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录-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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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人是怎样的虚幻啊!是怎样的奇特、怎样的怪异、怎样的混乱、怎样的一个矛盾主体、怎样的奇观啊!既是一切事物的审判官,又是地上的蠢材;既是真理的贮藏所,又是不确定与错误的渊薮;是宇宙的光荣而兼垃圾。
谁能来排解这场纠纷呢?天性挫败了怀疑主义者,而理智又挫败了教条主义者。人们啊,你们在以你们的天赋的理智探索你们的真实情况倒底是什么样子,但你们自己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你们既不能躲避这两派之中的一派,又不能支持任何一派。
高傲的人们啊,就请你们认识你们自己对于自己是怎样矛盾的一种悖论吧!无能的理智啊,让自己谦卑吧;愚蠢的天性啊,让自己沉默吧;要懂得人是无限地超出于自己的,从你的主人那儿去理解你自己所茫然无知的你那真实情况吧。
谛听上帝吧。
因为归根结底,假如人从来就不曾腐化,那么他就会确有把握在他的清白无辜之中既享有真理又享有福祉了;而假如人从来就只是腐化的,那么他就既不会对真理、也不会对赐福具有任何观念了。然而,尽管我们是不幸的,——这更有甚于假如我们的境况之中根本就没有伟大,——我们却既有着对幸福的观念,而又不能达到幸福;我们既感到真理的影子,而又只掌握了谎言;我们既不能绝对无知,而又不可能确实知道,所以我们曾经处于一种完美的境界而又不幸地从其中堕落下来,也就是再明显不过的了。
然而最可惊异的事却是:距离我们知识最遥远的神秘——也就是罪恶的传递这一神秘——竟是这样一种东西,没有它我们就不能够对我们自己具有任何知识!因为毫无疑问,没有什么比这种说法更能震惊我们理智的了,说是最初的人的罪恶竟使得那些如此之远离这一根源并且似乎是不可能参与这一罪恶的人也要有罪。这种传授在我们看来不仅是不可能的,而且甚至于似乎是非常之不公正的;因为为着一个不可能有意志的婴儿似乎是那么与之无关的一种罪恶——
那是在他尚未出生的六千年之前就犯下了的——而永恒地惩罚一个婴儿;还能有什么比这更加违反我们可怜的正义准则的呢?的确没有什么能比这种学说更粗暴地触犯我们了;然而,没有这一一切之中最不可理解的神秘,我们就对于我们自己是不可理解的。我们境况的症结在这一深渊里是回环曲折的;从而人如果没有这一神秘,就要比这一神秘对人之不可思议更加不可思议。
〔由此看来,仿佛是上帝愿意使有关我们生存的难题为我们本身所不能理解似的,所以他才把这个症结隐蔽得那么高,或者最好是说隐蔽得那么深,以致于我们完全不可能达到它;从而就不是由于我们理智的高傲的活动而是由于理智的朴素的屈服,我们才能真正认识自己。
这些根据宗教之不可侵犯的权威而坚固奠定的基础,就使我们认识到信仰有两条同等永恒不变的真理:一条是人类处于创世记的状态或者说处于神恩的状态时,是被提高到整个自然界之上的,他们被创造得有似于上帝并且分享上帝的神性;另一条是人类在腐化与罪恶的状态时,他们就从前一种状态中堕落下来并且沦为与禽兽相似。
这两条命题是同样地坚固而确实。圣书明明白白向我们宣布过它们,圣书在有些地方说:Deliciaemeaeessecumeiliis hominum〔我的喜悦与世人在一起〕。《箴言》第8章、第31节:“喜悦住在世人之间。Effundamspiritummeumsuperomnem carnem〔我要把我的精神倾注在一切肉身上。〕《以赛亚书》第44章、第3节:
“我要将我的灵魂灌你的后裔”。《约弭书》第2章第28节:“我要将我的灵浇灌凡有血气的”。Diiestis〔你们是神〕。《诗篇》第82篇、第6节:“你们是神”,等等;而在另外的地方又说:Omniscaro foenum〔一切血肉都是腐草。〕《以赛亚书》第40章第6节:“凡有血气的尽都如草”。Homoassimilatusestjumentisinsipientibus,et similisfactusestillis〔人没有思想就可以比作禽兽,并且变成它们的同类〕。《诗篇》第49篇、第20节:“人在尊贵中而不醒悟,就如死亡的畜类一样”。Dixiincordemeodefiliishominum。
《传》第3章。
由此看来,显然人类是由于神恩而被创造得有似于上帝并分享他的神性,但没有神恩人类就有似于赤裸裸的禽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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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这种神圣的知识,则除了要末就是在他们以往的伟大所遗留给他们的那种内心的情操之中提高自己,要末就是在他们现有的脆弱的景象之中自甘堕落,此外人类又还能做什么呢?因为看不见全盘的真理,他们就不能达到完美的德行。有人把天性看成是完美无瑕的,另有人则看成是不可救药的,于是他们就无法逃避一切邪恶的这两大根源:即,不是骄傲,便是怠惰;因为〔他们〕只〔能〕要末是由于怯懦而委身于它,要末便由于骄傲而脱离它。因为如果他们认识人的优异性,他们就会忽视人的腐化,从而他们虽则很能避免怠惰,却陷入于高傲;而如果他们承认天性的不坚定,他们就会忽视天性的尊严,从而他们虽然很能避免虚荣,但这又坠入于绝望之中。由此便产生了斯多噶派与伊壁鸠鲁派、教条派与学院派等等各式各样的派别。
