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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红香:鹿家传后的女人-第16部分

小说: 红香:鹿家传后的女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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鬟迎面走来,小梅连忙把手里的迎春花扔到了路旁的草丛中。有丫鬟看见小梅,问:“小梅姐总是这么早。”小梅勉强地作出礼貌性的笑,想绕过去。而丫鬟却颇为吃惊地对她说:“小梅姐,你的脸怎么那么白,你病了吗?”小梅用手摸摸额头说:“是,我有些咳嗽。”
  一回到房里小梅就照镜子,她果真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就像一张纸片似地半灰半白。她悲伤地想,这是睡眠不够的后果,我快要被失眠害死了。她蹲在洗衣房前的一簇迎春花前,忍不住对着红香院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她看到了在那空寂的院子上空正漂浮着一层淡淡的紫色,刚刚发出嫩芽的树木在那紫气中颤抖。小梅揉了揉眼睛,那紫气就不见了,这时候一股潮湿的雾气和初春特有的冷风贴着地面涌过来,灌进了她的裤管。
  当天中午,小梅看到福太太的丫鬟莲儿提着一只布袋在前院门口散发糖果,小梅也去领了,莲儿把一把不多见的奶糖放进她的手里。
  小梅问:“莲儿,有什么喜事了吗?”
  莲儿没回答她。小梅这才想到莲儿是个哑巴。她把奶糖装进衣兜里转身就走了。
  不过小梅最终还是弄清楚了莲儿散发奶糖的原因,有个丫鬟开心地告诉她:“福太太生了,是个少爷,鹿侯府有新少爷了。”
  小梅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鹿家添子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同州城。人们发现鹿侯府的大门和门前的石狮子都被重新漆过,闪烁着鲜艳的光泽。那红色的光泽照耀出了鹿家世世代代的繁荣,也折射出了掩藏在这繁荣下面的某种阴郁。阴郁是水果街口的那个算命先生说的,他颇为神秘地说:“有些东西是不能看外表的,就比如鹿侯府门前的那两只狮子,外表看起来崭新无比,可是里面却是早就腐烂了的石头。”旁边的人立即问说:“石头还会腐烂吗?你这个老骗子。”算命先生无视那些挑衅的语言,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你这个骗子,上次说人家鹿家要倒灶,人家不仅没倒灶,还添了贵子。”说话的人继续说,这时他发现算命先生的长袍上破了个洞,一块新布歪歪扭扭地补在袍子上,一看就知道那补丁是他自己缝上去的。
  鹿家小少爷的满月喜酒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举行的,这一天鹿侯府里是一片道喜和欢乐的海洋,同州城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大门前和院子里停满了汽车。鹿侯府的下人们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汽车同时停在一起,他们骄傲地想,同州城也就只有鹿侯府能有这样的排场。半个上午鹿侯爷都站在大门口迎接客人,苍白的额头挂着汗珠,得丫鬟不停地递毛巾。
  最后到来的是五六零师刘师长的汽车,他的汽车是军用吉普,后面还跟了一辆军车,里面全都坐着荷枪实弹的保镖。门房何春看着那些士兵在门前分散开来,他们利索的脚步和黑黝黝的枪管叫他觉得害怕。一个下人对何春说:“看你吓得裤裆都快砸着脚面了,刘师长平常都是带着这么多保镖的,上次我在富丽酒店看见过。”
  女人们都围坐在餐厅里面的小房间里,轮流着抱孩子,她们一边盛赞孩子的乖巧和漂亮,逗着他玩:“恩正,恩正,快叫阿姨。”一边把红包塞进小少爷胸前的口袋里。福太太则斜靠在沙发上,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照在她脸上,使得她的脸色红润如粉。
  正午时候,鹿侯爷在当院点着了从树梢上挂下来的鞭炮。鹿侯府从前到后的院子里,都挂满了用绸缎联结在一起的喜字头鞭炮,它们同时被点响,劈劈啪啪的响声经久不息,传得整条水果街都是。站水果街巷口上的人望着从鹿侯府升腾起来的烟雾,眼睛里燃烧着羡慕的光。对同州人来说,鹿家小少爷的盛大满月喜酒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记忆,那狂暴而清脆的鞭炮声在多年以后回想起来,还历历在耳。同州的老人说:“那家伙,鞭炮过后的整整三天里,我们都能闻到空气中的火药味。”
  鞭炮声震耳欲聋的时候,所有人都捂起了耳朵,福太太也用厚棉被捂着小少爷的耳朵,她看见了他滴溜溜地转着乌黑的眼珠对她笑。市长夫人立即惊奇地说:“看看,小少爷笑了,小少爷他都会笑了,他知道这些鞭炮是为他放的,这个机灵的小家伙。”奇怪的是鞭炮声停止后,婴儿便恢复了表情,而鞭炮声再次响起时,他又是一脸的笑。于是以后的日子里,同州城的百姓都在纷纷传说鹿家小少爷鹿恩正有喜欢鞭炮声的特殊嗜好。
  鞭炮声后,人们正式入席。


