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高僧传-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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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侃后来迁任他处,以佛像有灵,遣使迎接,几十人把它抬到水边,一抬上船,船即覆没。使者惶恐而回,终于不能得到它。陶侃年幼时威武雄壮,但向来不甚敬信佛法。故荆州一带有民谣曰:「陶侃只是一武夫,阿育王像神圣物。神像可以诚相感,不可凭力强索要。」到了慧远的寺院建成后,诚心奉请,过渡时该像却变得很轻,来往自如,方知远方神感,应验民谣。于是率众行道,前去烧香礼拜者早晚不绝,释迦牟尼佛之教化,重得弘扬。
后来,一些守律严谨、决意息心修行者,相继而来,欲远离尘俗之士,接踵而至,如彭城刘遗民、豫章雷次宗、雁门周续之、新蔡毕颖之、南阳宗炳、张莱民、张季硕等,并离世弃荣,从慧远受学或与之相交游。慧远乃于精舍无量寿佛像前,建斋立誓,共同发愿死后往生西方。……
慧远神韵严肃,容止庄重,所以凡欲瞻睹其人者,全都颇为敬畏。曾有一沙门,持竹如意,欲奉献给慧远,入山连宿二夜,竟不敢把竹如意献上,后来偷偷地把它放在一个角落里,悄然离去。
另有一慧义法师,平日无所畏惧,准备入山造访,他对慧远的弟子慧宝曰:「诸君多属庸才,都被远法师之风韵所震慑,这次你看看我的。」到了山上,正值慧远开席讲《法华经》,他多次想问难,都紧张得直流冷汗,不敢开口。出来之后对慧宝说:「此公著实庄严得令人敬畏。」其伏物盖众,一至于此。
殷仲堪去荆州,途经庐山时前往致敬,与慧远一起行至北涧,谈论《周易》之体要,谈了很长时间了但不觉得疲倦,之后赞叹道:「识见卓越深邃,实难望其项背。」司徒王谧、护军王默,都十分钦慕其风德,遥致师礼。王谧致书曰:「年刚四十,而老成若耳顺之年。」慧远答曰:「古人不爱尺璧而重寸阴,评判一个人,似不在是否年长。施主既履顺而适性,乘佛理以御心,由此看来,又何必欣羡于长龄呢?聊想此理,久已得之,为的是答复来信而已。」
卢循刚到江州城时,便入山拜访慧远。慧远少年时曾与卢循之父卢嘏同为书生,见到卢循后欣然叙起旧情。有僧人规谏慧远曰:「卢循乃国之寇贼,与之交游叙旧,弄得不好会惹来麻烦。」慧远道:「我佛法中情无取舍,难道有识见者不懂得这一点吗!不足惧也。」及宋帝追讨卢循,驻军于桑尾,左右曰:「慧远向来住持庐山,与卢循交情甚厚。」宋武曰:「远公乃世之师表,必无彼此之分。」乃遣使致书礼敬,并送去钱米等物品。于是远近之人,全叹服其识见。
起初,佛经刚流传江东,多未完备,至于禅法,更少有所闻,而律藏则更为残缺,慧远对此很有感慨,乃令弟子法净、法领等,到各处去寻求众经。穿越沙漠,旷年方返。都寻得梵本,得以传译。过去道安法师在关中,请昙摩难提译出《阿毗昙心》,因其人未善汉语,译文颇多疑滞。后来罽宾沙门僧迦提婆,博识众典,于晋太元十六年(公元三三九年),来到浔阳,慧远法师请他重译《阿毗昙心》及《三法度论》,于是二学乃兴。慧远还亲为写序标宗,留给后来学者。他孜孜于道,务在弘法。每当西域来一僧人,则殷勤咨询请益。听到罗什入关,即致书通好。……
