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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部分

监狱-我的大学-第106部分

小说: 监狱-我的大学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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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十点多,井下突然往中队打回电话:工作面出事了,速带几人到下面抬人,伤者是电工组值星员陈海军。
  
 我闻之心中陡地一惊!脑子里突然冒出以前死去的电工组值星员建平的模样。这是个恶兆!海军伤得咋样?没人说,我也随着中队几个犯人由小姚带着向窑衣房跑去。
  
 他们几个每人都有窑衣,包括小姚,换上窑衣后他们抬着担架跑下工作面了,我心急如焚地在坑口几百米长的大坡顶上等候。井下刮上来阵阵阴风,身边来往的干部、二圪旦、犯人们都很奇怪地看着只穿囚服的我,但他们都清楚能以这身打扮站在这儿的,绝非一般犯人,所以也没人问我什么。不过我可没心思去为此沾沾自喜,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抬担架的几个咋还不上来呀!
    半个多小时后,终于传来小姚的催促声:“快点快点!赶几步就上了坑了!”然后出现的是几个气喘如牛抬着担架的犯人,担架上的海军双眼紧闭,面色蜡黄,嘴唇惨白,窑衣的上衣盖着肚子,看不出伤口在哪。我赶忙迎上前搭把手,然后一路飞奔抬到监内医院。
    早有几个医生等在医院门口。担架放下后,他们撩起海军身上的窑衣,我才看到伤口估计在腹部一带,不过已经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医生翻了翻眼皮、摸了摸心跳,说:“别进抢救室了,已经死了好大一阵了,抬到太平间吧。”
    在尚马街送走很多被枪毙的犯人,明知他们有去无回生命消失,但都没有眼前老乡这具冰冷的尸体带给我心灵上的震憾强烈!
    事故的发生是这样的。
    24中队的311工作面,有个很长且较陡的大坡,大坡的中间,两侧墙上都设有几个躲避洞,万一上面有什么东西滚下来,坡道中间的犯人听到警示后可以马上进洞躲一躲。下了坡再往前十多米用坑木垛了一堵木墙,以防往下面放斗时万一钢丝绳断了、矿斗冲下来撞到木墙上,也好有个缓冲,不影响到人。今天的生产任务是往坡底下放轨,铺好轨道,就可以安装绞车,然后开始正式施工,打眼放炮出碴钉道,把巷道往里延伸,这是项很重要的活。十八米长的钢轨,抬着下坡是不可能的(在854副巷,十几个人抬一根八米轨、走十几米的平路都快撑不住了),按操作规程,要在钢轨上绑好多绳子,把钢轨往下拉得滑动开后,前面只留四人俩左俩右地引着方向,其他近三十个犯人全在后半部拉着,不让钢轨下滑速度加快。万一后面的脱手了,前面的人要把钢轨拉偏,让它往侧墙上撞,绝不能让它顺势往下冲。这些都是很周到的安全防护措施。其实劳改煤矿的生产事故比社会煤矿少得多,原因主要是对产量要求没那么紧,所以从干部到二圪旦到犯人都比较遵守操作规程。
    不过,绝大多数灾难,都能在人类自身的劣根性上找到原因。放轨的操作规程和注意事项,中队长、分队长强调了很多次,无论问起哪个犯人,都能回答个差不多。而人们,特别是犯人们,涉及到自身安全的规程,挺当回事,如果威胁到别人的生命呢?管逑他!该死的逑朝天,不该死的活了一年又一年!
    头两根轨顺利地放下来了,生产组的犯人们都累得够呛。开始放第三根了。此时,电工组的犯人今天没什么活,便在大坡两侧看热闹,值星员海军蹲在其中一个躲避洞外面放着的工具箱前收拾东西。
    犯人,没几个有责任心,一看前两根没什么危险就放下去了,放轨时后面又有几十号人拉着绳子,南郭先生便多了起来——那么多人都在拉,我不使劲又看不出来,于是有了说笑的,有了漫不经心的。
    钢轨下滑的速度加快了,在前面引方向的正副值星员吼着骂着,后面的犯人也有的意识到情况好象不对头,但还有人没当回事,并且人数绝不在少数。
    钢轨越滑越快,后面的犯人已经不是身子向后仰着拉绳,而是向前弓着腰被钢轨拖着跑开了,这哪能用得上劲!于是有人松开了绳子,很快大家都松开了绳子,还好都在大喊:“轨下来啦!快躲!”前面的四人本来还在拼命拉着,但沉重的钢轨的巨大惯性把他们扑倒在地,然后象脱疆的野马呼啸而下。
    钢轨冲起来了!后来犯人们说:“真没想到那家伙劲儿外来大!就跟炮弹一样!前头离地翘起来近一米,后头在石头上拖出一串火星!”生产组的犯人全在坡的上面吼着叫下面人进躲避洞,电工组的犯人也惊慌失措地就近往洞里钻,蹲在地上收拾工具的海军见势不妙,站起身便往洞里跳。但他跳起来时正好有个犯人也往洞里钻,挡了他一下,他落到地上后马上再往起跳……
    晚了。钢轨于霎那间冲了过来,挑起尚在空中的海军继续向下冲去。众人傻眼了,眼瞅着一溜火星闪过之后,“嗵!”一声巨响,钢轨前端顶着海军撞上木墙,重重地摔在地上。
    晚了。钢轨于霎那间冲了过来,挑起尚在空中的海军继续向下冲去。众人傻眼了,眼瞅着一溜火星闪过之后,“嗵!”一声巨响,钢轨前端顶着海军撞上木墙,重重地摔在地上。

