文皇后传-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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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顾站起来,向外走去。
无忧亦听到皇帝的这几句话,他站在殿门前,看着文墨一点点走来,面色苍白,步履趔趄,他知她大病初愈,此刻只怕受了寒,忙一把扶住了她。
长青早就后悔万分,正要追上前,拉住她解释个清楚,可抬眼就看见无忧身影隐在金乌之中,正伸手扶住那人,搀着她一并离开。
他的脚步就硬生生收住,眼睁睁看着文墨失魂落魄的离开,那一步一步踏在长青心尖上,亦将他的心尖蹂躏出了血。
是夜,崇熙殿设宴。
西姜那帮人轮番敬皇帝酒,长青亦不推辞,来者不拒,他喝了一杯又一杯,到最后宴罢时,只能瘫软在銮驾上,被抬回了崇嘉殿。
长青到现在,喝酒一向有节制,可今日里,就跟放纵一样,根本不管什么自控二字。
崇嘉殿里的宫女太监来来回回,又是替他解衣裳,又是擦脸,还有伺候醒酒汤药的,连太皇太后都给惊动了。
如此折腾这一番,长青总算清醒了些,他坐起,揉揉额头,似有根弦绷着,隐隐作痛,他正想再躺下,一睡了之,便瞟到了案前的一封密函,水绿色,实在打眼。
自收回成命后,他已经许久没见到这种密函出现在此,这个颜色的信笺,在他心上,只属于一个人。
其实,昨日邵源找过文墨之后,文府最后留下的那个暗桩很苦恼,他不知道此事,到底该不该向上头禀明。
若是报了,皇帝金口玉言根本不想看见此人消息,若是不报,日后知晓了,不知会不会更加不高兴?
思来想去,他还是战战兢兢地写了下来。
密函辗转到武易安手上,他亦烦恼,来回掂量,还是往宫里递吧。
所以,就便出现在了这儿。
小平子见皇帝盯着那密函,一动不动,忙解释道:“圣上,这是武大人送来的。”
长青微微颔首:“拿来给朕,你们都下去吧。”他的声音中透着份喑哑,裹着浓浓的酒意,还有种他自己都没在意的悸动。
那张薄薄的纸,就这么轻易地捻在指尖,来回摩挲之下,他竟没有勇气看上一眼,他伤她那样的深,她肯定恨死他了吧。
烛火明末,火苗窜动,长青就着将密函一烧而尽,看着那一点点在手中消失,他终于长长叹了口气。
“来人,明日宣文远如长女觐见。”这话出口,他就轻松许多。
第 37 章
夏日清晨,太阳刚从云间探出个头来,承天门前就整齐地排上两列,皆是等着上朝的大臣,可等来等去,只等到皇帝身边贴身伺候的平公公步出宫来。
小平子朗声道:“诸位大人,昨儿晚上皇上喝多了,今早身子不大适,便不听朝了,各位大人,若有什么折子,直接给奴才就是。”
长青素来勤勉,从不如此,这可是景祐年间破天荒的头一回。
不过,昨夜皇帝那狂放恣意的喝酒之姿,可是切切实实落在众人眼里,现在听说不上朝,也不奇怪,就三三两两地散了去。
凌仕诚携了本奏章上前,拱手道:“平公公,不知皇上如今可好些了?”
小平子应道:“圣上头还疼着呢,所以太皇太后才让圣上多睡会。”
凌仕诚又关切道:“不瞒平公公,我家正有个解酒的方子,想献给皇上,不知能否通传下?”
小平子当下了然:“凌小姐出入这宫中,可是得了皇上金口准予的,凌相若有什么好方子,劳烦小姐送来便是。”
凌仕诚笑了笑,试探着又问:“昨夜,老臣瞧着皇上不大高兴,不知所谓何事,老臣也好替皇上分忧啊?”
小平子亦笑道:“不瞒凌相,皇上身边从来不让人近身伺候,也怒我无能为力了。”这个老狐狸还真是……小平子想着待会回宫就告诉皇上去。
两人说话之间,一小黄门从安福门出了皇城,往文府而去。
文墨昨天在两仪殿跪久了,当下便着了凉,回来之后,身上的两条腿就整整冰了一夜,荷香特地给她捂了个暖炉在脚边,直到早上方缓和了些。
她还未起身,前头院子的小环就过来,说是皇帝赶着召见,老爷夫人命小姐速速梳妆进宫面圣。
文墨颇为意外,昨天都已经闹得如此不欢而散了,还见什么,见鬼么?
