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包十年:双脚放在地狱眼睛搁在...-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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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教堂,人就仿佛游进深海的鱼,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凉爽和安静。夕阳余晖透过穹顶,弥散成黄色的光幕,如同从深海看到的天堂景象。
我始终仰视。石柱、墙壁、天顶、门扉,无一不是精细雕刻的杰作,仿佛一面面穿越时空的镜子,让我看到文艺复兴的光彩与荣耀。
处在荣耀中心的是米开朗琪罗。几百年来,似乎只有他达到绘画和雕塑的双重顶峰。他的《创世纪》和《最后的审判》凭借非凡的想象力把圣经里的故事变成有血有肉的图像,扩散了基督教在世界范围内的影响;而他的《大卫》和《摩西》则是任何一本雕塑史都不会错过的内容。除此之外,他还是杰出的建筑师,圣彼得大教堂正是在他的主持下兴建。教堂让米氏作品长久保存,后者则使教堂户枢不蠹。
我在教堂内还看到许多忏悔室。暗红色的实木忏悔室被分成几个隔断,有一些老人进进出出,他们脸上的表情虔诚而凝重。
西方宗教有原罪的说法,人生来是恶的,人心是暗的,需要控制自身欲望,所以教堂才会有忏悔室,作用是让人时时自省。而持续自省会慢慢积淀成生活的习惯,才会对人和善,对事从容。
宗教解决的另一个问题是如何看待死亡。世间所有伟大的精神系统都告诉我们,死亡并不是一切的终结,而只是一段新路途的开始。无论是否有信仰只要能够日日自持,控制欲望,善良而不贪婪,怎样讲都是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
我一直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可是随着年岁渐长,我发现,信仰并不是简单的唯物或者唯心,神学和科学谁是谁非的大问题不是普通人应该考虑的,信仰只是个人内心的一种修习。10年背包生涯,让我走过太多的教堂、庙宇、清真寺,对宗教的认识也从最初的不信到现在虽然还是不信,却认为信比不信要好。因为宗教能解决一些困扰心灵的问题,让人活得更加干净。
其实旅行对我来说已经成为一种信仰,我们都走在各自的朝圣路上。
背包行天下2001~2004(10)
寻找心中的神殿2003年7月希腊,苏尼恩
初中同学家中有全套的《圣斗士星矢》,那是从小学就开始追看的漫画,初中时终于等到大结局。在这部漫画的第一卷,作者车田正美除了普及他的小宇宙理论之外,还让读者明白,青铜和白银圣斗士修炼的终极目标就是能够入住雅典的12宫神殿。于是那些从少年时代就刻印在记忆中的神殿,那华丽的石柱、神秘的力场、庄严的格局,像磁石一样,吸引我在长大后向它靠近。
我坐上从雅典开往苏尼恩的长途班车。清晨的阳光像阿波罗还未睁开的眼睛,在云层中忽隐忽现。希腊是个盛产神仙的国度,除了太阳神阿波罗,还有智慧女神雅典娜、爱神阿佛洛狄忒、海神波塞冬……他们在各自领域呼风唤雨,操控人间喜怒哀乐。他们比中国的神人性许多,后者修道修仙,不吃饭,不做爱,个个高深莫测。而希腊的神却有许多人类缺陷,有的还被发挥到极致,比如自恋、嫉妒、易怒、刚愎自用、兄弟相煎、父女淫乱。他们更像现代的X战警,只是比普通人多了几样超能力而已。
班车沿着海岸线一路南行,爱琴海的波涛从神话时代就拍打着这里的海岸,再硕大的岩石也早已被打磨成细碎的沙砾。车上有几个漂亮女孩直接比基尼打扮,见到人少景靓的海滩就跟司机打声招呼,和那现成的阳光、沙滩以及碧海蓝天融合成一篇笔力轻柔的散文。
苏尼恩海峡在希腊大陆的最南端。越接近它,路边的村镇也就越来越少。当路已到头,终于不见人烟,而那神殿却如同海市蜃楼般,赫然在眼前出现。
这是公元前5世纪时古希腊人为海神波塞冬修建的神殿,也是唯一一座矗立在爱琴海边的神殿。神殿为多立柱式结构,一块块圆形巨石垒成20米高的石柱,再用长条形石块架在柱与柱之间形成梁。神殿靠海的一面已被风化成断壁残垣,但总体格局仍在。
在石柱基座上凌乱刻着许多”到此一游“的签名。看到一个”1888“的字样,应该是某人刻在100多年前的纪念。刻字的人很聪明,如果刻下的是人名,那除了自己,没人在乎你曾经来过。而刻下时间,却能让后来人唏嘘感叹,原来肉身只是渺小微茫的存在。
