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未明童话 作者:小川未明-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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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为自己离开熙熙攘攘的城市、走向渺茫的前途而悲伤。
与此同时，又为自己的前途在何方的期待所鼓舞。
这个中午，巧克力糖乘上摇晃的火车。周围一片黑暗，天使不知道火车走到哪儿了。
其实，这列火车越过原野、丘陵、村庄，穿过架在大河上的铁桥，正在迅猛地驰向东北。
这天傍晚，火车停在一个又荒凉又小的车站。巧克力糖在这儿被卸下来以后，火车又向着夜暗风吼的原野驶去，轰隆轰隆地吐着黑烟。
下一步的命运怎样呢？巧克力糖天使心里充满了期待和担心。过了一会儿，装着一百多匣巧克力的大箱子被运往附近镇上的糖果店。
也许是阴天的缘故吧，黄昏以后，镇上很少有人走动。天使在这个景象凄凉的镇上憋了好几天，而且今后还不知道要憋多久呢——如果这样继续下去，简直是无聊得令人难以忍受！
几百个画在巧克力糖匣子上的天使大概都在沉迷于各自的幻想之中。有的想早点飞上天；有的想经历完毕在人世上的命运以后再飞上天。
不用说，我们现在说的是许多天使中的一个天使。
有一天，一个男人推着推车来到糖果店。他把一些糖果装到车上，其中有三十匣巧克力糖。
天使想着，现在要到哪儿去呢？天使被装在黑古隆咚的车蓬里，每当推车在石头上滚过，都颠得一跳一跳的。看不见恬静的乡间小路，只有推车行走的声音在耳边震荡。
推推车的男人在半路上遇到了一个同伴。
“天气真好啊！”
“一天比一天好哇！”
“这样的天气继续下去，雪就会化光的！”
“你到哪儿去？”
“到那个村子送点心糖果。每年都得等到这个时候，才能得到东京来的头一批货。”
“听了这番对话，巧克力糖天使得知现在这里的水田旱田里还留着积雪。
进了村口，树上就有许多小鸟“啾啾啾”地欢唱，从这根树枝跳到那根树枝。还可以听见孩子们嬉戏的声音。忽然，推车戞然而止。
天使知道，已经到达了村庄。一会儿，那个推车的男人打开车篷，取出巧克力糖，把它们放在村里的一家小点心铺的柜台上，同时还放了一些其它的点心糖果。
小点心铺的女主人拿起巧克力糖，嘟哝道：“这巧克力都是一角钱一匣的吧？要是五分钱一匣的，你就给留下一点儿。一角钱的糖在我们这儿很难卖得出去呀！”
“都是一角钱一匣的。要不，给你留下三四匣好吗？”推车的青年男人商量说。
“那就留下三匣吧！”女主人答应了。
有三匣巧克力糖被放在这家小点心铺。女主人把它们放到一个大玻璃瓶子里，把瓶子摆在柜台上，从外边就能看得见，青年男人推着车走了。他可能还要到其它村庄去。在同一
个工厂做的巧克力糖乘着一列火车，到此为止，算是经历了共同的命运。后来，它们被迫分手了，不知道它们的伙伴们又沦落到什么地方。恐怕在人世上，它们没有再会的机会了。欲想再会，只有升天以后，互相诉说它们各自的命运了。
天使在玻璃瓶子里欣赏着流过小点心铺的小河。太阳的光辉照得水波粼粼。天很快就黑了，乡下的夜晚寒冷而荒凉。可是，只要天一亮，小鸟就站在那棵大树上唱歌儿。这又是一个好天。远处的山上缈雾霭霭。孩子们在小点心铺前边玩耍着。巧克力糖天使想，假如那些孩子们把巧克力塘买去，把匣子——自己扔过湍流不息的小河该有多好啊！那么，自己就会像顺水之舟，向远处迷雾笼罩的山脉流去……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就像女主人说过的那样，农民的孩子买不起一角钱一匣的巧克力糖。
燕子和夏天一块飞来了。燕子那可爱的身影映到小河的水面上。盛夏前后，有些游客到小点心铺来歇息，他们东西南北地谈论着，可是谁也不买巧克力糖。因此，天使既不能飞上天，也不能到别处旅行。随着时光的流逝，玻璃瓶越来越脏，上面落满了灰尘。巧克力糖天使的日子十分忧郁。
季节又变冷了。冬天来到了，白雪纷纷扬扬的飘向大地。天使已经厌烦了乡村的生活，但又无能为力。有一天巧克力糖天使来到这家小点心铺整整一年的那天，店里来了一位老奶奶。
老奶奶问：“我想给孙子寄去点吃的，有什么好糖果吗？”
“老婆婆，我这店里没有什么高级点心，倒有点巧克力糖。您看怎么样？”女主人回答说。