第五章 鹿家的骨血(7)


  宴会一直持续到傍晚才结束。汽车一辆一辆地开走后,鹿侯府的庭院突然显得比以前空旷了许多。几个丫鬟在收拾餐具,其中就有小梅,桌子上令人恶心的食物残渣,散发着油腻味和酒气。小梅讨厌酒气,她拼命地屏住呼吸,直到忍不住了才到门边大口呼吸几下,这样反复跑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张桌上刚刚摞起来的碟子,碟子哗啦啦倒下来,碎了一地。
  碟子跌碎在地的声音引来了管家吴让,吴让铁青着脸把在场的丫鬟们扫视了一遍,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小梅身上。吴让看着她说:“今天小少爷满月,手上做事注意着点儿。”小梅红着脸倒退了几步,她想,管家老爷怎么就知道是我弄碎的盘子,我的脸上又没写字。
  鹿侯府为小少爷鹿恩正举办满月喜酒那天,红香一整天都像只猫一样缩在床上。外面的鞭炮声穿过她的耳朵,让她感觉到了某种麻麻的痛。窗帘全被拉上了,屋子内弥漫着幽深的橘红色,看不见的被鞭炮声点燃了的空气之火在屋子顶棚燃烧并迅速化为了灰烬,同时飘散出黑色的烟雾。红香伸手在空中抓了一把,她想抓住那些黑色的烟,可是展开手掌,手心却是一片空白。红香想,她忍受了剧痛生下的孩子也像那烟雾一样飘走了。在她的记忆里,除了刚刚生产后看到的一团血污,她只看清了孩子的左肘部有枚小小的黑色胎记,没等她再仔细看一眼接生婆就把刚刚剪断脐带的孩子给抱走了,她听到她的孩子一路都在沙哑地哭泣。孩子的哭泣戳到了她身体内部的痛穴,那是一种隐隐的痛,从心而至,然后沿着五脏六腑以及子宫往下传递。
  红香听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声,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她想尽力想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想起。冯姨把一碗莲子汤放在床边的桌上后,就出去帮着厨房洗菜去了,所以整个小院只有她一个人。她一想起所有人都在为着从她胯间掉下的那个孩子忙碌时,她心里就觉得空空的,她想那些人都是白痴,他们像狗一样被鹿侯府的主人愚弄了。
  直到夜里,冯姨才端着一碗菜和几个馍馍回来。冯姨说:“小姐,你该吃饭了。”红香在床上连动也没动。“你们都是狗。”她说。她的声音平静而轻微。
  “小姐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冯姨说,凑过耳朵来。
  “我说我早就饿了,你们城里人都是忘恩负义的狗,想把我饿死在这里。”红香说。她闭着眼睛向冯姨伸出手,冯姨连忙把一个馍馍放在她手中。
  红香缩在床上一口气吃了三个馍馍,吃净了那碗菜。她咂吧着嘴巴说:“冯姨,小少爷还乖吧,他有没有哭?没有奶吃他肯定会哭。”
  “小姐,小少爷有奶粉吃,老爷叫人从外国买回来的奶粉。”冯姨说。说到奶粉的时候,红香忽然觉得胸部涨得厉害。她把手伸进衣服里掏出乳房,微白的奶汁像箭一样射了出来,床前的地面立即湿了一大片。红香一边捏着乳房一边忿忿不平地说:“再好的奶粉也没有人奶好,要不女人长两个奶不是白长了么?”
  冯姨看着红香膨胀丰满的乳房,眼里浮出灰色的沧桑气息,在红香看来,那完全是艳羡和自卑的气息,于是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冯姨早已干瘪的胸部,冯姨颇为羞赧地往后退了一步。冯姨说:“小姐也不能这么说,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都是吃奶粉的。”
  临睡觉的时候红香又觉得饿了,她在床上喊着冯姨,冯姨披着夹袄走了过来。红香说:“我饿了,你去给我弄些吃的吧。”
  冯姨在黑暗里摸到了电灯开关,可是想了想却没打开,而是点亮了里屋桌上的油灯。冯姨说:“小姐,现在已经很晚了,厨房肯定没什么吃的了。”


