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音老人文集-第1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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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要时时处处观照自己的本性,要住本位而不移;功夫渐熟,‘观’不要了,‘自’在本位不动摇;更进一步,‘自’也不要了,自他合为一体,‘自’自然化去;最后,功夫转深,化一为○,无在无不在,‘在’也无处立脚了。今大师说‘不在明白里’,正是有在处,漏逗不少。圜悟著语云:‘贼身已露!’良有以也。
因此语有空处,已启问难之机,后面这句‘是汝还护惜也无?’就更全身委地了。六祖云:‘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既无有一物,护惜个什么?今教人护惜,岂不著在物上,不更遭人检点吗?故圜悟著语云:‘败也,正好与一拶!’老和尚岂不自知?难道是失于检点,自讨苦吃吗?非也,大宗师纵横自在,收放自如,不怕虎口里横身,送给你咬,自有临危解脱之方,绝处逢生之机。不然,说什么神通广大、妙用无边呢?请看下文,自见分晓。
时有僧出,问云:‘既不在明白里,护惜个什么?’
果然,问罪之师来了。捏住你胳膊,看你往哪里走?用功人既然到了净裸裸、赤洒洒,一无所‘知’的地步,还保个什么?又惜个什么呢?这对一般人说来,是无法回避、无言可对的。但到大宗师手里,自有转身吐气之能,化险为夷之功。
州云:‘我亦不知。’
妙哉!看似已到绝处,却又退步阔宏。圜悟著语云:‘倒退三千!’是褒,是贬,诸仁还知么?
你们听了,休错认老和尚这下完了,被这僧问倒了,连圜悟也说倒退三千,大概是甘拜下风,不得不自供‘我亦不知’了。那你们就被赵州和圜悟瞒了。他说的不知,是说这里无能知、所知,一丝不挂,一法不立,没有东西,叫我向你道个什么?复次,自性当体是灵知,若再加‘知’,便是头上安头,面目全非了。故知也要铲除。
关于‘知’之一字,神会大师曾说:‘“知”之一字,众妙之门。’教大家识取这能生起知饥、知寒的‘灵知’,就是我人的佛性,只要绵密保护它,不粘物、情,知而无知,无知而知,就证道了。后来祖师们见广大禅和子著在此‘知’上,堕在窠臼里,为救众人出离缠缚故,改为:‘“知”之一字,众祸之门。’由此可见是祸是福,是智是愚,不在言说、文字,而在当人会与不会、荐与不荐了。这僧也是作家,知道赵州命意之所在。但你这么一说,又露出更严重的败阙来,得理不让人,哪容赵州回避。
僧云:‘和尚既不知,为什么却道不在明白里?’
这一拶非同小可,没有相当的功底也问不出,直教人难以置答。圜悟著语云:‘逐教上树去!’可见其转身回避之难。
是呀!你既然到了无能知与无所知的地步,为什么说不在明白里?说个不在明白里,不正是有所知吗?你有所知说无所知,不是自相矛盾吗?
这一问假使问著你们,真要哑口无言了。但是,请注意!所谓无知不是真个糊里糊涂,什么都不知道,是非长短都不识,那还是佛、菩萨吗?不见六祖谓永嘉云:汝甚得无生之意。永嘉云:无生岂有意耶?祖曰:无意谁当分别?永嘉云:分别亦非意。可见无知是知而不知,不知而无所不知。无知者是无所住,不著相,任何事情毫无粘染,过去就算了;无所不知者,样样事情都知道,山是山,水是水,长是长,短是短,虽亦分别而不著意,犹如虚空包容万象,无有挂碍,而不是死的无知无物。昔六祖说的‘本来无一物’,祖师们恐人误会,著在顽空里,增益云:‘无一物中无尽藏,有花有月有楼台。’本性是神用无边、灵妙无方的,不是冥顽不灵的。假如是死空,无相用,无知觉,佛教有什么价值,还能延绵至今吗?
这僧不是不明斯理,一来要和赵州大师觌面相见,二来要将功夫微细、幽隐处显豁出来,留传后世,以作典范。故在关节上捏住赵州空处,逼他道出末后句来。
州云:‘问事既得,礼拜了退!’
大师自有临危不惧、倒转乾坤的手段,在看似无法闪躲,要被顶死的刹那,却能巧避锋芒,安然无恙地轻易走过。这是什么功夫?不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能有这样轻灵飘逸的手脚吗?真了不起!圜悟到这里也不得不赞赏道:‘这老贼,赖有这一著!’这是哪一著?诸仁还知吗?咄!磋过也不知!
到这里是:‘云散水流去,人寂天地空!’消息已尽,大事已毕,不消再问了。故大师云:礼谢之后,回去休息吧。这无言说的言说就是末后句啊!而不会者,咸谓赵州不答话,宁不冤屈!
