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哲学史 罗素-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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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其害以致叛教。虽然如此,犹太人在很大的程度上,却达成了一项重大的发展,那就
是以个人的罪来代替了公共社会的罪。最初是犹太民族犯了罪,因而受到集体地惩罚;
但后来罪却更多地变为个人问题,因而失去了它的政治性格。及至教会代替了犹太民族,
这变化更具备了根本性的意义。因为教会作为一个精神实体,是不会犯罪的,而个别罪
人犹可与教会断决关系。如上所述,罪恶是与自负心相关联的。最初所谓自负心指犹太
民族的自负心,而后便成为个人的自负心但与教会无关,因为教会从来不犯罪。因
而基督神学有了两个组成部分:一部分关系到教会;另一部分则关系到个人的灵魂。及
至后世,天主教徒特别强调前者;而新教徒却强调后者。但在圣奥古斯丁二者却是均等
存在的,丝毫没有不调和的感觉。得救者是上帝预先决定拯救的人;这是灵魂和神的一
种直接关系。但一个人若不接受洗礼成为教会的一员则绝对不能得救;这就使得教会成
为灵魂与上帝之间的媒介。对这种直接关系来说,罪恶是个根本性的问题。因为它说明
仁慈的上帝如何能让人受苦,同时,尽管如此,个人的灵魂却又能在神造的世界中占最
重要的地位。因此,无怪乎成为宗教改革所倚重的神学却要出于一个罪恶观念反常的人
物了。
关于梨的问题就叙述到这里为止。下面让我们看一下《忏悔录》对其他一些问题的
提法。
奥古斯丁叙述:他如何倚着母亲的双膝轻松愉快地学会了拉丁语,但他却讨厌希腊
语,因他在学校里学希腊语的时候,“曾受到残酷的威胁和惩罚。”以致到了晚年,他
的希腊语知识还很有限。从这个问题的对比来看,人们可能认为他会得出一条教训用以
支持温和的教育方法;可是他所说的却是:
“十分明显,自由的好奇心比可怕的义务感更有力地促使我们学会这些事物。按照
你的律法只有这种义务感才能限制那自由的动摇,噢,我的上帝!你的律法,从师父的
棍棒以至于殉道者的试炼,因为你的律法具有给我们混入某种有益的苦痛的效力,这种
苦痛会召唤我们远离那有害的欢乐,正是由于这欢乐我们才离开了你重新回到
你的面前”。
教师的鞭策虽然没能让他学会希腊语,但却医治了他那种有害的欢乐。根据这一理
由,鞭策也成为教育工作中值得向往的一部分。对于那些把罪恶认为是人类所关心事务
中最重要的人来说,这种看法是合乎逻辑的。他进一步指出,他不止在儿童时代犯了罪,
例如说谎和偷窃食物等,而是在更早的时期就已犯了罪;他当真用了一整章的篇幅(第
一卷第篇章)证明甚至啜乳的婴儿也充满了罪恶,例如:贪食、嫉妒和其他一些可怕的
邪恶。
当他进入青春期以后,他被情欲制服了。“当我的肉体到达十六岁的那年,当出于
人间邪恶的情欲,肆其淫威支配了我虽然这曾为你的律法所禁止而我则完全委
身于其中的时候,我简直无从得悉我的处境,以及我究竟距离你天庭的喜乐有多远?”
