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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部分

黑暗馆不死传说 +作者:绫辻-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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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让他”必须回答”,他肯定会开口。反过来如果当时回答“随便你”之类的,那他的嘴永远是闭住的。
  玄儿说他是“这个宅子附带的精巧的记忆装置”,但我的脑子里突然想到了另一个比喻。鬼丸老——这个守护着“迷失的笼子”的“活影子”早己将黑暗馆整体的“影子”浓缩于一身……
  “听说鬼丸老住进这个宅邸是在玄遥和达丽娅的长女樱子出生几年之后,大概是60年前了。当时玄遥接近50岁,达丽娅30岁出头,依然美得让人迷恋,肯定还未显现衰老。当时,鬼丸老临近30岁。先不管他妻儿何时淹死,是否属实,反正他完全痴迷于当时的女主人达丽娅那美丽的魔性和强烈的领袖气质,这并不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魔性……”我不由白主地重复了一遍这蛊惑性的词汇,“刚才你说的‘这里真正的控制者”就是达丽娅夫人吧?”
  “当然。”
  玄儿点点头,又叼起一枝烟,靠在睡椅上,斜望着天花板。
  “总之,就是这么一个情况。”玄儿继续说下去,“表面的或者说泛泛的事实,我可以从父亲以及当时还正常的姨妈那儿听到。由此,我恢复了因旧北馆的大火而空白的记忆,再次成为浦登玄儿。但至于这座宅邸以及浦登家过去的知识,我基本都是听鬼丸老说的。而且对30年前去世的达丽娅忠心耿耿的他绝不会随便撒谎。我是这么想的,并相信此判断不会有错——你明白我想说的吗,中也君?”
  “嗯……也许吧。”
  “好,那么……”
  玄儿静静地坐下来,说起他记忆之外的18年前的事情——那件发生在西馆这个第二书房中的可怕的凶杀案的详细情况、当时这个家的状况、凶杀案发展到看似解决的经过以及其后的展开和结果说着,说着,玄儿的面庞和表情慢慢地被从房间各角落悄然流出的黑暗粒子所覆盖。
  当然,这肯定是我的心理作用,但不管我怎么告诫自己,眼中的变化都没有停止。黑暗粒子的数量加速增加,不久便完全包裹住玄儿。只有玄儿叙述过去的声音不断轻轻震动着夜晚的寂静——这种略带疯狂的预感,或者说妄想,让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我既没有插嘴提问也没有随声附和,只是静静听。听着听着,我自己肯定也被房间各个角落悄然流出的黑暗粒子所包裹。或许我的灵魂将因此脱离肉体,开始跨越18年的遥远旅程——这种妄想也让我难以自拔。
  玄儿继续说,我继续听。
  难道就不能现在将潜藏在黑夜中的所有噩梦都召集于此,并加以驯服吗?这恐怕也是当时我略带疯狂的妄想之一吧。


第五部



第二十章 消失的夜晚


  9月26日,凌晨3点30分。
  “视点”离开正在黑暗馆西馆一楼的房间中倾听朋友说话的现在的“我”,滑入包围着夜晚的深沉而柔和的黑暗中。它一分为二,分别滑入乡村少年和从塔上坠落的年轻人的身体里,在各自身上经过几次不安定的沉浮后,又离开他们,滑入同样的黑暗中,合二为一,成为原来的“视点”。
  合二为一的“视点”螺旋升上空中。时大时小,时急时缓,持续扭曲且不规则地回旋。不久——
  “视点”也许无法感知统治“世界”的秘密而冷酷的恶意。它轻易地超越法则,时光倒流,飞落到18年前的9月4号——“达丽娅之日”的当时当地。
  ……被深山老林包围的小湖(……这是18年前的那个见影湖)。浮在湖中的小岛(……这是18年前的那座岛)黑黢黢盘踞在岛上的形状怪异的馆(这是18年前的那座黑暗馆)。
  “视点”的主体依然在昏暗的混沌中,隔着半透明的墙看着正在展开的现实。而且只有依靠偶尔苏醒的感觉、认识和思考的片断(……超越了18年的时间,现在在这里)才能将其把握……
  ……东南西北的四栋建筑包围着宽广的庭院(啊……对了!北馆和18年后的形状不同。它被毁于这一年冬天发生的那场大火中)。
  “视点”滑入南馆。
  他发现一个少年悄然站在一楼的走廊中,便靠近他,与其重叠,合而为一。



