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第三卷 全译-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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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重车弱卒与肥马悍胡相逐,其不能济固宜矣。又,三年之丧,天下之达丧;汉氏节其臣则可矣,薄其子则乱也。凡法有变于古而刻于情,则莫能顺焉;至乎败于礼而安于身,必遽而奉之。今陛下以大孝始基,宜反斯谬。又,举天下以奉一君,何患不给?一体炫金,不及百两,一岁美衣,不过数袭;而必收宝连椟,集服累笥,目岂常视,身未时亲,是椟带宝、笥 著衣也,何糜蠹之剧,惑鄙之甚邪!且细作始并,以为俭节;而市造华怪,即传于民。如此,则迁也,非罢也。凡厥庶民,制度日侈,见车马不辨贵贱,视冠服不知尊卑。尚方今造一物,小民明已睥睨;宫中朝制一衣,庶家晚已裁学。侈丽之源,实先宫阃。又,设官者宜官称事立,人称官置,王侯识未堪务,不应强仕。且帝子未官,人谁谓贱?但宜详置宾友,茂择正人,亦何必列长史、参军、别驾从事,然后为贵哉。又,俗好以毁沈人,不察其所以致毁;以誉进人,不察其所以致誉。毁徒皆鄙,则宜擢其毁者;誉党悉庸,则宜退其誉者。如此,则毁誉不妄,善恶分矣。凡无世不有言事,无时不有下令。然升平不至,昏危相继,何哉?设令之本非实故也。”书奏,忤旨,自解去职。朗,峤之弟也。
中军录事参军周朗给刘骏上书,认为:“如果毒素在身体内,就一定要从看似不要紧的时候下刀子。如今,历下和泗水之间,用不着派重兵戍守。谈论国事的人都认定胡虏已经衰退,我们不用回避害怕他们,但他们却不知道我们国家的弊病比胡虏要严重得多。现在,我们空守这么一座孤城,这不过是白白浪费财力物力和人力。假使胡虏派出三千轻骑兵,对我们边境轮番进行攻击和骚扰,春天的时候,他们前来践踏我们的麦苗;秋天的时候,他们前来掠夺我们收割好的粮食,我们的水路和陆路两方面的运输漕米,也会被他们两次切断,这么做,胡虏一点不感到劳累,而我们的边境却已困苦不堪,不出二年时间,我们边境的戍边士卒就会四散逃光,老百姓也会搬家逃走,这是踮起脚跟就可以等来的。当今之世,人人都知道不可以羊追狼,不可以蟹捕鼠,可我们却恰恰是在让那些笨重的战车和衰弱不堪的士卒同肥壮的战马和强悍的胡虏追逐厮杀,这样做是不行的,这本是情理之中的事。而且,三年丧礼,是遍及天下的大丧,当年,汉王朝命令臣下节制丧期,这是可以的,但假如让当儿子的节制丧期,就乱了礼数。大凡对古代之法有所改变而薄于人情,没有一个是能够顺利进行的。可是,对于败坏礼教,使自己安逸舒服地活着的事,却肯定马上就去接受和执行。如今,陛下您是以天下大孝作为基础开始您的事业的,这就更应该一反这种改变三年之丧的错误。另外,拿普天之下的财富来侍奉一个君主,哪里用得着担心会供应不上?即使是一身的黄金装饰,这也用不上一百两。一年都穿华贵漂亮的衣服,也不过几套就够了。可却一定要把这些珠宝全都锁在柜子里留着不用,把一件件漂亮的衣服收起来放在箱子里不穿,眼睛不能常常看见这些东西,身体也不能经常穿一穿,最终却是这些柜子,箱子拥有这些珠宝、穿戴这些衣服了。为什么要浪费到这种地步?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糊涂呢?而且,细作署刚刚和尚方合并,这是为了实行勤俭节约。可是,市上所制造的华丽奇巧的东西,已经传到了老百姓中间。这些华丽奇巧的东西只是从宫廷传到了民间,转移了地方,却并没有把它消灭。民间百姓的生活习俗一天天奢靡起来,从他们乘坐的车马上看,不能分辨出地位的高低贵贱,从他们所戴的帽子、所穿的衣服上不能了解他们职位的尊卑。尚方署如果今天制造了一崐个小小的器物,那么民间第二天就能知道它的制作方法;宫内如果在早晨缝制了一件衣服,老百姓家里晚上就能知道怎么裁剪。民间奢侈华丽的源头,实在是最早出现在皇宫之中。再者,朝廷设立官位,官位应当和管理的事务相称,任职官员应当和官位相称。如果王爷、侯爵们的才能不能胜任某一职位,就不应该强迫他们做官。况且,皇帝的儿子即使不做官又有谁能说他低贱呢?只是应该仔细地为他们设置属官,选择正直、有才能的人,何必一定要具有长史、参军、别驾从事这些官职,尔后才能算是尊贵的人呢?