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思想通史 第五卷-第7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齐同比例之殊制,靡不先列其纲,次疏其目。。。夫由疏之密,今
古非有殊途,困难而易,中西本无二辙。虽称名举类,优绌互形,
正其权舆,一言可解。古人好学深恩,必曰心知其意,里堂之书,
殆“周髀”以来诸书之统纪。。。(“加减乘除释”序)
焦循的学算记各篇,是当时数学研究中的代表作品,凡经学家与数学家
都一致承认他的成就。他依据了数理形式来讲哲学的根本问题。他有两句话,
即“名起于立法之后,理存于立法之先”,可以概括他的哲学观点。他应用
了这一哲学观点,从文字上与数学上得出一种形式的演绎法,支配他的思想
系统。他曾以“说文”与“九章算术”并论,说:
刘氏徽之注“九章算术”,犹许氏慎之撰“说文解字”。士生
千百年后,欲知古人仰观俯察之旨,舍许氏之书不可,欲知古人参
天雨地之原,舍刘氏之书亦不可。。。循谓古人之学期于实用,以
乂百工,察万品,而作书契,分别其事物之所在,俾学者按形而得
声。若夫声音之间,义蕴精微,未可人人快悟其旨趣,此所以主形
而不主声也。惟算亦然,既有“少广”、“句股”,又必指而别之,
曰“方田”,曰“商功”:既有“衰分”、“盈不足”、“方程”,
又必明以示之,曰“粟米”,曰“均输”,亦指其事物之所在,而
使学者人人可以案名以知俯也。然名起于立法之后,理存于立法之
先。“理”者何?加减乘除四者之错综变化也。而四者之亲于九章,
则不啻六书之声亲于各部,故同一今有之术,用于“衰分”,复用
于“粟米”:同一齐同之术,用于“方田”,复用于“均输”:同
一弦矢之术,用于“句股”,复用于“少广”。(“加减乘除释自
序”)
焦循的哲学理论,在于“名主其形,理主其数”。他根据了数学的理论
还元,以为“理”是错综变化的抽象形式,是先天存在的,故派生出数先形
后之说,他的理论便走向符号的形式主义的泥沼。他说:
自一至九,数也;加减乘除,错综此数者也。乘而后有幂,再
乘而后有体。有冪有体,则数已成形。故平方立方纵方生于加减乘
除,而加减乘除所生而致者实尽乎此。句股者,生于形者也,形复
生形,而非数无以驭,则加减乘除又为句股之所用也。句股为用形
之始,故为众形之所从生。盖有句股而复用从割圆,则圆之形成:
有句股而化之为锐钝,则三角之用著;鼈臑(楔之一种)为句股之
立者,规之即成立圆,又弧三角之弦切所集也。西人萨几理得(即
欧氏)“几何学原本”一书,精于说形,梅勿巷明以句股之理。。。
学者由数以知形,由形以用数,悉诸加减乘除之理,自可识方圆冪
积之妙。(“加减乘除释”卷三)
据焦循看来,一切万事万物的变化,析其理由,都是“理之一”或“数
之约”。他说:
九章之术,方田、少广、商功、句股,其原出于自乘;粟米、
均输、盈不足、方程,其原皆出于差分。。。盖有共数,有分数,
有差数。由共而分,由分而差。以乘东者,以除而复;从分来者,
以合而复。其理本一,其数本约。析之从至于■,变之以成其异。
得其理之一,自仍归于数之约也。故隐其中等,而举其分数及差数
以问其共数,则为盈朒(即盈不足);隐其乘得之数而举其共数及
差数以问其分数,则为差分:和其等数而举其差数以周其共数,则
为双套之盈朒;和其等数而举其共数以问差数,则为贵贱之差分。
(同上卷八)
因此,他的方法论更强调抽象的数学“通约”,并依此以研究“易经”。
例如他用数的变化诅明齐同之理,他说:
同者,同其所不同;齐者,齐其所不齐。何为不同?如云三人
赐五鹿,七人赐九鹿,三人七人,所谓不同也:以三七相乘,均得
二十一,则同其所不同矣。惟不同,故不齐,母既同矣,子可以齐,
故互乘之,而不齐者齐。(同上卷六,焦循所讲的“齐同”和中国
古代的齐同定义专指分数,是不尽相合的。关于中国古代“齐同”
专用于分数的道理,见李俨“中算史论儼”第一集,二九——三○
页。)
当时数学家研究“天元一”,即借根法,是从纯粹理论的形式方面去抽
绎的。焦循著“天元一释”一书,明白说到他欲“通其理”以概括一切自然
和社会的规律。他说:
“天元一”之名,不著于古籍,金元之间,李仁卿学士作“测
