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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美人吟·飞花弄影-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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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结束之后,我单独召见毛延寿。
 
 “这些东西很重要,务必不要弄丢了。”我将一封长信还有一件特别的礼物交到他手里,殷殷嘱咐他。
 
 “公主,你要保重。”毛延寿望着我,眼底的感情复杂难明。
 
 “他,好吗?”我迟疑良久,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公主是指哪方面呢?”
 
 “全部。”
 
虽然我尽力克制,但话语中还是清晰地有颤音。
 
毛延寿略微思索了一下,直视我的目光回复道:“我还是对公主说实话吧。皇上在刻完那些字之后就一直精神不大好,大约是劳累过度。”
 
 “哦。”我强自压制心神,不令自己露出破绽,“他干嘛要亲自去做那样的粗活?吩咐工匠们做就可以了。大臣们就任由他这样吗?”
 
 “不是。”毛延寿摇头,发出轻轻的叹息,“大臣都劝过了。有些老臣甚至当面责骂他快变成了泥瓦匠人,堂堂大汉天子竟做这种在瓦当上刻字的卑微举动。可他一点不生气,只反驳说,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做再下贱的举动都不会觉得卑微。他根本不把那些臣子放在眼里,继续我行我素。”
 
 “他,真的那么说吗?”我念着这个词,有些发怔。
 
心内突然不知是喜是悲,只觉得涩涩的难受。
 
 “请公主不必太担心,皇上见到这次的回信,一定龙颜大悦。”毛延寿见我抑郁不乐的模样,似乎后悔刚才不该太坦白告诉我全部真实情形,但又无法收回说过的话,只好如此出言宽慰我。
 
 “好,你出去吧。路上多保重。”

我对毛延寿挥挥手,然后仰头久久注视头顶层层叠叠的瓦当,似乎想从中找出那个熟悉的影子来。
 

「于归」
 

所有人都以为我时日无多,可是,我竟然在病榻上缠绵了两月有余。
 
只因我还有心愿未了。
 
如果不能在死前再见到她,那么,能够收到关于她的一言半语也好。
 
终于让我等到了。
 
 “她好吗?喜欢这次的礼物吗?还有,她有没有回信给我?”
 
兰林殿上,我穿上久已搁置的龙袍,以一种突然爆发的饱满精神迎接毛延寿,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地丢出一串问题。
 
 “公主很好。现在已顺利住进兰泽宫里,这是她给皇上的回信。”
 
毛延寿也不敢耽搁,回答得利落干脆。
 
然后我惊喜地发现,除了信之外,还有一份精心包裹的礼物。
 
 “是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皇上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对。”我感觉自己是高兴得糊涂了,连忙先将信放置一旁,兴冲冲地去揭开包裹。
 
但是当礼物的真面目呈现在我面前时,之前的喜悦开始一点点减退:“怎么是一片瓦当?”
 
毛延寿似乎也很意外,凑过来一起看了看,突然指着那片瓦当道:“这里有字!”
 
我仔细看去,发现那些字不是我刻上去的,而且除了字外还有一朵兰花。
 
而一旁的毛延寿已经将那些字念了出来:“君心我心,日月共鸣。”
 
 “君心我心,日月共鸣?”我慢慢咀嚼着话里的意思,难以言说的欣喜如波浪般从内心深处涌起……
 
瓦当的正面,是我刻的“于归”二字。我相信她选择有这二字的瓦当绝不是偶然,必定含有某种寓意。
 
 “你退下吧。我要看信了。”
 
 “是。”
 
待毛延寿走了之后,我立即拿起那封信看了起来:
 
秋木萋萋,其叶萎黄。
 
有鸟处山,集于苞桑。
 
养育羽毛,形容生光。
 
既得生云,上游曲房。
 
离宫绝旷,身体摧藏。
 
志念抑沉,不得颉颃。
 
虽得委食,心有彷徨。
 
我独伊何,来往变常。
 
翩翩之燕,远集西羌。
 
高山峨峨,河水泱泱。
 
父兮母兮,道里悠长。
 
呜呼哀哉,忧心恻伤。
 
当读到最后几句时,我的眼眶已发热胀疼……
 
我笃定地觉得,她虽然写的是思念故国,但其中定然也包含了对我的想念。只是出于种种原因她不便直接传递这样的情感而已。
 
次日,我再次召见了毛延寿,竟意外地从他口中得到了另外一个消息,呼韩邪偶感风寒,身体状况欠佳。
 
 “皇上,您有什么打算?”他目光灼灼地询问我。

“呵呵。”我自然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我早就看出他和我有一样的心思,但我不会直接挑明,只是振奋地宣布,“从明日起,恢复上朝!”
 
