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死缠绵-第2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栗。
当时,我还足够年轻,年轻到的肌肤细腻而富于弹性,颜色比一般女子还要白皙,我并不纤瘦,因为我的躯体富于活力,肌肉也很结实。但这一切,都是基于青年人优雅修长的体型内的。一个男人,如果有这样的美貌,他必定是欢庆与鼓舞的,迷恋与沉浸在自己的美貌里,就像水边的一枝黄水仙,他首先会爱上的,只有自己的美丽,而这样骄傲而绚烂的青春之美,又如何能爱上苍老的悲凉。
这就像是,母亲哀伤绝妍的脸庞,在无边的靡丽之中,永恒一般的美丽。一个女人如果在美貌最胜的时刻死去,那么这样的美貌就具有不可摧毁的力量。因为她已经战胜了时光,不用哀伤着美人名将不许人间白头的残酷,而在岁月中,像是一个巨大的暗夜幽灵,以夺目的风光,将世间所有人的心灵,将他们对美的渴求,一一摧毁。
在婉容死的那个夜,我躺在父皇的床上,那张乾清宫最深处的明黄色的大床上,这张南京制的螺钿雕漆拔步床上,细密的雕刻着千龙篆凤,形态各异,或盘旋,或行云,或飞天,或潜游,但是面貌都是一致,张牙舞爪凶神恶煞,像是要将人活活绞噬了,鲜血淋漓的狰狞之美。
我躺在这张巨大的床上,赤身裸体地,展示着我的美丽,年轻人特有的美丽,明媚的像是晨光中第一缕的亮色。我感觉到父皇的衰老的手,上面密布着褐色的斑点,那是老人斑,这样的一双手,轻轻地在我身上游走,缓缓地抚摸过我身体的每一个细微,他的手所到之处,引起了我肌肤一阵阵的细微战栗,无关情欲,无关风月,这只不过是一个交易,这是我必须付出的代价,想让清章死,想让九弟的借刀杀人成功,想保住自己的权势,想在未来俯瞰天下苍生,想将万物作为自己的鱼肉任意宰割,我就必须付出点什么,不是?
当然,为了我的身体,父皇他要付出的更多,比如婉容,他最爱的女儿。
我递上了我可以展示的最美丽的微笑,带着忧伤的笑容,岂非也只有这一刻,我才最像母妃?迷茫中的哀愁而痛苦,就像是世间最好的酒,带着最浓重的忧愁,却也能解忧。我等着父皇的手,缓缓地刻画上我的额头、眉骨,顺着挺直的鼻子滑下,来到我的脸颊,随后是我的人中,最后停留在我的嘴唇上。
他的苍老的身体,此刻正匍匐在我的身体之上,在这夏夜里,这如此闷热的天气里,他的肌肤却带着潮湿的凉意,像是毒蛇的细鳞,黏稠而冰凉,让人觉得恶心。而他呼吸,他略带浓重肺音的呼吸,却裹挟着浓重的情欲。
这样苍老而臃肿的躯体,现在正匍匐在我的身上;我们纠结在彼此的欲念中,我想到的是权势,他想到的是十多年前的爱人,这是各得其所各取所需。
而我,又是这样的怜惜着自己,竟然必须承受这样的代价。这样的接触,就像是最美味的生鱼片,竟然抵挡不住天气的燥热而开始腐败,这样的鱼肉,咀嚼在口里的时候,有绵软与败坏的腐臭气息。可是,即便再怎么讨厌这样的气息,有时候,人还是必须学会忍受。
我感受到他胯下的坚挺,燃烧着他的不可抑制的欲望,我从昭城回来之后,就一向鲜少入宫,现在我的身体,无疑对他具有极大的诱惑力。我感觉到他的衰老的欲望,在夜晚里燃烧,他的身体,开始腾出热气,他的双手开始抚摩着我的私处,缓缓地点燃着我的身体……
就在这个时候,殿外传来了一个声音,是父皇贴身的常侍高德英,声音依旧稳沉沉地,不带了任何感情,却还是透出了一丝颤音:“启禀皇上,红叶寺内传来消息,御林军统领郑倾臣派了信使来,说是,说是……突变!”他的声音说到突变两字时,不自禁地拔高了音调,在夜晚显得刺骨苍白的焦虑。
一刹那,父皇停止了对我的爱抚,身体开始变得僵直,随即他半抬起身子,从我身上滚下来,低声问,“什么?”
我看到了他脸上的惊讶,本来,在他的心里,这场围剿只该是废太子陈县王赵诚和李司空之子李清章而已,一切皆在掌握;此刻却有突变?我冷笑起来,心道,这确实可以给他心口重重一击。
门外,高德英的声音已经稳定下来,他缓缓地一字一句说道,“婉容公主也在红叶寺内,倒是太子,不,陈澄王殿下不在寺内。御林军已将寺内包围,却是……”
“却是什么?”父皇他终究开始脸上变色,正打算起身,却被我一把拽住了,手上微微用劲,将他拉回自床上;高德英的声音也恰到好处的响起,冷冷地陈述着,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那婉容公主与李清章大人在一处。公主说,若是有人敢动李大人一根汗毛,她就,她就……”
有时候,对于用情收买不了的人,就必须用财物来打动,高德英也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如何做。看来,现在他这把火添油加醋到正好。
我微笑着,将嘴对着父皇的耳廓,轻轻地吹,熟练而挑逗,“你猜你的宝贝女儿在哪里做什么呢?”我笑得就像一只狐狸,既狡猾又开心,“她在和李清章私会呐,在红叶寺的某一个方丈内,一丝不挂的,就像我们这样……你说,这样的事情要是被莫特尔皇知道了,可待如何?”