唯有基督的宗教才能治疗这两种邪恶,但并不是以世俗的智慧,由其中的一种驱除另一种,而是以福音书的朴素同时驱除这两者。因为它教导正义的人说,它可以提高他们直到分享神性本身;但在这种崇高的状态中,他们却仍然带有使他们终生屈从于错误、可悲、死亡、罪恶的全部腐化的根源。它又向最不虔敬的人宣告说,他们也能够得到他们救主的神恩。这样,就既使得为它所认可的那些人战栗而又慰抚了它所惩罚的那些人,于是它就以人人所共同的那种神恩与罪恶的双重能力而那么公正地以希望缓冲了恐惧。从而,它要比单独以理智所能够做到的更加无限使人谦卑,但又不令人绝望;它又比天性的骄傲更加无限使人高尚,但又不令人头脑发胀:它使人由此便很好地看到,既然唯有它才能免于错误与邪恶,所以就只有它才既能教诲人类而又能矫正人类。
因而,有谁能拒绝使人信仰它们和崇拜它们的那种上天的光明呢?因为我们在我们自身之中就感到了优异性的不可泯灭的特征,这难道不是比白日还更加明白的事吗?而我们又无时无刻不在体验着我们可哀叹的情况的作用,这难道不也是同样真确无疑的吗?因而,这种混沌与可怕的混乱除了是以一种如此之有力乃至不可能加以抗拒的声音在向我们宣布这两种状态的真理而外,又还能是什么别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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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弱性——人的一切职业都是为了获得财富;但他们不会有资格表明他们是根据正义而享有财富的,因为他们有的只不过是人类的幻想,他们也并无力量可以安然享有财富。关于知识,情形也是一样。因为疾病就可以把它夺走。我们既不能得到真理,也不能得到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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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希望真理,而在自己身上找到的却只是不确定。
我们追求幸福,而我们找到的却只是可悲与死亡。
我们不可能不希望真理和幸福,而我们却既不可能得到确定也不可能得到幸福。这种愿望被留下给我们,既是为了惩罚我们,同样也是为了使我们感到我们是从何处堕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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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不是为了上帝而生的,为什么他又只是在上帝之中才感到幸福呢?如果人是为了上帝而生的,为什么他又如此之违背上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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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化了的天性——人根本就不是根据构成他那生命的理智而行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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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的腐化表现为有那么多的不同而奇异的风尚。为了使人不再留滞于其自身之中,就一定要有真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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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而言,我承认当基督宗教一旦指示了这条真理,即人性已经腐化并且是从上帝那里堕落下来的,它就开启了我的眼睛到处都看到这一真理的特征:因为人性是这样的,它处处都标志着一个被失去了的上帝和一个腐化了的天性,既在人身之内、也在人身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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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人性、人的真正的美好和真正的德行以及真正的宗教,都是和知识分不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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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可悲——随着我们所具有的光明愈多,我们所发见人类的伟大和卑贱也就愈多。普通人——那些更高级的人:
哲学家,他们使得普通人惊异;——基督徒,他们却使得哲学家惊异。
因而,宗教只不过是使我们深刻地认识到我们愈有光明就愈会认得的东西而已;谁又会看到这一点而感到惊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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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宗教所教给它的儿女的,乃是人类以其最大的光明才能认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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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罪在人们面前是愚蠢的,然而它却被给定如此。因而你就不应该责备我在这个学说上没有道理,因为我给定它就是没有道理的。但是这种愚蠢要比人类的全部智慧都更加有智慧,sapien-tius est hominibus〔要比人更有智慧。〕《哥林多前书》第1章、第25节:“因上帝的愚拙总比人有智慧”。因为若没有这一点,我们将会说人是什么呢?他的全部状态都有赖于这一不可察觉之点。既然它是一件违反理智的东西,并且既然人的理智远不能以自己的办法创造它,而当使它向理智呈现的时候,理智也会远离它;那末它又怎么能被人的理智所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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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原罪。犹太人关于原罪的大量传说。
关于《创世记》第八章中的话。人从幼时起心性就是恶。
摩西哈达尔商说:这种恶的酵素是从人一形成的时候,就被置诸人身之中的。
马色赛苏迦说:这种恶的酵素在圣书中有七个名字,叫作恶、阳皮、不洁、敌人、诽谤、石头的心、北风,这一切都指隐藏并烙印在人心之中的恶意。
米斯德拉蒂里姆说过同样的话,并且说上帝将从恶的人性中解救出善良的人性来。
这种恶意每天都不断翻新地在反对着人类,就像《诗篇》第三十七篇所写的:“不虔信者窥伺着义人,乘机杀害他;
但上帝绝不会抛弃他。”这种恶意在今生诱惑人心,而在来生则将控诉他。这一切都见于塔尔穆德。
米斯德拉。蒂里姆论《诗篇》第四篇“你们应当战战兢兢,不可犯罪”说:你们应当战战兢兢并戒惧自己的欲念,这样它就不会引你们犯罪了。又论《诗篇》第三十六篇“不虔信者在自己的心里说,但愿我面前不存在什么怕上帝”;
这就是说,人的天赋的恶意已经把这一点告诉给不虔信者了。
米斯德拉。柯艾勒。“贫穷而有智慧的孩子,胜于年老、愚昧而不能预见未来的国王”。孩子便是德行,而国王便是人类的恶意。它之所以被称为国王,是因为全部的肢体都服从他;之所以被称为年老,是因为它自幼至老都在人心里面;
之所以被称为愚昧,是因为它引人陷入人所没有预见的〔毁灭〕的道路。
米斯德拉。蒂里姆经也有同样的话。
贝莱希。拉比论《诗篇》第三十五篇“主啊,我的每根骨头都向你感恩,因为你解救穷困者脱离暴君”;难道还有比恶的酵素更大的暴君吗?又论《箴言》第二十五章“如果你仇敌饿了,就给他吃的”;这就是说,恶的酵素如果饿了,就给它吃《箴言》第九章所说到的智慧的面包;如果它渴了,就给它喝《以赛亚书》第五十五章所说到的水。
米斯拉德。蒂里姆说过同样的话;并说圣书在这个地方谈到我们的敌人时,就是指恶的酵素:并说在〔给〕它以这种面包和水的时候,我们就把煤炭堆在了他的头上。
米斯德拉。柯艾勒论《传道书》第九章“一位大王围攻一座小城”。那个大王就是恶的酵素,他所用以包围它的那些大营垒便是诱惑,但他却发见有一个贫穷而有智慧的人,——也就是说德行。
又论《诗篇》第四十一篇:“眷顾穷人的人有福了。”
又论《诗篇》第七十八篇:“精神是一去不复返的”;有人据此就抓住错误的题目来反对灵魂不朽;然而其意义却是:
这种精神就是恶的酵素,它伴随着人直到死,而在复活时也不会再回来。
又论《诗篇》第一百零三篇有同样的话。
又论《诗篇》第十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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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能说,由于人们说过正义已经离开了大地,所以人们就已经认识了原罪吗?——Nemo ante obitum beatH us est〔没有人在死前是幸福的〕。语出奥维德(公元前43—公元17)《变形集》第3篇:135;这是说,他们已经认识到永恒而真正的福祉是从死亡开始的吗?
417—145(448)765—445
〔米东〕很好地看出了天性是腐化的,而人类又是与诚实背道相驰的;不过他却不知道他们何以不能飞得更高。
418—42(449)585—89
顺序——在论腐化以后,要说:“要所有处于这种状态的人,无论是喜欢它的人还是不喜欢它的人,都认识它,这是公正的;但是要人人都看到得救,那就是不公正的了”。
419—427(450)601—490
如果我们并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