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大丽花-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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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勇气自己做这件事,就派个手下去。而上帝啊,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会让玛莎知道我干了些什么吗?”
这个虐杀人的凶手因为我责难她母亲的角色而大吃一惊。“她早晚会发现的。而且我知道她那天晚上在这儿。她看见了乔治和贝蒂一起离开你家。”
“玛莎那天大约一个小时之后离开去帕姆斯玻雷斯看个朋友。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她都不在。爱默特和玛德琳知道,玛莎不知道,我亲爱的上帝啊,她不可以知道——”
“斯普拉格夫人,你知不知道你已经——”
“我不是斯普拉格夫人,我是雷蒙娜·阿伯肖·卡思卡特!你不能告诉玛莎我干了什么,她会离开我的!她说了想自己出去住公寓,而我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我转过身去,不想看到她的丑态。我在起居室里走来走去,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看了看墙上的照片:穿着苏格兰方格呢短裙的斯普拉格家族;卡思卡特家族有人在柑橘园即将开发的空地前剪彩;雷蒙娜还是个胖胖的小女孩时,她穿着一条紧身裙,一定把她勒得够呛;爱默特笑着抱着一个黑头发的小孩,目光呆滞的雷蒙娜在玩具画夹前校正玛莎的握笔姿势;马克·森尼特和爱默特互相往头上戴绿帽子,在一张合影里,人群背后有一个人,我猜那就是年轻时的乔治·提尔登——很英俊,脸上一条伤痕也没有。
我感觉到雷蒙娜就站在我身后,她在浑身发抖。我说:“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诉我为什么。”
雷蒙娜坐在一张沙发上一口气讲了三个小时,她的声音时而愤怒,时而忧伤,时而轻描淡写地说起那么残忍、凶暴的事,好像这件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她身旁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有几个陶制的小玩偶,她的手不停地摆弄着那些小玩偶。我则围着屋子转着圈儿,看着这家人的照片,将他们的形象融到雷蒙娜的故事当中去。
她是在1921年时遇到爱默特和乔治的,那时他们还是刚从苏格兰移民过来的野心勃勃的小伙子,想在好莱坞有所作为。她讨厌爱默特对待乔治的样子——好像他是他的跟班儿似的,也恨自己没有勇气说出自己的这种看法。她不说是因为爱默特想娶她——为了她父亲的钱,她知道,但她长相平庸,可供选择的丈夫人选很少。
爱默特求婚了,她接受了,并开始了跟这个冷酷的年轻承包商和未来的地产大亨的婚姻生活。可她越来越痛恨这个人,于是她通过搜集他的过去而被动地与他抗争。
他们刚结婚那几年,乔治生活在他们车库上面的一套公寓里。她得知他喜欢死了的东西,也知道爱默特老因为这事儿骂他。她开始给闯进她家花园的流浪猫下毒,然后把死猫扔在乔治公寓的台阶上。当爱默特拒绝了她想要孩子的请求时,她去找乔治,引诱他——很高兴自己有能力以活生生的东西让他兴奋起来——爱默特对她肥胖的身体一贯嘲笑,只是偶尔才会碰一碰。
她和乔治之间的情事很短暂,但却因此生了一个孩子一一玛德琳。她开始很害怕孩子会长得像乔治,那事情就不问自明了,所以渐渐沉溺于医生开给她的鸦片剂。两年后她跟爱默特生了玛莎。她感觉这好像是自己对乔治的背叛——就重拾帮他毒死流浪的小动物的习惯。有一天爱默特发现了她的行为,把她臭揍了一顿,说她像乔治一样“变态”。
等她告诉乔治自己挨打的事时,乔治给她讲了在战争中救了胆小鬼爱默特的事——原来爱默特说是自己救乔治的事是在撒谎。就是从那时起她开始计划排演那些露天的舞台剧——她编的剧情暗指爱默特的过去,既报复了他,他又不会察觉到自己受到了鞭笞。
玛德琳总爱黏着爱默特。她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他也很宠爱她。于是玛莎变成了妈妈的小宝贝——尽管她跟爱默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造出来的。爱默特和玛德琳瞧不起玛莎,说她胖,是个爱哭的小破孩。雷蒙娜保护她,教她画画,每天晚上哄她睡觉时都告诫她不要恨姐姐和爸爸——可她还是恨他们。保护玛莎和指导她热爱艺术成为她生活下去的唯一理由,是支撑她保有这个令人无法容忍的婚姻的力量。