第五章 鹿家的骨血(8)


  
  “你去看看就知道有没有,给我找个馍馍,再拿根葱都行。”红香说。
  “小姐还是忍忍吧,晚上吃东西容易坏胃的。”
  “不行,我不能忍了,我饿。”
  于是冯姨只得穿好衣服去了厨房。红香听着冯姨走出院子的脚步声,心里有一种短暂的悲伤在晃荡。她失落地想,她离开鹿侯府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不一会儿,冯姨带着两个馍馍和一盘咸菜回来了,她说:“厨房里只有咸菜。”红香懒懒地起身说:“那就吃咸菜,能充饥就行,我饿。”
  冯姨刚要转身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她听到了碗筷砸在地上的声音,随即她就感到了小腿被飞来的瓷碗砸中的痛感,她听到红香愤怒地喊道:“你看看这是什么咸菜,它都发霉了,你这条鹿侯府的老母狗想害死我吗?”说着她把口里的咸菜吐向冯姨,疯狂地把馍馍也扔了过来。
  小梅就是在这个时候冲进红香屋子的,长久以来小梅有事没事的总喜欢从小院前经过,她是听到了屋里的叫喊声才进去的,她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大跳。她看见冯姨正把红香按在床上扇她的耳光,嘴里愤怒地喊着:“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以为自己还怀着鹿家的少爷吗?”小梅吓得魂飞魄散地逃了出去。
  小梅把红香被打的事情告诉了阿财。
  阿财说:“冯姨是个下人,她打主子,福太太是不会放过她的,肯定不会。”
  “潘金莲该打,她本来就欠打。”小梅说。不过小梅向阿财隐瞒了冯姨在抽打红香时嘴里的话。后来她问阿财:“如果你是冯姨你敢打潘金莲吗?”
  阿财挠着脑袋想了半天,在小梅充满期望的目光中坚定地说了一声:“敢。”
  小梅就笑了。对阿财来说,这是他看到的小梅的第一个笑容。


第六章 没做父亲的命(1)


