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新世界-阿道斯._赫胥黎-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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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宁娜到新墨西哥州去。”他竭力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说。
“是吗?”赫姆霍尔兹毫无兴趣地回答,稍停之后他又说了下去,“前一两周我谢绝了所有的委员会会议和所有的姑娘。姑娘们为了这个在学院里大吵大闹,那场面你简直难以想象。不过,倒还是值得的。其结果是……”他犹豫了一下,“总之,她们非常奇怪,非常奇怪。”
生理上的缺陷可能造成一种。心理上的过分负担。那过程似乎也能够逆反。心理上的过分负担为了它自身的目的也可能蓄意孤立自己,从而造成自觉的盲目和聋聩,人为地产生禁欲主义的性无能。
短暂的飞行剩下的部分是在沉默里度过的。他俩来到伯纳的房间,在气垫沙发上舒舒服服地伸展开来之后,赫姆霍尔兹又开始了谈话。
话说得很慢。“你曾经有过这种感觉没有,”他问道,“你身子里好像有了什么东西,一直等着你给它机会宣泄。某种过剩的精力,你不会使用的精力——你知道,就像所有的水都流成了瀑布,并没有冲动涡轮,你有过这种感觉没有?”他带着疑问望着伯纳。
“你是说,如果情况不同人们可能产生的感觉广
赫姆霍尔兹摇摇头。“不完全是。我想的是我有时候产生的一种奇怪感觉,一种我有重要的话要说,也有力量说的感觉——可是我却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那力量也使不出来。如果能够用什么不同的话把它描述出来的话……或是用别的什么办法写出来的话……”说到这里他忽然打住了。“你看,”他终于又说,“我还是擅长说话的——我说的话能够刺激得你猛然蹦了起来,几乎像坐到了针尖上。我的话似乎那么新,那么尖,虽然都是些睡眠教育里的明显道理。可那似乎还不够。光是词句好还是不够的;还得意思好才行。”
“可是你说的东西都是好的,赫姆霍尔兹。”
“哦,行得通的时候倒还好,”赫姆霍尔兹耸了耸肩,“可是我的话不大行得通。在一定程度上我的话并不重要。我觉得我可以做的事要重要得多。是的,是些我更为迫切地、强烈地想做的事。可那是什么事?我是说:什么东西更重要?别人要求你写的东西怎么可能让你迫切得起来?话语能像X光,使用得当能穿透一切。你一读就被穿透了。那是我努力教给学生的东西之——怎样写作才能够入木三分。可是叫一篇论《本分歌》或是写香味乐器最新的改进的文章穿透又有什么意思!而且,写那些玩意,你的话真能够入木三分吗?能够真像最强烈的X射线吗?没有意义的东西你能写出意义来吗?我的意思归根到底就是这样。我曾经一再努力,……”
“小声点!”伯纳突然伸出一个指头警告;两人听了听。“我相信门口有人。”他低声说。
赫姆霍尔兹站了起来,踢起脚尖穿过房间,猛然甩开了大门。当然没有人。
“对不起,”伯纳说,感到难堪,不自然,满脸尴尬,“我大概是精神负担过重。别人怀疑你,你也就会怀疑别人的。”
他用手擦了擦眼睛,叹了一口气,声音很伤感,他在为自己辩解。“你要是知道我最近受到的压力就好了。”他几乎要流泪了,一种自传之情有如泉水一样汹涌而出。“你要是知道就好了!”
赫姆霍尔兹·华生带着某种不安听着。“可怜的小伯纳!”他心想。同时也在为他的朋友感到惭愧。他希望伯纳能表现出更多的自尊。
《美丽新世界》作者:'法' 阿道斯·赫胥黎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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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八点钟天色渐渐暗去,斯托克波吉俱乐部大楼高塔上的扩音器开始宣布游戏结束,那男高音是超越人类的。列宁娜和亨利玩完游戏,回俱乐部去。内外分泌托拉斯的牧场上传来数千头牛的叫声。那些牲畜把荷尔蒙和牛奶提供给伐恩汉皇家森林那座巨大的工厂,作为原料。
暮色里塞满了直升机断续的嗡嗡声。每隔两分半钟就有铃声和汽笛宣布一列轻便单轨火车开出,那是运载下层种姓的球客们从各个高尔夫球场回都市去的。
列宁娜和亨利上了飞机出发了。亨利在八百公尺高处放慢了直升机螺旋桨,两人在逐渐暗淡的景物上空悬挂了一两分钟。贝恩汉的山毛祥林有如一片浓黑的巨大沼泽,往西天明亮的岸边伸展。地平线上的落日余辉一片鲜红,往上渐渐转为橘红,黄,直到浅谈的湖绿。往北望去,森林外的天空里,二十层楼的内外分泌工厂的窗户灯光全部亮了,闪耀着炽热电光的灿烂。往下是高尔夫球俱乐部大楼——亦即低种姓的巨大营房。隔离墙那边是保留给阿尔法和比塔们的较小的房舍。通向单轨火车的路上黑压压挤满了像蚁群一样的活动的低种姓人。一列火车从玻璃质的拱门下灯火通明地开进了露天里。两人的眼睛随着火车越过了黑暗的平原,被羽蜕火葬场巍峨的大楼吸引了去。为了夜间飞行的安全,火葬场四个高烟囱都有辉煌的泛光照耀,顶上还装有红色的警灯,警灯同时也是里程符号。
“烟囱上为什么有阳台样的东西围绕?”列宁娜问。
“磷回收,”亨利简短地说,“气体在升上烟囱时要经过四道不同的工序。过去五氧化二磷都在人体烧化时流失了,现在其中的百分之九十八都能回收。一个成年人的尸体能回收到一公斤半以上。光是在英格兰每年回收的磷就多达四百吨。”亨利得意扬扬地说,为这种成绩衷心感到高兴,仿佛那是自己的成绩。“想到我们死了之后还能继续对社会做贡献,帮助植物生长,那是很愉快的。”
此时列宁娜已经望着别处。她正垂直俯瞰着单轨火车站。“是的,”她同意,“可奇怪的是:阿尔法和比塔们死去之后,为什么不能比低种姓的伽玛、德尔塔和爱扑塞隆营养更多的树木呢?”