她只要想到那人的尖酸刻薄之言,便气得跳脚,怒意更加,哪怕将他大卸八块,也抵不住这心头恨意。
可今日召见,莫非这该死的皇帝真要下旨,让她嫁过去?文墨这样想着,脸色凝重,她背过身去,只当不听见。
荷香和小环大惊:“小姐,你可别让皇上等啊。”
就让他等着去吧,文墨这样想着,继续装睡了去。
文远如在前厅陪着那位小太监,此时亦是完全摸不清头脑。
其实,也只因文墨未将她在西姜所做之事完全告知,所以此刻对于皇帝突然召见自家女儿,文远如只觉得心下甚为不妙。
着丫鬟去后头叫人,可左等右等,直等得那位公公都不耐烦了,小环这才回前厅回禀说,大小姐的身子不舒服,起不来。
文远如知道自家女儿没这么不靠谱,昨日妙阳公主接她进宫,回来之后脸色便一直不大好,不知遇到了何事。
他看了看那候着的小太监,拱手抱歉道:“劳烦公公,小女身子确实不适,不如下午未时进宫,可否通融下?”
那小太监一愣,还从没人会和皇帝讨价还价,他扁扁嘴正要发作,忽然记起临行前,皇帝特意交代了他不得无礼,所以也只好点头同意。
小侍子回宫复命,长青此时还昏沉沉地倒在榻上,待听闻文墨身子不适时,才强撑起来,一时止不住地头晕目眩,问道:“她现在如何了?”
小侍子尴尬地摸摸头,回道:“奴才不知,未见着人,只说下午未时进宫来。”
长青听了,眉头紧蹙,埋怨道:“既然她身子不好,就别再让她进宫来,省得又吹风受寒,你怎么这么不会行事!”他想了想,又吩咐道:“赶紧着郑院使去文府瞧瞧,别怠慢了。”
小侍子应了,慢慢退下。
长青复又躺好,整个帐幔在眼中打着旋,一片眩晕,他哭笑不得,暗暗决定,以后不再逞能喝酒了。
郑太医到时,文远如已去了衙门,只有潘氏在,她千恩万谢将太医领进了后院。
隔着帷帐,郑太医搭手把脉,过了片刻,才捻着须道:“小姐,身子虚寒,体内多有阻滞,思虑过甚,唯有静心调理,才能好起来。”说完,他又下去开了个方子,才回宫复命。
在皇帝面前,郑太医将所见所诊一一答了,长青满意地点头,又问道:“可让她今日别折腾来宫里了?”
老郑身子一滞,长青气结,怎么最关键的又没提?!
未时二刻,文家马车才出现在了安福门,那候着的小太监早就不耐,此刻忙将人往里引,一边还嗔怪道:“皇上只怕等急了。”
文墨一脸讥笑,按着她的性子,本该再晚些,皇帝惹她不痛快,她虽没旁的法子,也只有在这种事上摆摆姿态,切莫让此人太过得意。可母亲一直唠叨,又以父兄仕途为名,磨得她只能出门来。
二人沿甬道一路往东,到了座偏殿,是个不算大的一进院子,院门朝南,正殿面阔五间,匾额上书“崇嘉”二字,东西配殿各三间。
院子正门前,立着个太监,正是昨天两仪殿前的那位,他向文墨见了礼,询问道:“可是文家墨小姐?”
文墨亦回礼:“正是,有劳公公通传。”
小平子笑道:“小姐客气,叫我小平子就行。”说着,他领着文墨继续往里去。
这院落里孤孤单单,只种着棵老槐树,缀着淡淡黄色槐花。
正殿门大敞着,从外头看进去,里面稍暗,文墨环顾四周,只能听见树上阵阵蝉鸣,除了她与这位平公公,连个人影和人声都没有,这院子安静得,未免太不寻常了些。
文墨心下只道奇怪,脸上却仍不动声色,停在廊下,由小平子进去通报。
过了片刻,小平子出来,复又领她进了西次室,给她在靠窗的案前看了座,道:“如今皇上跟前正有人在,小姐请稍候片刻。”
文墨点头坐下,小平子命宫女来看了茶,方退回正门处。
文墨四下环顾,这殿里并没什么物什摆件,比起昨日妙阳宫里头,显得寒酸许多,明间右侧,一览无余,唯有一道重重叠叠的珠帘,隔住了她探寻的目光。
估摸着那是皇帝寝宫,她讪讪收回视线,复又看向窗外。
整座殿里,什么动静都没有,文墨喝着茶,静心听外头蝉鸣,可不多时,这蝉鸣也渐渐弱了下去,她起身看天,只见黑云压境,怕是要下雨了。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个女声:“皇上,小心些。”说不出的娇滴温软,文墨一个激灵,不自主地看了过去。
只见一芊芊玉手将珠帘缓缓撩起,一妙龄女子探出身来,身段婀娜,姿容秀美,文墨觉得似曾见过,可偏偏又记不起来。
长青穿了件黑色绸衫,由那人搀着,探身过了那道珠帘,不期然地,正与对面那人视线相及。
文墨见他们并肩而立,男人皎如玉树,女人翩若惊鸿,真可谓是一对绝配璧人,让她都忍不住啧啧称赞。
只消过了片刻,她又恍然大悟过来,原来自己惊扰了一对鸳鸯,她不禁在心底哀嚎,自己这趟未免来得也太不凑巧了些,不知皇帝会不会对她愈发怀恨在心。
文墨想到这,只觉得尴尬万分,连忙俯身拜道:“民女参见皇上,额,参见娘娘。”
凌叶眉掩袖而笑,长青一看文墨那副理所应当又了然的模样,再听着这乱七八糟的请安,就知她铁定想歪了去。
他忙快走几步,伸手扶她起来,剩下身后那人的手还架在那儿,空空落落。
触手一片温热,长青心里一腻,柔声道:“你身子不好,别行礼了。”透着关切,倒让文墨不大习惯,昨天还一派尖酸刻薄,怎么今日就变得温文有礼了?