当玛德琳十一岁时,爱默特发现了她长得像乔治,于是把她真正父亲的脸划得无法看出原来的样子。而雷蒙娜却爱上了乔治,他现在的外表不如她——她觉得两人现在很般配。
乔治却冷淡地对待她持续不断的热情,她就是在这个时期看到雨果的《笑面人》那本书,而且被里面的康普莱奇科人和他们致残的牺牲品所感动。她买下了雅南图奥图的画,并把它藏起来,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拿出来看,聊以安慰对乔治的思念。
玛德琳十几岁之后就开始滥交,回来后在床上抱着爱默特,把具体的细节都告诉他。玛莎把她痛恨的姐姐画成淫秽的样子,雷蒙娜逼着她画田园风景,怕她的愤怒会一发不可收拾。为了报复爱默特,她把计划已久的露天演出实施起来,这些演出拐弯抹角地表现出他的贪婪和懦弱。倒塌的玩具房子暗指1933年大地震时倒塌的那些爱默特建的偷工减料的破房子,孩子们藏在穿着仿德军军服的商店模特后面的场景刻画了爱默特的胆小。有些家长发觉这些演出不大对劲儿,不再让他们的孩子跟斯普拉格家的姑娘们玩。大约就在那段时间,乔治离开了他们的生沃,住到爱默特的那些废弃的房子里,给市里清理垃圾,还帮他们干点杂活儿。
时间慢慢过去。她专注于照顾玛莎,逼着她提前念完高中,在奥蒂斯艺术学院建了一笔基金,好让她得到特殊的待遇。玛莎在奥蒂斯茁壮成长,表现优秀,玛莎取得这些成就的同时,雷蒙娜一直靠镇静药维持着,想着乔治——想念他,想要拥有他。
接着,在1946年的秋天,乔治回来了。她偷听到他敲诈爱默特:给他拍色情电影的那个女孩,要不然就把这家人的过去和现在的丑事公之于众。
她对“那个女孩”妒忌得要命,也恨得要死,所以等伊丽莎白·肖特1947年1月12日出现在斯普拉格家时,她的恨意到达了极点。“那个女孩”跟玛德琳长得太像了,这恐怕是老天爷跟她开的最残忍的玩笑。等伊丽莎白坐着乔治的小货车离开时,她注意到玛莎回房间收拾去帕姆·斯玻雷斯旅行的行李。于是她在自己的门上留了一张纸条,跟玛莎说再见,说她正在睡觉。然后她假装不经意地问爱默特“那个女孩”跟乔治去哪儿了。
他说他听到乔治提到了他在毕池屋北路的一处废弃的房产。她从后门溜了出来,上了家里闲置的派克车,飞速开到了好莱坞家园,然后在那儿等着。几分钟后乔治和那个女孩也到了李山停车场附近的山麓。她步行跟着他们来到了林间的那个小屋。他们进去了,她看见屋里的灯亮了起来。灯光从窗子里透出来,照在门口树干旁边立着的一根棒球棒上。等她听到那个女孩儿格格地笑着说:“你脸上的伤疤是在战争中弄的吗?”她冲进屋去,挥起了球棒,伊丽莎白想跑,被她打晕,然后她让乔治剥光她的衣服,再塞住她的嘴,然后把她绑在垫子上。她答应乔治把女孩的部分身体永远留给他。她从手提包里拿出《笑面人》,大声地读出上面的内容,偶尔斜眼看看被四肢张开绑在床垫上的女孩。接下来她就在女孩身上又切又烫、用棒子打她,等女孩疼得晕过去以后在随身带着的笔记本上记下整个过程。乔治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还一起唱起那些康普莱奇科的歌曲。整整虐待了两天后,她把伊丽莎白·肖特的嘴像关波雷一样从左耳割到右耳,这样等她死以后她就不会再恨她了。乔治把尸体切成两半,在小屋外面的溪水里洗干净,然后放到她的车上。等到深夜,他们把车开到39街、诺顿街区——乔治以前在这个街区清理过垃圾。他们把伊丽莎白·肖特扔在那儿,成为后来的黑色大丽花,然后她把乔治送回他的货车,回家去见爱默特和玛德琳,跟他们说,很快他们就会知道她去哪儿了,并从今以后都尊重她的想法。之后她想忘掉这件事,就把关波雷的画卖给了住在附近的崇敬艺术,也想低价买进这幅画的埃尔德里奇·钱伯斯——其实她还赚了点儿。再后来就是日日夜夜的担忧,怕玛莎会知道这件事,会恨她——于是她吃的鸦片酊、可卡因和安眠药就越来越多。
雷蒙娜讲完的时候我正在看一排裱起来的杂志广告——都是玛莎获奖的作品。突然的沉静吓了我一跳,她的故事在我的脑海里盘旋,一个片断一个片断地来回闪现。房间里很凉爽,但我却在出汗。
玛莎赢得了1948年广告协会一等奖的作品描绘了这样一幅图画:一个穿着泡泡纱料子(一种轻而薄的织物,一般是棉质或人造丝质,面料带有波状表面并通常为条纹图案)西装的英俊男人走在海滩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个晒日光浴的金发美女。他是那么的专注,浑然没有觉察到一个大浪马上就要拍在他的身上。画页上面的文字说明是:“不要担心!他的哈特·马克斯服饰在烘干后还会像新的一样——今晚的派对里她依然会是他的猎物!”那个美女身材浑圆,她的五官跟玛莎很像——只是更柔和、更漂亮一些而已。图画的背景是斯普拉格家的房子,四面环绕着棕榈树。
雷蒙娜打破沉默:“你想怎么办?”
