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吟·飞花弄影-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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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宓儿,我的一生,也许就是这么洒脱任性地过去了。快活自在,不受拘束。
然而,她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我的洒脱自在从此有了束缚,那如潭水般幽静的目光,在不知不觉间将我捆绑。
我一直觉得她身上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可是每次靠近时却又看不出任何端倪。她有某种神奇的魔力,精明者如父亲、深沉者如二哥,都为之深深折服。
能够被这么多人宠爱,她应该是幸福的。可我总觉得她并不快乐。
自从大婚之后,彼此就很少碰面。即使在某些不得已必须同时出现的场合,各自的视线,也刻意绕开了去。
但奇怪的是,却似乎分明都知道对方心里的难过。
知道隔离的视线里藏了深刻的情意,欲说还休。
「杀生」
大婚之后数月,曹操的头疾迅速加重。
而且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没来得及褪色的大红喜字掩盖不了府中另外一股截然不同的腐朽气息,全府上下都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只有我心知肚明,这一切正是我长久以来种下的果。
我教他以冷水浸头,只治标不治本,不过把寒气尽数压迫回去,长此以往日积月累,到最后一旦发作,就无药可救。
而这时一人的出现,几乎使我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便是华佗。
当那个瘦削精悍的医者被引见到曹丕面前,我心下骤然一惊。对于民间传闻此人可以起死回生的医术,我虽不太相信,但有所忌惮是必然的。
如果让他见到曹操,察出病情,彼时细细分析病理,曹操即使不能察觉出我的动机,也定然心生疑窦。
所以,我不得不有所防范。
在他们交谈的间隙,我适时自屏风后翩然现身。
“久闻华先生医术盖世,今日得见,三生有幸。”说着便要弯腰行礼。
“洛儿,你来得正好,听听华先生对医理的见解。另外,也趁这个机会让他瞧瞧,为何你始终不曾怀上我们的骨血。”曹丕显然有些兴奋,连这样私密的话题都毫不避讳就随意说出口。
我的脸微微有些发红,不过不是缘于羞怯,而是因我心内明了一切。
“不敢不敢!”
那人口中虽这样说,眼珠却骨碌碌直瞪住我的面容,竟然不顾尊卑礼仪。
我不免心下叹息,纵然医道高深,依然不免耽于美色。
略一沉吟,已暗自有了计较。
待到他与曹丕会谈结束,我便将他邀请到了内室,请他为我勘察。
换上轻薄的霓裳羽衣,我斜卧在榻上,腕上系着一条细长的红色丝线,依稀可以看到帘外之人闪烁的目光。
“夫人三餐怎样?睡眠可好?”半响,终于听到他问话。
“都好。”我笃定地答。
“经我检测,夫人的身体一切都很正常。”
“那为何不能怀上孩儿?是什么缘故?”
“这个嘛……”他欲言又止。
“有什么难言之隐?但说无妨。”然后我一挥手,让室内伺候的使女全退出去。
等到房间内只剩下我们两人,我便掀开阻隔的珠帘,走到了他面前。
“先生救我!”
我屈膝跪倒,不给他任何思考的时间,纤手抓住他双袖,然后抬起泫然欲泣的脸,眼中的无助足以令天下任何男人动容。
“夫人先起来,鄙人愿为夫人效劳,万死不辞……”他贪婪地凝视着我的脸,双手从宽广的袖袍之中一点点伸将出来,带着几分颤抖和大胆,缓缓抚上我洁白的脖颈。
“大胆!”
这声断喝来得如此及时,就像曾经演练过的一样:“你——气死我了!竟敢对夫人无礼!”
风过处,曹丕手执长剑,愤怒的剑尖直指华佗。
“世子,这是一场误会……”
“什么误会?我亲眼看见的还会有假?!”
“子恒,我……”我闭紧双目,为自己即将染上鲜血的双手忏悔,滚烫的眼泪顺着光洁的面容流了下来。
这番景象看在曹丕的眼中,自然演变成了另外截然不同的含义。
“来人!将这个胆大包天的狂徒押入水牢。”
风波当然不会就此完结。
是夜,我重赏了配合得当、报信及时的使女郭萱。并交给她一个新的任务。
让她去散播华佗是东吴间谍的传闻。
“夫人,您放心。这人竟敢冒犯您,奴婢一定帮您好好地出这口气!”