昔五祖演会下有一僧请益五祖:‘如何是末后句?’祖云:‘你师兄会末后句,问他去。’僧问师兄,适逢游山回,僧为打水洗脚次,进问云:‘如何是末后句?’师兄以脚挑水洒其面斥云:‘什么末后句?!’僧哭诉祖,祖云:‘我向你道,他会末后句!’僧于言下大悟。请看!这末后句多么幽默,又多么巧妙!这僧悟来多么轻快!禅宗就是这样俊捷,诚非它宗可比,诸仁还会么?
本公案问话之僧也不是等闲之辈,大有经天纬地之才,敢捋虎须,与大宗师法战一场,精彩纷呈,甚为了当,我等于中获益非浅。看公案犹如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功夫到了什么地步,和古人是否有出入,如有偏差,好及时纠正;如功夫未到,看不懂,也无关紧要,只要照公案的指示摆正路线,对准方向,将来功夫一到,自然契合,而不致误入歧途。
由于这则公案的一场精彩法战,我们收到的教益,归纳起来,有如下列:
1。悟道没有什么难处,只要确认一切物境,宛如空花水月,不可得,无可取,心中放教空荡荡地,无丝毫粘染住著,切莫爱憎取舍。
2。做功夫要能收能放,日常动用更要灵活运用,不要呆板;时时反省,处处反照。
3。见道后要绵密保任,不要荒废。但做保任功夫,也不可有所住,不能为保任而保,要灵活,似保非保,保任圆熟,保既无有,任也不见。如灵训参归宗,悟道后,问归宗:‘如何保任?’宗云:‘一翳在目,空华乱坠。’就是说,有个保任在,犹如翳在目,就非是了。
4。虽然无知,不是落于无记,死在那里不动。如园头问梁山:‘家贼难防时如何?’山云:‘识得不为冤!’头进问云:‘识得后如何?’山云:‘贬向无生国里。’头更进问云:‘莫非这就是安身立命处么?’山云:‘死水不藏龙!’死在那里不动就完蛋了。
公案讲完,请看下面雪窦禅师的颂:
至道无难,言端语端。一有多种,二无两般。天际日上月下,槛前山深水寒。髑髅识尽喜何立?枯木龙吟销未干。难难!拣择明白君自看。
雪窦禅师开头把至道无难提示出来,随后便道言端语端,就是教我们不要把大道看远了,把悟道看难了,它不在别处,就在目前——言之端,语之端——就是在语言未形之前,也就是一念未生之前。你如在此时回光一瞥,‘这是什么?’当下猛省,就悟道了,没有什么难处。
这‘言端语端’一句似乎另有一重意义,就是说‘至道无难’这句话是千真万确端正无误的。但我们为了适合禅机,还是采用前一种说法较为适当。
从前有一位师父参‘如何是父母未生前本来面目?’参了多年,未能开悟。后来碰到一位大德,请他慈悲指示个方便。大德问:‘你参什么话头?’他答道:‘我参如何是我父母未生前的本来面目?’大德道:‘你参得太远了,应向近处看。’他问:‘怎么向近处看?’大德道:‘不要看父母未生前,须看一念未生以前是什么?’禅者言下大悟。
大家坐在这里,请看这一念未生前是什么?他在各人面门放光,朗照一切而毫无粘著,无知无见而又非同木石,这是什么?就在这里猛著精彩,就是悟道。所以说‘至道无难,言端语端’啊!
下面说:‘一有多种,二无两般。’为什么说一却有多种,而二无两般呢?盖一者是唯一真心;二者乃千变万化的色相也。千差万别之境相皆一念真心之所现,故二无两般;唯一真心,妙用无边,能生万法,故一有多种。语云:‘一即一切,一切即一。’即斯义也。真证道者心境俱忘,打成一片,头头是道,物物全真,斯真入不二法门者也。
既然‘一有多种,二无两般’,打成一片,就天下太平,无有事了。修道人计较净尽,无不返朴归真,纯任自然。所以道:‘天际日上月下,槛前山深水寒。’天上的太阳升起,月亮便西沉了;门外的山愈高深,水便格外寒冷。这种毫无造作,纯系自然的景象,正是修道人心空无住、随缘起居的无作妙用。圜悟道:‘修道人怎么始得平稳去?风来树动,浪来船高;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一种平怀,泯然自尽。’不也就是纯任自然,无所造作吗?!修道人到这里随你唤天作地,唤地作天,也言端语端,无所不是了。下面:
‘髑髅识尽喜何立?枯木龙吟销未干。’
这两句是借古人问道公案的语句,交织起来颂本公案‘知而无知,无知而无所不知’的。昔有僧问香严禅师:‘如何是道?’严云:‘枯木里龙吟。’僧进问云:‘如何是道中人?’严云:‘髑髅里眼睛。’僧不悟,举问石霜:‘如何是枯木里龙吟?’霜云:‘犹带喜在。’僧云:‘如何是髑髅里眼睛?’霜云:‘犹带识在。’僧仍不悟,又举问曹山:‘如何是枯木里龙吟?’山云:‘血脉不断。’僧云:‘如何是髑髅里眼睛?’山云:‘干不尽。’僧云:‘什么人得闻?’山云:‘尽大地未有一人不闻。’僧云:‘未审龙吟是何章句?’山云:‘不知是何章句,闻者皆丧。’复又颂云:‘枯木龙吟真见道,髑髅识尽眼初明;喜识尽时消息尽,当人哪辨浊中清?’
