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高僧传-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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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典
释道融,汲郡林虑①人,十二出家。厥师爱其神彩,先令外学。往村借《论语》,竟不赍归,于彼已诵。师更借本覆之,不遗一字。既嗟而异之,于是恣其游学。
迄至立年,才解英绝,内外经书,闇游心府。闻罗什在关,故往谘稟。什见而奇之,谓姚兴曰:「昨见融公,复是大奇聪明释子。」兴引见叹重,勑入逍遥园,参正详译。因请什出《菩萨戒本》,今行于世。后译《中论》,始得两卷,融便就讲。剖析文言,预贯终始。什又命融令讲新《法华》,什自听之,乃叹曰:「佛法之兴,融其人也。」
俄而师子国有一婆罗门,聪辩多学,西土俗书,罕不披诵,为彼国外道之宗。闻什在关大行佛法,乃谓其徒曰:「宁可使释氏之风,独传震旦,而吾等正化不洽东国?」遂乘驼负书来入长安。姚兴见其口眼便辟②,颇亦惑之。 婆罗门乃启兴曰:「至道无方,各遵其事。今请与秦僧捔其辩力,随有优者,即传其化。」兴即许焉。时关中僧众,相视缺然,莫敢当者。什谓融曰:「此外道聪明殊人,捔言必胜。使无上大道,在吾徒而屈,良可悲矣!若使外道得志,则法轮摧轴,岂可然乎?如吾所覩,在君一人。」
融自顾才力不减,而外道经书未尽披读,乃密令人写婆罗门所读经目,一披即诵。后克日论义,姚兴自出,公卿皆会阙下,关中僧众四远必集。融与婆罗门凝相詶抗,锋辩飞玄,彼所不及。婆罗门自知辞理已屈,犹以广读为夸。融乃列其所读书,并秦地经史,名目卷部三倍多之。什因嘲之曰:「君不闻大秦广学,那忽轻尔远来。」婆罗门心愧悔伏,项礼融足。旬日之中,无何而去。像运再兴,融之力也。
融后还彭城,常讲说相续,闻道至者千有余人,依随门徒数盈三百。性不狎③,常登楼披玩,殷懃善诱,毕命弘法。后卒于彭城,春秋七十四矣。所著《法华》、《大品》、《金光明》、《十地》、《维摩》等义疏,并行于世矣。
注释
①及郡林虑:位于今河南汲县西南。
②辟:通「僻」,偏颇、不实在之意。《论语.先进》云:「柴子羔也愚,参普参也鲁,师子张也辟。」 《 集注》注曰:「辟,便辟也,谓习于容止,少诚实也。」
③狎:轻忽、轻浮之意;亦释为喜欢、亲近。
晋长安释僧叡
译文
释僧散,魏郡长乐(今河南安阳市东)人。年幼时就很想出家,但到十八岁时出家的愿望才得以实现,投僧贤法师,为其弟子。灵俐机敏,谦虚好学,学习进步很快,二十二岁时,已博通经论,曾听僧朗法师讲解《放光般若经》,经常提出一些颇具深度的问题。僧朗与僧贤两法师关系很密切,僧朗曾对僧贤说:「僧叡屡好诘难,我常担心不能解释,真是你僧贤之贤弟子也。」
二十四岁时,游历各地,每到之处,都讲经弘法,崇尚其才学,从他受学者很多。他常叹道:「经法虽少,足识因果,禅法未备,无处安心。」罗什至关中,就请求他译出《禅法要》三卷。开头部分是鸠摩罗陀所制,末尾部分是马鸣菩萨所说,中间部分是外国诸高僧共造,亦称「菩萨禅」。僧叡得到它后,就日夜研习,遂精通禅法,善入六定。后秦司徒姚嵩很推重他。