“给我看看是什么样的巧克力？”拄着手杖，戴着黑头巾的老奶奶说。
“您往哪儿寄呀？”
“寄给东京的孙子。准备寄点粘糕，想顺便再寄点儿点心糖果。”
“老婆婆，这巧克力就是从东京运来的！”
“行啊，什么都行！反正是个心意，就买巧克力糖吧！”老奶奶一下子把三匣巧克力都买了出去。
天使做梦也没想到会重返东京，内心十分高兴。
第二天夜里，巧克力糖在火车黑暗的货车里摇晃着，顺着一年前来时的路线，飞快地驶向城市。天亮以后，火车停在东京的停车场。
当天中午，装着巧克力糖的包裹按照上边写的地址分到这家。
“乡下寄来包裹喽！”孩子们高兴地大声喊着，甚至跳跃起来。
“里边装的什么呢？大概是粘糕吧！”孩子们的母亲解开捆着包裹的绳子，打开包裹里面的匣盖。里面果然是乡下做的粘糕，还有三匣巧克力糖。
“这是奶奶特意给你们买的！”母亲把巧克力糖分给三个孩子，每人一匣。
“闹了半天是巧克力糖呀！”孩子们嘴上好像有点不稀罕，实际上心里是高兴的，他们马上拿着糖跑到外边去玩了。
早春的黄昏还是寒冷的。一群孩子在路上捉迷藏玩。三个孩子时而从巧克力糖匣子里掏出一块放在嘴里，时而扔给紧紧跟在身边的一条名叫“波琪”的白狗一块。待三个匣子空了，一个孩子随手把它扔进附近的水沟；一个孩子把它撕碎；一个孩子把它掷给波琪，波琪叼着它欢快地来回奔跑。
天空真蓝啊，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还远远没到百花盛开的季节，只有红梅在吐着沁人肺腑的芳香。在沉寂的黄昏时刻，三个天使向蓝天飞去。
其中的一个天使俯瞰着远去城市的上空。无数的烟囱在冒着浓烟，无法分清哪座是曾经制造过自已的工厂。只有一盏盏美丽的灯光，沉浸在弥漫的霭雾之中。
天空是深蓝色的。越往高处去，变得越加明亮。所行之处，都有美丽的星星在闪烁光芒。
（李佩 刘子敬译）
爬上树的孩子
这里有一个名叫辰吉的少年，他幼年与父母分别，在奶奶的抚养下长大。
每当看到其他的小朋友受到慈祥的母爱，或者在哥哥、姐姐的带领下出去游玩，辰吉总是伤心地自问：“为什么只有我没有父母、兄弟、姐妹呢？”
“奶奶，我妈妈怎么啦？”辰吉这样问奶奶。奶奶用满是皱纹的手抚摸着辰吉的头说：“你妈妈到那个地方去啦！”
辰吉不明白奶奶说的“那个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大概是那片漂浮着白云的天空吧！想到这儿，辰吉总是泪流满面。
“奶奶，我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呢？”
奶奶抚摸着孙子的头回答说：“你妈妈到天上去了，已经变成星星。因此，她再也不会回来啦。你妈妈每天晚上都从天上往下看，看着你平安长大，成为一个好孩子。”辰吉完全相信了奶奶的话。从此以后，他每天晚上都到外边仰望在深蓝色的夜空中闪烁的星星。
“哪颗星是妈妈呢？”他口里念叨着，使劲在夜空的星群里寻找。
有一次，辰吉听奶奶说，人死了以后，都要升天，变成星星。在夜空里闪烁的星星真多！有大颗的星星，劈劈啪啪地闪着白光；有的纹丝不动，始终放射着红光；还有小星星，闪着萤火虫似的光芒。到底哪颗是妈妈呢？
妈妈一定在我们家房顶上看着我呢！辰吉这样想。
他在头上的天空寻找，终于把一颗柔和的、不太大、不太亮的红星星认定为自己的妈妈。
这颗星星好像两眼饱含着泪水，好像在诉说什么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大地。
辰吉多次地呼唤：“妈妈！妈妈！”有时，他在夜晚的凉风的吹拂下，良久地站在外边望星星。
奶奶在屋里喊他：“辰吉，小心感冒，赶快进屋来！”
辰吉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嘟哝着：“人家在看妈妈变的星星呢！”每当这时，奶奶就用她慈祥而多皱纹的大手抚摸辰吉的头。
辰吉刚满十二岁。他不得不离开奶奶，到五六里地外的村子去做工。
刚到一个新地方，辰吉觉得十分寂寞，早晚没人的时候，就想起奶奶来：奶奶现在在做什么呢？想着想着，眼圈就红了。
这家的主人是一个非常严厉的人，他经常教训辰吉：“不使劲干活儿，就不会成为一个像样的人。”
辰吉听他使唤，为他挑水，干许多许多的活儿，简直没有一点休息的时间。他多么想念和蔼慈祥的奶奶啊！同时。他也更加感激她老人家。
