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腹者,黑!-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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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破了一大块皮,已经高高肿起,上面还嵌着一些黑色的沙子、泥土。
凉凉的水从郑阳的额头缓缓向下流去,大约是突然袭来的痛意刺激到了她,令的她抽着嘴角,口中低喃出几声细碎的呻吟。
小喜眼中含泪,手下更加小心起来,仔细的清洗了额头又开始擦拭她青紫红肿的脸。
鼻下和颌下的血已经凝固,显露着刺目的暗沉色泽。
没有伤到的嘴却被一个鼓的很大的包折磨着。这个小喜知道,这是姐姐因为想法子赚钱糊口着急之下上的火。她连夜熬了点莲子羹端过去却被姐姐统统端给了奶奶。
小喜的眼泪慢慢滑落。
郑阳前襟处有大片的血迹。
手指到肘弯的皮肉全部擦破,轻的地方有黄色的油脂渗出,鲜血糊住了衣袖。最重最深之处,剜去了一块肉,血肉外翻。
她的两个膝盖也鲜血淋淋惨不忍睹。
小喜眼前一片模糊。。。。。。
姐姐当时身上压着的是怎样的一幅重担?以至于在承受不住之际竟造成现在这样的后果!
她的手抖的厉害。
曾经,她为了争抢一个掉在牛粪上的馒头,手指被牛车巨大的轱辘碾过。好在没伤到骨头只是蜕了一成皮,但那撕心裂肺的痛几乎让她昏死过去。因此,她知道十指连心那痛的滋味。
她流着泪将动作尽量放轻,又尽量加快,简单的清洗干净,然后开始焦急的等待大夫的到来。
总算盼到小三小四回来。小喜紧张的注视着大夫的动作。
检查完敷了药,大夫开了药方便准备走,却被小喜拦住。
“大夫,我姐姐她怎的到现在还未醒过来?”
“她只是过于疲惫,等她睡够了自然会醒过来。”
过于疲惫?原来,是这样的吗?!
小喜送走大夫,趴在姐姐床前怔怔的守着。
自从郑爹爹过世后,姐姐沉默了很多,像变了一个人,以前眉宇间飞扬的神采再也找不到了。
不仅这样,那个心狠手辣的王爷,还让她的心一伤再伤。
姐姐说话的语调不再轻快,皱眉成了她的习惯动作。做事的间隙偶尔会掠过片刻失神,那黯淡而忧伤的眸光令小喜有些担心。
小喜深深叹了口气,伸出手去将她紧紧拢起的眉头慢慢抚平。
郑阳睡得似乎很不安稳,不时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呓叹。
此刻的她正陷入一个长长的梦中。
梦里,她正挥着长剑跟岳凌霄进行着一场殊死搏杀。
长剑翻飞中她的身上不断受伤。血,从手上、胳膊上、腿上喷涌而出,痛不可当。
只是这些都比不过她的心痛。
曾经,她以为,至少可以选择让他像星星一样睁开眼睛便能看到,纵然遥不可及,还依旧期冀着自己的幸福。
不过短短一瞬,所有的幸福碎裂成灰。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原来爱的尽头是恨!
而后,她带着这满腔恨意竭力的刺了过去,终于一剑洞穿了他的心脏。
可是,就在这时,她看到岳凌霄缓缓的笑了。
这笑带着释然,带着轻松,甚至带着愉悦,像冰山消融,泉水潺潺,他冷俊的脸瞬间变得俊美无俦。接着,他清冷的声音传过来。
“我欠你的以命相抵可好?”
“以命相抵可好?可好。。。。。。可好。。。。。。”
他的声音不断回旋。
郑阳也缓缓地笑了,长剑脱手,眼中满是泪。
当眼眶的泪水还未及落下时,她却骇然发现,岳凌霄的脸慢慢慢慢的转换成父亲慈爱的面容,而他的人正躺在血泊之中……
“爹——”
郑阳从嘶喊中醒了过来。
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一身的汗。
她艰难的抬起手,忍着痛擦了擦满脸的汗。一侧头,借着窗外明亮的月光,看见了趴在床边沉睡的小喜,明白这是在自己家中,而身上的伤口也都已经包好,顿时松了一口气。
窗子半开半闭,清冷的月华流泻一地,正是一个月圆之夜。
想起刚才的梦,郑阳的目光逐渐迷蒙。
身已空
尽成泪
路长梦短无寻处
总是情愁滋味
眉间心上
柔肠百结
尽付东流水
如果所有心事真能随水而逝那就不再会有烦恼和痛苦了。
郑阳将目光转到窗外。
一株向阳花正微微低垂着头,在风中轻颤。
她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去木府习字喝果汁了,也不知道师傅怎样了?不晓得他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半途而废而生气。
此时的木府,在那门前种满向阳花的小屋里,木骆尘并没有因为郑阳的缺课而生气;。因为现在的他正活在炼狱之中……
病发…无间地狱
如果一个人有病,却不知道病因,那将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
如果一个人有病,也知道病因,但却没有治疗的办法,那将是一件很令人绝望的事。
如果一个人得了病,但这种病其实是一种蛊毒,且是从娘胎里带的无人能治时,又将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那么,最终结果只有两个:要么死!要么熬!