姚兴问姚嵩:「叡公如何?」姚嵩答道:「实邺卫(即僧叡所在地区)之松柏。后来,姚兴会见他时,公卿皆集,欲观其才学。僧叡风神俊逸,学识深邃,谈吐清雅,姚兴十分赞赏,就赐予资财、人力及车马等。姚兴后来对姚嵩说:「僧叡乃四海学子之领袖,何止是邺卫之松柏!」于是声誉大噪,远近归宗。罗什所翻译的经典,他大都参予润色、订正。
过去竺法护译出的《正法华经.受决品》云:「天见人,人见天。」罗什译《法华经》至此时说:「此语与梵本义同,但言语过于质直。」僧叡曰:「可否译为『人天交接,两得相见。』」罗什极表赞赏,曰:「译得好!」其灵俐颖悟,多类此。
后来译《成实论》,罗什对僧叡说:「此《成实论》有七处文破论义,但表述不是很明显,如果你能不问而解,可谓英才。」僧叡阐发幽微,果然不问罗什而自解。罗什十分赞叹地说:「我传译经典,能与你在一起,真是无所遗憾了。」
僧叡曾为《大智度论》、《十二门论》、《中论》等撰序,并注大、小品、《法华经》、《维摩诘经》、《思益经》、《自在王经》、《禅经》等序,这些都流传于世。
僧叡威仪庄严,弘赞经法,平生愿求往生安养净土,每行住坐卧,不敢正背西方。后来,自知世寿将尽,忽聚僧众,向大众告曰:「平生誓愿往生西方。依我之见,是可以往生西方的,但身、口、意诸业,也许多不尽善,愿菩萨大慈大悲,使能生至西土,水为法侣。」于是入房沐浴,烧香礼拜,后回到座位上,面向西方,合掌而寂。那一天,僧众们都看见五色香烟,从僧叡之房间中飘出。世寿六十七。
原典
释僧叡,魏郡长乐①人也。少乐出家,至年十八,始获从志,依投僧贤法师为弟子。谦虚内敏,学与时竞。至年二十二,博通经论。尝听僧朗法师讲《放光经》,屡有讥难。朗与贤有濠上之契②,谓贤曰:「叡比格难,吾累思不能通,可谓贤贤弟子也。」
至年二十四,游历名邦,处处讲说。知音之士,负袠③成羣。常叹曰:「经法虽少,足识因果。禅法未传,厝④心无地。」什后至关,因请出《禅法要》三卷。始是鸠摩罗陀所制,末是马鸣所说,中间是外国诸圣共造,亦称菩萨禅。叡既获之,日夜修习。遂精练五门⑤,善入六静⑥。伪司徒公姚嵩,深相礼贵。
姚兴问嵩:「敏公何如?」嵩答:「实邺卫⑦之松柏。」兴勑见之,公卿皆集,欲观其才器。叡风韵洼隆⑧,含吐彬蔚,兴大赏悦,即勑给俸恤吏力人舆。兴后谓嵩曰:「乃四海之标领,何独邺卫之松柏。」于是美声遐布,远近归德。什所翻经,叡并参正。
昔竺法护出《正法华经.受决品》云:「天见人,人见天。」什译经至此,乃言曰:「此语与西域义同,但在言过质。」叡曰:「将非人天交接,两得相见。」什喜曰:「实然。」其领悟标出,皆此类也。
后出《成实论》,令叡讲之。什谓叡曰:「此诤论中,有七处文破毗昙,而在言小隐。若能不问而解,可谓英才。」至叡启发幽微,果不谘什,而契然悬会。什叹曰:「吾传译经论,得与子相值,真无所恨矣。」
著《大智论》、《十二门论》、《中论》等序,并注大、小品、《法华》、《维摩》、《思益》、《 自在王》、《禅经》等序,皆传于世。
初叡善摄威仪,弘赞经法。常回此诸业,愿生安养。每行住坐卧,不敢正背西方。后自知命尽,忽集僧告别,乃谓众曰:「平生誓愿,愿生西方。如敏所见,或当得往。未知定免狐疑城不。但身口意业,或相违犯,愿施以大慈,为永劫法朋也。」于是入房洗浴,烧香礼拜,还座,向西方合掌而卒。是日同寺,咸见五色香烟,从叡房出,春秋六十七矣。
