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思想通史 第五卷-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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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用爱人’等,言乎?行乎?”(“颜习齐先生言行录”卷下“王
次亭”第十二)
心上思过,口上讲过,书上见过,都不得力,临事时依旧是所
习者出。(“存学编”卷一“学辩二”)
颜子所好之学,仆不敢言,但七十子于“诗”、“书”、六艺
皆习而通之。后之大儒。。好说颜子所好之学,吾不知颜子之好
学,即同七十子之习而通之者而涵养更精乎?抑外七十子习而通之
者别有一种学而好之乎?噫!从祀孔子庙庭者非曰滥觞章句,则曰
打诨禅宗,皆日学颜子之所学。噫!。。(“四书正误”卷三)
他赞同他的朋友刁蒙吉翻改孟子的话:“著之而不行焉,察矣而不习焉,
终身知之而不由其道者众也。”(见“存学编”卷一“由道”)他自己更透
辟地分析脱离实陈的教条主义的危害,说:
。。然但以读经史订群书为穷理处事以求道之功,则相隔千
里,以读经史订群书为即穷理处事,曰道在是焉,则相隔万里
矣。。。譬之学琴然,“诗”、“书”,犹琴谱也,烂熟琴谱,讲
解分明,可谓学琴乎?故曰以讲读为求道之功,相隔千里也。更有
一妄人,指琴谱曰是即琴也,辩音律,协声韵;理性情,通神明,
此物此事也,谱果琴乎?故曰:以书为道,相隔万里也。千里万里,
何言之远也?亦譬之学琴然,歌得其调,抚烂其指,弦求中音,徽
求中节,声求协律,是谓之学琴矣,未为习琴也。手随心,音随手,
清浊疾徐有常规,鼓有常功,奏有常乐,是之谓习琴矣,未为能琴
也。弦器可手制也;音律可耳审也;诗歌惟其所欲也;心与手忘,
手与弦忘,私欲不作于心,太和常在于室,感应阴阳,化物达天,
于是乎命之曰能琴。今手不弹,心不会,但以讲读琴谱为学琴,是
渡河而望江也,故曰:千里也。今目不睹,耳不闻,但以谱为琴;
是指蓟北而谈云南也,故曰:万里也。(“存学编”卷三“性理评”)
第二、“习”含有证验的意义。他说:
譬之于医,黄帝“素问”、“金匮”、“玉函”,所以明医理
也;而疗疾救世,则必诊脉制药针灸摩砭为之力也。令有妄人者,
止务览医者千百卷,熟读详说,以为予国手矣;视诊脉制药针灸摩
砭,以为术家之粗,不足学也,书日博,识日精;一人倡之,举世
效之,岐黄盈天下,而天下之人,病相枕死相接也,可谓明医乎?
愚以为从事方脉药饵针灸摩泛疗疾救世者,所以为医也;读书取以
明此也。若读尽医书,而鄙视方脉药饵针灸摩砭,妄人也!不惟非
岐黄,并非医也,尚不如习一科验一方者之为医也。(同上卷一“学
辩一”)
朱子看理,多重心而轻行,故将“以”训“为”也,“由”训“意之所
从来”(“论语”视其所以,观其所由章句注)。予妄谓,人尝有主意如何,
而毕竟做不来,行不出的,看人主意还定不得人,故先看他“所以”,是主
意如何;所由,所行也,次看他所行如何;所安,所乐也,终看他如此是所
安否。(“四书正误”卷三)除此之外,他的“言行录”也载有如下的一段
话:
“刚峰集”言为学在诚正,不先格致。先生云:此只由不解格
物二字也。不知圣人之言,证以圣人之行,不见圣人之行,证以圣
人之言。此“格”字乃手格猛兽之格。格物谓犯手实做其事,即孔
门六艺之学是也。且如讲究礼乐,虽十分透彻;若不身为周旋,手
为吹击,终是不知。故曰:“致知在格物。”(“颜习齐先生言行
录”卷上“刚峰”第七)
第三、“习”含有改造自然和改造社会的意义。他说:
博学之则兵、农、钱穀、水火、工虞、天文、地理,无不学也。以多读
为学,圣人之学所以亡也。(“四书正误”卷二)他主张一艺一技之能,皆
有造就于性命,不能把性命之习置于常人之外,而专让于古人。因此他反叹
当代缺少真能习事的人才。他说:
汉宋以来,徒见训诂章句,静敬语录,与帖括家,列朝堂,从
庙庭,知郡邑,塞天下;库序里塾中白面书生微独无经天纬地之略、
礼乐兵农之才,率柔脆如妇人女子,求一腹豪爽倜傥之气亦无
之。。。故仆。。惟乐访忠孝恬退之君子,与豪迈英爽之俊杰,得