在神殿旁看到许多日本游客,一拨又一拨,前赴后继,参观神殿应该是日本旅行团希腊游的常规项目。
是否可以这样逆推:20世纪80年代的某一天,一个叫车田正美的日本游客到神殿游览,他被神殿支撑海天的气势感动,产生了创作激情,按照希腊神话12宫的线索创作出《圣斗士星矢》。90年代,《圣斗士星矢》传到中国,希腊的神殿作为这套漫画中唯一有形的物质存在,让无数中国孩子对那神秘所在心生向往。21世纪初,那千万孩子中的一个在长大后背包来到希腊,来到苏尼恩,终于见到那在心中华丽了很久、神秘了很久也庄严了很久的神殿,他终于热泪盈眶。
一件好物可以传世,不仅在于它能够抵御自然的侵蚀,战火的洗礼,还在于它能在不同时代不同民族的人们心中传承,并且让他们在心中记挂,在梦中相见。早晚他们会寻踪而至。
一个人看日落2003年7月希腊,圣托里尼
伊阿镇位于圣托里尼岛北部。巴士停在小镇中心,下车后不用打听方向,跟着人流就一定能找到看日落的最佳地点。此时已经八点半,可太阳仍旧高挂天空,就像大牌明星,不等观众到齐,绝不开始表演。观景台上早已人山人海。我是一个爱热闹的人,但总觉得看日落应该找个安静的地方。静等日落江河,万籁俱寂。
于是一个人朝山下走去。山脚下有许多小旅馆,都建在山坡靠海一侧,从旅馆出来的人都朝上走,只有我是例外。
找到一块空地,安静地坐下来,感觉天地间寂静而辽阔。
拿出相机,调对着我需要的模糊和清楚。本来是要拍夕阳的,可镜头却固执地停在一对恋人身上。在远方的露台上,在夕阳的照耀下,他们抱着、吻着、笑着。
这时候,我也想起了你。
我看过许多日出与日落,有刻意去看的,比如圣托里尼这次;也有邂逅的,比如一天早晨醒来时看到的贝加尔湖日出。以前还会鄙视一些景区,因为没什么好看的景点才把日出日落也算做所谓的十景八景。现在却已懂得该如何去欣赏那照常升起的日月,因为那是我们无法控制的力量,不仅要用微笑面对,更要有敬畏之心。
背包行天下2001~2004(11)
一个人看日落,因为无人分享,所以备感孤单。
第一次露宿街头2003年7月意大利,比萨
从佛罗伦萨开往比萨的末班火车,十点半抵达。从地图上看,从火车站到青年旅馆大概有五公里。虽然火车站门口停着许多趴活儿的的士,但我知道自己负担不起打车费用,于是背上背包,决定走路过去。
一路穿过比萨老城。路灯的昏黄光线打在石板路上映出清冷的光泽,却把道路两旁那些霓虹闪烁的酒店衬托得更加辉煌。我知道酒店里没有房间是为我预备的,于是继续赶路。
路过比萨斜塔,这是整座城市的中心,我也是为它而来,不过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过夜的地方。
在一条路的尽头,终于看到青年旅馆的标志。可是大门紧闭,叫也叫不开,这时两个已经喝得醉醺醺的晚归女孩告诉我今天已经客满。
再次拖着比背包还沉重的身子回到火车站,发现已经没有出城的火车。在火车站旁边找到一家网吧上网,可刚坐下没多久,网管就开始轰人,原来意大利不流行通宵上网。
无家可归,这是我脑子里马上闪出的四个字。却也没觉得自己可怜,因为我知道这将是人生中第一次露宿街头的经历。对于每个第一次,我都会下意识地兴奋起来。
关于露宿地点的选择并不复杂,安全是第一位的。刚才路过斜塔时看到有俩警察和俩保安在来回巡逻,于是再次回到比萨斜塔。
我把睡袋铺在路边,警察没管我,保安没理我,一些夜游比萨的游客朝我笑笑,像是一种鼓励。7月的意大利夜风清凉,钻进睡袋,也不觉得冷。仰望星空,那璀璨的天河,是最温暖的棉被。
醒来时已是早晨六点,身体重新贮满能量。我用相机拍斜塔,可能这些照片和其他人拍的没什么不同。但我知道,我和它有过一夜的交集,于是心满意足地离开。
露宿比萨之前,我已有两天两夜没在床上睡觉了。先从爱琴海的小岛坐了一整夜渡轮的甲板舱到雅典,再坐火车横穿希腊大陆。再一夜渡轮甲板舱从希腊回到意大利,然后又坐了一整天火车,抵达比萨时已经筋疲力尽。后来又先后经历青年旅馆打烊、火车站打烊、网吧打烊的人算不如天算,再次来到比萨斜塔时已经凌晨一点。不过那一夜,我睡得很香很好。
多走多看才不算白活2003年7月法国,马赛
从马赛开往日内瓦的国际特快列车,车窗外是普罗旺斯的如画风景,可由于抓不住瞬间,所以视而不见。坐在我对面的是个法国老头儿,面色红润,感觉容易亲近。刚上火车时,是他帮我把70升的巨大背包托上了行李架。
我们聊天。他问我,一个人?