后来弗若多罗来到关中,诵出《十诵律》梵本,罗什译为汉文,三分只得其二,而多罗去世。慧远常叹其未尽完备。等到听说昙摩流支入秦,而其人又善诵此部,就派遣弟子昙邕致书祈请,令于关中再译出其余部分。遂使《十诵律》一部完整无缺,流传至今。西域妙典,关中胜说,所以来集江南,慧远之力也。外国众僧,都称汉地有大乘道士,每次至汉地烧香礼拜时,就向东稽首,礼敬庐岳。其神理之迹,故未可测也。
起初,中土没有涅盘常住之说,只讲寿命长远而已,慧远乃叹道:「佛是至极(即最高之境界,如涅盘)则无变,无变之理,岂有穷尽之时?」乃著《法性论》,曰:「至极以不变为性,得性以体极(即体证佛性)为宗。」 罗什读到慧远此论之后对他大表赞叹,曰:「边国人(即指中土人士)未有此类经典,思想便能与之遥相契合,岂不妙哉?」后秦国主姚兴钦敬慧远之风名德操,赞叹其才学出众,思想深邃,殷勤致书,接连资给财物,赠与龟兹国细镂杂变像。又令姚嵩奉献念珠佛像等物。
《释论》译出后,姚兴把论送与慧远,并致书曰:「《大智度论》新译刚完成,此论既是龙树所作,又是大乘经典思想之所归趣,请能为之撰写一序,以伸述作者之意。但此间诸道士,全相互推辞,没人敢动手,法师德高望重,请勿推辞,以便留给后来的学者。」慧远覆信答云:「欲令作《大智度论》序,以伸作者之意,贫道曾闻:高大之身材非是狭小之服装所能包容,汲深井的水不是短绳索所可胜任的,思想再三,有愧嘱咐撰序之高命。加之,近来体弱多病,诸事多所荒废,不再留意于学问,也由来已久。只因嘱托郑重,聊余管见为之序。至于研究之美,则有俟方家大德。」其名望之大,可见一斑。
慧远常说:「《大智度论》文句繁广,初学者往往无从下手。」乃撮其精要,编为二十卷,并为之撰写了深入浅出的序言,使学者事半而功倍。
后来,桓玄征讨殷仲堪,军队经过庐山。桓玄要慧远过虎溪迎接,慧远称疾不宜远出,桓玄就自己入山,左右对桓玄说:「过去殷仲堪曾入山礼敬慧远,你不必再去向他致敬。」桓玄答道:=且有此理,殷仲堪已如同死人,何必与之相提并论。」等他见到慧远后,则不由自己地向他致敬。桓玄问慧远:「儒家有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今你因何剪发去须?」慧远答道:「立身行道。」桓玄称善。桓玄本来欲对慧远有诸多问难,届时则都不敢再问。乃语及征讨殷仲堪之事,慧远悉不作答。桓玄又问:「你对此事有何祝愿?」慧远曰:「愿施主平安无事,愿殷仲堪也能如此。」
恒玄出山,对左右说:「此公实我平生所未见。」后来,桓玄又凭藉著震主之威势,屡屡致书慧远,请他出山入仕,慧远坚决予以拒绝,始终不改初衷。
不久,桓玄欲沙汰僧尼,对僚属说:「沙门有能伸述经诰,畅说义理,或戒行精进,足以宣扬大法者除外,其余僧尼,悉皆令其罢道还俗。只有庐山慧远,德高望重,不在搜简之列。」
慧远致书桓玄,曰:「佛教陵迟,污秽混杂其间,由来已久,每念及此,感慨万端。常恐厄运忽然而至,殃及正法。私下以为澄清诸道人,教实应其本心。本来,泾与渭相形而观,则清浊自见,曲能以直为准绳,则不仁之人自远。此命令一下达,则二理均得,必令那些矫伪之徒无处藏身,使那些道德纯正者免去负俗之嫌。僧俗二界都很高兴,三宝又得兴隆。」遂进一步补充桓玄所定条制,桓玄皆遵从之。