  1
  一九四七年的春天结束得有些突然,仿佛在忽然的一夜之间,满树油绿的叶子就已长得大如华盖,从树叶间喷涌下来的金色阳光洒在鹿侯府的青砖地面上,随风荡漾,多情的鸟儿伫立在枝头欢唱不已,尽情地迎接着新的夏天的到来。水果街口的算命先生已经换上了浅灰色的短袍,棉鞋也换成了单鞋,那束之于高阁了一个冬天的单鞋鞋帮上还带着去年秋天的草籽,有人甚至发现他连胡须也加以了修理。算命先生喜欢望着过往人群的脚跟看,直到人家彻底走远。有人好奇地问:“半仙先生,难道你能从人的脚跟看出他的运程么?”算命先生不搭理他,给了他一个轻蔑的笑。
  这天黄昏,算命先生看到了一只大富大贵的脚跟,那只脚从一辆黑色的汽车上伸出来,然后进了水果街。顺着脚跟往上看,算命先生看到了一个穿着笔挺西装、扎着黑色领结的男人,不一会儿他提着一篮香蕉从水果街走了出来。当他再次经过算命地摊的时候,算命先生用洪亮的声音说:“这位先生真是洪福齐天之相呀。”脚跟在地摊前停了下来,可是立即被汽车里的女人喊走了。他把一枚银元扔到了算命先生面前。
  算命先生看着汽车沿着大道而去,扬起的尘土飞得老高,直冲云霄。汽车走后,水果街口卖香蕉的小贩张永祥堆着笑脸走过来说:“半仙先生,你知道刚才那人是谁吗?”算命先生毫无表情地摇摇头,张永祥立即用鄙夷的语气说:“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还想算命?”
  算命先生说:“我算的是人所未知的,众所周知的东西我才不算。”
  “你就知道吹。告诉你吧,那是葛老爷。葛老爷你知道不?一口气捐了五万大洋的葛老爷你不会没听说过。”张永祥的口气里不无得意。
  算命先生的脸上呈现出朱红色的惊异表情,这惊异正是张永祥期望的。张永祥留恋似地看着汽车扬起的尘土慢慢落下来,直到所有尘埃均已落定,他才回过神来,他愤愤地对算命先生说:“葛老爷买了我的香蕉,可是你却赚了,一句屁话就得了一块钱,你的话比我的香蕉还值钱。”张永祥本来还想问问算命先生知不知道刚才那辆汽车是谁的,可是转念想了想,他把这个问题咽了下去,几十年的人生阅历告诉他,人他娘的最好少嚼舌头根子。张永祥怀着对算命先生的极大鄙视回自己的水果摊去了。
  汽车在鹿侯府门前停了下来,门房何春小跑着打开大门。葛云飞下了车,汽车就又开走了,何春看见市长夫人的脸贴着车窗玻璃向葛老爷挥手,而葛老爷却头也没回地就跨过了门槛。在经过门房的时候,葛云飞把一瓣香蕉扔给何春,何春连忙受宠若惊地接住了。
  鹿家小少爷鹿恩正一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就警觉地睁开了眼睛,守在摇篮旁的莲儿立即高兴地摇着脑袋发出吱吱唔晤的叫声,莲儿想对福太太说:“看,小少爷在笑。”福太太走到摇篮边,用手捏了捏孩子的小胳膊。
  鹿恩正听到的是提着香蕉的葛云飞的脚步,他一进门就高喊着:“让我看看我的外甥吧。”福太太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眼表弟,说:“看吧,你随便看。”福太太闻不惯孩子身上的奶腥味,所以她很少抱他,她只隔着摇篮一定距离的看他,然后偶尔摸摸他。她喜欢婴孩柔软娇嫩充满弹性的皮肤。
  葛云飞把孩子从摇篮里抱了起来,托着他的屁股,让他靠在自己的胸前。孩子的嘴巴微微张开,葛云飞看到了孩子的口腔、粉红色的舌头和牙龈。孩子的涎水流出来,蹭到了他的西装上。莲儿连忙拿了干毛巾过来,却被葛云飞拒绝了,他一边摇晃着怀里的孩子一边说:“反正这衣服要洗了,再说孩子的涎水不脏。”
  福太太仰着脸说:“弟弟,你这样子还真像个父亲。”
  葛云飞抱着孩子绕着屋子转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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