  
其实海军当时就死了,打电话、抬担架、抢救等都是无意义的。现在他躺在我面前,双眼紧闭,面色蜡黄,嘴唇惨白。有人打来水给他擦身子,然后给他穿上中队从小卖部买来的新内衣裤和从库房拿来的一身新窑衣。他的身子已经开始僵硬,血基本上流干了。擦掉血污后,露出了下腹部唯一的致命的伤口,他们说这叫“底漏了”,钢轨把他下腹部挑开,腹腔里的脏器不停地掉出来,大小便都流干了撒落在旧的窑衣裤子上,阳具也断为两截软绵绵地挂在一旁。 
    
惨吗?无所谓,生命都消失了,浑身挂彩与完好无损地死亡有何意义?他被挑起来撞向木墙的一刹那还有感觉吗?会想些什么?无所谓,生命都消失了,他无论在骂娘或在忏悔又有什么区别?
    海军出事后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提不起劲,不是因为目睹惨状受了刺激,也不是因为死去的是个老乡,他和我并不很熟,我只是突然觉得人生命的脆弱,无论达官贵人或平凡草芥,一旦死亡来临,一切都将归于虚无……
    
海军的父母闻讯起来时取走了儿子的骨灰和八百块赔偿金(以前才三百块),他们只是连连叹气:“从小就没安生过,老给家里惹事,这次住了几年劳改,往家里写的信上看出来长大了,懂事了,谁想到……唉!”母亲已是两行长泪……
    
对此次生产事故,矿上和中队都很重视,中队停产一周整顿调查,但实在查不出是哪个犯人的责任,中队长和分队长都受了处分做了检查,生产组的正副值星员抹掉上年度积极分子的奖励,全组犯人三个月不参与考核(白干,一分也挣不上)。看来,骂海军的人会有很多。
    事情很快过去了,电工组新任命了值星员瞎瞎,不过二臭成了副值星员,这让他喜出望外,我想中队也知道他去年表现得还可以,在今年看到他有自暴自弃的倾向时便及时给了他点希望……在这位置上好好干一年,年底评个积极分子,那谁也没话说。所以我由衷地向二臭表示祝贺,并拍拍他肩膀:“好好干吧!”
    不过,也有令我感动的事。海军出事后我随小姚等人去了坑口,又抬着尸体去了医院,从医院回来后看到一位老乡干部坐在办公室里等我。作为老乡,父亲曾请他平时照看着点我,今天他上午听到消息:“24队死了个犯人,阳城籍,去年的省级积极分子,很快要报分减刑,夏天出狱”后吓坏了,因为这些情况与我完全一样,他赶紧跑来看是不是我,到了中队后得知我“下坑了”,差点急出病来,他想就算白露有什么错误、有人要让我下坑、怎么也得跟他说一声呀,怎么也不能快出去了去出个什么事呀。后来确认出事的不是我后,他还不放心,非得在办公室等着看着我好生生回来。
    第二件事,在海军出事后的第二天,许监来了。他也是来核实是否是白露在井下出事的。他是大领导,自然矜持些,但他的到来和含蓄的询问让我很感动。同时我意识到,在今年六月份出狱之前不会再有谁敢对我使坏了…
…许监都亲自来关心我,谁自忖能扳倒我?
    
    99年3月,劳改积极表彰大会开罢,又是新一轮的报分减刑。
  
 宗法报减余刑后下出监队了,同去的还有小敏、小走、小驴等几人。我和二臭拿着烟去出监队找过其主任,希望能给24队下队的这几个安排些轻松点的活。后来,宗法小驴打扫出工通道,小敏小走打扫接见室,活都不错。我已经挣了两年九个月的徒刑,但还没往上报,因为若全减下来,将于99年3月出狱,这是不可能的,郝导的意思是不急,下个月按减余刑两年半再往上报也不迟。中院在裁定减刑时,并不是报多少就一定给减多少,报九个月实减六个月是常事,如果监外大形势紧张(如香港回归前几个月)的话,扣得更多。
  
