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如何弄垮巴林银行的-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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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市场很坚稳。你看看昨天的美国指数和昨晚的道琼斯指数就知道了。”
“而且,日元价值也在下跌。”
“通货膨胀的情况如何?”
我们这些人总爱讨论诸如此类的话题,仿佛我们知道市场情况,有什么招术似的。其实我们俩都清楚自己一旦进入市场,也是喊破喉咙,抢在二秒钟内做成交易一再过一秒钟,我们便又会改变主意了。
“这样吧。”丹尼将咖啡从左手传到右手中,说道:“跟你赌一百美元,我赌市场价格会继续上扬。”
“赌就赌。”我说,“你肯定会在最后一小时败下阵来。”
我大口喝下柳橙汁和咖啡,和丹尼乘电梯来到交易场地。
一百美元的赌注在我们眼里似乎比每天要买进或卖出的数百万美元都要重要。我那件黄蓝两色的条纹夹克正挂在椅背上,翻领上别着通行证(写有姓名起首字母的徽章)。我的通行证上用的是丽莎姓名的起首字母:LJS。每个交易商都用三个字母,而他们也往往根据这几个字母给别人想出五花八门的绰号,有个女孩用的是BJS,结果几个月之后,人人都叫她“吹牛大王”(BLOW JOB SPECIAL1ST)。这太令人难以忍受了,她只好改用其他的字母给合。我自己也是在几个月后找个机会灌醉了乔治,从他嘴里套出了别人叫我的方式。
“再清楚不过了。”他醉醺醺地说,“LJS代表LOANCHYOU(卵球)”。
我仔细推敲了一会儿。
“那J和3到哪儿去了呢?”
“什么J和S”乔治似乎大惑不解。
“中间的J和结尾的s呀。别忘了,我用的是LJS。”
“我们根本没有去想后面的两个字母。”乔治笑道,“那已经够了:小卵球一sMALL DICK。”
“但是,这儿有三个字母你们却只取其一,这太不像取浑名了。”
“别那么学究好不好。”他说,“它就是你的浑名。你越争辩,越摆脱不了。”
所以我就成了“小卵球一SMALL DICK”。
乔治和马士兰分别选用的是GSE和AD1。显然,他们慎重考虑过,所以也就免去了绰号的困扰,因为谁也造不出有意思的浑名。我朋友丹尼用的是VIZ,但是人们却普遍称之“气泡”(BUBBLE),因为他是希腊人一BUBBLE ANDSOUEAK,或者称之为“3D”—3D代表DANNY DON’TDRINK(丹尼不喝酒),这正好与事实巧合。沙力福丁的名字要长得多,他的全名是沙力福丁宾珀基曼。他的通行证上干脆就用了DIN。因为他觉得,他那长长的名字已在他周围创造了足够多的噪音了,但我们都叫他“肥仔”。他果然不负众望——一九九二年初他进sIMEX工作时,体重仅为四十三公斤,一年后他已重达七十多公斤了。
我走进我们在SIMEX的工作间站在电话旁边。电话静静地待了几秒钟。我抬眼朝交易场地望去:那些执行委托的人都穿着红色的夹克。在中国,红色是大吉大利的颜色,所以这里几乎所有的夹克都是红色的。只有那些大个子西方人——英国人或美国人才敢穿其他颜色。这时,第一块信号板亮了,我拿起了电话。
上午十点左右,我正给“肥仔”打“卖出”的手势时,电话外线响了起来,这事可有点不同凡响。更为不平凡的是打电话人的自我介绍。“我是田安穗,我想知道你们能不能帮我个忙。”
田安穗是sIMEX的总裁,他请你帮忙时,你一定会帮的。
“很高兴能为您效劳。”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同时,我看见“肥仔”正在交易大厅中拼命地打手势。很明显,他是和另一位交易员吵起来了。一时间,我怀疑田安穗是不是已经知道我利用八八八八八帐户所作的非法行为了。
“SIMEX的一位老客户想跟你谈谈。我会把你的电话号码给他的。如果他打电话时,你能好好接待他,我将十分感谢。”
我这时还真摸不清他的意图。
“那当然。”我答应道。
“他叫菲利浦·波尼弗伊。他住在拉夫尔斯饭店。”
十分钟后,外线又响了。
“是李森先生吗?我想知道你是否能帮帮我?我叫菲利浦·波尼弗伊。”
“我一定尽力。”
“你能不能过来喝杯茶?四点怎么样?”
菲利浦·波尼弗伊说完这句话后就竟自挂了电话。
我静静地站着,想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外线又响了。我迟疑了一会儿,终于拿起话筒。今天的外线电话已经够多了。
“晦!”原来是丽莎。他问:“今晚我们干啥?”