昔日,成帝年纪尚少,瘐冰辅助朝政,认为应当礼敬帝王。尚书何充、仆射褚翌、诸葛恢等,奏请沙门不应致敬,很多官员都赞同何充的意见,但有人以为瘐冰的说法为是。意见纷纭,一时很难决定。而桓玄在姑臧,欲令沙门应致敬帝王,乃致书慧远,曰:「沙门不向帝王致敬,非但不尽人情,而且不合礼教。一代大事,不可使其事体不完备。最近给八座的一封信,现呈上,你可说明沙门所以不应致敬的理由。请你详加考虑,也许有能使大家信服的道理。」
慧远回信答复道:「所谓沙门者,何也?亦即能振发蒙昧,启化玄路。广开兼忘之路,与天下同往。使得希高者仰其遗风,喜清流者受其滋润。若能如此,即使大业未成,观仰其超尘之迹,所悟也很恢弘。又,袈裟非朝廷官服,钵盂非廊庙之器,沙门超尘远俗,不应致敬王者。」桓玄虽然固执先前之见,又耻于屈从出家人意见,而通观慧远书信所言,又不无道理,故一时犹豫不决。
不久桓玄篡位,就下诏书曰:「佛法宏大,为世俗所不能测;推奉主之情,故有致敬之设。今天下已定,应各尽谦光,诸道人不必再致敬帝王。」
慧远乃著〈沙门不敬王者论〉五篇:
一曰在家奉法,则是顺化之民,情未变俗,迹同世人,故有天属之爱,奉主之礼,此种礼敬由来已久,遂因循之。
二曰出家。所谓出家者,则能够遁世以求其志,变俗以达其道。变俗则服饰、礼制与世俗不同,离世则应该高尚其迹,这样才能拯世俗于沈流,拔玄根于重劫,远通三乘之津,近开人天之路。如果能令一人全德,则道化洽及六亲,恩泽流遍天下。虽然不处王侯之位,但仍有助王业,有益教化。所以,虽然有所违背世俗之礼敬但不失其孝道,有所背离世俗事君之道但不失其礼敬。
三曰求宗不顺化。此谓反本求宗者,不以生命累其精神;超离尘世者,不以世情累其生命。不以世情累其生命,则其生可灭;不以生命累其精神,则其神可冥寂。精神冥寂,离尘绝境,这就是作为佛教最高境界的涅盘。所以沙门虽然不致敬帝王,但高尚其事业;虽不受王侯之爵禄,但能使之受惠。
四曰体极(即体证佛性)不兼应。此谓如来之与周孔,行事表现虽多有不同,但最终目标却是一样,此可谓殊途同归。所谓不兼应者,即是物不能兼爱。
五曰形尽神不灭。此谓神识远驰,四处遨游。此是论之大意。自此之后,沙门遂可不致拜君王。
后来,桓玄西奔,晋安帝自江陵返回京都,辅国何无忌劝慧远出山迎接,慧远仍称疾不出。晋安帝遣使慰劳、致意,慧远上书曰:「释慧远顿首,眼下春日和暖,龙体康泰。贫道早年多病,晚年更甚,承蒙慈诏,厚加抚爱,感激至深,永生难忘。幸遇庆会,而自薄命不能赴会,此遗憾、感慨之情,诚难以言状。」
晋安帝遂下诏曰:「春日感怀,知玉体欠安,甚是挂念。以前去江陵时,路上很不安定,就想途经庐山时顺道与你相会。既然法师息心养志于山林之中,又适逢患疾未愈,此次又没能相会,实令惋惜感叹。」
陈郡谢灵运才高气傲,年少时就很推崇慧远,及相见之后,更肃然叹服。慧远内通佛理,外善群书,那些欲从之受学者,无不十分崇敬他。当慧远讲解《丧服经》时,雷次宗、宗炳等,都执卷聆听。雷次宗后来另著义疏,首称雷氏。宗炳因寄书嘲笑他道:「过去与你一起于远和尚处聆听此经,现在你就在所写的书首赫然题上雷氏乎?」其化兼道俗二界,多类此。