这样说的时候,我的内心充满幸福,仿佛失去的东西,不久的将来就能重新夺回。
 
几天后,毛延寿再次踏上出使的征程。
 

「残月」
 

在某次打猎回来后,呼韩邪一睡未醒。
 
风尘仆仆地来到匈奴的毛延寿刚好赶上了参加单于的葬礼。
 
过后几天,在只有我们两人的僻静处,当他兴奋地告诉我,他手里有汉天子的密函,只待我满丧期后,他就会带我回长安,重入汉宫。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却并没有表露出他期待中的丝毫喜悦。
 
 “难道公主不想回大汉吗?”
 
面对毛延寿的疑问,我只好对他和盘托出了这几天来一直令我倍受煎熬的一件事。
 
原来依照匈奴“父死子受”的风俗,现在呼韩邪的长子雕陶莫皋继承了单于的职位,依照匈奴的礼俗,我即将成为雕陶莫皋的妻子。
 
 “什么?怎么会有这样荒唐的事?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毛延寿震惊之余,也大大地震怒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发怒的样子。双拳紧握,扬眉怒目,一扫往常斯文俊秀的神态。
 
 “雕陶莫皋已经找我专门谈过这件事。”接下来的话更加难以启齿,但我又不得不说,“他看出我有返汉的意图,斩钉截铁地说绝对不会同意让我归汉。”
 
 “他敢!”
 
毛延寿经常出使匈奴,以前和雕陶莫皋有过往来,此刻他也顾不上考虑什么交情了,一副拼命的架势就要马上冲去找雕陶莫皋算账。
 
我拦阻不及,只得任由他去。
 
另外也许在我的内心深处,也在期盼着事情能出现转机。
 
但我终究放不下心,迟了片刻便尾随而去。
 
隔着数丈远的距离,我就隐约听到新单于的帐篷内传来阵阵争吵之声。
 
我蹑手蹑脚地靠过去,找到一个隐秘处悄悄将帐篷扯开一条小缝,注视里面正在发生的情形。
 
毛延寿手握使节,正气愤地责问着对面的人影:“这太荒唐了!公主从小受我们大汉的礼仪规范熏陶,如果强迫她接受这样的事,她会生不如死!”
 
 “入乡随俗,这也是你们汉人的道理。何况你又不是公主,怎么知道公主的想法?”接下来说话的是雕陶莫皋,他的声音像极了大漠的雄鹰,宏亮强硬,中气十足。
 
 “哼!你们这样根本是侮辱公主!也是蔑视大汉的尊严!我绝对不会同意你这么做!”啪的一声,毛延寿拿手里的使节狠狠击打雕陶莫皋跟前的书案,全然忘记了使节是使者丢了性命也不能失去的重要标识物。

“这是我们匈奴的事,不需要你同意!”雕陶莫皋也提高了声音。
 
 “你分明是对公主心存幻想!我没想到你这么卑鄙!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你口口声声公主公主,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也喜欢她!”
 
帐内的争吵越演越烈,但我没料到雕陶莫皋会这么直接地揭穿毛延寿的隐秘,不由怔住了。
 
我回到兰泽宫不久,毛延寿也随后返回。
 
打量了一下他惨然的神色,我已然明了在我离开后他还是没能成功劝说雕陶莫皋,事情已成定局。
 
“公主,不如我们收拾东西连夜逃走吧!”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锁着眉头思索很久,突然提出这个大胆的建议。
 
 “逃走?”我黯然一笑,“这里离汉朝边境有多远你不是不知道,没有单于的放行指令,我们根本不可能走出大漠,走出草原。”
 
 “那总比在这里坐以待毙的好!”说完他就立即开始动手帮我收拾行李,但我制止了他的举动,“不必了。我会留下来。”
 
 “为什么?”听到我说要留下来,毛延寿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望着我,脸色涨得通红,“你不会是看上了雕陶莫皋那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吧?所以对皇上变心了?”
 
啪——
 
我怒极,朝他脸上一掌挥去。这是我第一次对他动粗,因为他竟这样口不择言地不怕伤害到我。
 
 “公主?”两行清泪沿着他的眼角蜿蜒而下,随即他双膝跪地:“臣不是有意要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只不过一时情急……”
 
 “我明白。刚才我也是一时气过头了。”
 
冷静下来后,我望着他脸上清晰的掌印,不免又心疼起来,急急上前搀扶起他,说出了刚才在帐篷外偷听来的话:“你也知道,于公,如果雕陶莫皋让我离开匈奴,就会让一些人抓到把柄,耻笑他说他不配继承单于位置;于私,自从他第一眼见到我,就已经对我种下情根,那时他碍于我是他父亲的阏氏,只能隐藏内心的情感;现在有了名正言顺的机会,他会舍得放手吗?”
 
 “原来你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毛延寿恍然大悟,我点点头。
 
 “所以,一旦你携我逃走,以雕陶莫皋的个性,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大汉和匈奴就很可能再起争端,那我之前所做的牺牲和努力,岂不就全部都白费了?”
 
 “公主!”毛延寿死死地抱住我双膝,神情既伤又痛,“为了大汉,您失去了很多!很多!”
 
