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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曹禺全集(卷七)-第18部分

小说: 曹禺全集(卷七)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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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的爱夫,谁还能说你好,
连我,刚做你三点钟的妻子就已经诽谤了你的声名?
不过为什么,你这个坏人,你要杀死我的表哥?(转念)
哦,不然,说不定我那坏表哥,就会杀死了你!我的爱心
那么就不要流了,这糊涂的眼泪,
泪水是为着不幸才流的,
如今却错用在喜事上去了。
现在我已经明白,我丈夫活着,悌暴原来要杀死他的;
但是梯暴死了,可原来是他,要杀死我的丈夫。
这都是安慰呀,我为什么还哭?
不过那一句活比悌暴的死还刺伤我的心,
我想忘掉,但是,唉,忘也忘不了,
像罪人想他所犯的罪那样刺痛着心,
“悌暴死了,柔蜜欧也驱逐出境!”
“驱逐出境”,哦,这句话就等于杀死了十万个悌暴啊!
光是悌暴死了,这灾难也就罚我罚个够:
假若灾祸的来到定要成双,
就这样不也好,叫她说,“悌暴死了,
你家里的人也跟着一块儿死亡。”
那么几年的悲恸也可以把这痛苦挨过。


但是如今悌暴死后还有更大的灾难!
“把柔蜜欧驱逐”,只这一句话
就是父亲,母亲,悌暴,柔蜜欧,幽丽叶,
一齐被害,一齐死掉。“把柔蜜欧驱逐”!
无限的灾难哪,这话里面的含意多沉重,
这死气沉沉的苦痛,又哪是话能说得清?
奶妈,我的父亲,母亲在哪里,现在?


奶妈哭呢,守着悌暴的尸首伤心。
你找他们么?我带你去。

幽丽叶让他们拿泪水来洗他的伤口,他们哭得够了,
我的泪要为柔蜜欧的事情流。
把这些绳子拿起来吧,可怜的绳儿你也受了骗,
你同我都是,因为柔蜜欧啊,再也不能见,
他原来把你用做走到新房的路,
如今我死了,还是处女,可又是寡妇。
(拿起绳子,伤恸)
绳儿,你来吧,奶妈,你也来,
我要躺在我结婚的新床,
但是,是死神,不是柔蜜欧睡在新娘的身旁!

奶妈(着急,抚慰)回到你的房间去,我去找柔蜜欧来安慰你,
我知道他的地方。
听着,今天夜晚柔蜜欧准来,
我去找他,他就藏在神父的神堂。

幽丽叶(惊喜)哦,把他找来,把这个戒指带给我的好爱,
叫他快点,来跟我做最后的见面。
(二人同下。

第三景梵萝那,劳莲思长老苦修的密室

(劳莲思长老走进。

劳莲思长老(对着柔蜜欧藏身的地方)柔蜜欧,出来,出来,先不要怕,
“苦恼”爱上了你的才能,你如今跟“灾难”成了婚。
(柔蜜欧出。

柔蜜欧神父,有什么消息?大公定下我什么罪?
又有什么不幸等待我,我还没有知道?
劳莲思长老(慈悄)我的孩子,你已经尝得大多了横逆的遭遇,

我又带来大公对你判决的消息。
柔蜜欧(绝望)还用什么判决,还不是死。
劳莲思长老他的判决真是宽厚,他不判你死,只把你驱逐。
柔蜜欧(惊惧)啊,驱逐!慈悲点说,你不如说“死”,

因为放逐的颜色比“死”还吓人:可不要说“驱逐”。
劳莲思长老(劝解)从此以后把你从梵萝那驱逐出境。
不过忍耐一点,孩子,世界是大的,也自由。
柔蜜欧(痛苦)出了梵萝那的城墙还有什么世界?