慧远隐居庐岳三十多年,影不出山,迹不入俗,每于送客游览,最远不超过虎溪。
晋义熙十二年(公元四一六年)八月初患疾,至六日病重垂危,诸大德长老,皆跪请慧远饮药酒,慧远不同意,又请他饮汤,也不同意,又请蜜水,才令律师翻阅经典,看是否可饮。经典未翻完即已入灭,世寿八十三。门徒悲号,如丧考妣。僧俗二界都争相奔丧,络绎不绝。慧远以凡夫之情难以割舍,乃制定七日哀期,遗嘱死后露骸松下,后来弟子们才加以收葬。浔阳太守阮侃于山西岭上凿窟筑坟。谢灵运为写碑文,铭其遗德,南阳宗炳又立碑寺门。
原来,慧远擅长撰文,谈吐清雅,言简意赅。加之容仪端庄,风采俊逸,故把其像图绘于寺里后,远近之人都前去瞻仰。其所撰论、序、铭、赞、诗、书等,集为十卷,五十余篇,为后世之所尊崇、推重。
原典
释慧远,本姓贾氏,雁门楼烦①人也。弱而好书,珪璋②秀发。年十三,随舅令狐氏游学许、洛,故少为诸生,博综六经,尤善庄、老。性度弘伟,风鉴③朗拔,虽宿儒英达,莫不服其深致。年二十一,欲度江东,就范宣子共契嘉遁④。值石虎已死,中原寇乱,南路阻塞,志不获从。
时沙门释道安,立寺于太行恒山,弘赞像法,声甚著闻,远遂往归之。一面尽敬,以为真吾师也。后闻安讲《般若经》,豁然而悟。乃叹曰:「儒道九流,皆糠粃耳。」便与弟慧持,投簪落发,委命受业。既入乎道,厉然不羣,常欲总摄纲维,以大法为己任。精思讽持以夜续昼。贫旅无资,缊纩⑤常阙,而昆弟⑥恪恭,终始不懈。有沙门昙翼,每给以灯烛之费。安公闻而喜曰:「道士诚知人矣。」
远藉慧解于前因,发胜心于旷劫,故能神明英越,机鉴遐深。安公常叹曰:「使道流东国,其在远乎!」年二十四,便就讲说。尝有客听讲,难实相义,往复移时,弥增疑昧,远乃引《庄子》义为连类,于惑者晓然。是后,安公特听慧远不废俗书。安有弟子法遇、昙徽,皆风才照灼,志业清敏,并推服焉。后随安公南游樊、沔⑦。
伪秦建元九年,秦将苻丕寇并襄阳,道安为朱序所拘,不能得出,乃分张徒众,各随所之。临路,诸长德皆被诲约,远不蒙一言,远乃跪曰:「独无训勖,惧非人例?」安曰:「如汝者,岂复相忧?」远于是与弟子数十人,南适荆州,住上明寺。后欲往罗浮山,及届浔阳⑧,见庐峰清净,足以息心,始住龙泉精舍。此处去水本远,远乃以杖扣地曰:「若此中可得栖止,当使朽壤抽泉。」言毕,清流涌出,浚矣成溪。其后少时,浔阳亢旱,远诣池侧,读《海龙王经》,忽有巨蛇从池上空,须臾大雨,岁有以年,因号精舍为龙泉寺焉。
时有沙门慧永,居在西林,与远同门旧好,遂要远同止。永谓刺史桓伊曰:「远公方当弘道,今徒属已广,而来者方多,贫道所栖褊狭,不足相处,如何?」桓乃为远复于山东更立房殿,即东林是也。
远创造精舍,洞尽山美,却负香炉之峰,傍带瀑布之壑,仍石叠基,即松栽构,清泉环阶,白云满室。复于室内别置禅林,森树湮凝,石径苔合,凡在瞻履,皆神清而气肃焉。远闻天竺有佛影⑨,是佛昔化毒龙所留之影,在北天竺月氏国那竭呵城南,占仙人石室中住,道取流沙西一万五千八百五十里,每欣感交怀,志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