另外,如今的风气是人们喜欢诽谤人而埋没人的才能,而却不去详查被诽谤者所以被诽谤的原因;人们喜欢根据赞誉的话去提升某人,而不去详查被赞誉者所以被赞誉的原因。如果诽谤者是一个卑鄙无耻之徒,那么,朝廷就应该提升被他诽谤的人。如果赞誉者都是一些平庸无能之辈,那么,朝廷就应该辞退被他们赞誉的人。这样一来,无论是诽谤或赞誉,都不致于是虚妄错误的,善与恶也就很分明了。大体上说,没有一个时代没有直言上书的事,也没有一个时代没有询问下情、征求直言上书的事。可是,如果太平盛世并没有出现,而昏暗危险却相继来临,那是什么原因呢?最根本的原因可能就是,征求直言上书并不是出于真心”。周朗把奏章呈报给刘骏,完全不合刘骏的心意,所以他自行辞职回家了。周朗是周峤的弟弟。
侍中谢庄上言:“诏云:‘贵戚竞利,悉皆禁绝。’此实允惬民听。若有犯违,则应依制裁纠;若废法申恩,便为明诏既下而声实乘爽也。臣愚谓大臣在禄位者,尤不宜与民争利。不审可得在此诏不?”庄,弘微之子也。
侍中谢庄上书说:“陛下诏书说:‘皇亲国戚竞相争利,一律加以禁绝’。这实在是满足了老百姓的愿望。假如有人违反了这一规定,就应该按照法律制裁他。如果不按照法律去制裁,而只是强调皇室的宽大厚恩,那就表明诏令虽然已经颁下来,而名声和实际不相符合。臣冒昧地认为,有俸禄有地位的大臣,更不应该同老百姓争夺小利。我的这点意见,不知道是否符合诏令的本意。”谢庄是谢弘微的儿子。
上多变易太祖之制,郡县以三周为满,宋之善政,于是乎衰。
刘骏对文帝所制订的典章制度,大都做了改变。郡、县长的任职期限以三年为限。刘宋良好的政治风尚,从此走向衰败。
'20'乙丑,魏濮阳王闾若文、征西大将军永昌王仁皆坐谋叛,仁赐死于长安,若文伏诛。
'20'乙丑(二十五日),北魏濮阳王闾若文和征西大将军、永昌王拓跋仁,图谋反叛,拓跋仁在长安被赐自杀,闾若文被斩首。
'21'南平穆王铄素负才能,意常轻上;又为太子劭所任,出降最晚。上潜使人毒之,己巳,铄卒,赠司徒,以商臣之谥谥之。
'21'刘宋南平穆王刘铄对自己的才华能力一向很自负,所以平时在言谈举止之间多少有点轻视刘骏,他又曾接受刘劭的任命,是最后一个出来投降的。于是,刘骏偷偷派人向刘铄下毒。己巳(二十九日),刘铄去世。刘骏下诏,追赠他为司徒,并用楚国太子商臣的谥号作为刘铄的谥号。
'22'南海太守萧简据广州反。简,斌之弟也。诏新南海太守南昌邓琬、始兴太守沈法系讨之。法系,庆之之从弟也。简诳其众曰:“台军是贼劭所遣。”众信之,为之固守。琬先至,止为一攻道;法系至,曰:“宜四面并攻;若守一道,何时可拔!”琬不从。法系曰:“更相申五十日。”日尽又不克,乃从之。八道俱攻,一日即破之。九月,丁卯,斩简,广州平。法系封府库付琬而还。
'22'刘宋南海太守萧简占据广州城反叛。萧简是萧斌的弟弟。刘骏颁下诏令,任命新任南海太守、南昌人邓琬和始兴太守沈法系一齐出兵前去讨伐。沈法系是沈庆之的堂弟。萧简欺骗他手下的人说:“朝廷来的军队,是叛贼刘劭派遣来的。”他手下的人相信了萧简的谎言,所以为他卖命固守广州城池。邓琬率兵首先到达,只作一面攻击。随后,沈法系赶到,说:“我们应该从四方同时进攻,如果只是从一面攻战,什么时候才能攻下来呢”?邓琬没有接受沈法系的建议。沈法系说:“我们再把约定进攻期限延长五十天。”五十天的期限到了,他们仍然没有攻下广州,邓琬这才接受沈法系的建议,军队从八路同时围攻,只一天的功夫就攻克了广州城。九月,丁卯(二十八日),将萧简斩首,广州叛乱全部平息。沈法系查封了广州城内的仓库,把它交付给邓琬,自崐己率领军队返回。
'23'冬,十一月,丙午,以左军将军鲁秀为司州刺史。
'23'冬季,十一月,丙午(初八),刘宋任命左军将军鲁秀为司州刺史。
'24'辛酉,魏主如信都、中山。
'24'辛酉(二十三日),北魏国主前往信都、中山。
'25'十二月,癸未,以将置东宫,省太子率更令等官,中庶子等各减旧员之半。
'25'十二月,癸未(十五日),刘宋因为将要设置东宫,撤销太子率更令等官职,中庶子等官职按旧编制减少一半。
'26'甲午,魏主还平城。
'26'甲午(二十六日),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资治通鉴第一百二十八卷(回目录)
宋纪十 世祖孝武皇帝上孝建元年(甲午、454)
宋纪十 宋孝武帝孝建元年(甲午,公元454年)