一人如获瓦斛珠,以为此辈尚存吾儒一线之真脉也。(“习齐记余”
卷一“泣血集序”)
第四、“习”含有“自强不息”的意义。他说:
兀坐书齐,人无一不脆弱,为武土农夫所笑者。(“存学编”
卷三“性理评”)
今日,衣冠之士,羞与武夫齿,秀才挟弓矢出,乡人皆惊,甚至子弟骑
射武装,父兄便以不才目之。是此不返,四海溃弱,何有已时乎!(“存学
编”卷二“性理评”)
孔子开章第一句,道尽学宗。思过读过,总不如学过;一学便住也终殆,
不如习过;习三两次,终不与我为一,总不如时习方能有得。习与性成,方
是乾乾不息。(“颜习齐先生言行录”卷下“学须”第十三)“习”,不但
是“圣人惟就其性情所自至,使之习乎善以不夫其性”,而且以“习行六艺
之学,健人筋骨,和人血气,调人情性,长人神智”。第五、“习行经济谱”
的“习”导出运动发展的意义。他说:
养身莫善于习动,夙兴夜寐,振起精神,寻事去作,行之有常,
并不困疲,日益精壮,但说静息将养,便日就惰弱。故曰:君子庄
敬日强,安肆日偷。(同上卷上“学人”第五)
常动则筋骨竦,气脉舒,故曰:立于礼,故曰:制舞而民不肿。
宋元来儒者皆晋静,今日正可言习动。(同上卷下“世情”第十七)
五帝三王周孔,皆教天下以动之圣人也,皆以动造成世道之圣人也。。。
汉唐龙其动之一二以造其世也。吾宋之苟安,佛之空,老之无,周程朱邵之
静坐,徒事口笔,总之皆不动也,而人才尽矣,圣道亡矣,乾坤降矣。吾尝
言:一身动则一身强,一家动则一家强,一国动则一国强,天下动则天下强,
益自信其考前圣而不谬,俟后圣而不惑矣。(同上卷下“学须”第十三)第
六、“习”含有功用的意义。他说:
心中醒,口中说,纸上作,不从身上习过,皆无用也。(“存
学编”卷二“性理评”)
学须一件做成,便有用,便是圣贤一流。(“颜习齐先生言行
录”卷下“学须”第十三)
他主张功用,是把动机和结果统一起求看待的。“德性以用而见其醇驳,
学问以用而见其得失”。这就和宋儒所谓主教的动机论相反了。他说:
敬字字面好看,都是隐坏于禅学处。古人教洒扫,即洒扫主敬,
教应对进退,即应对进退主敬,教礼乐射御书数,即度数音律、审
固声控、点画乘除莫不主敬。故曰,执事敬;故曰,敬其事;故曰,
行笃敬,皆身心一致加功,无往非敬也。若将古人成法皆舍置,专
向静坐收摄徐行级语处言主敬,乃是以吾儒虚字面做释氏实工夫,
去道远矣。(“存学编”卷四“性理评”)
颜元说“外三物而别有学术便是外道”。因此,他所指的六艺之学,不
仅限于古代的六艺,而且理想着一种科学的新世界,而科学的对象都是可认
识的实在。他说:
“中庸”是引人向平实处做;向收歛韬晦处做,正患后世凌商
厉空,废弃卑迩,张皇表暴。。之弊也。(“四书正误”卷二)
颜元所指的实际之“实”,其范围也是广义的。他以为人类在事物中实
践,如切磋琢磨,大小不拘,一样平等,都得在平实处证得结果。他说:
今解家只理会切磋琢磨四字,全不理会四“如”字正义是甚。
(同上卷一)
三达德,上自天子下至庶人,大而谋王定国,小而庄农商贾,都缺他不
得。。。农成佳禾,商聚财货,都须一段识见、一段包涵、一段勇气,方做
得去。(同上卷三)他把天子和庄农商贾并列起求,把国家大事和生产实践
并列起求,这可以看出他的市民阶级性的理想。脱离实践便要走向僧侣主义
的空静。他反对宋儒说:
吾读“用申殉难录”,至“愧无半策匡时难,惟馀一死报君恩”,
未尝不凄然泣下也!至览和靖“祭伊川”“不背其师有之,有益于
世则未”二语,又不觉废书浩叹,为生民怆惶久之。夫周孔以六艺
教人,载在经传。子罕言仁命,不语神,性道不可得闻,予欲无言,
博文约礼等语,出之孔子之言及诸贤所记者,昭然可考;而宋儒若
未之见也,专肆力于讲读,发明性命,闲心静敬,著迹书史。伊川
明见其及门皆入于禅而不悟,和靖自觉其无益于世而不悟,甚至求
一守言语者亦不可得,其弊不大可见哉?至于朱子追述,似有憾于
和靖,而亦不悟也。。。(“存学编”卷二“性理评”)
颜元的“实徵”的知识论,在表面上看来好像是儒学,而实际上则是墨
子学术的复活,他把礼乐已经还原为制度与艺术,这样在内容上已经修改了
墨子所非的儒家的礼乐了。下面的话便是他的结论:
尽性者,实徵之吾身而已矣;徵身者,动与万物共见而已矣。
吾身之百体,吾性之作用也,一体不灵,则一用不具;天下之万物,
吾性之措施也,一物不称其情,则措施有累。身世打成一片,一滚
