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香:鹿家传后的女人-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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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也吃话梅。”
“我不吃话梅。”阿财瓮声瓮气地说。
“那你还买?”小梅边吃边说。
水开了,阿财揭开锅盖,浓烈的白色热气涌上来。阿财把开水一一灌进台阶前的暖水瓶里,水入暖水瓶的声音异常悦耳,那声音就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似的,哗啦啦哗啦啦。等阿财把所有暖水瓶都灌满后,小梅又说:“你不吃话梅,那你为什么买?”
阿财撇撇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小梅吃吃地笑。她已经把手里的话梅差不多吃完了。过了一会儿,她说:“我知道了,你肯定是买给哪个姑娘吃的,可是人家没有赏脸,对不对?”阿财露出憨厚的笑脸,挠着后脑勺。
“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小梅追问,“对不对?”她一副戳破别人的隐私后的得意表情。阿财的脸红得像熟透了的柿子,一个劲地辩解:“不是,不是,不是。”
“那是什么?”小梅说,“再不说我以后就不来你这里了。”
小梅的这句话吓着了阿财,他连忙从灶火旁站起来,说:“我说。我这话梅,不是买给哪个姑娘的,是,是专门买给你的。”小梅脸上的笑马上凝住了,脸色也由白色变成了赤红,她忽地把手里仅剩的两颗话梅朝着阿财的脸扔过去,忿忿地扔下一句话:“癞蛤蟆。”然后转身扭着屁股走了。
第二章 鹿侯府(6)
阿财费了好久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弯下腰把那滚落到柴禾堆中的话梅拾起来,沮丧地把它装进袋子里。一个下人走过来,脸上带着嘲讽的神色说:“阿财,你现在知道什么是女人了吧,她们吃了你的话梅,还要骂你是癞蛤蟆。”
因为战事的平息,这一年同州城出现了短暂的繁荣时期。其最明显的证据就是鹿家的生意旺了起来,鹿家的商行、钱庄以及各个店铺都迎来了新的营业高潮。管家吴让给出的账目显示,上半年鹿家的家产又多了将近两成,光钱庄就净赚五百万。鹿侯爷一高兴,打算办一个舞会。那时候,同州的上流社会流行举办舞会。他们说,外国人就喜欢举办舞会,一大群人聚在一起,边跳舞边喝酒边聊天,另外跳舞不仅能沟通感情,而且还能锻炼身体,何乐而不为呢?就连蒋委员长都经常在他的私人住宅举办舞会呢。
鹿侯爷在富丽酒店订了个最大的厅,邀请了同州方方面面的头面人物。没有人不给鹿侯爷面子,舞会的时候都来了,两三百人把金色大厅挤得满满的,五颜六色的灯光下觚杯交错。葛云飞坐在大厅的一角,灯光照不到他。在他的视野里,市长夫人正挽着她的市长丈夫和鹿侯爷说话,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脸上尽是笑容。不一会儿,市长夫人朝着葛云飞走过来,在离他有一米远的地方,对他挤眉弄眼地笑。葛云飞看见这时她的市长丈夫正和一位年轻小姐在舞池里跳得正欢,那女人白皙的大腿随着旗袍的摇摆而闪烁不定。
葛云飞没等舞会结束就走了。他只在那里喝了几杯酒,一个女人也没约请,同时拒绝了几位贵妇人的邀请,早早地就回到了鹿侯府。门房老李脸上堆满笑,诚惶诚恐地说:“葛老爷这么早就回来了。”路过红香住的小院的时候,葛云飞透过墙上的植物藤蔓看见了里面的灯光,丫鬟小梅靠在屋檐下的墙上,做错了什么事似的神情沮丧。于是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一粒石子,朝墙里扔去,石子碰在了柱子上。
小梅警觉地说:“谁?”