 “这是我该走的路。”我只能这样安慰他,却也克制不住心下沧然。
 
然后,我把头上的珠钗拔下,要他带回去还给皇上。
 
从此以后,但愿他能忘记我。
 
如果牺牲我一个人的幸福,能够换来大汉边境的安宁,一切就都值得了。



「逝鸟」
 
 
“陛下,毛延寿求见。”
 
将扩大再建的兰林殿巡视一番后,我正准备休憩的当口,近侍来报,出使匈奴的使者回来了。
 
 “宣!”
 
我兴奋地从榻上一跃而起,甚至来不及整理好朝服,就急急忙忙赶往外殿。
 
此时的我,满心欢喜地等待他会携某人一同归来。
 
数日前,我就得到快报,呼韩邪单于离崩的消息,令我觉得自己离梦想已经越来越近了。
 
我一直渴望的父皇与母后那般的旷世爱情,似乎触手可及。
 
但上天往往就是喜欢捉弄人。
 
当我听到毛延寿说出“父死子受”四个字时,胸口顿时如遭雷击。
 
 “你确定没弄错?!匈奴竟然有这样的恶俗?!简直太荒唐了!”被绝望加愤怒冲击着,我怒不可遏地将手里的物事狠狠朝玉砖上掼去!
 
 “公主她……不久后将成为下一任单于之妻。”毛延寿痛苦地挣扎着对我说出这句话,泫然欲泣。
 
 “雕陶莫皋!”我恶狠狠地吐出这个名字,“我定会要你好看!”随即一甩袖子直奔御书房而去。
 
毛延寿随后紧跟而来,当发现我是在拟旨要对匈奴开战,他立即慌张地在我面前跪下了:“皇上!不可以这么做!绝对不可以!”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即使要流光我体内的血,我也要先让雕陶莫皋血溅四壁!”我拿起玉玺就要在后面盖印,却被他一把夺下:“如果您这样做,就浪费了公主的一片心了!”
 
 “你什么意思?”我瞪他,“难道她爱上了那个匈奴小子吗?”
 
 “当时我也对公主说过这样的话,她打了我一巴掌。”
 
 “什么?”我疑惑地把圣旨丢到一旁,逼问他道,“你说清楚!”
 
 “当时我和雕陶莫皋商议没有成功,曾提议过带公主逃回来,却被公主拒绝了。我在情急之下质问她是不是喜欢上雕陶莫皋……”毛延寿顿了顿继续往下说,“然而事情不是这样的!早在公主入匈奴时,雕陶莫皋第一次见到公主,就对公主种下了情根,那时他碍于父亲的关系只能隐藏爱意,现在有了名正言顺的机会,他自然不舍得放手;然而,就算雕陶莫皋肯忍痛割爱,让我带公主离开匈奴,这样一来就会让一些族人抓到把柄,耻笑他说他不配继承单于的位置。如果因此引起匈奴内部新一轮的权力争夺,到时边境极可能发生新的动荡。那么,公主之前所付出的努力,不就等于白费了吗?”
 
然后他捡起地上那道圣旨递到我面前:“该说的臣都说了,现在皇上还要继续和匈奴开战吗?”
 
 “不战,朕对不起她;战,朕也会辜负了她;到底要朕怎么办?”急怒攻心,头脑突然一阵晕眩,我浑身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皇上……”毛延寿担忧地想过来搀扶我,我朝他挥挥手,示意自己没事,一个人转身朝宫殿更深处走去。
 
我要好好地,好好地,一个人静一静。
 
一连数晚,我都在黑暗中想象她的样子。
 
那幅画在我无数次的眼神抚摩中渐渐淡了轮廓,我令毛延寿拿去重新临摹一份。将来,我要让画像随我入葬帝陵。
 
我知道,这一生,我都等不回她了。
 
只有让她的画像永远地陪着我。
 
偶尔精神好些的时候,我就会恢复花匠生活,去看看她留下的兰花。很奇怪,无论我怎么用心地伺弄它们,浇水,除草,但在她走后,那些花就再没开放过。总是似败非败的样子。
 
连花也是这般执拗的么?
 
我苦笑地想。
 
有时候我也会怀疑。
 
我从来就没有从她口中得到过那个我想要的答案,直到现在,我才渐渐明白,原来那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她才是可以和我一起,创造一个属于我们的帝国神话的人。
 
我们之间的爱,更胜过父皇母后。它跨越了二人世界,变成了凌驾一切之上的大爱。
 
金风玉露,即使不相逢,依然心有灵犀,千里情牵。
 
我深信千秋万载之后,我和她的故事,我们彼此都一定会青史留名。
 
这也是我,唯一可以值得宽慰的了。
 
一天午后,我依在龙椅上,恍惚觉得周围的兰花都开了。
鼻息间阵阵熟悉的芳香,然后,做了一个甜蜜的梦。
 
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鸟,追随在另外一只身后,一起飞向北方……
 
我看见了无垠大漠,看见了茫茫草原,然后,我还看见了她,在月光下弹着琵琶。
 
我朝她飞去,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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