注释
①魏郡长乐:位于今河南安阳市东。
②濠上之契:「濠上」,即濠水之滨,语出《庄子.秋水》:「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曰:『鯈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和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之不知鱼之乐?』」后人多以此来比喻别有会心、自得其乐的境地。
③袠:帙的异体字。
④厝:安置之意。
⑤五门:即小乘七方便中之五停心观:不净观、慈悲观、因缘观、界分别观、数息观。
⑥六静:「静」即静虑,亦即「定」。「六静」即六种定。
⑦邺卫:「邺」即汉魏时期魏郡所辖之一都城;「卫」,古国名,位于今河南濮阳 、汝阳一带。 「邺卫」即僧叡所居住的那个地区。
⑧洼隆:「洼」本指水坑、洼地,此指深沈;「隆」本意为高起,此处指隆厚。
晋长安释僧肇
译文
释僧肇,京兆(今西安)人,家贫,以代人抄书为业,因抄写、查阅等原因,乃历观经史,备读典籍。僧肇志好玄微,很推赞老庄,曾读《老子》〈道德章〉,乃叹曰:「美虽甚美,然栖神冥累之方,犹未尽善。」后来读《维摩经》,欢欣赞叹,反复探研,言始知自己之所归趣,因此出家,以大乘之学见长,兼通三藏。到及冠之年,名声已传遍关中一带。当时一些好辩之徒,莫不妒忌其早达,有的甚至不远千里,去到长安,与他论辩。僧肇才思幽深,又善言辩,反驳论敌,口若悬河。当时长安名儒,关外贤哲,凡与之论辩者,无下败在他的手下。
罗什至姑臧后,僧肇往而从之。罗什很赞赏其才华。及罗什至长安,僧肇亦随之到长安。姚兴令他与僧叡等,入逍遥园,协助罗什详定经论。僧肇认为由于离佛之世已经很远了,故佛经之文义,多有舛讹、错杂,先前所译,也多有谬误,待他与罗什一起译经,有机会经常向他咨询、请教之后,所悟者更多。因此在罗什译出《大品般若经》后,他就著〈般若无知论〉,凡二千余言,撰好后呈以罗什。罗什读后大加赞赏,乃对僧肇说:「你的许多见解已在我之上了。」
当时庐山刘遗民读到僧肇的〈般若无知论〉后,大为赞叹地说:「没想到僧徒中,也有像何宴这样的高才。」 就把该论送给慧远看。慧远读后,也拍案叫绝,说:「这真是篇绝好妙文。」就与刘遗民一起研读。
后来,刘遗民就致书僧肇,曰:「久闻大名,无任景仰,遥致敬意。岁未严寒,身体可好?你我各在一方,更增思念。弟子栖身草泽,常有疾病,愿你等身体康泰,罗什等外国法师一切可好?去年夏末,拜读了你的大作〈般若无知论〉,才思清雅俊逸,思想深沈精当,上有所本,末有所归,思路清晰,旨意深邃,反复研味,爱不释手,真有如置身于大乘学之深渊,领悟于冥神绝虑之境,可谓极精尽巧,无可挑剔。但由于思想深邃,常人难于完全理解,现有几个末尽理解的疑难问题,列之于另纸,愿你在得暇之时,能略为诠释、教示为盼。」
