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罂粟花-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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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姨看了一眼六子,见六子嘴里哼着小调,只顾牵着骡子往前走,没有回头。她这才深深地叹了口气。
英子被小姨扭过身去,不让她往后张望。
泪水打湿了英子的眼帘。她知道阿铁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可是一切都已注定,家里人不让她跟这个一无所有的阿铁。如果她跳下去随他而去,结果会怎样?也许那样只会伤了阿妈的心,重蹈母亲的覆辙。
认命吧,她擦干了眼泪再也不回头。
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另一个男人带走,阿铁的心碎了。一想到这一生他再也没有机会看到英子,他的心就疼痛不已。鲜血染红了草地,他咬紧牙关,拖着受伤的腿,走到国境线上,看到坐在骡子上的英子渐渐远去,他对着天空大叫了起来。接着他走进森林中,腿上的鲜血染红了丛林。
天边洒下的余晖令朦胧的国境线上呈现出一种凄迷、荒凉的神秘气氛。她的神思恍惚起来。远处传来了一种不知名的鸟的叫声,那声音就像受伤的娃娃凄厉地哭喊着。山间的小溪流淌的汩汩水声,清晰地回荡在她耳边。她的心中不由升起一种难言的背井离乡、怅然若失的离别愁绪,一种虚无缥缈的前景令她心神不安。
沿着凹凸不平的弯曲山路走了大半天。一路上,她没有说一句话。到了日落西山之时,远处丛林中,一座座茅草房编织的村落终于依稀可见。
迎亲的队伍已等候在村头,远远地看见新郎新娘的到来,四周的芦笙声、笑声传入了英子的耳中。
从一栋栋茅草屋里出来了许多男人、女人,他们用一种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英子,低声地品头论足,紧接着人群中发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六子,真有福气,从中国讨了个那么俊俏的婆娘。改日,也帮我找一个,跟你婆娘一样……”接着传出一片男人浪荡的笑声。
坐在骡子上的英子,发现村里的男人们都用色迷迷的眼睛看着她。而村里的女人们看了英子一眼后,便把目光转移到自己的男人身上,仿佛六子从外国带回了一个狐狸精,会勾走自己男人的魂似的。
“瞧什么瞧,有什么好瞧的,不都是长着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吗?进屋。”英子听见人群中传出了一个女人愤怒的声音。
六子家的房子坐落在村东头。门前的路边围满了男女老少看热闹的人。路中央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刚杀死的还带着血的猪头。一个50多岁的女人一只手拿着一只活鸡,另一只手从旁边一个小姑娘端着的盛满了玉米、高粱、稻子、钱币的盘子里抓了一把,嘴里念叨着。然后将活鸡从六子和英子的头上放飞。再将玉米、高粱等五谷和钱币撒在英子和六子的头上。
这里的婚俗和半坡村大相径庭。英子知道,放飞活鸡的意思就是说:六子今天有了新媳妇,这个家有人管了,身边这个女人要跟着他度过一生。撒钱币及玉米、高粱是希望小两口的日子越过越好,有粮吃、有钱挣之意。
下了骡子。英子跟着六子进了家。房子很大,门前有一个宽敞的院子。院子里种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心情忧郁的英子,跟着六子走进了屋子。堂屋的火塘边坐着六子瘫痪的老妈。满屋子坐满了男女老少一大群人。六子向英子介绍着: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三姐、三姐夫、四哥、五哥……英子一一向他们点头。
六子家屋里的摆设:木制的家具、录音机、彩电……是比自己家条件好得多。英子感觉六子虽然相貌丑点,可屋里屋外的人对他都有几分尊重。
“六子,我们这个家就数你日子好过一些,在外面有钱挣,婆娘讨回来,老妈就交给你了。我和你大嫂搬出去住也就放心了。”大哥先开口说。
“英子,听见了吗?讨你进门就是照顾我瘫痪的老妈。女人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要一心一意跟着我,保准你不会吃亏。”