这则公案所说的枯木龙吟与髑髅眼睛,系表真空妙有的大道无言而无所不言,无识而无所不识,与石霜、曹山二位禅师的开示交加起来,便般若味重重,风光无尽了。兹将其含义略分析如下:
1。无说是正说,无闻系正闻;无知是真知,无见乃正见。
2。一说龙吟、髑眼,便有无言之言与无识之识在,犹如眼里著沙,非为净目。
3。尽管大道虚旷,无声无息,无言无识,但非如木石无知,而系妙用无边。
4。初悟道人不无喜悦,故初地菩萨名欢喜地。此时习染未尽,妄识犹存。
5。悟道后如堕在圣境上,著在窠臼里,也是不剿绝。
6。妙高峰顶固官不容针,不许商量,但第二峰头,为接引初机,不妨私通车马,略露风光。
有这许多意义在,故石霜与曹山说‘犹带喜在’、‘血脉不断’与‘干不尽’也。
雪窦有大才,把这问道的语句,一串穿来,用颂本公案,确是神偷妙手。髑髅(骷髅头)分别妄识已尽,有什么喜与悲?枯木龙吟——无情说法——是炽然说,无间说,销不干的。这就与本公案虽不在明白里,而不是无说、无知的旨意巧妙地结合起来了。
关于无情说法,昔洞山祖师参沩山和尚问曰:‘顷闻南阳忠国师有无情说法话,某未究其微。’沩曰:‘黎还记得么?’师曰:‘记得。’沩曰:‘试举一遍看。’师举毕。沩曰:‘我这里也有,只是罕遇其人。’师曰:‘我未明,乞师指示。’沩竖起拂子曰:‘会么?’(竖拂的是谁?不正是无声之说——无情之说法吗?)师曰:‘不会。’(可惜许,磋过了也。)师后参云岩问:‘无情说法,什么人得闻?’岩曰:‘无情得闻。’(妙哉!妄尽情消是什么人?)师曰:‘和尚得闻否?’岩曰:‘我若闻,汝即不闻我说法。’此语较幽隐,似须稍注释一下:
1。我若闻,非但有能闻与所闻在,更有法在;能所相对,法见未除,即非道人,何能据师位说法?
2。我若闻即同无情,无情以不说为正说,非有言说也。
3。我若闻即齐诸圣,而圣者之报化非真,亦非说法者,我今为子说,凡故不居,圣亦不可得。
洞山师曰:‘我为甚不闻?’岩亦竖起拂子问曰:‘还闻否?’师曰:‘不闻。’(犹自不惺惺)岩曰:‘我说法,汝尚不闻,何况无情说法乎?’师曰:‘无情说法,该何典教?’岩曰:‘岂不见弥陀经云:“水鸟树林悉是念佛念法。”’师于此有省。(已迟八刻)乃述偈曰:‘也大奇,也大奇,无情说法不思议;若将耳听终难会,眼处闻声方得知。’
这无情无说之正说,非耳听可得,故曹山云:‘不知是何章句,而闻者皆丧(丧生失命)也。’在座诸仁还识得在目前的纷扰尘境中存在著绝言说、断听闻的玄虚大道——浊中清吗?
无情说法也无甚难会。参究玄机到精微处,非言语所能表,只有心领神会,世间的事到微妙处,不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与‘此时无言胜有言’吗?这就是‘眼处闻声方得知’的注脚啊!
百丈禅师尝曰:‘一切语言,山河大地,一一转归自己始得。’雪窦将公案颂完,最后也转归自己,为人道:
难难!拣择明白君自看!
庞婆云:‘易、易、易,百草头上西来意!’本颂开头不也说:至道无难,言端语端。历代祖师直指见性的语句更不胜枚举,悟道不是很容易吗?为什么又说难呢?盖悟道不是徒托空言,须要与事相应。其间不无难处,兹略举十端如下:
1。疑情难起,妄念难息。参禅不起疑情,即无开悟之日,应抱定一则透不过的话头,吐又吐不出,吞又吞不落,极力追究,直至行不知行,坐不知坐,方能相应。持咒念佛,须心念耳闻,极力追顶,才能化妄念于无形。
2。大道即在目前,学人就是不识。古德云:只为亲切甚,转令荐得迟!非虚语也。
3。聪慧者,流于文字、口头,不务实修;老实者又多死于句下,此宗风所以不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