有的就是痛苦,煎熬,炼火同地狱。
所以驱逐就是驱逐到世界之外,
赶到世界以外不就是死?
那么驱逐就是死换了一个名字。
把这种死叫做“驱逐”,说得好听,
这是用黄金的斧子砍掉我的头,
一斧子杀死了我,你还在笑。


劳莲思长老哦,可怕的罪孽!好愚蠢!一点也不知恩!
你的过失,按照法律,应该是死,
但是仁慈的大公偏向你,撇开了法律,
硬把凶恶的名字改成了“驱逐”仍
这是多深厚的仁慈,你还不能领会。

柔蜜欧(狂热)这是长期的苦刑,哪是仁慈?
幽丽叶在哪里,哪里就是天堂!
在此地是猫是狗,哪怕是老鼠,
任何什么轻贱的东西都能望得见她,
就等于在天堂里活着,而柔蜜欧不能。
苍蝇都比柔蜜欧活着高兴。
体体面面,可以跟她献着殷勤。
他们可以在幽丽叶雪白的手上温存,
并且在她的唇上偷到永远幸福的吻。
她会羞红了脸,她是这样纯洁和贞静,
连苍绳沾着了她都以为是罪过。
但是柔蜜欧不能,他驱逐出境!
这个苍绳做得到,而我偏要急急忙忙地逃奔。
他们才是自由人,我是放逐的罪犯!
那么你还能说“驱逐”不是死刑?
难道你没有调好的毒药,磨快了的刀,
任何立刻死去的方法,管它是多么卑鄙,
就必须用“驱逐”这两个字来杀掉我?驱逐出境?
哦,长老,是地狱里的冤鬼才用这几个字,
随着这几个字,就是一片哭号的声音。
你是圣徒,你是听一切苦痛忏悔的神父,
你是有罪便能赦免的长老,你又说是我的朋友,
你怎么忍心用“驱逐”这两个字
一刀一刀地割下我的肉?

劳莲思长老你这个疯了的人,听我说一句话。

柔蜜欧哦,你还是会提到“驱逐出境”。

劳莲思长老你怕听这几个字,我就传给你一付盔甲来防御
这是苦难中的甘露,它叫作哲学,
它就会安慰你,虽然你已经被驱逐。

柔蜜欧你还说“驱逐”?滚开吧哲学!
除非哲学会变出一个幽丽叶,
改换了一个城,颠倒了大公的命令;


这帮不了忙,说不服我,谈也无用。
劳莲思长老我看疯了的人是没有耳朵的。
柔蜜欧你想怎么会有,如果聪明的人没有眼睛?
劳莲思长老那么让我跟你谈谈你的处境。
柔蜜欧你感觉不到的你就不能谈。

如果你像我一样年轻,幽丽叶是你的爱人,
刚结婚一点钟,悌暴就杀死,
爱得像我一样疯癫,也像我似地被人驱逐,
那你才配说话,那你也会扯掉你的头发,
滚在地上像我一样,要钻进去
这还没有挖好的坟墓。
[里面有人敲门


劳莲思长老起来吧,有人敲门;柔蜜欧,你先藏起来。

柔蜜欧不,不藏,除非是伤心的叹息,
像雾一样包住我躲过了寻找的目光。
[扣门声。

劳莲思长老你听,又在敲门,——是谁?
柔蜜欧,起来,快去!
你会被逮去的。(对门喊)
等一下啊!(又对柔蜜欧)站起来。
(扣门声
跑到我的书房里。——(应门)
就来了!(望着柔蜜欧不肯动)
天哪!你这是什么糊涂心思!
(又对门应声)我来了,我来了!
[扣门声。
谁敲门敲得这样凶?
(对门喊)你是哪儿来的?你干什么?

奶妈(在台内)
让我进来,你就会晓得我来干什么,
我是从幽丽叶小姐那儿来的。

劳莲思长老(宽心)好了、那么就进来吧。
[奶妈上。
奶妈(匆匆)哦,善心的长老!告诉我,善心的长老,

我小姐的姑爷在哪儿?柔蜜欧在哪儿?
劳莲思长老就在那儿,地上,哭得都醉了。
奶妈哦,他就跟我们小姐一样,简直跟她一样!
劳莲思长老哦,深沉的痛苦,可怜的情景!
奶妈她也是躺在地上,哭一阵,说一阵,又说一阵哭一阵。

(对柔蜜欧)站起来,站起来,是个男人就站起来:
为着幽丽叶,为着她,起来站着;
你为什么叫得这样可怜哪?


