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如何弄垮巴林银行的-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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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这纯粹是一场赌博。但我坚信我们决不会出这么大的错误;我相信siMEX会承认并改正错误的。
开盘铃响了。控制板上的灯光开始闪烁起来。我将五百份合同的事暂时抛开,忙于接电话给交易场地中的乔治打手势去了。整个上午,我们一直不断地做着交易。直到午间休息的铃响了,我才想起来该去一趟办公室了。跑回办公室时,我意识到我真该把那些交易卡整理出来,并找到对应的客户票据的。在我填写票据时,有人跑进来拿三明治。三明治在新加坡尚未成气候:这里的人没有“熏肉莴苣蕃茄”的概念,也不知“鳄梨”或“营养面包”为何物。新加坡式的三明治不过是两片三角形的白面包,涂上黄奶酪后,用粘答答的人造奶油粘在一起而已。
我闻到附近有糖醋味的中国菜的气味。正常情况下,SIMEX是不许带食品进来的。但现在是非常时期,所以官员们也并不在意。在这种情况,这种心情下,谁都不愿意离开市场。这时,一股难闻的汗臭味从我这儿飘过,很轻易地便淹没了糖醋肉的香味。原来是乔治,他的衬衣已粘在身上了。
“该死的空调和萤幕都坏了。全都坏了。”
“你去哪儿?”
“我想抽根烟。”
“十分钟后回来,”我说,“我们必须在下午开始工作前将上午的交易全部核对好。”
“不太可能,尼克,”他说,“我没法找到那些新加坡人。他们都出去吃饭了。”
“那么,他们一回来就抓住他们。我们必须做完这件事。”
“是!”他嘲讽地说。
乔治并没有认真对待这件事。这对交易员们而言,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可以抱怨空调,可以抱怨萤幕,然后他们下班回家,不必负任何责任。但是我与他们不同。离开交易场地后,我还到清算部门去做额外的工作。我必须将所有的数字都累加起来。一旦有对不上的地方,我就得承担损失,然后极力弥补。我深陷在“赔钱”的泥坑里难以自拨。这已成了我的一场做不完的恶梦了。
我让乔治上楼吸烟去了。然后,我便开始在那些票据上填上今天上午所做交易的具体情况。这样,姑娘们就可以给客户们打电话,确定这些交易是否做得准确无误。
那天下午简直就是上周的翻版。市场价格又飞涨了一千点,委托书蜂涌而至。张氏信托金融公司买进了三千份合同,这三千份合同都被投进了市场。我猜想不出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但我明白,他们是在驱使市场尽量上扬。在东京,大家都在祝贺自己赢得了交易的机会;而在新加坡,我们已经招架不住了。
收盘铃终于响起来了。我们都跌坐到椅子上。星期五就要到了。又过完了一天。大家都可以去喝上一杯了,除了我自己,我的麻烦才刚刚开始。我还要回办公室去,将那些混乱不堪的交易单据整理出来——从今天的交易开始,然后是前几天剩下的一些。
“尼克,我有个问题。”是第一大洲交易所的大卫·摩斯欧。
“怎么啦?”
“跟乔治有关。”
“那你跟他说去。”
一般情况下,我不会这么无礼的。可是,我已经跟迈克·吉利安说过几次了,我们不能同时兼管大卫的交易。大卫总是不断犯错,而吉利安却总是不听我的话,坚持说我们能够处理好这些错误,不能断了向他们收取佣金这一收入来源,“收入”是迈克·吉利安关心的唯一的一件事。他从不想想这么微薄的收入引起了多大的麻烦;他就不明白“小虫能蛀坏大船”的道理。
“乔治不会和我谈的。”
“我不会因此责怪他。”
“我要做六月的,乔治却认为我说的是三月。而且还有二百点的差异。”
“多少份?”我问。
“一百。”
“哟,你什么时候做起一百份的交易来了?”我用嘲弄的口吻问他,“你以前不是只能做十份吗?”
