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包十年:双脚放在地狱眼睛搁在...-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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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包行天下2001~2004(1)
借个背包就出发2001年6月中国,阳朔
几年前看过一篇关于阳朔西街的游记,其中这样写道:“在西街一个酒吧里,一个台湾来的胖哥,拉得一手美妙的小提琴。
还有一个吹笛子的本地人,笛音空灵悦耳,当小提琴遇到笛子,那声音竟是不可思议的动听。音乐的确是超越时间与空间的,从梁祝到邓丽君,从罗大佑到http://car。auto。ifeng/series/2061
甲壳虫……每一首旋律开始,大家都跟着唱起来,不会唱的跟着打起节拍,早就忘了自己的国籍、年龄、身份。一曲唱罢,纷纷举杯,高呼Cheers!”
正是这段描述,让我对西街心生向往,并把这里当成毕业旅行的首选目的地。
在论文答辩和毕业典礼之间正好有十几天空闲时间。答辩结束后回宿舍收拾好背包,当天就坐上南下的火车。从天津到桂林,24小时硬座,身体虽然辛苦,心中却已隐隐兴奋。下火车后没有在桂林停留,而是直接跳上开往阳朔的中巴车。俗话说桂林山水甲天下,阳朔山水甲桂林,要去就去最好的地方。
在阳朔西街找到那家在网上十分著名的四海客栈,讨价还价后以15元钱入住。三楼的一间四人房,临街,便宜干净。
坐了一天一夜火车,胃开始抗议了,去了那家同样著名的“没有”餐厅。看到门口的广告牌上写着“没有不好喝的啤酒,没有不好吃的食物”,名字起得很聪明。点了一杯啤酒和一份牛排,面朝西街,一边吃一边看来来往往的各国游客。
西街首先是背包老外发现的,某位仁兄在被背包旅行者奉为圣经的《孤独星球》(LonelyPlanet,下文简称L。P。)里介绍了阳朔西街和周边的田园风光,西街就成了许多背包客的集散地。有人说中国人开始背包旅行就是从阳朔西街开始的,这话有点儿道理。以前中国人想要离开自己生活的地方远行,简直是一种奢望。曾经有一首流行歌曲唱出了这种无奈:“我想去桂林呀我想去桂林,可是有时间的时候我却没有钱。我想去桂林呀我想去桂林,可是有了钱的时候我却没时间。”等社会开放了,大家终于有钱有时间可以去旅游了,可跟着旅游团又不舒服,于是那些不想被束缚的旅行者成了背包客:拿起背包就走,喜欢哪里就待在哪里。
其实到了西街,哪儿都可以不用去了,坐在街心的露天酒吧里,一杯咖啡、一本书、一盘CD。要我做神仙,我就会反问,那我现在是什么?
阳朔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备去结识陌生的朋友。抛下烦恼,让自己放纵于酒吧音乐中,午后阳光下,寂静老街里。很多游客经过时,经不起这份诱惑,留下来,数月数年,成了这儿的隐士。大隐隐于市,他们中很多人在西街有一家店,但他们又和普通生意人不同,他们坐在一起谈论的是丽江、香格里拉、喀纳斯与西藏。或者消失一段时间,再回来,又带回一段美丽传说。
2001年上半年,大四的第二个学期,我在天津一家知名外企实习。同去实习的许多同学毕业后都留在那家公司工作,而我却在实习三个月后给老板和同事发了一封辞职信。在信的最
后我写道:
Justsaygoodbye,tomorrowIwillleave。
Justsaygoodbye,mydreamistofly。
Justsaygoodbye,maybeIwillfeelbadlytonight。
Justsaygoodbye,evenifIreallydon‘twanttosaygoodbye。
(说一声再见,因为明天我就要离开;说一声再见,因为飞翔是我的梦想。说一声再见,可能今夜我会感到难过;说一声再见,即使我真的不愿说再见。)
随后我就用自己赚到的第一份工资开始了人生中的第一次背包旅行。记得那个硕大的背包是找韩国同学萨姆借的,还借了一把瑞士军刀,除了增加一点儿心中的安全感,并没有太大用处。
现在看当时写的文章,背包走天下的思想已经在心中安家落户了。就是一个人,一个背包,四海为家。
速辞两份工作赴欧洲2002年9月荷兰,格罗宁根