院中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村里人一拨又一拨前来送礼,接下来人们开始大吃大喝了起来。面无表情的英子跟着六子,一桌一桌地前去敬酒。当人们酒足饭饱陆续散去时,日头已坠落到西边的山背后。
始终高兴不起来的新娘子英子,只盼望这烦琐的婚礼尽早结束。然而,好不容易盼到人群散去,屋里又来了一伙毛头小伙子。他们将六子和英子簇拥着进了新房,开始了最为隆重的闹新房。
小伙子们别出心裁地出了一招:背新娘绕林子。这一招可吓坏了六子。六子哪里能背得动几乎高出六子半个头的英子。可毛头小伙们嚷嚷着:“你要是背不动,我们可要把你媳妇背走了。这样吧,谁能背英子转一圈,英子今晚就归谁了。”
六子吓得走到英子面前,一把将英子搂住背出了门……
前来道喜的人一拨又一拨,直闹到了半夜,月亮爬到半空中,闹洞房的人们才渐渐散去。
屋子里烛光下,脱了衣裤瘦猴似的六子向英子靠过来。一股浓烈的酒气向英子袭来,最令英子害怕的时刻终于来临。她吓得哆嗦着直往墙角后退着。
“英子,不要怕,你已经是我婆娘了,过来。”六子伸出双手想抱住她,英子头一低,六子扑了个空。英子向门前跑去,突然间冒出了逃走的念头。正当她伸手准备开门之际,六子扑了过来。
也许因为英子几次躲着六子,惹怒了他,六子突然一把抓住了英子,将她拖到床边,将她按倒,疯狂地将身子压了上去。
“英子,你是我婆娘了,半坡村的人知道,我们村的人也知道,你是我搞过的婆娘了。嘿嘿、嘿嘿……”
她拼命挣扎着,然而六子却死死地抱住了她。
“英子,你知道我第一眼看上你是为什么?”趴在她身上的六子问道。
她闭着眼睛,不吭声。
“我看上你那扭动的大屁股。村里的老人都说,找婆娘就得找你这种大屁股婆娘,能多生娃娃。我还看上你强壮的身子骨,好给我家做农活。”
听着他的话,无名之火在英子心里燃起。可她忍受着。
“英子,这个家我说了算。只要听我的话,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男人在她身上折腾够了,下床拎起水烟筒吸了起来。
“女人嘛,嫁了男人就得乖乖地听话。”他“呼噜”了几声又吸了口烟,“从见你那天起,还没跟我好好说说话呢!”他边说边放下水烟筒,走到床边,看着床上闭着眼睛的英子:“说话呀,英子,喜欢我吗?”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英子。
双眼紧闭的英子感到心里空荡荡的。对面前这个男人,她没有一点好感。她嫌他脏,嫌他臭,甚至从心里不想让他碰。总之,她从心里排斥他。
六子见她不语,仍然不肯罢休,搂着英子说道:“英子,你可喜欢我?”
英子还是不语,男人盯着她的眼睛问道:“英子,我的小心肝,讨得你这么好看的老婆,我们村的男人们都羡慕得要命。管你喜欢不喜欢我,反正已经是我老婆了。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不准跟任何男人来往,如果被我看见,我就打断你的腿。”男人说完呼呼睡去。
英子的眼泪滚落了下来。出嫁的第一天就是这样的感受,今后的日子该怎样度过?
她的生活确确实实改变了。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日子从此结束了。她已跟身边这个男人结婚了。这就是说,从此她已别无选择了。
“认命吧,认命吧。”在一声声叹息中,阿妈的话从远处又一次飘入了她的耳中。
泪水伴着她进入了梦乡……
她的男人六子,在外面给一个在这一带有名的人称“八爷”的鸦片贩子跑腿,家里的开支全靠他。
环境能改变一切。没有了选择,没有了自由,在六子家天长日久,英子变了,不再那么倔强,也不再那么任性。她变得能吃苦、能忍耐。每天她很早起床给男人准备早饭,送走了男人又给婆婆穿衣喂饭、照顾儿子,然后出门去农田做活。傍晚收工回家,将晚饭做好了,先让婆婆吃了,然后等着男人归来时,一起吃饭。
虽说日子过得不尽人意,可英子慢慢习惯了。年复一年,还真应验了六子的那句话,大屁股女人能生娃。嫁给六子七八年时间,她生了六个娃娃。三个女孩,三个男孩。可是仅仅存活了两个儿子:阿强和阿蒙。
这个家因为靠六子在外挣钱养着,英子总是要看六子的脸色行事。因此,六子渐渐不把她当回事。有意无意开始在别人面前奚落她。
他常常借酒劲当着英子的面对他的那几个弟兄们说:“我这个婆娘,嫁过来的时候,还牛呢,不理我,现在怎样?这个家还得靠我。你们瞧,她靠我吃靠我穿,我叫她朝东她就不敢往西,不信你们看。”他一把捏住正在收拾碗筷的英子的脸,“你不就有一张狐狸精的勾魂脸吗?不也得听我的吗?”