我说是。
去哪里?
瑞士,我要去看瑞士的雪山。
显然他对旅行很感兴趣,接着滔滔不绝地讲起年轻时一个人周游世界的种种有趣经历。最后说,年轻人,人只活一次,有太多的地方你没去过,太多的风景你没见过。一定要多走走多看看,才不算白活。
我说,一定。
人一生总需要一个领路人。我很幸运,遇到他时我还年轻。
海关裸体搜身2003年7月瑞士,日内瓦
火车驶进日内瓦市区后减速慢行,远远望见日内瓦湖中一座高达百米的喷泉,它披散的银色发丝化作水雾在天空中画出一道彩虹。
由于瑞士没有签署申根协定,国际旅客下车后要接受海关检查。
持欧盟护照和非欧盟护照的人按照指示自动分成两队,前者只是例行公事,很快走得干干净净。我们这一队多是背包旅行者,各种肤色,独来独往。装备也都雷同:庞大的背包上顶着卷成圆筒的防潮垫,两边挂着涉水用的靴子,斜插着水壶。旅途疲惫掩藏不住我们对未知城市的期待,个个脸上挂着彩色的光。
即使同样来自非欧盟国家,那个把守海关的瑞士老头儿似乎也只对亚洲、非洲和中东地区的旅客重点关照。而那些长得酷似欧洲人的美国人、澳洲人也都很快被放行。一个头上包着白头巾的印巴人被盘问了足有五分钟,我身后的白人女孩等得不耐烦,小声嘟囔,快点儿!快点儿!快点儿!
我把护照递进窗口,瑞士老头儿看了一眼护照封面,又透过厚厚的镜片用余光扫了我一眼,仿佛在说,哦,中国人。随后老头儿翻到资料页,仔细研究护照里的照片,再仔细盯着我看。然后起身把护照上的资料页和签证页复印,这是其他人都没有的程序,麻烦的印巴人都没我这么麻烦。我朝身后的女孩做鬼脸,表示我也莫名其妙并且无能为力。
背包行天下2001~2004(12)
老头儿复印完证件后,跟另一个高个儿工作人员嘀咕了几句。高个儿去打电话,老头儿回到座位,对着护照,又问了几个不是问题的问题,比如国籍、生日、年龄。问完了,说,请
到旁边等一下,就叫下一个,并没有把护照还给我。
后面的女孩很快通关,从我身边经过时送来一个表示同情的微笑。
高个儿打完电话,不知从哪里牵出一条德国黑背,狗鼻子在我和我的背包上一通乱嗅。随后高个儿让我把背包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睡袋、数码相机、牙刷、牙膏、被团得皱在一起的T恤……所有装备都在无声证明着它们的主人只是一个普通的旅行者。
搜完了,高个儿仍不甘心,我也开始不甘心了,向来对没经历过的事情抱有极大热情,热烈期待着他的下一步行动。
高个儿想了一下,把我叫进一个空房间,开了灯。他说,请把衣服脱了。
T恤、旅游鞋、袜子、牛仔裤,我把衣服一件一件脱掉,脱得只剩下内裤。
内裤也脱!
全都脱完,我一丝不挂地站着,不觉得害怕或者尴尬,只是觉得有点儿冷。
看到我的”清白“,他也明白再也查不出什么,就让我把衣服穿上。
海关老头儿还我护照时,镜片后还闪烁着将信将疑的目光。
眼看戏入尾声,我甚至有些轻微失望,刚才还乐观地想,最好能查出点儿什么,然后把我遣送回国,还能省一张机票,或者让我到阿尔卑斯放羊。
旅途中这样的倒霉事其实还挺多的,比如被偷、被骗、被抢。最危险的一次,我和劫匪在大街中央拼了一分钟,我大喊着NONONONONO!他挥拳打我,可我死死护住相机,就是没有松手。后来回想起来既佩服自己的勇气也有点儿后怕。其实只要人还在,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欧洲是个什么样儿2003年8月比利时,布鲁日
在欧洲诸多小城中,唯有布鲁日,依然顽强保持着中世纪时的模样。
中世纪的时候,布鲁日河道密布,港口繁忙,是比利时最重要的商埠,也是从英国前往欧洲各地的必经之路。后来由于河道淤积,运河贸易中断,布鲁日就此没落,被历史的大手从欧洲经济版图上一抹,就再也没有振作起来。不知这是布鲁日的幸运还是不幸,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时间仿佛在那个时候的布鲁日停滞。直到今天,在布鲁日的街头仍然飘散着一种中世纪的气息。这里有13世纪的建筑,14世纪的雕塑,15世纪的城堡,16世纪的街道。所有这一切,几百年来,竟没有太大变化,人文景观与自然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