葛云飞没吭声,又扔了一粒。这次石子打在了红香的窗户上,葛云飞听见“嘭”的一声,不过随即他就听到了红香在窗户里面说:“哼,你就是把窗户砸了我也不让你进来。”
“小姐,不是我。”小梅说。
“是不是你我都不会让你进来。”红香又说,“我不要你做我的丫鬟。”
小梅就嘤嘤地哭了,幽幽地说:“是福太太叫你把药喝干净的,又不是我。小姐,你不能怪我,你不能赶我走。“
第二天在餐桌上,福太太用责备的口吻说:“弟弟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怎么昨晚不声不响就走了,害得那么多想认识你的人都来找我的麻烦。“
“姐姐又来取笑我。”葛云飞说。
福太太的鼻腔发出怪怪的声音:“你难道不知道同州的贵妇人都知道你吗?就是不知道,你的市长夫人也会叫她们知道的。”
葛云飞再一次见到市长夫人的时候,市长夫人也说:“那天的舞会上,我后来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你,你肯定是被哪个狐狸精勾引出去了。”葛云飞捏着市长夫人的腰,喘着气说:“世上的狐狸精勾不走我,只有我勾她们的份。”市长夫人娇嗔地咬住了葛云飞的耳朵,他们双双倒在了富丽酒店宽大松软的床上。
六月份,同州下起了连阴雨,霏霏细雨时断时续地下了很久,而太阳却还挂在天上,阳光固执地穿越雨丝的网络,温热地洒在鹿侯府的青石甬道上,石板路被洗涤后呈现出一种冷静的青黛色。人们说,今年的梅雨季节看来提前到来了。
阴雨天使人感觉烦闷而无聊。刚开始的时候,福太太喊了几个女人来鹿侯府打麻将,可是没几天她就厌烦了,她对葛云飞说:“女人最厌恶阴雨天,天一下雨,心就像被泡在水里一样发涨。”
葛云飞坐在台阶上吸烟,他把烟头弹进了台阶下的积水里,烟头在雨水中“滋”地一声灭掉了,然后他回过头看着福太太。福太太今天穿了件绿色的薄毛线衣,粉脂和口红的颜色都涂得恰到好处,细看的话,能看到她两边腮上浅浅的酒窝。葛云飞从这两个酒窝里看到了那些消失在风烟云雾中的往事,衡州城高大的城楼又一次呈现在他的脑海,城楼下的青石街道上,人来人往,葛云飞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他和年轻的表姐相伴而行,他们走过狭长的街道,走过鳞次栉比的店铺、戏园、茶馆和新建的公园。可是时间太快了,一转眼他们就走到了那条路的尽头。
一支烟瞬间就燃到了尽头,烟屁股烧到了葛云飞的指头,他这才回过神来,又点了一支纸烟。他的脸隐没在淡蓝的烟雾后面,脸部的棱角线条闪着沉稳而冷静的光芒。
福太太发现了葛云飞的异常,她说:“又在想你的市长夫人?”
葛云飞笑了笑,说,“姐姐知道我相思谁。”说着他弯下了腰,脸却一直仰着,平静而固执地注视着福太太,手却缓慢地伸过来,握住了她的脚踝。福太太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葛云飞的手没能忍受住她剧烈的抖动,松了开来,福太太趁机缩回了自己的脚。这时,屋外的潮气被风吹进屋子,福太太拉了拉系着铜铃的绳子,示意莲儿给她拿件衣服来。“这天气,不是热就是冷。”福太太语无伦次地说,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淡灰色的烟雾,而嘴唇却丰润无比。这是一个普通的日子,而福太太却忽然觉得,在这普通下面孕育着的某种不安正和躁动、正在一步步吞噬她。
“是呀,这阴雨绵绵的天气真他娘的应该结束了。”葛云飞说。
这一天,葛云飞冒雨出了鹿侯府的大门。他已经有一个礼拜没有见着市长夫人了,市长夫人的电话接二连三地打到鹿侯府。
他们在富丽酒店见面。几天不见,市长夫人又胖了一圈,她说:“我天天吃减肥药,可是这腰上的肉却一点也不见少。说着,她向葛云飞做了一个娇媚的表情,一屁股坐在他腿上。这肉他娘的是被雨水泡涨的。后来在床上的时候,市长夫人又神情凄迷地说。
“不胖,你不胖。”葛云飞说,你这是丰满,男人喜欢丰满的女人。事后他们在床上躺了很久,听着屋子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聊天,如果不是这散漫而悠长的雨水,他们才没有兴致这样躺在床上聊天呢。也不知过了多久,市长夫人翻了个身,说:“还来吗?不来的话我得回去了。”葛云飞望着顺着窗户玻璃流淌下来的雨水,没有说话。
第二章 鹿侯府(7)
“你真的不来我就走了。”市长夫人说着就开始穿衣服。在明亮的光线中,葛云飞发现市长夫人的身体显得极为白嫩但却松松垮垮。
走出富丽酒店的时候,葛云飞在口袋里摸到了一张纸,掏出来一看,是支票,恒丰银行的。他的嘴角浮出笑意:“他娘的,没了棉花,我还有女人。”他小声地说。他把支票塞进衬衣的口袋,上了辆黄包车。
连绵不绝的雨水造成了同州南部地区的水灾,政府组织了视察团,鹿侯爷主动请缨,做了视察团的副团长,去了南面的山区里了。仆人们缩在屋檐下,昏昏欲睡地闲扯,连水房的阿财也闲了下来,在屋檐下看两个人下棋。
红香还是不让小梅进门,有什么事的时候,只让小梅站在屋檐下和她说,就连吃饭也一样,小梅把饭给她递进去。但凡小梅的脚踏进门槛,红香就会扑过来把她推出去,嘴里嚷:“我不要你这个丫鬟了,不要了。”一个月过去了,红香没给过小梅一个好脸,每次喝药的时候,她都会把空碗端到屋檐下,翻过来让小梅看:“看清了吧,一滴不剩。”