做功,近自儿席,远达民物,下自邻比,上暨廊庙,粗自洒扫,精
通燮理,至于尽伦定制,阴阳和,位育彻,吾性之真全矣。(“存
人编”卷一“第二唤”)
庄子“天下篇”评墨子为“天下之好也,。。才士也夫”。有人错误地
仿这评论来评颜元为“天下之好,豪杰也夫”。这是胡说。平心论之,颜元
攻击宋明儒者固然相似于墨子非儒的过激论,但他的朴素求真的态度,确是
一个忠于真理的大儒,三百年前中国出现了这样人物,值得我们把培根姑且
摆在他的近代地位之下。培根卒于一六二六年,比颜元的生年早九年。培根
是文艺复兴时代提倡归纳法的人,以为“一切感觉是可靠的,可以成为各种
知识的来源,科学是经验科学,是对感觉到的材料合理化方法的采用”。颜
元的知识论相似于培根,更强调知识以实践为标准的理论。培根反对过当时
经院学说的流派;颜元攻击道学的斗争精神更要比培根果敢而坚强些。
颜元在学术的形式上,拘泥于复古,这是他的时代局限,但他在精神上
却不惜破坏一切传统。他提出了反命题而仅保留了似是而非的主语,这正是
十七世纪所能做的提出问题的方法。著者以为,他虽然满身古气,并没有削
弱了他的近代的思想方法。这位学人好像无考证学家的纖手,但其粗大处却
又心细之至,从他的复古的巧妙解释来看,便知道此中底蕴。现在仍有人看
了他的复古形式,说他的思想是反动的,这种说法也是粗暴的。
第三节 颜元和李塨的经世论
颜元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经世家。他的经世论是城市平民反对派向民主途
径摸索的思想。
颜元召唤了失掉个性发展的中古的“人”,人类在他的规定之下是资本
主义要求的人类(或“经世”的人)。他召唤了脱离现实世界的、为玄学家
所歪曲的中古的“事”和“物”,事物在他的规定之下是近代的产业发展的
事物(或徵诸事物的科学事物)。从历史主义来分析,此所谓新人是市民阶
级的国民,所谓新事物是科学的对象。但这些在他的肇下却形容得古色古香,
人为圣人周孔,物为“周礼”的三物。他在六府三事三物四教的古代言语外
表下,探求着近代“实学”(“存学编”语),他也不客气地好像自居于宪
法起草人。他说:
如天不废予,将以七字富天下,垦荒,均田,兴水利;以六字
强天下,人皆兵, 官皆将;以九字安天下,举人才,正大经,兴
礼乐。(“颜习齐先生年谱”卷下)
宋明道学家把性命义理让之古人,认为现在和将来是漆黑而无光明的。
例如陈亮曾引申朱熹的话:秦汉以下“天地亦是架漏过时,而人心亦是牵补
度日”(“龙川文集”卷二十“又甲辰答书”)。颜元则预言着近代的市民
世界,梦想着光明的将来,他的世界观是进步的。他批评过去的人心说:
文忠之中夜三起与晦翁之闻警大哭,皆可谓忠愤,而卒不能为
国家发一矢,殖一虏也,非学术误之乎?自言一无所能,徒以少喜
文字见许世俗,何不猛改,与天下图其有用?而卒借三五书生,优
游朝堂,偷安自娱,作太平无事士夫样,。。方尽力与热心于国之
宰相为敌,方忌妒得军心之大将而阻其任用。。。朱子终日著述静
坐,见一谈中兴之陈同甫便断绝之。而言上表谏和议志复仇也,有
此理乎?(“习齐记余”卷六“评答陕西安抚使范龙图辞辟命书”)
他不但对于道学的异端陈亮(同甫)深加赞许,而且为一向被人辱骂的
王安石抱不平。在“朱子语类评”中有很多替安石辩解的话。兹举“习齐记
余”中他辩论王安石“矫世变俗”的一段话如下:
荆公之所忧,皆司马韩范辈所不知忧者也。荆公之所见,皆周
程张邵辈所不及见者也。荆公之所欲为,皆当时隐见诸书生所不肯
为不敢为不能为者也。。。史氏将纱此书(万言书)而先加“议论
高奇、矫世变俗”八字于前。嗟乎,是宋家一代人物识趋卑庸耳,
公何高奇哉?宋之世不矫之、俗不变之,虽有尧舜何以为治
哉?。。惜公不能矫不能变也。以公亦务读解诗书,亦以帖括取土
也,矫世变俗当以此二事为第一义。(同上卷六“总评王荆公上仁
宗万言书”)
清初学者间大都在“封建”与“郡县”的两种古制中辩论是非,有师“封
建”者如黄宗羲,有师郡县者如顾炎武,有不主复古者如王夫之,有主复古
者如颜元。即同属一派,如颜元李塨,颜师“封建”,而李反对其说(见“平
书钉”卷二)。但问题的争论形式全是表面的,实质上却都反映了市民阶级
向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