'1'春,正月,己亥朔,上祀南郊,改元,大赦。甲辰,以尚书令何尚之为左光禄大夫、护军将军,以左卫将军颜竣为吏部尚书、领骁骑将军。
'1'春季,正月,已亥朔(初一),刘宋孝武帝刘骏前往南郊祭天,改年号为孝建,实行大赦。甲辰(初六),任命尚书令何尚之为左光禄大夫、护军将军,左卫将军颜竣为吏部尚书、领骁骑将军。
'2'壬戌,更铸孝建四铢钱。
'2'壬戌(二十四日),刘宋改铸孝建四铢钱。
'3'乙丑,魏以侍中伊为司空。
'3'乙丑(二十七日);北魏任命侍中伊为司空。
'4'丙子,立皇子子业为太子。
'4'丙子(二十八日),刘宋孝武帝立皇子刘子业为太子。
'5'初,江州刺史臧质,自谓人才足为一世英雄;太子劭之乱,质潜有异图,以荆州刺史南郡王义宣庸暗易制,欲外相推奉,因而覆之。质于义宣为内兄,既至江陵,即称名拜义宣。义宣惊愕问故。质曰:“事中宜然。”时义宣已奉帝为主,故其计不行。及至新亭,又拜江夏王义恭,曰:“天下屯危,礼异常日。”
'5'当初,刘宋江州刺史臧质认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足可以称为一代英雄。太子刘劭杀父时,臧质暗中有叛逆的打算。他认为荆州刺史、南郡王刘义宣昏庸无能,容易受人控制,所以,准备表面拥戴刘义宣称帝,再趁机推翻他。臧质是刘义宣的表哥,他到了江陵以后,却自称名字去叩拜刘义宣,刘义宣见状极为惊愕,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臧质回答说:“事变之中,理应如此。”当时刘义宣已明确表示拥护刘骏称帝,臧质的计划没有实现。他们到达新亭的时候,臧质又用同样的礼仪去叩拜江夏王刘义恭,并且说:“此刻天下危机四伏,岌岌可危,礼仪也应跟平时的日子不一样。”
劭既诛,义宣与质功皆第一,由是骄恣,事多专行,凡所求欲,无不必从。义宣在荆州十年,财富兵强;朝廷所下制度,意有不同,一不遵承。质自建康之江州,舫千馀乘,部伍前后百馀里。帝方自揽威权,而质以少主遇之,政刑庆赏,一不咨禀。擅用湓口、钩圻米,台符屡加检诘,渐致猜惧。
刘劭被斩以后,刘义宣和臧质的功劳都列为第一等,于是他们又开始骄横跋扈起来,做事大都独断专行,横行霸道,他们向朝廷所要求的东西,没有不被依从的。刘义宣在镇守荆州十年期间,财产丰富、兵力强盛。朝廷颁布的法令章程,刘义宣只要不同意,就不遵照执行。臧质从建康前往江州就任时,带了一千多艘船,船队前后相接有一百多里。孝武帝此时也正独揽大权以显示自己的威严和权要。可是,臧质却把他当成一个不懂事的少年君主来对待,因此,有关行政、刑法和庆贺奖赏之类的事情,他都一律不奏请刘骏批准。臧质又擅自动用湓口和钩圻粮仓里的粮食,因此,朝廷多次调查追问臧质这一事件,双方渐渐相互猜忌对立起来。
帝淫义宣诸女,义宣由是恨怒。质乃遣密信说义宣,以为“负不赏之功,挟震主之威,自古能全者有几?今万物系心于公,声迹已著;见几不作,将为他人所先。若命徐遗宝、鲁爽而驱西北精兵来屯江上,质帅九江楼船为公前驱,已为得天下之半。公以八州之众,徐进而临之,虽韩、白更生,不能为建康计矣。且少主失德,闻于道路;沈、柳诸将,亦我之故人,谁肯为少主尽力者!夫不可留者年也,不可失者时也。质常恐溘先朝露,不得展其旅力,为公扫除,于时悔之何及。”义宣腹心将佐谘议参军蔡超、司马竺超民等咸有富贵之望,欲倚质威名以成其业,共劝义宣从其计。质女为义宣子采之妇。义宣谓质无复异同,遂许之。超民,夔之子也。臧敦时为黄门侍郎,帝使敦至义宣所,道经寻阳,质更令敦说诱义宣,义宣意遂定。
孝武帝奸淫了刘义宣留在建康的所有女儿,刘义宣听说后,十分气愤和怨恨。臧质就偷偷派遣密使前去游说刘义宣,认为:“立下无法奖赏的大功,身负使皇帝都感到震惊的威望,自古以来有几个人能够保全自己呢?如今,万众一心,归向于您,您的名声和信誉已经传播到四方去了,这样好的机会不采取行动,就会被别人抢先。假如您命令徐遗宝、鲁爽驱使西北的精锐部队前来驻崐屯长江,我臧质就率领九江的船只做您的前锋,那样就为您得到一半天的下。您可以率领八个州的军队,缓慢地向前推进,兵临建康,那么,即使是韩信、白起转世再生,也不能为建康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来。况且,如今少主丧失道德,丑名路人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