晚饭后，辰吉像在自己家的时候一样，每天都到外边看天空的星星。在这儿也可以看见那颗柔和的红星星。辰吉想，死去的妈妈跟着自己呢，现在又在这家的屋顶上爱护地望着自己呢！
“关于我的事，妈妈什么都知道。”辰吉仰望星星的时候经常这样自言自语。
村头有座庙，院子里有一棵参天的杉树。季节已是夏末秋初，但炎暑仍在继续。村里的孩子们都爱到凉爽的庙里来玩。他们捉迷藏，做各种游戏。
“这棵树一直连着天呢！”一个孩子抬头望着杉树说。其余的孩子也都玩累了，大家在树下休息。
“傻瓜，怎么能连着天，天高着呢！”一个孩子反驳说。
“这棵树就是连着天的！”那个孩子坚持说。
“傻瓜，天比这棵树高出不只一里、二里、十里、一百里，还要高得多呢！”持反对意见的孩子又说。
大家都饶有兴趣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他们笑着，又说起其它话题。
“胡说！星星不就挂在树尖上吗？”说树连着天的孩子说。
“看来好像是这样，其实根本不连着！”另一个孩子一反到底。
这时，另外一个孩子说：“今天的天空确实很低。”
“老师说过，秋天空气好，看起来就像天空低似的。”反对的孩子又说。
“你怎么看不见天空连着树尖呢？真是个瞎子！”持树连着天的意见的孩子终于发怒了。于是，两个孩于开始争吵起来。
“喂，不要吵架！快住嘴！”孩子群中一个年龄最大的孩子开口劝阻说。
另一个孩子从旁插嘴说：“听说有的星星上边是住着人的！”
辰吉想起，奶奶曾经对自己说过，人死了以后，都要升天，变成星星。从一开始，辰吉就觉得今天的天空低，好像就在树顶上似的。
说不定妈妈下来了呢！辰吉想。
两个孩子还在继续争吵着。
“不用吵啦，谁上树看看不就一清二楚了吗？”大孩子说。
但是，没有一个人自报奋勇。
辰吉说，“我上！”
其他小朋友一齐吃惊地看着辰吉。
“你上？”
“这树高着呢，小心摔下来！”
“你能爬上去吗？”大家都怀疑地问他。
辰吉默默地点点头，把两只小木屐脱在树根底下，开始爬树了。
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四周完全黑下来了，只有树枝在随风抖动。星星在杉树顶上闪烁着，把夜空映照得非常美丽。
辰吉越爬越高。他那短小的身体很快就消失在黑暗的树枝丛中。
“大概已经爬到高高的树顶了吧？”孩子们在底下说着。
“谁知道呢，反正还不见他下来。”
“喂，辰吉！”孩子们在树下嚷开了。
可是，不知辰吉到底怎么了，没有回音，也没有下来。孩子们觉得很奇怪，在树底下往上看呀看的，看了很长时间。
晚风吹动着树枝，发出微微的声响。夜深了，孩子们有些害怕。
“这棵树上一定有大蛇。它把辰吉吃了吧？”听到一个孩子这样说，其他孩子都吓得哇哇大叫，赶紧从树底下跑开，一齐向树上张望。有的孩子吓得直往家跑。树底下只剩下辰吉的一双小小的木屐。
有的孩子跑回家去了，有的孩子惦念辰吉，还守在杉村的周围。
许多家长闻讯赶来，纷纷纳闷地说：“辰吉怎么爬到那么高的树上去了呢？”
可是，由于夜己经深了，黑咕隆咚的，没人敢爬上树去找辰吉。他们只在树下呼喊着辰吉的名字。但没有一丝反响。
不知谁说了一声：“到明天就知道怎么回事啦！”人们一听，就回家睡觉去了。
天亮以后，很多人集中在杉树下。一个成年人爬上树去，结果只发现辰吉的衣服挂在树枝上，却没见到人影。人们惊讶万分，但谁也不知道事实的真相究竟怎样。有人说辰吉变成了蝙蝠；有人说辰吉变成了猫头鹰，已经飞离了这棵树，到天上去了。
（李佩 刘子敬译）
喝醉酒的星星
佐吉一躺到床上，便可以看见从天窗的破洞射进来的闪闪的星光。星星在宛如蓝玻璃的冬天的空中闪烁。
仰卧着，长久地盯着这颗星，这颗星会变成一个胖乎乎的老爷爷的脸庞。老爷爷戴着三角形的帽子，长着一张和蔼、圆圆的脸，在对着自己微笑。佐吉觉得，好像从前见过这位老爷爷。
“在哪儿见过他呢？”佐吉想着，又抬头看这颗星。这时，各种各样的幻影映在眼帘。
那是去年年底的事了。佐吉一个人在街上走。这条街平常很冷落，因为这时正值年底，很多人匆忙地在街上行走。街上的商店想趁此机会多卖点东西，都把店内店外装饰得五光十色，处处呈现出一派热闹的景象。
佐吉边看边走。他来到一座教会门前。这天正是圣诞节，教会里十分热闹。听说平时可以随便进，佐吉提心吊胆地走到教会门口，伸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