  1


  ……9月24一号,星期二,晚上11点10分。
  少年来到南馆一楼的那个房间。
  黑门旁挂着一块牌子,上面用毛笔写着“诸居”两字。住在里面的诸居静是浦登家族的一个佣人,在这里已经工作了十年以上。
  其丈夫也被浦登家族雇用,比她大1岁,名叫甚助,七年前在他45岁时离开人世。据说是肾病。自那以后,只有诸居静和儿子忠教住在这里。
  关于她家庭的这些情况,少年已听诸居静本人说过,但还谈不上完全理解。关于诸居静这个“佣人”在馆内的地位、自己和她的关系以及自己的地位和境遇,他也没有正确把握。如果来南馆的这间屋子,就能见到“诸居妈妈”,她比其他人对我好——少年内心是这么想的。
  少年名叫玄儿。(……玄儿!这是18年前的浦登玄儿!)浦登柳士郎的亡妻康娜在九年前的暴风雨之夜留下的遗孤。
  上月初,玄儿年满九岁。最早告诉8月5日是他生日的不是父亲,也不是外祖父、曾外祖父,而是乳母诸居静。那时,玄儿还待在远离宅邸的十角塔,在塔上最高层的囚室里,过着不同寻常的幽禁生活。
  当然,玄儿自己从未想过这种状况是否“异常”。因为他还无法知道“普通人”的“正常”状况是什么样。就算“囚室”、“幽禁”之类的词,他当时也还不知道。
  玄儿是在9月中旬以后从十角塔出来,住进北馆二楼房间的。
  至今才过了一周左右的时间。
  从记事起,他就独自待在塔上那间昏暗的房间里。此后的好几年,原则上他都不许外出,起居、吃饭、排泄、玩耍、学习、运动……一切都被迫在囚室中进行。所以,对于玄儿来说,那间屋子和从诸居静偶尔打开的窗户中看到的景色就是自己的整个“世界”。
  突然有一天,他被莫名其妙地带出房间,某种意义上稳定的“幽禁生活”就此打上终止符。于是,玄儿不仅没有获得空间上自由的解放感,反而感到巨大的困惑、不安和恐惧。
  完全不同以往的“外面的世界”——那里有宽敞的房间,宽敞的庭院,许多人;有各种家具、工具和玩具;有书、画和雕像;有天空、大地和花草树木;还有那么多从人们口中传出的声音和语言。玄儿未知的事、物和概念正如洪水般泛滥开来。
  突然扩大几十倍、几百倍,甚至几千倍的“世界”。过于悬殊的落差,不能不让玄儿感到困惑、不安,甚至恐惧。否则就只能尽量把心封闭起来,避免和“世界”接触。
  对于过于广阔的“世界”,玄儿不知道到底该把目光投向何处,去哪里,感受什么,思考什么,怎样思考。如果勉强面对一切,就会立刻感到头晕目眩。
  此时他想起诸居静曾经拿到十角塔的那个玩具。那是所谓拼图的非常初级的玩具,将剪开的厚纸片在画框中拼成画。对于玄儿来说“外面的世界”就像未完的拼图,到处缺失着构成“世界”的碎片。
  无论是所见、所闻、所触及的,还是人们脸上的表情,口中的话语,表现出的感情……一切仿佛都少了什么,缺失了什么,欠缺了什么。但并非这个“世界”本身缺少,而是置身于“世界”中的自己身上少了些东西。幼小的玄儿开始模糊地感觉到这样。
  自己从十角塔的囚室里解放出来,至今已过了约一星期,但一有什么,还是会不自觉地去诸居静身边。和她在一起,看到她的脸,和她说话……这样多少可以解除自己的困惑和恐惧。正因为如此,所以今天晚上又这样……
  听到敲门声,诸居静(……诸居静!这个40岁上下的女人就是诸居静!)把门打开一道细缝,站在屋子里,问起来。
  “您吃了吗?今晚宴会上的菜肴。”她的声音和表情比平时都要生硬。
  玄儿闭着嘴,点点头,在昏沉的脑子里回想了一下大约一小时前开始的宴会上出现的一连串事情。
  “您吃了,对吗?玄儿少爷。”
  “嗯。”
  “请您说‘是’。”
  “啊……是。”
  从未喝过的红色水——好像叫”葡萄酒”、红黑色粘稠的汤以及面包和其上涂得像黄油的东西。除了面包,其他都非常咸,味道怪异,只能小口小口地吃。其他人——“父亲”、“外公”、“曾外公”还有两个“姨妈”——都默默地吃完。他奇怪——他们怎么能若无其事地吃完如此怪味的东西呢?他听说今晚的宴会上有某种特别的食物,但如果是这些,他觉得还是在十角塔时,诸居静每天拿来的饭菜更可口。
  叫葡萄酒的红水,味道特别奇怪。不知道为什么,稍微喝一点脸上就发烧,心跳得厉害。桌上和墙上燃烧着红蜡烛,充斥整个房间的甜甜的气味让人头晕目眩。
  这个被称为宴会厅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画。画上的绝色佳人以前从未见过。
  ——这是达丽娅。
  声音沙哑地告诉自己的是曾外公——玄遥。
  ——是玄儿的曾外祖母。
  他还是一点都不明白。玄遥眯起凹陷的眼睛直视茫然的玄儿。
  ——血缘是不争的事实啊。
  玄遥低声嘀咕道。