“好,你去吧。这件事情结束后,你可以向我提出一个请求。只要是我能力范围内的,我一定帮你办到。”
“谢谢夫人。”
她欣喜地对我一鞠到底,然后就风风火火地执行任务去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相信她定不会辜负我的嘱托。
从大婚之后,这个叫郭萱的女孩子就被曹丕拨给我作为贴身使女。我见她办事得力,人也极玲珑,就渐渐留了心。
慢慢地相处下来,就结成了心腹。
不日。
华佗向曹操提出的开颅手术之事被坚定否决。不仅如此,因私下流传东吴间谍一事,他被怀疑有谋杀曹操的险恶居心,被判斩立决。
临刑之时,据说那个医术高深的人曾感叹地留下一句话:“千万不要相信女人的眼泪,尤其是美丽的女人的眼泪,那是世间最毒的鹤顶红。”
无人能懂他的寓意,只有我全部了然。
因为,我才是真正的间谍。
他不是。
我并不想杀他,但如果他不死,我的处境就会很危险。只要人类还存在着斗争,阴间的枉死城就永远都不会荒废。
曹操失却了获得健康的最后机会。他常常在会议时中途离场,或者痛昏过去。
在这样的情形下,大权逐渐移交到身为世子的曹丕手中。
而他在茶余饭后,总有意无意地拿那些朝堂之上的讨论来和我分享。原本按照事先制定好的计划,这个时候我应该趁宠进言,找到一切机会挑拨曹家父子兄弟之间的关系,让曹家因内斗而势落。
而我,不知怎的却开始犹豫起来。
曹操缠绵病榻,他虽对我无恩,但作为长辈,他对我的赞赏和维护帮我奠定了在曹家不可动摇的地位。
而曹丕,也算得上是一个好丈夫。谢绝了多少权贵进献的美女以及官宦之家攀亲的巴结,至今未纳任何妾室入门。
对于曹植,开始不忍,现在依然不忍。
而其他的曹氏兄弟,基本都长年征战在外,我与他们见面的机会甚少。但不知为何,间或见到他们风尘仆仆的稚嫩脸庞,心每每就软塌下去。
父亲当初叫我来弄垮曹家,是为助大汉重获天威。可是,他疏忽了一点,汉家天子与我并无渊源,开始时仅有的一点敬君爱国之心,在年深日久中,也渐渐被冲淡了。
于是有时我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当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
但命运注定不许我平安。
我记得那天是中秋。
照例在宴会上一番应酬之后,我只带着一个使女,离了宴席,到花园里看盛开的木樨花。
一眼望去,满树的淡黄银白,连空气都带着甜香。
风过,落花满地,有如铺上了一张华丽的花毯。
而在那花毯之上,不知何时立了一个男子白衣飘飘的身影。紫玉簪下的长发,在风里轻荡,如世间最轻盈的舞蹈。
只需一眼,我就辨出他的身份。
我仓皇转身,示意使女随我悄然离去,可是——
“四公子!”
使女也认出了树下之人是谁,并欣喜地唤出他的名字。
树下的人听到叫喊转过身来,没去看一旁兴奋雀跃的郭萱,而是径直朝我望了过来。
到了这般境地,避无可避,我也只得大方地向前,弯腰对他一福:“好巧,四叔也喜欢这木樨的清香?”
“宓儿。”
劈头这声熟悉的称呼令我十二分惊讶又不安。他却浑然不顾,走近紧紧一把揽住我!
霎时,久违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在心底呼喊,不能!这样是不可以的!
但是,身体却仿佛被抽离了骨头一般,绵软无力。
这是第一次,在我成为他名义上的嫂嫂后,他对我做出如此无礼的举动。
这样仓皇失礼,其中必有缘故。
果然,等到他再次开口时谜底就揭开了:“我该怎么办?父亲让我娶崔家的女儿,我拒绝了。父亲让我说出原因。可是宓儿,你知道的,我不能说,我什么都不怕,可是不能牵连你……”
“你要成亲了?”
甫一听到这个消息,胸口骤然紧缩了一下,等到冷静下来,才清醒自己不该有任何绮念:“那是好事啊,你不该拒绝。”
“什么?”他醉意朦胧的眼睛缓缓瞪大,仿佛不认识我一般,“宓儿,你明明知道子建喜欢的人只有一个。即使娶不到她,也绝不会另娶他人!”
他说得焦急而且情真意切,而我,在他那样痛楚而无奈的目光凝视下,滋味百陈,几乎泪盈于睫。
“你哭了么?宓儿?”曹植孩子气地抚摩我脸上的泪痕,悲伤的眸子中流露几分欢喜来,“你肯为我流泪,终究对我还是有情意的。这便够了!”
他用指尖温柔地为我擦干了脸颊的泪,在我毫无防备的瞬间,猛地俯身轻轻吻上去。那么近,身体发肤间的接触,在梦境里,亦是缠绵留香。
就在我即将闭眼沉沦的刹那,却看到了身侧一双惊诧、失落、气愤、怨恨的眼睛。
是郭萱。
她转身奔走时最后看我的那一眼,充满了怨怼不甘和某种极危险的气息。
“萱儿!你等等!”