“我绝对没错,”大卫抱怨道,“我们可以看录影带嘛。”
我知道这家伙一定在撒谎。他只要给迈克·吉利安打通电话威胁说要从巴林银行撤走业务,迈克·吉利安就会马上给我打电话,说上一小时。然后,我便需再花一小时来做整周所做交易的清算工作,还得相信大卫的说辞,不管出什么事。
“大卫,这样吧,我尽量把你的问题解决好。你可以走了。”
我只想快点回办公室去,把那些东西全清理了。
我是下午六点离开交易场地的。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但是,我还是没能让那些数字达成平衡。所有交易的清算工作必须按次序进行,现在,我已完成星期一、星期二及星期三的部份。该清算星期四做的交易了。
凌晨三点时,我看到我马上就要做完这项工作了。我并为此感到欣慰。我一个人独坐在海洋大厦的十四楼,呆呆地瞪着计算机上显示的那些数字。大卫今天的错误让我们损失了七万五千美元。最糟糕的还不是这个,而是那个我自信中午即可解决掉的那五百份合同的差异——那是个真实的数字。我又把那些数字输入计算机;今天下午,指数又涨了一千点。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些数字让我恶心:由于我没有在今天早上及时处理那五百份合同,我已损失了一百六十七万美元。
交易额实在太大了,所以任何错误导致的损失都不会是小数目。但是,这次我犯下了生平最大的一个错误。
我惶恐地跌坐在椅子里。过了一会儿,我意识到,我是自己在吓唬自己——现在谁也不会来过问这些数字、要求我解释原委的。我还有整整一个晚上可以用来思考对策。我抬起头,看了看窗外新加坡的城市风景线,我可以看到远处克员码头闪烁的灯光。办公室里别无他人。现在是凌晨三点。我累透了。要是回家的话,丽莎肯定早已入睡了,而次日清晨我离开家时,她仍会在睡梦之中。然后到八点十五分时,我又出现在SIMEX的市场上,同时看管十二部电话。一天之中,只有现在这段时间,我是一个人待着,而且不用讲话。在这儿,我才拥有自己的世界。我了解交易场地的情况,也清楚清算部门里的一切。要想保住这个职位,我就必须把损失隐瞒起来。我会设法补偿损失,但我绝不向任何人承认有这些损失的。
我站起身,走到窗户旁边。窗户是打不开的。我所在的这个地方是完全密封的,我呼吸不到新鲜的空气,也不能经办真正的金钱,透过平板玻璃,我看着外面。我知道光线在经过较厚的玻璃时,都会产生折射现象。而实际上,光线在经过三棱镜时,就会形成一个光谱,因为经过玻璃的最厚的地方的光线折射的程度最大。就像鱼夫用叉捕鱼时一样(由于光线的折射,看起来所在的位置与实际所在的位置是不同的),我仔细地查看着玻璃中的光线,想像着光线在玻璃中的真正位置。我把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我向自己承认,我要像过去一样,把这笔一百六十七万的损失也掩藏起来。就像光线碰到平板玻璃不得不折射一样,我的道德也在这虚幻的交易世界里被扭曲了,我早就做过骗人的勾当了。我已允许自己在压力之下弯腰屈服,我已经不完全是真正的自我了。
我看着玻璃中的自己——漆黑的夜补托出一张苍白而扭曲的脸,呆呆地对着我。我几乎无法认出自己了——那算得了一张令人厌恶的漫画像吧。而那个聪明英俊,娶了丽莎·西姆斯为妻的男人,自从被派遣到巴林银行新加坡分行主管期货交易后,就变成了骗子了——他怔怔地看着我,脸像大烂瓜似的。我不敢正视自己的眼睛。那些损失当初是微不足道的,可是现在它们却在飞速增长,让我无法挣脱——我就像患了癌症似的。想到癌症,又想起了我母亲——感谢上帝,她没有活到今天,看到我现在的这副模样。我是在凌晨三点的时候,独自躲在这海洋大厦静谧的十四楼,想玩一个手法,把差不多二百万美元的损失隐藏起来!我母亲决不会希望我长大后做这种事情。
“一九九三年是投资银行业务的丰收年。”一九九四年二月,彼得·巴林在发布巴林银行经营成果时宣布说。巴林银行当年的纳税前利润高达二亿英镑。扣除发给职员们一亿英镑的奖金,巴林银行获得的纳税前净利润为一亿英镑。
我用八八八八八帐户隐瞒了二千三百万英镑的损失。我在新加坡的业务赚取的利润额在正式上报时并没有和其他人分开,因为我所做的交易全都记在弗南多或本霍夫曼在日本的帐户里。我不太清楚他们允许我动用多少资金,但是我估计在一千万左右。即使是跟巴林银行整个集团的盈利能力比较而言,我的损失也是数目巨大的。而我只是卖出更多期权,然后向总部要更多的资金,就把整个局面维持下来了。