 24队新主任就是张小光,他对我很客气和尊敬,但没有象宗法那样一上任便来与我交谈。若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刘务的授意:白露算个逑!你在中队他在大队,他能咋着个你!无所谓,对此我的态度是:在某公开场合热情地表示了对张小光的强烈支持和拥护后,我彻底脱离了中队事务。没有了我这个假想敌,暴躁且自恃高人一头的刘务和不甘久为人下的张小光早晚会貌合神离的,从而互相牵制,即使在我出狱后,24队也不会出现一虎坐大的局面。
    
23中队的郝一民嘛,很识时务,知道该怎么去做,没问题。25队的小马已经成长起来,二毛不再喧宾夺主了,不过小马是在郝导的严厉训斥下成长起来的,在劳改队里混大油的念头早就被打压得没影儿了,而且在各种奖励的刺激下倒也安分守已。这便是郝导管理犯人的工作方法:不能光靠惩罚,也得用一些激励机制来刺激他们的改造积极性,对不同的犯人要设置不同的奖励,要让他们跳起来能够着。这句话也让我奉为经典,运用于日常工作中。我敢保证,这两年多来经我手培训后分至各中队的新犯人,没有能耍得特别大的。
  
 不过世事总是难料。三月,监狱做出调整,将二大队9中队归入六大队,变为26中队,而这个队的主任小黄,是个象二毛那样脑子灵活上下逢源左右通气的大拿,经济基础雄厚,社交关系广,从干部到各队大拿认识不少。在刚宣布了调整后,小黄便来与我谝,了解些郝导的脾气性格等。很快我就发现小黄真不简单:环境需要他做个什么样的人,他便能变为什么样的人。我呵呵笑着告诉他,别人说都不可信,你也不需多考虑,跟着郝导的思路走就行。
  
 随后,郝导在一次次对26中队的突击检查和一次次召开大队全体勤务犯会议上,先拿这个队的生活委员、学习委员、生产委员等一个个开刀,在此旁敲侧击下,小黄很聪明地吸取教训、改变自己的说话办事风格,终于得到郝导的认可。
  
    晚了。钢轨于霎那间冲了过来,挑起尚在空中的海军继续向下冲去。众人傻眼了,眼瞅着一溜火星闪过之后,“嗵!”一声巨响,钢轨前端顶着海军撞上木墙,重重地摔在地上。

  
其实海军当时就死了,打电话、抬担架、抢救等都是无意义的。现在他躺在我面前,双眼紧闭,面色蜡黄,嘴唇惨白。有人打来水给他擦身子,然后给他穿上中队从小卖部买来的新内衣裤和从库房拿来的一身新窑衣。他的身子已经开始僵硬,血基本上流干了。擦掉血污后,露出了下腹部唯一的致命的伤口,他们说这叫“底漏了”,钢轨把他下腹部挑开,腹腔里的脏器不停地掉出来,大小便都流干了撒落在旧的窑衣裤子上,阳具也断为两截软绵绵地挂在一旁。 
    
惨吗?无所谓,生命都消失了,浑身挂彩与完好无损地死亡有何意义?他被挑起来撞向木墙的一刹那还有感觉吗?会想些什么?无所谓,生命都消失了,他无论在骂娘或在忏悔又有什么区别?
    海军出事后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提不起劲,不是因为目睹惨状受了刺激,也不是因为死去的是个老乡,他和我并不很熟,我只是突然觉得人生命的脆弱,无论达官贵人或平凡草芥,一旦死亡来临,一切都将归于虚无……
    
海军的父母闻讯起来时取走了儿子的骨灰和八百块赔偿金(以前才三百块),他们只是连连叹气:“从小就没安生过,老给家里惹事,这次住了几年劳改,往家里写的信上看出来长大了,懂事了,谁想到……唉!”母亲已是两行长泪……
    
对此次生产事故,矿上和中队都很重视,中队停产一周整顿调查,但实在查不出是哪个犯人的责任,中队长和分队长都受了处分做了检查,生产组的正副值星员抹掉上年度积极分子的奖励,全组犯人三个月不参与考核(白干,一分也挣不上)。看来,骂海军的人会有很多。
    事情很快过去了,电工组新任命了值星员瞎瞎,不过二臭成了副值星员,这让他喜出望外,我想中队也知道他去年表现得还可以,在今年看到他有自暴自弃的倾向时便及时给了他点希望……在这位置上好好干一年,年底评个积极分子,那谁也没话说。所以我由衷地向二臭表示祝贺,并拍拍他肩膀:“好好干吧!”
    不过,也有令我感动的事。海军出事后我随小姚等人去了坑口,又抬着尸体去了医院,从医院回来后看到一位老乡干部坐在办公室里等我。作为老乡,父亲曾请他平时照看着点我,今天他上午听到消息:“24队死了个犯人,阳城籍,去年的省级积极分子,很快要报分减刑,夏天出狱”后吓坏了,因为这些情况与我完全一样,他赶紧跑来看是不是我,到了中队后得知我“下坑了”,差点急出病来,他想就算白露有什么错误、有人要让我下坑、怎么也得跟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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