“从物理化学上说,人类是天生平等的,”亨利说话像格言,“而且,即使是爱扑塞隆的贡献也都必不可少。”
“即使是爱扑塞隆……”列宁娜想起了一件事。那时她还是小姑娘,还在学校里读书。她半夜醒了过来,第一次意识到了在她每次人睡后萦绕着她的那种细语。她眼前出现了那月光,那排小白床;听见了那轻悄的柔和的细语(那声音依然在耳,经过了那么多个长夜的一再重复,她没有忘记,也无法忘记。)那细语在说:“每个人都为每个别的人工作。没有别的人我们是不行的。即使是爱扑塞隆也有用处,没有爱扑塞隆我们也是木行的。每个人都为每个别的人工作,没有别的人我们是木行的……”列宁娜记起了她第一次所感到的震惊和意外;她猜测了半个小时,睡不着。然后,由于那永远重复的话句,她的心灵逐渐舒坦起来,舒坦起来,平静下去,于是睡意悄悄到来。
“我估计爱扑塞隆们并不真的在乎当爱扑塞隆。”她大声说道。
“他们当然不在乎。他们怎么会在乎呢?他们并不知道做其他种类的人的感觉。而我们当然是会在乎的。可是,我们接受了不同的条件设计,何况遗传也根本不同。”
“我很高兴不是个爱扑塞隆。”列宁娜深信不疑地说。
“可你如果是个爱扑塞隆,”亨利说,“你的条件设置就会让你感谢福帝,不亚于自己是个比塔或阿尔法的。”他给前飞推进器挂上挡,让飞机往伦敦城飞去。他们背后,西方的深红与橘红已然淡去,漠漠的乌云爬上了天顶。越过火葬场时,从高烟囱升起的热气把飞机抬升了起来,直到飞到下降的冷空气流里,才又突然沉降。
“多么有趣的沉浮!”列宁娜快活地笑了。
可是亨利的调子一时却几乎是忧伤的。“你知道那升降是什么意思吗?”他说,“那意味着一个人最终消失了,一去不复返了,变做了一股热气,升了上来。要是能够知道那是什么人一定会很有趣的——是男人,是妇女,是阿尔法,或是爱扑塞隆?……”他叹了口气,然后以一种坚决的快活的声音结束,“总之,有一点我们可以肯定:不管他原来是什么,他活着的时候是幸福的。现在每个人都很幸福。”
“是的,现在每个人都很幸福。”列宁娜重复道。他俩每天晚上要听这话重复一百五十次,已经听了十二年。
亨利的公寓在西敏寺,有四十层楼,他们在楼顶降落下来,径直往餐厅走去。他俩在那儿跟一群喧嚣快活的伙伴吃了一顿可口的晚餐。唆麻跟咖啡同时送上。列宁娜吃了两个半克,亨利吃了三个。九点二十分两人横过了大街,来到新开的西敏寺歌舞餐厅。那天晚上差不多没有云,也没有月亮,只有星星,幸好这叫人沮丧的事实没有为列宁娜和亨利注意到。因为天空的灯光招牌有效地掩饰了天外的黑暗:“加尔文·司徒普率十六位色唆风手演出。”巨大的字体在西敏寺新的门面上闪着诱惑的光。“伦敦最佳色香乐队演奏最新合成音乐”。
两人进了场。龙涎香和檀香的气味不知道怎么使空气似乎又热又闷。设色器在大厅的圆拱形天花板上画出了一幅赤道落日的景象。十六位色唆风手正演奏着一支人们喜爱的老曲子:“全世界呀,就没有这样的瓶子,能够比上你呀,我亲爱的小瓶子。四百对舞伴在光滑的地板上跳着五步舞。列宁娜和亨利立即结成了第四百零一对。色唆风呜咽着,像猫在月光下和谐地对叫;女中音和男高音呻吟着,仿佛经历着那小小的死亡。双方的颤抖的和鸣有着丰富的和声,逐渐升向高潮,越升越高,越升越高——终于,指挥一挥手,最后的粉碎性的仙乐软了下来,直叫那十六个尘世的号手魄散魂销。A降调雷霆怒吼,随即逐渐下落,以四分之一音的梯级逐渐下滑,下滑,几乎没有了声音和亮光,下滑为极轻柔的耳语奏出的主和弦。那和弦回还往复(四五拍子的旋律仍在背后搏动),把强烈的企盼赋予了昏沉中的每一秒钟。最终,企盼满足了,突然爆发出了旭日东升,十六个声音同时炸出歌唱:
“我的瓶子呀,我永远需要的瓶子!