我对损失的大小已经有点麻木了。起先,对七万英镑的损失我都曾惶恐不安。可是,随着数目的增长,我只好面对那些日益膨胀起来的大数字。几天之内,我可能会一下赚到五百万。其实那不过是因为头寸的规模决定了我做的是大买卖而已。而另几天之内,我又会赔进五百万,我的损失总数又回到二千万。这个数字不断增长,很快就达到三千万。一九九四年,它达到了五千万英镑。
不断亏损的原因在于:我为了赚取可观的贴水,不得不做没有套期的交易。显然,事实与彼得·巴林所言正好相反,赚取利润实在是困难之极。我必须冒险,才有可能将损失的钱捞回来。我确实赚了几把,但赔钱的时候却更多。由于开始时,我为多头,所以市场下跌时,我的头寸不断加倍——我寄望于市场的反弹。市场不可避免地要反弹的。有时候,我将所有头寸都用来清偿八八八八八帐户的债务,再反过来看看自己的财务状况。我发现,我的财务状况已经开始左右我看待市场的方式了。我对市场走向不再有清晰的预测,我只知道我希望它如何发展,才能挽回造成的损失。第一次做买卖时,可能是出于你的需要。可是一旦做起了交易,你就必须为头寸考虑了。
所以这就会影响下一次的交易。一旦市场变化对你不利,下次你就会将投入的资金加一倍。这和赌博是一个道理——只要市场朝你希望的方向变动一次,所有的损失便都回来了,但是,风险同时扩大了一倍。每个人都知道该马上金盆洗手,可是每个人都继续做下去。走进世界上任何一个赌场,你都可以看到在赌桌边不断将赌注加倍,发誓要把本捞回来的人。但是,这种人必须要有足够的赌资:如果第一把的赌注是一英镑的话,那么输掉十六次之后,要是还能继续,那么这个人带来的赌资至少有三万三千英镑。大家都有一英镑,可是有三万三千英镑的人就不那么多了。我一心想挽回八八八八八帐户中的损失,所以我总做非套期交易。可是,这种交易就是一种风险最大的赌博。
一九九四年二月,我度过了二十七岁的生日。此后不久,巴林银行的职员都拿到了九三年度的奖金。给我的奖金一共是十三万五千英镑。我手下的工作人员都干得不错,于是我给后勤部门的姑娘们发了十二个月的奖金,给交易场上工作的交易员每人十八个月的奖金。我给乔治五万英镑。这是他和他的家人得到的最大的一笔钱,乔治拿这笔钱给自己买了一辆小汽车。我和丽莎在布莱克黑斯买了一间公寓。
“这是张保险单,”他开玩笑说,“哪天你被解雇了,我们就只好回伦敦当泥瓦匠和服务员去了。”
公寓装修的事情很繁杂,不过,丽莎的祖父这时参与进来了。他会把一切安排好的。
我主管的期货交易业务非常出色。业务量一直在猛增。我又招聘了三位姑娘,到后勤部门做清算工作,招聘了四位交易员,替我在交易场地工作。我唯一问题是八八八八八帐户仍然亏损。我已经习惯于看那些庞大的数字了——损失累计已超过三千万英镑——但是,我却束手无策。
拿奖金时,我想,我必须接受。否则,人们就会发现我的欺骗行为,我们也就全完了。我为自己找了个藉口:我在雅加达替巴林银行省下了九千万英镑,又为它创造许多利润,记到在东京的帐户上。但是,我也很清楚,隐瞒损失的行为是相当危险的。我曾经成功地将它扭转为零,我现在得再次朝这个方向努力。成功之后,我绝对不会再次动用八八八八八帐户了。我会要求离开新加坡,去干点别的事情。
一九九四年三月,巴林银行做出了一九九三年度工作报告与帐目表。看了该表后,我发现自己主管的业务已开始成为整个银行中一个重要的利润来源。巴林银行的纳税前利润为一亿英镑。扣除各种费用之后,亚洲部赚进的利润总数为三千五百万英镑,其中,新加坡创造的利润超过一千万。而整个资产管理部门带来的纳税前利润不过三千二百万,投资银行业务不过七千二百万。在致全体职员的贺词中,彼得·巴林亲切地说:“年初改组之后,巴林证券迅速重新崛起并获得了出色的成绩,对此我要特别表示感谢。”他还对资产负债表作了一番有趣的评价:“这种新格式容纳了比以往多得多的细节,尤其是与集团的资产负债表有关的细节,那么短时间内,资产负债表的构成内容就会发生变化。因此,认为公布更多的资产负债表数据就有助于客户加深对集团的了解的想法是幼稚可笑的,实际上,这些额外的数据只会将人们的注意力从本质的东西上转移开。而且,无需资产负债表上的多少空间,就可以转移人们的视线了。”
我一面想着“幼稚可笑”这个词在这儿是否贴切,一面翻阅那份报告。它的封皮是海军蓝的,饰有金色的星形和鹰翅等图案。在第五十六页上,有三行文字提到了巴林银行(新加坡)期货有限公司。它和巴林银行在全球各地的分部排列在一起,包括在雅加达、布宜诺斯艾利斯、墨西哥城、巴黎、利马及巴格达等地的分部。我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