我们说好了一起出去吃饭。之后,我离开交易场地,截了一辆计程车,直奔拉夫尔斯饭店。我在大厅挂了个电话,按要求来到二楼,然后敲响木漆的房门。菲利浦·波尼弗伊比我想像的要年轻一些。浑身上下干净利落,身着蓝色西装,“牛津”牌皮鞋,“HERMES”领带。客房里显得空空荡荡的,只有某一边的桌上放着一只手提箱。波尼弗伊正用行动电话与人通话。
他示意我坐下,指了指茶几上的点心,又认真地听起了电话。
大约三十秒钟后,他说:“好吧。”然后,关了电话。
“李森先生,”他握着我的手,说:“人们建议我找你帮我的忙。”
“但愿我能帮上忙。”
“我在sIMEX有很多生意。”他一口气说下去,“相当可观的买卖。除乔治·索罗斯外,我在日经期货方面的买卖没有谁能比得上。有时候我可以在一个交易日内做五千份合同的交易。”
一个交易日内五千份合同!那真是个庞大的数字。那意味着每月近十万美元的佣金。
“巴林银行能做这么大的买卖吗?”
“你希望透过我们进行结算吗?”
“不,FIMAT为我作结算。”
FIMAT是法国社会银行总行(FSG)在新加坡的经纪部。我用小汤匙搅了搅茶水,想一想有什么还需要问的问题。
“请问您在哪儿任职?”
“我在欧洲信托金融公司工作。该公司总部设在巴哈马群岛。”
这些便是我从他那儿得到的全部消息。
“我会给你打电话的。”菲利浦送我到门口时说。
饭店的门在我身后重重地关闭时,我才意识到我那杯茶根本没喝一口。我想,菲利浦·波尼弗伊到底是自己把它倒进水池呢,还是等服务员来收拾它。
我给迈克·吉利安打了个电话(迈克在东京分行任职,是巴林银行全球证券、期货、期权销售部经理)。我告诉他我们可能找到了一个大客户。
“好极了。”他说,声音里含着一丝气恼,因为他没被田安穗选作联系人,“你们可以拿更多的奖金了。”
可以听出来,他感到很痛苦。我可以想像得出他听电话时的样子。迈克的脸瘦瘦的,脸上有块肌肉是突出来的——那是一次骑自行车出事的结果。我从不信任迈克——尽管他给人的印象是工作十分卖力,但他同时也是个爱在背后给人使坏的人。每次和他打交道,我都非常谨慎。尤其是得知他曾极力将我的业务经费压到最低水准之后。
“那好像是家叫做‘欧洲信托金融’的公司。”我说话时不带任何感情色彩,“设在巴哈马群岛。”
“好地方。”迈克若有所思地说,“一直设在那儿吗?”
“不是。”
“超级潜水运动……”
“我们是不是对他们作例行的检查?”我终于切入了正题,“查一查他们的信用等级?”
“这事交给我办吧。”他说。
两周后,我被告知欧洲信托金融公司完全适合做巴林银行的客户。
某天上午,我正忙于为富士银行买进时,电话响了。
“我是波尼弗伊。”他平静地说,“我希望能买进四千份合同。”
四千!SIMEX平均日成交量仅为二千。四千可真是个庞大的数字。
“好的。”我表示同意,“我们会在大阪和这里同时做这个交易的。市场价格现在为三百五十,但是可能会马上变动。”
“尽量在低于四百时买进。然后再看情况。”
我给乔治打了个手势,让他过来。
“我们要买进四千份六月到期的合同。”
“四千!我的天!”
“今天的流动性怎么样?”
“紧极了。你要是抛出五百份,市场马上就会变动。”
“艾力克,还有其他要求抛出的交易员吗?”