于是,木骆尘就这样熬着,一熬就是二十年。
小时候是为了父母熬,父母去世后是为了木府而熬,现在……
小的时候蛊虫尚小,因此发作时并不厉害,随着年龄的增长,蛊虫也在逐渐长大,每月十五一次比一次加重的病发都让他生不如死。
这种万蚁蚀心之痛,这种一口一口将自己的心慢慢吞噬掉的感觉就像钝刀子割肉,生生撕着扯着,然后蔓延至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直至手指尖。最后吐血昏厥。
寂静的房中,只听到“咚咚”撞击床板的声因和压抑的呻吟。
木骆尘的手脚均缠着厚厚的布条,被紧紧缚在床上,身子扭曲挣扎着,额上青筋暴跳,豆大的汗珠不断从毫无血色的脸上滑落,嘴中咬着的厚厚绢帕已成赤红
木骆尘在这无间炼狱中苦苦挣扎
佛教中地狱分为八种,木骆尘觉得自己就身陷最低层:阿鼻地狱。
这无边的痛苦或许直到生命终结才能得以解脱。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边第一缕曙光将窗子变成亮白时,漫漫长夜终于过去。
木骆尘挺过最后一阵剧痛,虚脱的合着双眼无力的躺在床上翕动着鼻翼喘息着。他的胸口还在剧烈的起伏,额角的发凌乱的贴在脸上,浑身被汗湿透,整个人象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这一次,他没有昏过去,因为病发时,他一直盯着纱幔上那大朵大朵的向阳花,那生机盎然的花盘给了他莫大的鼓励和希望。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想跟自己的命运争一争——
同样被身上的伤势折磨着的郑阳,在歇了两天后便再也躺不住了,于是偷偷溜出院子又去扛麻袋了。
可是在找工头要活干的时候,却被他冷着一张脸拒绝,好说歹说怎么也不肯答应。
正在郑阳一愁莫展之际,曾经一起干活的小虎走上前将她拉到一边,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问道,“你这伤都好了吗?”
“好了!”
郑阳答得飞快。
好了才怪,除非吃了灵丹妙药她的那些伤才可以两日之内愈合。
但家里二十几张嘴等着吃饭呢,全靠她这个壮劳力,她那里能躺得住?
小虎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好了就成,那跟我来把。”
郑阳没有犹豫,跟着他左拐右拐转了几圈之后,看到了一群忙碌的人在来来回回的搬运着,彻底松了一口气:今天的饭有着落了。
“你等一下,我去跟工头说一声。”
小虎对她说了一声便跑到一处阴凉地,跟手拿毛笔趴在案几上写写画画的人说了几句,遥遥向郑阳指了指,然后眉开眼笑的跑回来。
“行了!走,还是老规矩一趟一文钱。”
说着引着她来到仓库前,先将一个麻袋甩到郑阳肩上,自己又扛起了一包。
麻袋一上身,郑阳身上的肌肉便跟着一紧,胳膊、腿上传来一阵痛意。
小虎走了两步见她还在原地未动,折返回来问道,“怎么?是不是伤还没好?”
郑阳忙咬牙跟上去,挤出一个微笑,“不是,我是觉得……这一袋子好像比以前背的轻了不少。”
“是轻,”小虎边说便帮她的麻袋往上托了托,“这些是贡粮,每袋装五十斤,是要运到皇宫里去的,马虎不得,这来来往往运粮的全是知根知底的伙计。”
原来如此,郑阳感激的看着他,“谢谢你小虎。”
“都是好兄弟嘛,我觉得你这人很直爽实在,又能吃苦,可交!因此有好机会大家就一起赚点银子!走,加把劲,多背几趟。”
郑阳身上的伤一撅一撅的疼着,一动那些尚未愈合的口子便是一阵撕痛。
她咬着牙,背着粮食默默的跟上去。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她一步一步数着迈出的脚步。
这一次,几千步换来了一两银子。
几日的磨练让以前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着富足日子的郑阳彻底体会到了赚钱的艰难和当家的不易。
想起之前在父亲的照顾之下奢侈的生活,那些无知之下挥霍无度的日子,让她羞愧不已。不过,以后不会了,有些事情经历过之后才会明白,好在现在明白还不算太晚。
郑阳攥紧自己用血汗换来的工钱回了家。
给了小喜拿去给奶奶买药,剩下的全部买米。
而她嘱咐了几句后则关上门,将绽裂的伤口胡乱包了一下,便将酸疼的身子扔在床上休息片刻。
当小喜进来喊她吃饭的时候,她正睡得正香。
小喜见她一脸的疲惫,没舍得叫她,轻手轻脚的上前将她的鞋子脱下,给她搭上了薄毯悄悄退了出去。
同一时刻,跟郑阳一起扛粮食的小虎在拿了钱之后,穿过几道巷子,将驼着的背挺直,疾步来到一座房前,跟看门的人扬手招呼了一下,骑上牵过来的马绝尘而去。
在一个开满向阳花的小院前,小虎翻身下马,拍了拍身上的土,又将脚跺了几下,用汗巾上上下下的拂净,然后恭敬地上前敲门。
“少庄主,安歇了吗?”