粗大的缆绳被缓缓解开。虽然缆绳表面已被磨得绽裂,却丝毫不妨碍它的结实。生了锈的铁锚被同时拉起,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这是一艘大号帆船,除了船身覆盖了一层铁皮,其余用料都是结实耐用的棕褐色木头。帆船驶出码头,把岸上的风景抛在身后。
船上载着船长夫妇,两条黑白纹路相间的大狗,一条叫Hello,一条叫Goodbye,还有十来个和我一样临时客串海员角色的游客。我们要和船长夫妇生活两天,一起扬帆出海,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感受海洋的浩瀚。
帆船一路向西驶去,目的地是荷兰与英国之间的一片广阔海域,今晚要在那里过夜。天气晴朗,只是风向不定。每个海员都有自己的分工,谁负责解帆布,谁负责拽桅杆,大家按照船长的指令在顺风时扯起风帆,逆风时又赶紧拉下。来来回回七八次,人人头上都浸着汗水。
船行三个小时,已是黄昏时分,前后左右再也看不到一块陆地。西边的天空像一块烧红的炭,灿烂的火苗要将世界吞没一般。
船长说,已经抵达今晚过夜的地方,大家可以休息了。一些人到船舱做饭,剩下的擦干额头上的汗水,裹紧衣服,坐在甲板上看日落。我也挤在他们中间,虽然可以相互取暖,可傍晚的海风仍让人瑟瑟发抖。
背包行天下2001~2004(2)
一直忙碌,还没看清船长的模样。他坐在船头,40岁上下年纪,灰白的头发和胡子,红褐色面庞。他仍穿着短袖,露在外面的胳膊上随处可见疤痕和刺青。船长老婆站在他旁边,脸上的皱纹竟然多过她的丈夫,也把短袖衬衣扎进牛仔裤,显得十分干练。
船长和船长老婆并不互相对视,都把目光投射进幽深的海洋。他们的神态让我想起海盗,那豪气冲天的北欧海盗。拜伦有一篇著名的诗体游记,叫做“海盗生涯”,诗篇的
开头这样写道:
暗蓝色的海上,海水在欢快泼溅。我们的心是自由的,我们的思想无边。
量一量我们的版图,看一看我们的家乡。这全是我们的帝国,它的权力到处通行。
我们过着粗犷的生活,在风暴动荡里。从劳作到休息,什么样的日子都有乐趣。
船长夫妇的生活也是这样的吧。日日辛苦劳作,与海浪搏斗,与海鸥嬉戏,有时也会像现在这样,在风平浪静的时候,把笃定的目光投向深海,就像骄傲的君主,无边的大海就是他们的疆域版图。
莫非他们就是海盗的后裔,遗传或者宿命让他们选择了这样的生活。
我崇拜这样的人,向往这样的生活。
大学时代结束了,那人生最华彩的篇章。为了把四年中最宝贵的记忆定格,我用2001年暑假的两个月时间做了一个个人网站。网站内容分成三个部分:大学、家人、天下。其中大学
板块分量最重,记录了大学生活的点点滴滴,而天下部分只有大学时代的几次旅行和沿途所拍的一些风光照片。没想到正是这个网站,成了我职业旅行生涯的起点。感谢那个暑假,那个天天宅在家中学习Flash,Photoshop,Dreamweaver等网页设计软件的暑假,那个把我的想法画成草图,然后在电脑屏幕上实现的暑假。
暑假结束后我没有马上找工作,而是先用之前打工剩下的钱去了趟五台山。记得在庙宇中吃素斋,吃坏了肚子找不到厕所,就在五台山山顶拉了一泡,正所谓来于此地还于此地。还记得在网吧上网,看到一条新闻占据了所有网站头条,它的视频如同恐怖大片:纽约世贸大厦正轰然倒塌。
回到天津后,我找了一份与海运相关的工作,这是我的第二份工作。工作内容就是每天给客户打电话询问舱位情况,再制作成Excel表格交给网管更新。两个月后辞职,不是不能胜任,只是觉得无聊。
2002年的春天我一个人来到北京,找了第三份工作,在一个咨询公司做物流分析师。每天从网上搜集各种与物流相关的信息,从网站配送流程到仓库分布是否合理,然后制作成简报,公司再通过销售忽悠给客户。
当时租住在北京工业大学附近的一个高层地下室里,每月房租150元,公用浴室每次五元。后来发现,那个浴室几乎只有我在使用。三个月后,我再次辞职,背起行囊去了南中国的广州和深圳旅行。记得交接工作的那一个星期,想着马上就可以重获自由,我的心已经提前飞了起来。
2002年的那个暑假我又宅在家中,把网站升级到2。0版本。增加了“电影”板块,又在“旅行”板块增添了许多页面。旅行和电影,一直是我仅有的两个爱好。旅行,让我可以真切地感受世界;电影,告诉我世界有无限可能。
暑假过后,我来到荷兰攻读研究生。上面那篇文章就是和同学们一起出游时发生的故事。
一定要去巴黎2003年1月法国,巴黎