“有好几百。”
我思考了一会儿。市场马上就又上涨了一些。
“好吧。我们就卖出这些合同来止住上扬的势头。一旦奏效,马上又买回来。我让大阪方面买进一千,你在这儿买进一千。然后,可能会有一些早些时候的买主会来抛出他们的期货,我们早些动手的话,他们会到快收盘时再完全抛出,这时两方面可再分别购进一千份。”
乔治返回交易场地,稍稍等候了一会儿。然后,他就挥开双臂,演戏似地报出二百份。他又叫又跳地闹了好长时间。老天,他的样子就像他正看见世界末日来临似的。穿红夹克的人围着他,购买并不踊跃,于是市场价格便越降越低。乔治招呼着大家,仿佛他卖的是一钱不值的臭狗屁似的。市场上的人都必须判断他是否是一个真正的卖主。过了一会儿,终于有几位交易员们开始相信,他是有大笔期货等待卖出了。于是越来越多的交易员拿定主意,纷纷赶在乔治之前将期货售出。交易大厅里喧哗声又高了起来。乔治的表演十分出色。人们已经不再注意他了。他显得那么绝望,不断地向我打手势,通知我当时的市场价格。价格已从四百点跌到了三百点。我朝距乔治几码远的马士兰点点头。马士兰便开始买进,而乔治仍然作势要卖出。自然,乔治卖得很不顺手。到马士兰已购入五百份时,乔治也转而收购那些受他的影响而要求卖出的交易员的期货。等他们又购入五百份时,市场价格已逐渐回升到了四百点。我又购买了一些合同,这时,喧闹声更大了。乔治又买进了几份之后,昂首阔步地回到我身边。大阪方面的收购比较成功,那边的价格比较稳定。
“我们已购进了一千五百份。没人发觉我们的意图,我们在五百点时,像一架偷袭的轰炸机一样,又突然抛出。那时候,市场的表现真是太可笑了。”
到吃午饭时,我们已成功地购进了三千五百份。现在,大家都明白我们是个大买主了。SIMEX的流动性很低,那是因为许多新加坡交易员都用自己的帐户进行交易的缘故,而且,对他们的限额是相当低的。无论是做五份还是十份的交易,一旦失手,那都是切肤之痛。如果乔治和他们纠缠太久的话,那很可能使市场上其它的交易员警觉起来,从而发现他的真正目的。不过,今天一切顺利,因为他是那么卖力地兜售,使大家都相信他真的是要卖出,他和马上兰都买了一部分摩根斯坦利银行的大额合同。
我给波尼弗伊打通了电话,努力控制自己高兴的心情,“我们已买进了四千,平均价格为三百七十点。”
“干得不错。”真奇怪,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兴趣。
我挂下电话,朝空中打了一拳。
“我操!我们一下赚了八千美元的佣金。”
菲利浦·波尼弗伊从此让我们忙个不停。他是sIMEX市场上当然的最大交易商,他做成的交易额都是数字惊人的。
但是,有件事很怪,那就是他对交易的盈损似乎漠不关心。在盈利的时候,我看不到他有任何满意的表示,亏损的时候他也决不会失望或生气。对其他客户,我都清楚他们的哀乐之源。
但是,从替他做第一笔交易开始,波尼弗伊就一直是个谜。
乔治的情况不太妙。他面前的桌上摆满了空的啤酒瓶,桌上的烟灰缸里也装满了烟蒂。他的衬衫和领带都沾上了啤酒,而且双目无神。一个身材苗条身穿黑色短裤的马来西亚妓女正用手抚摸着他的裤子。
“你是在浪费时间。”我对她说,“他不会有兴趣的。”
妓女汕讪地退回售酒柜台去了。
“乔治,你到底怎么啦?”
“我们分手了。我又是自由之身了,我叫她滚蛋了。”
我知道乔治和他妻子闹离婚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因为他过去经常和一位也在交易大厅工作的小姐出去。看来,现在这件事终于有了个了结了。这时正是快到圣诞节的时候,酒吧里装饰的圣诞老人和鹿拉雪橇与周围的环境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我终于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了。”乔治严肃地说,“那么多失去的时光都有待弥补。”
乔治被赶出了家门,所以他要和我们一起过圣诞节。他每晚都深夜才回来,然后在起居室里的沙发上蜷缩着度过每个早晨。圣诞节那天,丽莎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你把我们的圣诞节整个搅乱了。”她追着他叫嚷道,“你出去清醒清醒,找不到驯鹿你别回来。”
乔治步履蹒跚的走了。
到了一月,我们又重新投入了工作。但是乔治却开始自暴一自弃。他每晚都出去饮酒作乐,早上带着满身酒气和廉价香水的气味来交易场地。他一件衬衫可以一连穿上三天。我当时并没觉得我该怎么处分他,因为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他使我想起我在沃特福的朋友们。和他们一样,乔治对别人的评价毫不在意。
新加坡是个制度严格的地方,所以大多数人待人处事都小心谨慎。它同时又是个非常狭小的地方,任何事情都逃不过众人的耳目,但是,我喜欢乔治,因为他对这些全不在意,他清楚,他是世界上最棒的交易员之一。他需要的是工作之外的自由自在。
然而,他很快就成了令我头痛的人,因为他开始出错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冲着乔治拿出一张他经手的交易清单。
“我买进了一百份九月的期货。”他说。
“你买进?我操,我说的是卖出!”
“你说的是买进。”
“这太荒唐了,你完全搞反了,你还做了哪些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