僧肇覆信曰:「过去未曾谋面,很是想念。收到前疏并所提问题,反复研读,有若与君欢聚一时。眼下天气暂凉,你可安好?贫道身体常不甚佳,而这里大众则都无恙。罗什法师一切很好。秦王姚兴道性自然,天机迈俗,推崇三宝,以弘通为务。使得佛典高僧,自远而至,灵鹫之风,吹拂于此土。竺法领远游西域乃千年津梁。于西域得大乘新经二百余部;罗什法师于大石寺,译新传来诸经。佛教法藏宏富深广,几乎天天有新传译之经典问世。佛陀跋陀罗禅师于瓦官寺教习禅道,门徒数百,日夜坚持不懈,呈现出一种祥和、静谧之景象。佛陀耶舍法师于中寺译出律藏,本末完备,如同原版。昙摩耶舍及昙摩崛多法师于石羊寺,诵出《舍利弗毗昙》梵本,虽然尚未翻译,有时问及其中之问题,出言新奇。贫道一生恰逢佳运,遇此盛况,就算不曾亲睹释迦祇洹精舍之集会,又有何憾呢?所遗憾的是你等仁人君子、名流大德没能与会。蒙你挂念,略陈如上。至于信中所提问题,贫道才学疏浅,又不善言表、笔述,实难一一作答,满足你之愿望。加之,至道无言,言则乖至,故没能一一辩析。谨以上面之狂语胡言,聊作答复。」
僧肇又著〈不真空论〉、〈物不迁论〉等,并注《维摩诘经》及诸经论之序,这些都流传于世。罗什去世后,追悼不已,愈加思念,乃著〈涅盘无名论〉。其中曰:「经中常有有余涅盘、无余涅盘等说法。然而,所谓涅盘者,汉地称为无为,或叫做灭度。无为者,即是虚无寂寞,绝于有为;灭度者,亦即烦恼永灭,超出四流。这是佛教之最高境界,非是语言所可表述的。而称有余、无余涅盘,乃是一种虚设之假名。
「我尝试言之,涅盘者,寂寥虚旷,不可以形名而得之;微妙无相,不可以有为之心以知之。它乃超群有之幽微,量太虚而永久。无踪迹可寻,无形状可窥,恍恍惚惚,渺渺茫茫,若存若亡,若来若往。眼不能睹其容,耳不能听其声,冥冥窈窈,谁见谁晓。它弥沦于太虚之中无所不在,但又超出于有无之表;欲以言说表述之则失其真,欲用知解去诠析之则更是愚蠢之举,说拥有之则违背其性,说它不存在则伤其体,所以释迦牟尼佛掩室于摩揭(即释迦牟尼佛成道之初,在三个七日里不开口说法,犹如掩户闭室),净名杜口于毗耶(指维摩诘居士以默默无言表示不二法门),须菩提用无说以显道,帝释以绝听而雨花。这些都是以神御理,绝口不言。无言非不辩,真正之辩则不能言。
「《湼盘经》曰:真解脱者,离于言诠表述,寂灭永安,无始无终。既非暗亦非明,既非寒也不暑,犹如虚空,无名无证。《中论》曰:涅盘非有,也不是无,言语路绝,心行处灭。若然,经论之作,岂不是多余的?实际上有的东西是无法冠以形相名目的,所以不得而有;而有些东西是非有不可的,所以不能一概都无。为什么呢?本之于有形之境,则形体永灭;推之于无形,则幽灵不灭。幽灵不灭,则湛然而抱一;形体永灭,则万累俱捐。万累俱捐,故与道合一;抱一湛然,故神而无功。神而无功,故至功常存;与道合一,则冲而不改。冲而不改,则不可称为有;至功常存,则不可视为无。内离性相,外绝名言,视听之所不及,四空之所不逮,寂寥无形,混然通泰,九流(即菩萨、二乘、六道等九界)之所归趣,众圣于此冥会。此乃希夷(无声无色、无形无相)之境界,玄之又玄(泯灭一切差别)之乡。而欲以有以无称之,标其处所方域,这离论道之人,不是相去太远了吗?」其后十演九折,凡数千言,因文字较长,恕不俱载。
〈涅盘无名论〉撰成之后,上呈与姚兴曰:「古代圣哲老子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