  ——虽然还是孩子,但他的面相越来越像达丽娅了。还有康娜……对吧,柳士郎?所以你也……
  柳士郎是“父亲”的名字。听到玄遥别有含义的话,柳士郎表情严肃地抬起头,用冷峻的目光看看玄遥和玄儿,随即点头低声说了声“是的”。
  ——我不否认,这孩子确实……
  对于他们的对话,玄儿还是完全听不懂。
  ——“血缘是不争的事实”是怎么回事?“面相”是什么意思?
  “玄儿少爷。”诸居静的喊声把玄儿唤回现实中,“怎么啦?”
  玄儿默默地摇摇头。抬眼看到“诸居妈妈”担心地皱着眉。但是,她只是站在房间里,并不打算把开了一道细缝的门再打开些。
  怎么回事?玄儿心中产生一丝疑问。
  “妈妈。”玄儿静静地出声喊诸居静。
  自己己被告知她并非“真正的妈妈”。自己也这样提醒自己。
  “真正的妈妈”叫康娜,九年前生下玄儿后不久就去世了。诸居静是浦登家的“佣人”,因为“佣人”不是“家人”,所以不能成为“真正的妈妈”。
  即便如此,玄儿还是叫她“诸居妈妈”或者单纯叫”妈妈”。
  在十角塔的时候一直如此,从塔里出来后,她也同意没有他人在场时可以像以前一样。但是—— 
  “不能这样叫。”诸居静缓缓地摇摇头,“以后不能这样叫了。我不是玄儿少爷的妈妈;虽然从小我把你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但玄儿少爷己经从塔里出来了,而且还参加过今晚的‘达丽娅之宴,从此就不能……”
  “为什么?”玄儿忍不住问道。他无法理解她的话。为什么突然她会这样……
  “总而言之不行。”诸居静又摇摇头,“柳士郎老爷终于消气了……”刚说到这儿,她慌忙改口,“啊,不!玄儿少爷已经九岁了……是从孩子变成大人的年龄了。而且,你已经离开十角塔成为自由之身,还参加了‘达丽娅之夜’的‘达丽娅之宴’。作为浦登家的继承人,你已经得到正式承认。”
  “……”
  玄儿依然听不懂她的意思。可以说基本上不知所谓。他越想脑子越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所以,你不能像以前那样来我这儿了。请别来这儿太多。我还会继续照顾你的……但请叫我‘诸居’或者‘阿静’。”生硬的表情,生硬的声音。但是总觉得那脸色和声音中有种寂寞。
  为什么?为什么?玄儿在心中不断问着。
  昨天还不是这样。一到这儿就悄悄让我进去,像在十角塔时那样陪我玩耍,和我说话,教我东西。还让我看了这房间内部壁橱中的暗门。可是为什么……
  “好吗,玄儿少爷?”说着,她弯下身子,视线突然落在玄儿的脚上,“啊呀!”她小声叫起来,“又把鞋子——”
  玄儿也把视线落在自己的脚上。
  “又把鞋子脱掉了啊。”
  “啊,嗯……是的。”
  脚上只穿着黑袜子。是诸居静根据玄儿脚的尺寸做的“特别的袜子”。鞋子在来之前被脱掉了。
  “不能这样啊,玄儿少爷。”
  “可是……”
  ……如果穿着鞋子,走起来不舒服。
  “已经不是在塔屋里生活了。不穿上鞋子的话,脚和袜子会弄脏的。知道了吧?”
  “是。”
  “那么,好了,玄儿少爷,回去吧,回北馆你自己的房间去。”
  玄儿不情愿地点点头。这时,站在房间里的诸居静身后出现了一个人影——那是忠教。(……忠教。那个孩子就是诸居静的儿子。)
  这个和玄儿差不多大的男孩一言不发地看着这边。他比玄儿略矮,皮肤白哲,显得忠厚。虽然玄儿也曾见过,说过几次话,但并不像对诸居静那样无拘无束。
  第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好像,对,最初是诸居静带他来十角塔的。塔的最上层被格子门分割成“内”和“外”,在门那边,他躲在诸居静身后,探出头来窥视玄儿,感觉像在看可怕的东西……
  ——我儿子忠教。
  不知为何,玄儿依然清晰记得诸居静当时的声音和表情。比平时生硬……啊,对了。就是和现在一样……
  ——来,忠教。向玄儿少爷问好。
  诸居静告诉玄儿之所以他从记事开始——实际上是在这以前——一直被关在十角塔。是因为他“还是孩子”。“从孩子直到变成大人为止”,必须这样,这是浦登家的“规矩”。
  为什么比自己晚一年出生的忠教可以在“外面”呢?
  对于玄儿自然而然提出的疑问,诸居静的回答是“因为他是佣人的孩子”。“浦登家的孩子”和“佣人的孩子”之间“身份”不同,“规矩”也不同。所以……好像是这么解释的。
  ——你好,玄儿少爷。
  忠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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