小梅不敢多言。起初的时候,她还会流着眼泪求红香原谅她,还发誓再也不管红香是不是把药全部喝掉的事,她甚至表示,只要小姐愿意,她宁愿亲手把那些药埋了。可是红香一句也不听她的。红香把小梅关在门外,叫她独自对着冰凉的雨水。那段时间小梅终日以泪洗面,她悲观地以为她在鹿侯府的日子不会很多了,因为她得罪了鹿侯爷的侄女。
所以当红香主动打开门的时候,小梅非常震惊地转过身子。小梅看到红香带着恬淡而难解的微笑朝她走来,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红香白净的脸越来越近,最后,站在了她面前。红香轻蔑地说:“如果你还想在鹿侯府做丫鬟,你就进来吧。”
“小姐,你肯原谅我了吗?”小梅诚惶诚恐地问。
“你先进来吧。”
小梅跟着红香进了门。跨门槛的时候她迟疑了一下,一阵冷风推了她一把,把她直接推了进去。令小梅感觉意外的是,屋子里的摆设很显然有所变化,桌子、椅子、花瓶和柜子,都挪了位置,就连床也变动了方向。真不知道红香一个人是怎么挪动它的。小梅胆怯地站在屋子中央,在她脚下有颗被遗落的米粒,她急忙弯腰把捡起来,想把它丢进旁边的痰盂里。“你不用那么勤快。”红香说。小梅的身子抖了抖,把米粒攥进手心。
“你还愿意做我的丫鬟吗?”红香说。
“我愿意,小姐。”小梅抓住了机会,急迫地说。
“那好,我就还叫你做我的丫鬟,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小梅笨拙地点了点头。
“以后你得自己把自己熬的药喝了。”红香说。在光线昏暗的屋子里,红香的语气显得坚定而冷漠,目光像剑一样穿过里屋和外屋之间的帘子,落在小梅脸上。这次小梅没点头,也没摇头。
“你愿不愿意?”红香催问道,“我不逼你,你自己想好了再回答我。”红香的声音是冷漠的。小梅的眼泪忽然间汹涌而下,一瞬间就把她的衣服前襟全部打湿了。
“不要哭,你到底愿意不愿意?”红香说,“你再哭我就当作你不愿意,我立刻去告诉福太太,你做不了我的丫鬟,我要叫你回你的城北老家去。”
小梅停止了哭泣,在那一刻,她的脸色变成了灰黑色,和阴沉沉的天空一个颜色。
得胜的红香露出了笑脸,这是她一个月来的首次笑脸,她笑着对小梅说:“你不用怕,我给你加糖,不会很苦的。”
晚上的药是红香熬的,烟雾升腾起来,缓慢地飘进雨丝之中,然后一点一点地散开了。红香把黏稠的黑色药液端到小梅面前,又把一小碗白糖倒进了药中,药液就显得更加黏稠了。
“现在,你喝吧。”红香说,“加了糖的。”
小梅的手伸过去,难闻的药味首先侵袭了她的嗅觉,不过她并没有被药味吓倒,她端起碗,手连颤也没颤,一饮而尽。残留的药汁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
“苦吗?”红香问。
小梅用右手的手掌把嘴角的药汁抹去,药味充满了她的口腔,而且正在慢慢扩散,那古怪的苦味很快就渗进到了她的鼻腔、眼睛和大脑,最后,渗到了她的耳朵,她的耳朵因此失去了听觉,四周一片嗡嗡声。
“我想吐。”小梅艰难地说。
“那你就吐吧。”红香给她拿来了脸盆,“我喝了这么多次也没吐过。”
经过一番撕心裂肺的干呕之后,小梅什么也没吐出来。红香说:“我知道你什么也吐不出来的,福太太的药,你怎么敢吐出来。”
第三章 暧昧关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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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侯府第一个觉察到红香和葛云飞之间有暧昧关系的人是小梅。
有天下午红香在后花园散步的时候,葛老爷送了几只红色金鱼给红香,小梅看见在把鱼缸递给红香的时候,葛云飞的手有意地碰了碰红香的手指,并转而向上,迅速地捏住了她的手腕。他们的这一动作虽然迅速而果断,却还是没能逃过小梅的眼睛。红香把鱼缸抱在怀里轻声说:“池塘里还能钓到这么漂亮的金鱼吗?”葛云飞对着刚刚转晴的天空吐了口气,说:“池塘里当然没有金鱼,这是我专门在外面买了送给小姐的。”
傍晚,红香给新养的金鱼喂食,她细心地把食物捏成碎末,撒进缸里。金鱼们甩动着漂亮的尾巴,张大嘴巴朝着散落下来的食物游去。给金鱼喂食喂到一半时她问小梅:“你的脸为什么那么红?在后花园的时候我就看到你的脸红红的,怎么?你病了吗?病了就去休息。”
小梅呆呆地摇摇头,说:“没有,我没病。”
“没病就好。”红香说,“那你把今天的药熬了吗?”
小梅还在想着下午的事情,听到红香的提醒,她才从臆想中回过神来,拿了药草去熬药。
阴雨已经停了,天上有蓝色的流云,向南飘去,流云下面,是鹿侯府高大茂盛的梧桐树,它们的叶子宽大如盖,平静而寂寞地横在空中,几只麻雀落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叫,唱着黑夜前最后的歌。青烟袅袅升起,像轻浮的灵魂飘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