对上他的眸,有不可抑制的痛苦,我讽刺性地想起,我那个一向温婉而娇弱的妹妹,这时节应该是多么的绝望而疯狂,她一向美丽而冷漠的脸上,一定透出像父皇那样冷苛的表情,或许,她一手持着清章的佩剑,那种只能当成是玩物的、悬挂了金银线络夜明宝珠、却不能杀人的剑,站在灯火通明的地方,身后,是那个她想一生一世保护的男人;她会颤抖着提高她的嗓音,尖利的叫着,“如果你们敢动他一根毫毛,我就死给你们看,看你们这些奴才如何向皇上交差?”……其实婉容,如果你想要死,我会让你死的痛快的,和清章一起死好了,你们死在一块,也算是好事。
心中正在畅快淋漓的取笑,手上的力气稍稍弱了些,父皇他终究摆脱了我的双手纠缠,匆匆起身,刚刚披上衣服,却一个踉跄几乎倒地,脸色灰败。他,老了。我冷眼打量着他,随后迅即将床上散乱着的衣裳往身上一披,笑着大声朗道,“高德英,进来扶一下皇上。皇上这些日子玉体欠佳,你们这些奴才也不好好伺候着。”
殿外立即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高德英和几个贴身的内侍早已经快步跑入殿内,随后跟着的药官也捧着御制定窑粉瓷托盘,上设盛了父皇惯饮药汤的玉碗。
我冷冷地看着他们扶着皇帝,药官将药汤递上,我一把拿了过来,递到父皇口边,而他略略饮了几口,便即呛咳着,身体抖动如叶,衰老而疲惫。过了半响,他才道:“传令下去,朕今日就是要了那李清章的命。婉容要是敢阻拦,死了也干净……”话刚刚说完,他整个人随即后仰着,又状若疯狂般大咳起来,幸得我与高德英一把兜住了,方才不曾跌倒。
“婉容还不至于这么糊涂,父皇你又何必如此生气?”我微笑着松开手,起身披上衣服,有条不紊地束好汗巾,整理着仪容,依旧是风流俊赏的八王爷,仿佛正待了倚马红袖浅斟低唱,随即俏皮地道,“不过这位郑大人此后的仕途,也做到了尽头。”我眼睛微微一霎,闲闲补充道:“父皇,就着这个便,我讨你个示下,那御林军便归了我管罢了,副统领,不若也换了而今的副将林恩罢了。”
他愣着神,半响才回过神,却瞪着我,仿佛想探究些什么,然则,终究是长长吁叹了一口气,勉强笑着,温柔对我道:“算朕落了你的套。”我握着他的手,细细摩挲着他的掌心,全无劲道,笑着也对上他的眸子,却淡淡笑着:“父皇的话,越发听不明白了。然则,”我补充道:“父皇到底答不答应儿臣的请求?”
他挥一挥手,“就依着你罢。”
我笑得益发畅快,眼睛微霎,贴着他的脸,细细地说,一个字一个字地:“这事不怪我,要怪,怪你的甄贵妃去吧,她倒真是教女有方呢,父皇,你说是也不是?”
“甄妃娘娘到!”门外小黄门已高声喝起。细碎而不安的步履声匆匆响起,那甄贵妃也不待皇上宣召,早已经携了一个小宫女匆匆进殿,随即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重重地磕头。
“臣妾教女无方,但求皇上饶了婉容一次,她总就还是我们的女儿。”一改平日的的雍容,她发髻蓬松,钗环横欹,脸上未曾施粉,惨白着一张素脸,泪水胡乱地洒落在面颊上,满是痛苦,苦苦哀求。身体虽然挺得笔直,却全然无力,身后宫女紧紧搀扶着了她,方不至于跌在地上。
这下终究算是到齐了,该来的人都来了。我就知道高德英是个聪明人,自然是早早安排了人通知甄贵妃,也算是卖了这位不可一世的贵妃娘娘一个极大的面子。恰好,这也趁了我意,人到齐了,这出戏,才唱的有意思。
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我走过去,殿内一向是昏暗的,明黄色的帘幕在夏夜里,半是含着了那股子夏天的闷气,潮嗒嗒地气息,腐败而陈旧,即便殿脚边金色博山炉里一直熏着的水安息香,缓缓地烟雾缭绕抽剥出浅淡的香气,依旧不能够掩盖这样的气息。
这是腐败了的气息。何况,整个殿内,还满是了我和父皇刚刚交欢的糜烂的情欲气息。
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大家聚在一起,唱这一出戏,岂非有意思的紧?