我陡然清醒过来,一把推开曹植,追赶她而去。
「断袖」
坊间开始悄悄流传着我断袖的传闻。
事情始于父亲迫我娶了崔家女为妇之后。
新婚不久,崔妇回娘家,见人便啼哭,诉说夫妻间一直“相敬如宾”,夫婿对自己甚为冷淡,连新婚夜都是分席而卧。
人人对于这类传闻总是有十万分的兴趣去探索。
而我却恰在此时选择与杨修重修旧好,每日和他郊玩,一起并辔在官道上谈笑,引酒高歌。
甚至常常在他处留宿不归,撇下家中的娇妻不管不顾。
敏感的人群联系前后情形,逐渐怀疑到我的情爱取向。
当杨修拿这样的传闻来询问我的意见时,我云淡风轻地一笑置之。
“让他们说去吧,我自己心里明白。事情远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样。我不过是娶了自己并不想娶的人,而偏偏又不愿意将就罢了。”
“你还是不能忘情于她吗?”杨修自然明白我所指,目光灼灼望住我。
“是。如果某天你也爱上了那样一个人,你就会明白,除非这颗心死了不再跳动,否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怀。”
“真的如此么?”
杨修兜头灌下一大口新酿的百花酒,拉起半敞的长衫,起身飘然而去。
不知是否我眼花,那个瞬间,他眼底有某种失落的情绪一闪而过。
莫非他对我……
这个念头不及诞生就被我压下,因为这实在太荒诞了!这会严重侮辱我们之间的友谊。
而那日中秋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宓儿。
我知道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
我缺乏应付现实的诸般技巧,虽然很想去见她,却又不知该寻求何种途径。
只能日夜在梦境中,构筑幻想的完美。
不想这天竟在廊下偶然遇见了一人。
“四公子。”
我刚采撷完酿酒的花露,身后出现一声怯怯而鼓足勇气的呼喊,带着几分清晨的清新落入我的耳里。
“你是?”
我回过头,看到了身后着鹅黄衣衫的少女。她正定定地望着我,目光中隐约有爱恨交杂的复杂情意。
可我并不认识她。
“公子不记得我了么?”她的眼神有些黯然,不过很快掩饰过去,“奴婢是服侍世子妃的使女。”
“服侍世子妃?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叫萱儿吧?”我从回忆里搜索出这个名字,“宓儿曾经和我谈起过你。”
“是。”她听到我认出她来,先是喜悦地点头,但在听完我后面的话时,眼中不知为何又涌现了暗黑的潮水,神色比先前更为复杂。
我没有去理会她突然不悦的原因,伸手拦住了她:“那么,你和世子妃经常相处,一定知道她平时都在忙些什么?能不能够说给我听听?”
此刻的我,就像是在焦急地等待恋人音讯的另一方,浑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声音里那急切得近似讨好的口吻,已经暴露了某些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隐秘。
“世子妃很好,只是偶尔看起来比较累。”使女不急不徐地说着,在我充满期盼的注视中,却陡然在某个节点提高声调,“特别是最近她怀孕了!所以世子让她好好休息,都不准她出门。”
“怀孕?!”
这个突如其来的陌生词汇,狠狠地击中我的心脏!
脑中出现短暂的空白,我失态地一把抓住她的手,几乎要掐进她细嫩的皮肤里:“这个消息是真的吗?发生在什么时候的事?”
“您弄痛我了。”使女冷冷地甩开我的手,和之前的神态判若两人,“自然是真的,世子请了最好的医生来确诊,已经快两个月了。”
“这么快……就有孩子了么?”我喃喃地念着这句话,抓着她的手失去力道,缓缓松开垂下。
如果说此前我还可以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幻想的狭窄天地中继续梦境的完美,那么这一刻,我再也无可逃遁。
孩子是两个人共同的骨血结晶,具有神奇的象征意义。
从此将原本各自独立的个体紧密地联系到一起,再也不能分离……
我第一次感觉这廊下的风那么大,几乎要使我站立不稳。
“四公子,你为什么这么关注她?你很喜欢她吗?”
使女临去前忽又回头,奇怪地对我没有再用敬语,眼神里却清晰地呈现出一个女孩子受伤后报复的快意:“可你实在不该喜欢她的!每个人都喜欢她,反而会招来不幸!”
然后她叹息一声,轻巧地消失在长廊尽头。
「反目」
我一直在偷偷地喝一种药,这药可以使我免于受孕。
但不知为何,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纰漏。
首先是偶感身体不适,后来越来越嗜睡,然后见到油腻的事物就忍不住呕吐,我开始意识到不妙。
却已经来不及了。
当曹丕欢天喜地地搂住我在耳边说,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