我没回头:“我不知道。”
“不能让玛莎知道。”
“你已经跟我说过了。”
广告里的男人看起来越来越像理想一点的爱默特——苏格兰小子变成了一个好莱坞的英俊小生。雷蒙娜的故事让我想起一件事,就问了一个很“警察”的问题:“在1946年的秋天,有人往好莱坞的墓地里扔死猫。是你干的吗?”
“是。那时候我特别妒忌她,我还想让乔治知道我还在乎他。你想怎么办?”
“我不知道。雷蒙娜,你上楼去。让我自己在这儿待一会儿。”
我听到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离开了房间,几声抽咽,接着什么声音都消失了。我想到这家人联合起来营救雷蒙娜的过程,要是逮捕她就会毁了我的警察前程:我会被起诉隐瞒证据和妨碍执行公务。斯普拉格家的钱可以使她免于被送去毒气室,她会在女子监狱里或阿塔斯卡德罗劳动改造,直到狼疮要了她的命为止。玛莎会因此而受到伤害,只有爱默特和玛德琳还会拥有彼此——证实他们参与包庇和妨碍执行公务的证据过于间接,他们很难受到起诉。如果我把雷蒙娜抓起来,那我就当不成警察了;如果我放过她,那我还算人吗?而不管是哪种情况,爱默特和玛德琳都会安然无恙——还会在一起。
所以巴奇·布雷切特的招牌做法——勇往直前——一下被卡在那儿了,进退维谷。我只能坐在这个挂满了祖先照片的豪华大客厅里动弹不得。我看着地上的行李箱——如果市议会逼得很紧的话,斯普拉格们就想跑路——看到箱子里的廉价短裙和画着女人面部的速写本。无疑,玛莎是在画自己个性的不同方面,并将其运用于牙膏、化妆品和玉米片的广告。可能她会设计一场广告运动,好把雷蒙娜从监狱里营救出来。也许没有虐待凶手妈妈在身边,她再也没有心情工作。
黑色大丽花 伊丽莎白 第22章
我离开了那幢房子,去以前经常去的地方打发时间。我去老人院看了看——父亲不认得我是谁,但看样子他的精神头儿还不错——对我虎视眈眈的。林肯高地那边建起了很多新房子,都是些待租的简易房——“军人可以不用预付订金”。鹰岩退伍军人协会礼堂里挂着一个大牌子,大肆宣传着星期五晚上的拳击比赛。而我在中心分局的巡逻区里还是穿梭着酒鬼、破衣烂衫的人和疯子。在黄昏时分,我妥协了:再去看一眼那个女孩,然后我就去抓她的妈妈;这是最后一个机会,我要问问她,既然她已经知道我再也不会碰她了,她为什么还要装成大丽花的样子呢。
我把车开到第8街的酒吧区,停在爱奥罗旅馆的拐角处,眼睛看着兹吧酒吧的入口。我祈祷着她早晨不是拿着手提包去了别的什么地方,希望她今天还会装扮成大丽花的样子出来。
我坐在车里看着路上的行人:当兵的,爱喝酒的普通老百姓,住在附近的老实人,他们在隔壁的廉价餐馆里出出进进。我想过不再等了,但一想到下一步就要去抓雷蒙娜,就觉得害怕,就继续等下去。午夜刚过,玛德琳的派克开了过来。她下了车——拿着手提包,是她自己的样子,不是伊丽莎白·肖特。
我感觉很惊讶,看着她走进餐馆里。漫长的十五分钟过去了。这时她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有几分像那朵黑色大丽花。她把手提包扔到车里的后座上,走进了兹吧酒吧。
我等了一分钟;然后走了过去往酒吧的门里看。酒吧里没有几个当兵的;那个画着斑马纹的小间里是空的。玛德琳一个人坐在吧台前喝酒。她不远处的两个当兵的正在收拾自己,准备对她采取行动。几秒钟之内他们就分别扑了上去。酒吧里的人太少,我不能在里面监视;于是我回到了车里。
大约一个小时过后,玛德琳和一个穿着军服夏装的中尉走了出来。按照她的老规矩,他们坐上车,转过街角,去了第9街上的爱奥罗汽车旅馆。我跟在他们后面。
玛德琳停下车,去前台拿钥匙;那个当兵的等在十二号房间的门口。我想起以前监视她的挫折经历:屋里收音机的声音开得很大,百叶窗拉得很严——我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这时玛德琳从前台走了过来,叫了那名中尉一声,指了指院子另一边的一个房间。他耸耸肩,跟了过去;玛德琳打开门,两人进去了。里面的灯开了又关了。
我等了十分钟,然后走到那间屋子近前,隐藏在黑暗之中。屋里传来呻吟声,没有音乐的伴奏。我看到有一扇窗子没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