他父亲没有为防止这种坏事而操心,他只是对奥古斯丁的学业给予帮助。他的母亲
圣蒙尼卡和他父亲相反劝他要保持童贞,但却毫无成效。然而即便是他母亲在当时也没
建议他结婚,“唯恐家室之累会妨碍我的前途。”
十六岁时,他去到迦太基。“在我的周围沸腾着无法无天的爱情。我现在还没有恋
爱,然而却在热爱着恋爱;同时出于一种根深蒂固的愿望,对自己无所愿望感到憎恨。
我寻求我能恋爱的人,热中于恋爱,并憎恨安全……当时爱与被爱对我来说都是甜蜜的;
尤其在我享受我的爱人时,那就更为甜蜜。因此我竟以淫欲的污物玷污了友谊的清泉;
以淫猥的地狱遮掩了它的光辉。”①这些话叙述了他和一位多年衷心相爱的妇人关系;
②她为他生了一个男孩,奥古斯丁也很爱这个孩子,在他改宗之后,曾特别关心这孩子
的宗教教育。
他和他母亲必须开始考虑他应该结婚的时候到了。他和他母亲所赞许的一个少女订
了婚。于是他必须和他以前的情人断绝关系。他说:“我的情人,作为我结婚的障碍,
被人从我身边扯走了。我这颗依恋着她的心被人扯裂、受伤和流着鲜血。她把孩子留给
我,自己回到非洲(当时奥古斯丁住在米兰);并向你发誓决不结交其他男人。”但由
于未婚及年幼,两年之内尚不能举行婚礼,期间他又结识了一个情人,但这次却不如以
前那么公开,并且很少为人所知。他的良心使他越发不安了。于是他经常祷告说:“主
啊,赐给我贞操和克制吧,只是不要在当前。”在他婚期尚未到来以前,宗教终于获得
了全胜,此后他终生一直过着独身生活。
现在让我们回叙一下较早的时期:十九岁那年,当他精通了修辞学之后,西塞罗的
作品重新把他引向了哲学。他试着阅读圣经,但发现它缺乏西塞罗式的威严。就在这时
期他信奉了摩尼教,这事曾使他母亲大为伤心。他当了修辞学的专业教师。但也热中于
占星术,晚年时因占星术教导:“你的罪之所以不可避免,其原因在于天上。”而厌弃
了它。他尽量阅读拉丁文的哲学书籍;他特别提及,在没有教师的帮助下,理解了亚里
士多德的十大范畴。“我这个邪情恶欲的万恶奴才,自行阅读了一切所谓‘文艺’之书;
懂得我所能读到的一切,可是这究竟于我自己有了什么益处?……因为我背向光明,面
对着被光照亮的东西;因而我的脸面……本身却未得到光辉的照耀。”这时他认为神是
一个巨大的光辉物体,而他本身则是那物体的一部分。我们本来期待他详述一下摩尼教
的教义,而不只是指出它们之为荒谬。
使人感到兴趣的是:圣奥古斯丁反对摩尼教最初的一些理由却是有关科学的。当他
回忆,从一些卓越的天文学家作其中所学到的一些知识时,他说:“我把那些作品和摩
尼基乌斯所说的对比了一下,他以狂人式的愚蠢大量写下了内容丰富的关于各至、夏至、
春分、秋分、日月蚀以及其他被我从世俗哲学书籍中学到的有关问题的论证,没有一样
能够使我满意,但是我却被命令着相信这些,它们不但不符合我自己推算与观察的结果
而且还与它们互相背谬。”他特别细心地指出,科学上的错误不能成为信仰方面错误的
标志;只有以权威自居,说成是得自神的灵感时,那才成为信仰方面错误的标志。这令
人设想,如果奥古斯丁生在伽利略所处的时代,那末他又将作何感想。
为了想解决他的疑问,摩尼教中一位以学问最为著称的主教浮士德会见他并和他进
行了辩难。“我首先感到他除了语法以外,对其他各门科学是极端无知的;而且即便是
对于语法的知识也还是普通一般而已。但是他曾经读过塔利的《讲演集》,一小部分塞
涅卡的著作,某些诗集,以及几本带有逻辑性的拉丁文摩尼教经卷。由于他素常习惯于
讲话,掌握了一定程度的雄辩术,而且受到良知的统辖,显得如此温文尔雅,因而使人
感到他的雄辩十分愉快而动听。”
他发现浮士德完全不能解决他在天文学方面的疑难。他说:摩尼教著作中“充斥着
一些冗长的关于天空、星宿、太阳和月亮的神话”这些和天文学家的发现是不一致的;
当他问浮士德这些事情的时候,浮士德便坦率地承认了他的无知。“正是如此,我却更
喜欢他了。因为一个正直人的谦虚比我所要探求的知识是更有魅力的;而我发现他在一
些更为困难更为微妙的问题上也还是如此。”
这种见解当真是惊人的豁达,是我们不会期待于那个时代的。而且,这和奥古斯丁
晚年对待异端者所持的态度也还不十分协调。
这时,他决定到罗马去。据他说,这倒不是因为在罗马教师的收入比迦太基优厚;
而是因为听说那里上课时的秩序较好。在迦太基,学生们闹得几乎无法授课;在罗马,
虽说课堂秩序较好,但学生们却以欺骗的方式来拖欠束脩。
在罗马时他仍然和摩尼教徒互相来往,但已不大相信他们的正确性了。他开始认为,