圆海镜”、“益古演段”两书,以畅发其旨趣。宋末秦道古“数学
九章”,赤有立天元一法,而术与李异。。。终明之世,此学遂微。
国朝梅文穆公(瑴成),悟其为欧逻巴借根法之所本,于是世始知
“天元一”之说。。。循习是术,因以教授子弟。。。因会通其理,
举而明之,(“天元一释”自序)
焦循由数学所引伸出的哲学是均衡论,即由抽象形式的变化或抽象数字
的还元,来规定一切事物,否定了事物内部的质的不同。例如他解释“易”
理说:
绘句股割圆者,以甲乙丙丁等字,指识其比例之状。按而求之,
一一不爽。义存乎甲乙丙丁等字之中,而甲乙丙丁等字则无义理可
说。于此言“密云不雨,自我西郊”,于彼亦言“密云不雨,自我
西郊”,。。则无义理可说也。若执云、雨、西郊传会于阴阳、方
位,皆是望文生意。圣人之言至实,炎者以空虚说之,遂视为庄生
之寓言、佛氏之禅语矣。。。读“易”者当如学算者之求其法于甲
乙丙丁。。。夫甲乙丙丁指识其法也,。。“易”之辞指识其卦爻
之“所之”,以分别“当位”“失道”也。(“易话”上“学易叢
言”)
这样,焦循把真理抽象地还元于符号之间的“所之”的“比例”关系。
所以他又说:
算法之甲乙丙丁皆是借用,而“易”辞有借用,亦有实指。。。
不拘一例,随在以为引申,故灵妙不可臆度也。说四声者,不曰平
上去入而曰天子圣哲,其妙颇似“易”辞。盖天子圣哲四字自成文
理,实平上去人之假借,“易”辞各自成文理,而其实各指其“所
之”。(同上)
懂得了以上数理符号的运用,才能够明白戴派后起者,尤其焦循的理论
根据。焦循的方法论可以用“引申比例”四字包括。他也说“学‘易’十许
年,悟得比例引申之妙。”(“易话”下“周易用假借论”)王引之说焦氏
“易”学“至精至实,要其法,‘比例’二字尽之。。。使株守漠学而不求
是者爽然自失,”(“雕菰楼易学”附王氏手札)
第二节 焦循的形式主义的均衡论和他的世界观
焦循,字理堂,一字里堂,江都人,生于乾隆二十八年(公元—七六三
年),卒于嘉庆二十五年(公元一八二○年)。他曾闭户十余年研究经学,
由数理以贯释“易经”,更由治“易”的方法,通释诸经。他在易学上的有
名著作,是他的“易学三书”(“通释”、“图略”、“章句”)。据他自
己讲,他一反前人先天心法与迷信纳甲之说,而使“易”学成为一种学问体
系。阮元推崇他的理论“石破天惊”,王引之推崇他的理论“鑿破混沌,可
谓精说之兵”(见“雕菰楼易学”附两氏手札),当时学者对他都有“通儒”
之称。但他由数学形成“易”学,并由“易”学形成的哲学体系,却是一种
否定“质”的移行、仅从“数”量关系上看事物演变的形式主义的均衡论。
焦循的“易”学是以抽象的量变来作基础的,这是毫无疑问的。英和说:
古今“易”学无虑数千百家,其大旨不外二端,曰理曰数而
已。。。言理者斥数,其弊流为庄老;言数者置理,其弊涉于方
术。。。后儒。。高谈性命,推论图书,立“无极”之名,创“先
天”之说,支离附会,去“易”弥远。。。群经皆可理释,而惟“易”
必由数推。。。数实而可据,理虚而无冯也。。。焦子理堂,深明
洞渊九容之数,因以测天之法测“易”。其视“易”之爻位,犹天
之躔度,凡山泽雷风水火,若七政恒星之昭布,一一可窥器而辨其
方也。其祖爻位之往来,犹躔度之交错,凡山泽雷风水火之变化,
若七政恒星之经纬迟速,一一可布算而寻其绪也。所著“雕菰楼易
学”,。。无不条分缕析,珠连绳贯,以观其通。“易”之数得是
书而明,“易”之理亦即是书而备矣。。。今观所学,非列国,非
汉,非唐,非宋,发千古未发之蕴。(“雕菰楼易学”英序)
阮元也说:
“周易”为群经之首,古今治此学者独多。有列国人之“易”,
有汉人之“易”,有晋唐人之“易”,有宋人之“易”。。。今求
之晋以后之“易”,皆不能使“易”之经文语语有因,字字有据,
然则空论而已。。。焦氏。。下帷十余年,足不人城市,尤善于
“易”。取“易”之经文与卦爻,反复“实”测之,得所谓“旁通”
者,得所谓“相错”者,得所谓“时行”者。举六十国卦三百八十
四爻,尽验其往来之迹,使经文之中所谓“当位”“失道”“大中”
“上下应”“元亨利贞”诸义例,皆发之而知其所以然。盖深明乎
九数之正负比例,六书之假借转注,始能使圣人著书之本意,豁然
于数千年后。闻所未闻者惊其奇,见所未见者服其正。卓然独辟,