被丈夫当众羞辱,英子两腮涨红、十分愤怒。她捏紧了拳头,却又忍住了。想想他是自己的丈夫,将来还要在一起过日子,她只能忍了。
有一段日子,六子每天回家时间很晚,而且身上还带着一股缅桂花的香味。英子问他上哪里去了,他根本不理,倒下就睡。
虽说英子跟他那么多年从没爱过他,但他毕竟是自己的男人。莫非他在外面已经有了女人?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股刺鼻的香味,一定是来自女人身上。她问六子:“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
“谁说的?”六子懒洋洋地说。
“你身上怎么会有香味?”英子问他。
“有怎么了?在我们这里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三妻四妾的男人多得是。”
“我无法忍受。在我们中国那边,一个男人只准讨一个老婆。”英子痛苦地皱着眉头说。
“你是我婆娘,到了我们这里,你就应该入乡随俗。”六子半睁着眼睛说着。
“你在外面要是真有女人,最好不要让我看见。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英子恳求他。
半天没有回音,英子再看六子时,他已打起了呼噜。英子悄悄流下了一行热泪。她知道,六子在外面肯定是有了女人,可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随后的日子,她发现六子依旧很晚才回家。回来时总是带着那种女人的香水味。同时,她感到六子对她越来越不屑一顾。
有一天,六子喝醉了酒回来,看见桌子上的碗筷还没有收拾,便冲着英子叫道:“英子,你这个烂婆娘,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收碗?”
“我正忙着给娃娃补衣服。”英子小声说。
“砰”的一声,英子听见桌子被男人掀翻在地上。
她急忙跑出堂屋,只听男人满脸通红地吼道:“你一天到晚在家做什么?老子在外面挣钱那么累,这么晚回来,你连碗筷都不收。”
英子忍着心中的委屈,听着男人无理的怒吼,心痛地回忆起嫁过来这几年自己受的委屈。她回了一句:“我在家做农活照顾老小,难道就不累?”
“你还顶嘴!”男人过来抓住她的胳膊大叫道。
“难道你不承认?”英子又回了一句。
“吃老子的,穿老子的,还顶嘴!”他顺手抓起一把菜刀,对着英子的身上砍下去。英子一闪,菜刀落在了她的胳膊上。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向她袭来,只听英子惨叫一声,胳膊被划了一道深深的大口子。
豆大的汗珠从英子的身上滚出来,六子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扬长而去。那天晚上,六子没有回家睡觉。
英子的心碎了,她独自一人躲在屋里哭了一个晚上。六子这一刀将她砍醒了。就为了阿妈那句女人认命的话,她忍了整整十年,当她的眼泪流干之时,六子在她心目中的位置也随之荡然无存了。
第二天一早,她背上小儿子阿蒙回了故乡。她的阿妈看到英子受伤的手,心痛得流下了眼泪。
她一走,就是一个多月。
在娘家,她的伤势渐渐好转,在阿妈的一再劝说下,她不得不再回到那个令她痛苦的地方。
那天,天空中浓云密布,苟延残喘的夕阳隐隐躲在乌云之中,只有一道晚霞的余晖映衬着半边的天际。
英子心情沉重地走在山间小道上,呈现在她眼前的山林是撒落在飒飒冷风中的阴影。
她回到了家,院子里空无一人。进了堂屋,看见婆婆闭着眼睛已经睡了。出了门,她来到自己的卧室,见门关着,便用劲推了推,却推不开。她有些奇怪,大白天的,什么人在里面?莫非是儿子阿强?
她悄悄地绕到了房屋的后面,透过窗帘露出的一线空隙,她看到六子正光着身子,和一个一丝不挂的年轻女人抱在一起。
一时间,她只感到头脑一阵眩晕,两眼发黑,趔趄着差点栽倒在地上。待她镇定下来,胸中的怒火燃烧了起来。
她像一只被激怒的老鹰,睁着血红的眼睛冲到前院,一脚踢开了房门。一股刺鼻的缅桂花香飘进了她的鼻孔。她大骂道:“不要脸的烂婆娘,勾引我男人!”
她一边叫着一边冲上去,一把将床上那个被她吓得脸色发青的裸体女人抓了起来,发疯似的用手使劲抓她。边抓边说:“让我看看,你到底哪点比我好,勾走了我的男人!”
六子大叫一声“住手”,一巴掌将英子打倒在地。然后对那个被英子抓得满脸是血的女人说:“穿上衣服,快跑。让我来收拾这个疯婆娘。”
那个女人急忙穿上衣服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她的家门。
“疯婆娘。”六子看那个女人走了,一把抓住了英子的头发,拳打脚踢了起来。
忍耐是有限度的,多年积压的痛苦,突然间在英子的胸中炸开了。野小子的天性也在这一刻突然爆发开来。她像头狮子一样扑向眼前这个一次次带给她伤害的男人。她用头撞他的肚子,用手狠命地乱抓他。
六子对她突如其来的还击,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因为在他心目中,英子从来都是逆来顺受惧怕他三分。万没想到原来她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