柔蜜欧奶妈!
奶妈啊,算了!算了!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一死。


柔蜜欧(慢慢清醒)是你刚才说过幽丽叶!她怎么样了?
她是不是把我当做老早就杀过人的罪犯?
我杀了她很近的骨血,
我们刚刚开始的幸福也沾上了污点。
她在哪里?她怎么样?
我那秘密的妻子又怎么样提到这就要完结的爱情?

奶妈哦,她没有说什么,就是哭,哭;
一会儿扑在她的床上,一会儿又跳起来,
叫着悌暴,可一时又喊着柔蜜欧!
把自己摔在床上。

柔蜜欧(点头)是啊,仿佛我那名字就是杀人的弹火,
已经放射出来杀害了她,
因为叫那名字的人的手就杀死她的亲属。
哦,告诉我吧,长老,
在我身上是哪一块龌龊的地方
住着我的名字?告诉我,
我就一剑刺穿了这可恨的房屋。(抽出剑来)

劳莲思长老(一把拦住)住手!你这不顾一切的!
你是男子么?你的样子是像的,
你的眼泪可是女人气,你这粗野的行为
像野兽的疯狂的冲动;
看来像男子,实际是个糊涂的女人。
你既是男又是女,更是个四不像的野兽。
你真叫我吃惊,老实讲,
我原来以为你的性情是温和的。
你不是已经杀死了悌暴么?为什么再杀你自己?
你这样把恨发泄在自己身上,
你也就杀死了跟你相依为命的爱人。
你为什么怨天恨地乱骂你的出生?
你生在天地之中,这天,地,生命在你身上成了一体,
你怎么能说丢就丢,说毁就毁?
呻!你真是空有了你这一付形状,爱情同聪明。
你像一个放高利贷的,不知正用你的财宝,
你原该用它们来装饰你的外表,你的情爱同聪明。
你这高贵的模样简直是蜡做的空壳。
里面缺乏男人的勇敢。
你为了爱也有过海誓山盟,但我看是一片假,
不然为什么你原想培植你的爱,如今却来杀害?
你的聪明原是你外表同爱情的装饰,
现在做不了装饰,自己也成了丑怪。
像火药放在新兵的枪筒里,
因为自己的糊涂点着了火,
原来为防御敌人的,现在却伤害了自己。
起来,汉子,你的幽丽叶还活着呢。


为着她,你才最近又有了生气!
这你不是幸福?悌暴原要杀死你的,
但是你把他刺死,这你不也是幸福?
法律原该判你死刑,现在偏爱你,
只把你驱逐,这你不更幸福?
一大堆幸福叫你遇到。
幸运穿上最美的衣服要来做你的朋友,
而你偏像一个不懂事,爱生气的女孩子,
撅着嘴要把你的爱情跟幸运赶走。
小心,小心,这样的性情会有很坏的结果的。
去,你应该去找你的爱,
爬进她的卧房,好好地给她安慰,
不过留神,不要等到守夜的都来了才走,
因为那样你就到不了曼陀。
在曼陀你就住下去,我们会找着机会
来宣布你们的婚姻,和解你们两家,
请求大公赦免,再把你召回。
那时你会十万倍二十万倍的快乐,
比起今日你悲悲痛痛地出走。
你先去,奶妈,替我问小姐好,
叫她催着全家早点上床,
哀痛自然也会叫她们早睡。
告诉她,柔蜜欧就来了。


奶妈哦,主啊,这样的好话我在这儿听个通宵都成,哦,真是有学问哪!
(对柔蜜欧)
姑爷!我就告诉小姐,说你就来。

柔蜜欧快去,千万!并且告诉她预备着如何骂我。

奶妈哦,姑爷,这儿是她叫我交给你的一只戒指。
姑爷,快点吧,快来,天色已经不早。
(奶妈下。

柔蜜欧这一下的变转给了多少安慰!