确然不磨。(同上阮序)
焦循自己也说他的“易学三书”是由数学之理实测的,说明甚多,仅选
錄一段如次:
余学“易”所悟得者有三:一曰旁通,二曰相错,三曰时行。。。
夫“易”、犹天也,天不可知,以实测而知。七政恒星,错综不齐,
而不出乎三百六十度之经纬:山泽水火,错综不齐,而不出乎三百
八十四爻之变化。本行度而实测之,无以渐而明:本经文而实测之,
“易”亦以渐而明:非可以虚理尽,菲可以外心衡也。余初不知其
何为“相错”,实测其经文传文,而后知此例之义出于相错,不知
相错则比例之义不明。余初不知其何为“旁通”,实测其经文传文,
而后知升降之妙出于旁通,不知旁通则升降之妙不著。余初不知其
何为“时行”,实测。。而后知变化之道出于时行,不知时行则变
化之道不神。。。十数年来,以测天之法测“易”,。。发明旁通、
相错、时行之义,。。非能越乎前人,亦由前人之说而密焉耳。(“易
圆略自序”)
他对自己的“易”学,自夸发明了“易传”所讲的旁通、相错、时行之
义,这些术语是他的哲学的中心思想,我们应该把它们研究明白。什么叫做
“相错”?焦循说:
“说卦传”云:“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
射”。天地,乾坤也;山泽,良兑也:雷风,震粪也:水火,坎离
也。天地“相错”,上天下地成否,二五已定为定位。山泽“相错”,
上山下泽成损,二交五为通气。雷风“相错”,上雷下风成恒,二
交五为相薄。水火“相错”,上水下火成既济,六爻皆定,不更往
来,故不相射。此否则彼泰,此损则彼咸,此恒则彼益,此既济则
彼未济,而统括以八卦相错一语。六十四卦,皆此天地、山泽、雷
风、水火之相错也。“传”又自发明之云:水火相逮,雷风不相悸,
山泽通气,然后能变化而成万物。变“不相射”而云“相逮”,不
相射谓既济,相逮谓既济变通于未济也;不相射则寂然不动,相逮
则感而遂通矣(“尔雅”:“逮,与也”,即谓感应相与)。变“相
薄”而云“不相悖”,。。不相悖由于相薄也。(“易图略”卷四
“八卦相错图第四”)
这样看来,“相错”有两极的构成分子,两极的统一是绝对的,两极的
对立是相对的。他所举的“易卦”是否是物质的构成分子为另一问题,但他
的确依据数学的概念把八卦符号化,作为最原始的抽象因素去认识的。什么
叫做“旁通”?焦循说:
在卦爻为旁通,在算数为互乘。(“易通释”卷二十“天池之
数五十有五”)
旁短情,即所以类万物之情。(“易图略”卷六“原卦第一”)
取类谓旁通也。(同上“原名第二”)
旁通之义,即由一索、再索、三索之义而推。索即摩也,刚柔
相摩即“吾与尔靡”之“靡”,一以贯之者也。(“易图略”卷一
“旁通图第一”)
这样看来,“旁通”即一种“类通”,说明事物的矛盾必定解消于统一。
然而旁通还有一种规律,焦循说:
伏羲画八卦,重为六十四,其旁通行动之法,当时必口授指
示。。。如棋有车马炮卒士相帅将,按图排之,必求之于“谱”,
乃知行动之法,其精微奇妙存乎其中。若舍去“谱”而徒排所谓车
马炮卒士相帅将者,不敢动移一步,又何用乎其为棋也?六十四
卦,车马炮卒士相帅将也,文王周公孔子之辞,“谱”也。不于辞
中求其行动之用,是知有棋而不知有谱者也。(“易话”上“学易
叢言”)
焦循以为“旁通”之理,是“易”“辞”的内容,所谓“辞也者各指其
‘所之’”。因此,他据数学甲乙丙丁之指识其法,推之于“易”理,进一
步说“‘易’之辞指识其卦爻之‘所之’,以分别当位、失道也。”(同上)
甲乙丙丁是抽象的符号,其表面没有意义,其关系才含有至理。“所之”,
即是说明数量之间的错综关系,故他说“所之者,旁通也”。这样讲来,“旁
通”,不但是对立物相和谐的序次,而且是这一序次之间抽象的定理。焦循
说:
“易”重旁通:乃卦之序,不从旁通而以反对。用反对者,正
所以用旁通也,无反对即用旁通为序,见反对有穷而旁通不穷
也。。。万物之情,非生而即类者也,神明之德,莽生而即通者也。
自然而定位者天地也,自然而变通者,寒暑日月也。。。反对者,
自然者也,一阴一阳之谓道。反对之卦,不能一阴一阳,即不能合
于道,故必旁通以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