从阿姆斯特丹开往巴黎的夜车。夜行巴士前一天晚上10点出发,八个小时,经过鹿特丹、海牙、根特、布鲁塞尔。每一站都会有形形色色的人上车,共同的目的地是巴黎。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旁边是个黑人,高且壮,目测约有150公斤。他死死地嵌在座位里,像一块完整的炭,而我则像一颗脆弱的蛋,对比分外鲜明。车里的大灯一直黑着。每个人头顶都有一盏读书灯,发出微弱的黄色光线。隐约看到坐在周围的人,有衣衫褴褛的流浪汉,一个人占了两个座位,脸朝下趴着,一动不动,不知是醉了还是死了。最后一排是两个朋克打扮的年轻人,皮衣皮裤,头发像孔雀开屏,浓重的彩妆搭配鼻环、唇环,不是人就是鬼。
背包行天下2001~2004(3)
我的读书灯一直开着,看L。P。中关于巴黎的章节,到哪里找最便宜的青年旅馆,哪里有最好的爵士乐酒吧,去卢浮宫和凡尔赛宫的交通路线等,然后再把巴黎的诸多景点在地图上连成一条可以不走回头路的路线图。对巴黎的好感很小就已萌发,记得初中毕业时班里流行写同学录,我在每本同学录“你的梦想”一栏里都写下“我要去巴黎!”。由于马上就要中考,班主任查抄了所有同学录。我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她把我单独叫到办公室,说,“知不知道快中考了?!知不知道快中考了?!去巴黎?!能耐大了?!去巴黎?!好啊,有本事现在就去啊?!明天叫你父亲来一趟。
可以分明感到空气中由六个反问感叹句发散出的一股酸臭气在我的脸上液化,普通的孩子会被腐蚀,天生反骨的孩子会分泌出一层保护膜。本来写那留言时我甚至不知道巴黎在哪儿,可年幼的我却横下一条心。我一定要去巴黎!一定要!
就这样看一会儿L。P。,再回忆一段年少时光。看书,回忆。看书,让我一想到巴黎马上就会活生生出现在眼前就兴奋。回忆,又把我的兴奋催眠。
半梦半醒之间,眼皮像扇没有关严的门,一束明亮光线像强盗一样登堂入室——车内大灯突然亮起来——于是我彻底醒了。时间是早晨六点。司机通过麦克风刺激着我的耳膜,巴士已经抵达巴黎汽车西站,请不要离开座位,法国警察要进行抽检。
车门打开,一条警犬一蹿而入,后面跟着两个法国警察。警犬直接扑向那两个朋克打扮的青年。警犬显然训练有素,就像某些人打架,只是一个劲儿狂吠,并不采取实际行动。法国
警察说,请跟我们走一趟。朋克青年也听话得很,说走就走,远不如外表桀骜。
这时身边的黑人第一次开口说话,他俩抽大麻。在荷兰软毒品合法,而在法国是被禁止的。
收拾好背包下车,巴士站和地铁三号线是一体化封闭设计。黑大个儿带我找到地铁站入口。转乘时和他告别,我用刚跟他学会的法语说袄呵袜呵(Aurevoir,法语”再见“的意思),他则张开大嘴露出雪白牙齿龇牙咧嘴地说,栽尖(中文”再见“)。
出站口的台阶仿佛通往梦想的道路,就在看到巴黎的第一缕曙光时,我知道,梦想成真了。
那一年的留学时光,我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欧洲各地旅行,用游学来形容可能更加恰当。但由于囊中羞涩,我只能以各种省钱的方式旅行。比如坐一宿夜车就可以节省一天的住宿费用;比如能走路抵达的地方就不会乘坐公交;比如在巴黎的前两天我只吃了从荷兰带过去的一斤鸡翅和几片面包。当时还是冬天,矿泉水一直暴露在冷风中,竟然被冻成了冰块。但是心中是快乐的,巴黎就在我的脚下,梦想其实并不遥远。现在想来,那些小小的艰苦与磨难已经变成了宝贵的人生财富。
活着的废墟2003年2月西班牙,巴塞罗那
在从巴黎开往巴塞罗那的长途汽车上,我花了六个多小时写完关于巴黎的游记。时间化成文字,文字铺展成厚厚一沓儿稿纸。坐在旁边的西班牙老头不时冲我点头微笑,虽然他完全看不懂我写的是什么,但是却一定看得出我在写很好玩的事情,因为他看我写着写着就会自顾自笑起来。后来我主动找老头儿学西班牙语,也不贪多,学会四句话就已足够:你好,谢谢,对不起,再见。
当我用生涩的西班牙语跟老头说再见的时候,刚早晨六点多。巴塞罗那还没睡醒,懒洋洋,黑糊糊,冷飕飕,接待着我这个异乡来客。
我要找的青年旅馆在市中心,得坐几站地铁。巴塞罗那地铁站给我的感觉并不好,没有人气,偌大的地铁站连一张广告海报都没有。眼前几个人影晃过,长相雷同,似曾相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时又有一个所谓长相雷同的人钻进地铁,此人矮矮胖胖,软软的头发趴在头皮上,腮帮上的胡楂儿泛着青光,与脑海中的形象完全吻合。一拍脑门,桑丘是也。出了地铁,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