劳莲思长老快去吧,再见,这就是你的情形,
要在守夜的没来以前就走,
不然就等到天亮变了装离开。
你暂时住在曼陀,我会找着你的下人,
让他随时报告你此地的情况,
把你的手给我,不早了,再见,珍重。

柔蜜欧(握着劳莲思长老的手)要不是无限的快乐引着我去,
那才悲痛,这样仓促就跟您分离。
再见!
[二人同下。

第四景梵萝那,凯布家中


[凯布与其夫人偕霸礼上。

凯布公子,现在发生这样不幸的事情,
我们简直顾不得来劝我们的小女。
你晓得,她和她的表兄梯暴感情很好,
我也十分地爱他!
(感触)嗐,我们生下来早晚也是死。
现在很晚了,今夜小女不会再下楼,
真的,如果不是为着你来,
我也早早地就上了床。

霸礼(生涩)是,我也知道这悲痛的时期不是来求婚的时便那么,晚安,夫
人,请您为我向令媛问好。

凯布夫人一定,明天见早就可以知道她是什么心。
今夜她已经关上了门,
把自己锁在深沉的哀痛里。

凯布(忽来豪气)霸礼先生,好,我就冒险把我孩子的爱情
从我手里呈送给你。
我想无论如何她会服从我的话,一定,没有问题。
夫人,你没睡以前先去找她,
告诉她,霸礼我们的半子,对她的爱慕;
叫她,你记住,在下星期三——
不过等等,今天是什么日子?

霸礼星期一,老伯。

凯布星期一!哈,哈!星期三可就太仓促。
那么就定了星期四,好了,星期四,你告诉她,
那一天她就跟这位勋贵的爵爷成婚。(对其妻)
你可来得及?这样快你喜欢么?
不要太铺张,就请几位朋友;
因为,想想,悌暴刚死了不久!
他是我们的近亲,如果我们欢乐过度;
别人会说我们太不把他放在心里。
所以我们就邀六七位朋友,
点缀点缀也就够了。(对霸礼)
那么你觉得星期四怎么样?

霸礼老伯,我恨不能星期四就是明天。

凯布好了,你先回去,就定在星期四吧。
没睡以前,夫人,你先找幽丽叶一谈,
叫她准备好,在结婚那一天。
再见了,爵爷!掌灯,送我到我的卧房。(对霸礼)
请先去吧,哦,真是很晚了,很晚了。
怕不到一会就该天亮了。
晚安,爵爷。
(同下。

第五景梵萝那,凯布的花园


 (昧爽,凉台上走出柔蜜欧和幽丽叶,立在窗口前,风吹来,鸟声喁喁。

幽丽叶(依恋)你就要走么?还没天亮呢!
这是夜莺叫,不是百灵鸟,
刺痛我爱的耳鼓,吓着了我的爱。
她每夜都在附近石榴树上唱。
相信我,爱,那是夜莺。

柔蜜欧(微叹)方才叫的是百灵鸟,叫醒了早晨,
不是夜莺;看,东面淡淡地放开了白云!
什么亮光这样恶,在云边上嵌壤?
夜晚的蜡烛已经烧干,欢乐的天明
提着脚尖在雾漫漫的山头上站。
我得走,为着活;或者死,留在此地。

幽丽叶那亮不是天明,我知道,哦,
那是太阳吐出来的流星,
做你今夜的火把,
一路照你到曼陀;
所以再待一阵,走——你还用不着!

柔蜜欧(低沉)就让他们把我逮去,我愿意去死,
我心甘情愿,为着你我愿意留。
我就说那淡淡的天光不是清晨的眼,
那是新月的眉毛,银灰色的亮。
也不是百灵鸟,尽管它歌唱
在天空里,高高地就在我们头上。
我口里说走,满怀的牵挂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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