学院派的人们主张人应该怀疑一切的说法是正确的。但他仍同意摩尼教徒的看法认为:
“并不是我们本身犯罪,而是其他某种天性(我不知道是什么天性)在我们内部犯罪”,
同时,他相信恶魔是一种具有实体的东西。这明显地说明在他改宗前后,他曾为罪恶的
问题所缠绕。
在罗马大约住了一年以后,西马库斯长官把他送到米兰,因为米兰市曾要求派遣一
位修辞学的教师。在米兰他结识了安布洛斯,“全世界知名人士中最杰出的人物之一。”
他逐渐爱上了安布洛斯的慈祥,并于天主教教义与摩尼教教义二者之间更多地爱上了前
者。以前他从学院派学到的怀疑主义却暂时使他踌躇不前。不过,“由于那些哲学家没
有基督教赎之名,所以我坚决拒绝把我这病弱的心交托给他们来看护。”在米兰他和他
母亲生活在一片;母亲对于促成他改宗的最后阶段起了很大作用。她是个热心的天主教
徒。奥古斯丁总是以一种尊敬的笔调来叙述自己的母亲。在这一期间,由于安布洛斯忙
得没有机会和他私下交谈,这时母亲便对他更为重要了。
奥古斯丁于该书中将柏拉图哲学与基督教教义进行比较的那一章是饶有兴趣的。他
说主在这时赐给他“一些从希腊文译成拉丁文的柏拉图主义者的著作。虽然字句有些出
入,但根据不同的理由,我于其中读到以下的旨趣,‘太初有道,道与上帝同在,道就
是上帝:这道太初与上帝同在;万物是借着他造的,没有他就没有万物:他所创造的是
生命,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里,而黑暗却不接受光。’虽然说人的灵魂‘给
光作见证’,但他本身‘却不是光’,只有上帝、上帝的道,‘才是真光,它照亮一切
生在世上的人,’并且‘他在世界之中,而这世界也是借着他创造的,但世界却不认识
他。’但是我没有从中读到:‘他到他自己的地方来,他自己的人倒不接待他。凡接待
他的,就是信他名的人,他就赐他们权柄,作上帝的儿女。’”他没有在其中读到:
“道成肉身,住在我们中间”;也没有读到:“他就自己卑微,存心顺服,以至于死,
且死在十字架上”;也没有读到:“因耶稣的名,无不屈膝”这些话。
泛言之,他从柏拉图主义者那里找到了道(logos)的形而上学教义;但是没有找到
道成肉身,以及人类救赎的教义。与这些教义相似的因素曾存在于奥尔弗斯教或其他神
秘宗教;但奥古斯丁则似乎对此一无所知。总之,这些宗教并不象基督教那样,与比较
近期的历史事件发生过联系。
与二元论者的摩尼教徒相反,奥古斯丁开始相信:罪恶并不起源于某种实体,而是
起源于意志中的邪恶。
他在圣保罗的著述中找到了特殊的安慰。
经过深刻的内心的斗争之后,他终于改了宗教(公元386年);他抛弃了教职、情人
和未婚妻;在短期间的蛰居默想后,接受了安布洛斯的洗礼。他母亲为此感到高兴,但
不久她便死去了。公元388年他回到非洲,在那里度过余生;这时他完全忙于主教的公务,
和进行写作来驳斥杜纳图斯派、摩尼教以及裴拉鸠斯派等异端。
第四章 圣奥古斯丁的哲学与神学
圣奥古斯丁是一个著述极其丰富的作家,他的著作主要是关于神学问题。他的一些
争论性的文章属于时事问题,于一旦成功之后随即失去其所有的意义;但某些文章,特
别是关系到裴拉鸠斯教派的文章,却一直到现代仍然具有其现实的影响。我不想论及他
所有的作品,我只是把我认为具有内在性的、或历史性的重要论著作一番考察:
第一:他的纯粹哲学,特别是他的时间论;
第二:在《上帝之城》一书中所展示的历史哲学;
第三:作为反对裴拉鸠斯教派而提出的有关救赎的理论。
1纯粹哲学
一般来说,圣奥古斯丁并不专心致力于纯粹哲学,但当他这样做的时候,却显示出
很卓越的才能。历史上有许多人,他们纯粹思辨的见解曾受到符合经文必要性的影响,
奥古斯丁在这一长串人物中则占据首要位置。然而这种情况对早期基督教哲学家们,例
如对欧利根来说,便是不适合的。在欧利根的著述中基督教和柏拉图主义同时并存,且
不互相渗透。与此相反,在奥古斯丁的著述中纯粹哲学的独创思想却受到柏拉图主义在
某些方面,与《创世记》不相协调这一事实的刺激。
在圣奥古斯丁的著作中,《忏悔录》第十一卷是最好的纯粹哲学作品。一些普通版
本的《忏悔录》只有十卷,因为十卷以后的部分是枯燥乏味的;其所以枯燥乏味正是由
于这一部分不是传记,而是很好的哲学。第十一卷涉及的问题是:假如创世有如《创世
记》第一章,有如奥古斯丁反驳摩尼教徒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