她越过长青,看向后头那名女子,那人对她浅浅一笑,温婉大方,美丽至极,她再看看皇帝,便懂了,原来皇帝要在心上人面前保持些爱民的风度,否则怎么般配?
那女子盈盈上前,福身道:“皇帝哥哥,叶眉不再叨扰,先退下了,你好生歇着,莫再操劳。”柔情蜜意一切皆沁于话中。
长青侧过身,对凌叶眉颔首示意,复又回过身,只见文墨早就闪到一边,低垂着脑袋,一副尽量不打扰他们的模样,不由得好气又好笑。
长青指着旁边案榻,说:“你坐吧。”想了想,又解释道:“刚刚那是凌相女儿,正巧送解酒方子来,可不是什么娘娘,你可别再乱称呼了。”
文墨心下虽不明白皇帝为何要这般解释,可见他脸色苍白,似乎是喝多了的模样,也就低低谢了恩,方又坐下。
“你身子可好些了?”隔着案几,长青坐在另一侧,问道。
文墨没料到第一句话是问这个,想到昨日遭罪的情景,她怒气又窜了上来,遂应道:“还死不了,多谢陛下记挂,不过——”她话锋一转,“死了倒干净,省得受人羞辱,也省得皇上费心要将民女给嫁出去。”
这话里夹枪带棒,长青知她是恼昨天自己的混账话,他也不再跟她置气,只走到她边上,郑重俯身,拱手道:“昨儿个,朕不该如此说话,实在是惭愧交加。朕思来想去,今日特地请小姐来,正是为了向小姐请罪,否则朕实难心安。”
文墨一怔,那人身子正好低低拜在她面前,她抬眼望去,长青正好也抬起头来,视线又是一遇,两人的脸靠得极近,似乎都能感受到对方暖暖的呼吸。
长青脸一红,忙直起身来。
文墨实在摸不透皇帝脾气,莫非刚刚那位女子说了什么,让这小心眼的皇帝想通了?
她站起来,福了福身,道:“皇帝客气了,民女担不起。”
“你担得起……”
“我担不起……”
这两句来回了几次,两人皆没了音,越发显得可笑,文墨扑哧笑出了声,她以扇却面,露出灵动眉眼。
长青心念跟着一动,亦笑起来,露出两道笑靥,他又问:“你别生朕气了,可好?”
这句话在文墨听来,怎么有些委曲求全之意?
她眨眨眼睛,应道:“民女哪儿敢生皇帝的气,不要命了么?陛下金口一开,我可是已经做好远嫁的准备了。”
长青叹道:“看来你还在埋怨朕。”他的笑容隐了下去,现出丝丝愁来。
文墨窃喜,忙问道:“那不知皇帝,欲如何处理西姜求亲一事?”
长青一愣,心底盘算的那些想法又窜了进来,一二三四,他能说上好几条,可他张了张口,愣是不知该说什么。
那人就这样定定看着自己,那双黑亮澄明的眸子,在莫名地吸引着他,让他甘愿一点点沉沦。
长青叹了一声,终于说道:“朕不想你去。”无关家国,只关男女,他作为个男人,只是不想她嫁给旁人而已。到这时,长青终于明白了自己这些日子别扭的心思!
文墨怔忪,这五个字她都能听得明白,可什么叫“朕不想你去”?
两人站在窗前,一阵热风袭来,裹着闷意,还有潮湿的水气,一道惊雷劈下,响彻殿中。
伴着滚滚雷声,长青低头,看向眼前这发怔之人,复又说了一遍:“朕不想你去。”
“为何?”文墨蹙眉,喃喃问道,她很是不解,总觉得有些奇怪的东西在两人周身绕着。
“因为——”
要说得那些话,此刻已尽在舌尖,可长青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他一挥袖袍,黑衣翻飞,显出王者的霸气:“因为堂堂大周,何须一个女子抛头露面,传到他国,岂不沦成笑谈,说朕无能?!你和妙阳都不用嫁,朕且看他们能如何。”
听了这话,文墨一直紧绷的心,到此时终于松了口气,她嘴角上翘,眉眼弯弯似柳叶,又似新月,格外的美,看得长青有一丝恍惚,他只要一伸手,就能将她拉入怀中。
他的手在微微颤动,心念还在挣扎,就见文墨正色跪下,道:“陛下如此雄才伟略,是大周子民之福,民女亦深感倾佩,只恨不得是个男儿身,能为国尽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