“进来吧。”
小虎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少庄主,您交代的属下都做好了。”
床上一身蓝衣半卧着的人闻言将身子抬了抬。
“可有被瞧出什么破绽?”
“这倒没有。”
“她今日领了多少银子?”
“正好一两。”
“一两……是十趟……”
“是啊,也算不容易了,若不是属下告诉她悠着点,留些力气明天继续,恐怕她还会拼命。”
床上的人半晌无语,良久之后发出一声叹息,挣扎着坐了起来。
夕阳的余晖穿过窗子照射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于苍白中染上了一层淡金色。
此人正是木家少庄主——木骆尘。
小虎见木骆尘坐起,身子微颤摇摇欲坠,急忙上前去扶,却被阻止。
木骆尘肩膀抖动轻咳了几下,又问,“她背了这么多趟,伤口怕是会撕裂了吧?”
“这个,属下见她满头的汗,想来那脸上的伤一直被汗浸着肯定是不容易好,胳膊一抬一扛的似乎见她的白色衣袖上有些血渍。”
又是一阵沉默。
“辛苦了,你也去歇息吧。”
木骆尘的语调中带着一丝倦意。
“是,少庄主。”
小虎担心的看了他一眼,恭敬的躬了躬身走了出去。
门关上之后,木骆尘剧烈的咳嗽了几下,而后喘息着抬眸注视着投射在纱幔上的一缕金色。
缓缓伸出手,挡住了那抹艳丽的夕阳。
木骆尘看着手背,那白皙修长的手顿时变成火一般的通红,那是炽烈而蛊惑的颜色,那是令人向往的生命之色。
木骆尘静静地注视着,忧伤的眸子逐渐变得温柔如水。
他将手掌慢慢合拢,低喃着,满含深情的眸子染上点点迷蒙……
“可以吗?会不会过于贪心……”
茑萝…忧心奕奕
暮色中,郑阳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家中走去。
一身的疼换来奶奶的药和一大家子的饭,合算!
郑阳带着一丝欣慰捏了捏手上的钱袋。
心里盘算了一下,如果每天赚一两银子,粮食还能在扛三天的话,那么他们十天半个月便不用担心断炊了。
不过,这样的好事不会太长,她担心贡粮或许用不了三天就扛完,如此,明天还要多背几趟才好。否则到时候即便有力气也没有粮食可扛了。
郑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袖,一身素装在粮食堆里摸爬之下早变的污浊不堪,黑黑灰灰的难辨底色。衣袖上还沁着点点红痕,有几处布料紧贴在肉上。轻轻一扯袖子,钻心的疼。郑阳叹口气,那血渍粘着皮肉已经干涸,看来还得回家蘸着水慢慢弄。只可惜了这件衫子,这血迹不太好洗,总共倒替着穿的两件衣服全被污了。
说起来,这孝衣的钱还是郑阳忽然想起小时候出于好奇在地上种下了银子到秋天准备收获而埋在门前的大槐树底下的。后来,时间一长便忘了。
再后来,偶尔想到这档子事也懒得刨土挖出,便一直埋到了现在。
郑阳用这银子还有奶奶当掉的首饰做了几十口人的孝衣,将父亲比较体面的安葬之后便再也没有多余的钱了。
当遮风挡雨的大树轰然倒下,郑阳才知道以前的日子是多么幸福安逸,更深刻体会到父亲对自己的疼爱。
这样的疼爱以后只能在梦中找寻了,而自己对父亲却只有索取,从来没有好好关心过他。郑阳慢慢挪着步子,每每想到这些心里便涌上难以言喻的愧和痛。
就在她暗自神伤之际,突然身体被人猛地一撞,旧伤未愈的她顿时踉跄了几步扶着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