半响,没有一个人开口,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沉痛的表情,仿佛被明晃晃的刀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起来吧,这事,我饶不了婉容,你跪在这里也没用……”父皇的声音终于低低地出口,这一句,就可以要了婉容的命。殿外,响起内侍快速细密的步履声,他们自是去了,去通知皇郊红叶寺内的御林军们。
甄贵妃也站了起来,她第一次不再听从那个执掌了她一生命运的男人的话,不再等那一句凉薄无情的‘免礼’,站了起来,只是站着,笔直的站着,然后说话了,声音稳稳地,一如平日,“臣妾一向身体不好,今日还请辞去宫中内务,从此长居内庭礼佛茹素……”随即她转身,毅然决然的离开。
我握紧了手,这并不是我所想看到的,我期待的是她尖利的哭叫,状若疯癫的痛苦,直到这样的痛吞噬了她整个人,匍匐在地上,像形尸走肉一蹶不振,再无与我对立的能力。甚至包括她的儿子,她身后的朝堂力量,全部轰然倒塌,就像是微薄的安息香,点完了,就只能剩下些灰烬,被吹入风中,再没有一丝的痕迹可循。我的本意,不是渴望着这样的打击吗?看着这些人,一个一个被我的诡计打败,倒在地上,生不如死?
我握紧了我的手,现在这样的结局,是我要的?
恰似传花人饮散,空床抛下最繁枝。这样的胜利,有些寂寞,真的有些寂寞。
我冷冷的不再说话,眼眸掠过了窗。
窗外。像是透出了曙光。这时候,才是二更刚刚敲过。乾清宫的窗,是那种雕了连绵的卐字纹的窗,一个一个的紧扣着,在纹路中才有细碎的鬲子可以透光。但是,窗外却真的透过淡红色的曙光,像是太阳温柔的怀抱一般,悄无声息地,将淡红色渡过了窗,照在青砖地上,凉如水、浅浅淡淡疏影横斜。
殿外再次传来细碎而快的步履声,这次却是玉妃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焦急与不安,“启禀皇上,冷宫走水了,值夜宫人已前往甄姐姐宫中,听说甄姐姐来了皇上这里,便又绕道我那里去说了这事,臣妾看情势危急,也没敢耽误了,只得连夜赶过来与皇上禀报……”
冷宫,桃叶,她……我顿时觉得有一丝恐怖,这是不是为了桃叶而设计的?握紧了的手又松开,冷汗缓缓地渗出,她,这枚棋子,我还要使用的棋子,她……
我知道当时的我很傻,因为我只要好好地研究一下父皇当时的表情,一定就能够明白更多的事情。当然,如果我还有一丝闲暇,我应该再好好地看一下玉妃的神情,她的嘴角,显然是带着若隐若无的笑痕,仿佛有一个秘密就挂在她的嘴边,就像月亮总是挂在天际。
那个晚上没有月亮,那个晚上,乾清宫内,灯火通明,却依旧笼罩在诡异而昏暗的灯光里,我快步跑了出去,我想去看看我的妹妹,那个和我流着相同的血脉的妹妹。身后,有父皇淡淡的声音传来,我分明是没有听见:“姚心她……也罢……你去好好看看,她会不会……”
“只要找到她随身置放的琉璃碎……就算是确定了……这件事……不会让启知道……”
相见清欢 •; 解惑
在冷宫大火的那个夜里,我看见了启的眸子。这并非是梦境。他乌沉沉的眸色中,仿佛有火光闪耀着,点点滴滴,在寂静的夜里,是那种怜悯与温柔的神色,如阳光下簌簌的微尘,被火光镀了金,漫天飞舞着,随后在我心头绽放出大朵大朵的花,罩住了天与地,身边的小环、纤蓉还有其他的人,都仿佛不在了似的。这天地里,竟这般的萧瑟空旷,只余下了我,与他,心生莲,胭脂雪瘦、横塘十里菡萏水花晚色静年芳。
“西陵之上的话,你没有忘记吧?”挣扎着半响,最后一句,颤颤巍巍地自心口冒出来,渡到口边,挣扎着出来,有情丝如潮、何能剪断。
他温柔的嗓音在夜色下如流泉般汩汩而出,叫我几乎忘记了这是夏夜:“自去之前,西陵之上亦作长生私语,佢料团扇素娟,尚未入秋而一旦见捐!我心如石,何堪今日中道恩绝;桃花瘦尽,云罨风斜,愁情残恨,几欲绝矣。
月出姣兮,唯恐《长恨》再谱,那是我当日写给他的那封信里的言语呀……人已经呆了,在夜色里,火光依稀,映照出他的脸,温柔的,熟悉的,就像是西陵之下的那张笑颜。时间仿佛在我们之间没有产生任何的作用,一切都回到了二年前的西陵上,白衣少年的缠绵多情,那温婉的真挚的情感,汩汩流淌在我与他的心底。这或者,是任何事或人都无法改变的……
在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