我的瓶子呀,我为何要换瓶出世?
在你的怀里呀,天空一片蔚蓝,
在你的怀里呀,永远有和风丽日;
因为
全世界呀,就没有这样的瓶子
能够比上你呀,我亲爱的小瓶子。”
列宁娜和亨利跟别的四百对舞伴一起在西敏寺转着圈跳着五步舞时,也漫舞于另外一个世界——那温馨的、绚丽的、友爱缠绵的唆麻假日的世界。每一个人是多么和善,多么漂亮,多么风趣可爱呀!“我的瓶子呀,我永远需要的瓶子……”可是列宁娜和亨利已经得到了他们所需要的东西……他们此时此地已经在瓶子里,在安安稳稳的瓶子里,那里永远和煦,天空四季蔚蓝。在十六个人筋疲力尽,放下色唆风之后,合成乐音箱放起了最新的马尔萨斯忧伤曲,此时他俩差不多就是一对孪生的胚胎,在瓶里的代血剂的海浪中轻轻地起伏澹荡。
“晚安,亲爱的朋友们。晚安,亲爱的朋友们。”大喇叭用亲切悦耳的礼貌掩盖着它们的命令。“晚安,亲爱的朋友们……。”
列宁娜和亨利跟众人一起规规矩矩离开了大楼。令人沮丧的星星已经在天顶运行了好大一截路。可是尽管空中隔断视野的市招已经大多消失,两个年轻人仍然欢天喜地,没有意识到黑夜。
在舞会结束前半小时就吞下的第二剂唆麻已在现实世界跟他俩之间竖起了一堵穿木透的墙壁。两人在瓶子里穿过了街道,在瓶子里塔电梯来到了二十八楼亨利的房间。可是,虽然在瓶子里,而且吞了第二剂唆麻,列宁娜并没有忘记按照规定做好一切避孕的准备。多年来的深人的睡眠教育和从十二岁到十七岁每周三次的马尔萨斯操训练,已经把采取这类预防措施弄得像眨眼睛一样,几乎自动化,不能缺少了。
“哦,那叫我想起来了,”列宁娜从浴室回来时说,“范尼·克朗要想知道,你给我的那条可爱的绿色摩洛哥皮的药剂带是从什么地方弄到的。”
每隔一周的星期四是伯纳的团结礼拜日。在爱神会堂(最近赫姆霍尔兹按照第二条款被选进了会堂管委会)提前吃过午饭,伯纳告别了朋友,在房顶上叫了一部出租直升机,命令驾驶员往福特森社区歌厅飞去。飞机上升约两百公尺便转向了东方,转弯时伯纳眼前已出现了那巍峨壮丽的歌厅大楼。三百二十公尺高的人造卡拉拉大理石建筑为炽热的白色泛光映照着,高耸于路德山之上。大楼的直升机平台四角,各有一个硕大无朋的T字架,在夜色衬托下闪着红光,二十四支金喇叭呜呜地演奏着庄严的合成乐。
“倒霉,迟到了。”伯纳一眼看见歌厅大钟大亨利就自言自语说。的确,在他付出租飞机费时大亨利已经敲响。“福,”金钟宽宏的低音齐声讴歌起来,“福,福,福……”连敲了九下。伯纳直奔电梯而去。
福帝日庆祝暨社区群众歌咏会的礼堂在大楼底层。上面是七千间房,每层一百间,团结小组便在这里进行双周祈祷。伯纳下到第三十三层,匆忙跑过走廊,在三二一零室门口迟疑了一下,鼓足了勇气,走了进去。
感谢福帝!他还不是最后一个。围着桌子共是十二张椅子,还有三张空着。他尽可能不惹眼地溜到了最近的椅子旁边,打算对后来的人皱眉头——不管是谁。
“你今天下午玩的是什么?”他左边的一个姑娘转身向他,问道,“障碍球还是电磁球?”
伯纳望了她一眼(天哪!是摩尔根娜·罗斯柴尔德),便红着脸告诉她他什么也没有玩。摩尔根娜惊讶地看着他。出现了短暂的尴尬的沉默。
然后她怒冲冲转过身,跟她左边较为有趣的人谈话去了。
“好一个团结祈祷的开端。’帕纳痛苦地想道,预感到自己救赎的意图又要落空。他要是没有匆匆枪个最近的座位,而让自己先打量打量周围就好了!他就可能坐在菲菲·布拉劳芙和乔安娜·狄塞尔之间了。可他却糊里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