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准日记-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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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要排在后位。
　　　　两周杂记
　　　　五月十六日
　　　　五一节假二天，继以五一社论学习二天，五月五日俞震报告，“战斗打响了”。二
周来的检举揭发交代高潮，我无所贡献，亦无可贡献，好在杂项劳动多，也不难度日。
　　　　形势续有发展，外交方面局面展开，已至土、伊、菲、马的频繁接触，与布雷讲话
的台湾问题由两个政府自行解决的阶段。布雷讲话的翌日，我政府发言人加以严厉驳斥，
指出台湾问题是中国内政，我如何解放台湾，不容美国人置喙。至于美国国内，尼克松
表示愿访问中国，曼斯菲尔德已通过宇都宫德马交涉来华访问，以至乒乓之歌风行一时，
气氛已调然不同于往昔。局势中也有一些难于理解的因素，例如黎笋出席二十四大，在
苏逗留一个多月，近几天来，黎笋来京，总理会谈仅一次，而西哈努克则事先去南方访
问。这边就是说，印度支那三国斗争的胜利是必然的，美国后退是必然，但如何收场，
还有变化。
　　　　自老挝南部大捷以来，国际局面急剧变化，看来也引起过一些人的疑虑，美《人民
论坛》对此有所论列，摘录如下：“在友谊问题上，在极左分子、小资产阶级激进派和
修正主义者中间最近正在出现一种危险的说法，这种说法是：对人民的这种友好表示，
实际上就是对美帝国主义和美国统治阶级的友好表示，他们说，这种表示是出卖或放弃
革命原则。他们说，这表明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软化了，并正在改变他们的反帝立场，
这是一种错误和危险的说法，应该与之进行斗争……”（参考消息５／１５）国内经济，
工业生产一季度增长数字报导了十一个省市，其他未见续报，我推测今年全国工业生产
也许可以增加３０％，即或不至此数，１９７５年前五年，将是史无前例的大跃进，则
是十分可以肯定的，近数日来，连续报导了治淮方面的成绩。
　　　　也许是神经过敏的推测，不少农业生产，目光已辐射于东侧。目光东移，潜力最大
的大片农区，当然是千里淮上——这个地方，在势不得不成为我国的谷仓……。
　　　　千里淮上，就自然条件而言，比黄河一线的华北大平原远为优越，其地区广阔，又
远超川西平原、长江三角洲和珠江三角洲。两千年来，此地之所以多灾多难，与北方帝
都仰赖东南粮运频有关系——自“鸿沟”、广河、北至隋场连通运河，鲁南、豫西以及
大别山诸水入海，不复畅通，这里的千里平原就常年汪洋一片。“自从出了朱皇帝，十
年倒有九年荒”，事实上当远推秦汉。现在淮上人力丰富，还有近代技术可以运用，无
论南水北调（渒史杭运河），或疏通淮河入江水道，都已不难，这个地区理应迅速发展，
以与江南锦绣山河媲美。而且，淮河水系一旦获得根本解决，农业建设还应转移其重点
到苏北沿海大运河，以至在千里苏北沿海，与海争地，搞出一个二个我国的“些德海”
垦区来，总之，我国工业战线固然有做不完的事情，农业方面也是一样的，只要全力以
赴，十年十五年，面貌必大有改变。
　　　　东侧建设，无论工业或农业，都是事半功倍，青岛、苏州，青年外徙，又返归故乡，
我亲耳所闻。就地发展，费用省，技术文化传统又优于外移。西部建设，并不是没有必
要，关中、河西、四川，以至京汉西侧的广大地区，资源理当开发，工业理当发展，百
年来偏枯局面当改变。然而关中虽沃野千里，古代汉唐建都，粮食已仰赖东南，是该区
农业资源确有一定限度。东侧发展，工农并举，粮食蔬菜无须调运，其利颇大。至于国
防问题，越战胜利结果，“海警”大体上已无须忧虑。东西并举，速度更快，已见“十
大关系”。无论如何，建设布局是必定会按照这个方向变过来的。
　　　　但愿今后十年，我国工业能十倍于今日（年率２６％）ｏ网状水库与淮北三改五月
十六日这几天报载治淮材料，对于沿淮。（主要是淮北）的网状水库方案，即所谓“一
片地对一片天”的方案作了激烈的批判，说这种方案造成了水系混乱等等的弊病云云，
对照一年前我在日记上所议论，似乎可以评论一番。
　　　　曾希圣的淮北三改，在综考会时曾听到过，其内容则未加详究，可能“一片天对一
片地”就是他倡导的理论，仔细想来，如果下游无洪水出路，即使沟网相通，沟网也必
不可能在汛期把洪水全部容纳下来，“一片天对一片地”，在这个意义上说是很不现实
的。由此说来，现在报导中所能看出来的治淮方案：反对下游拦阻上游洪水，而要疏导
客水过境；全流域通盘筹划入海入江的洪水出路，完全是对的。然而在这个条件已经具
备之后，沿海平原还是应该努力发展网状水库，因为淮河两岸是中性土壤，蓄水不致使
土壤盐碱化，而网状水库无论如何可以容纳汛期洪水的一部或大部，下游压力也可以减
轻。
　　　　曾希圣还有一个错误，即把“一片天对一片地”的实现寄托在很短时期以内。其实，
要实现整个地区沟网相连，所需人力很多，只能分年经营，分年完成。而疏通入海入江
水道，即使工程较大，但它比较集中，可以大规模地集中施工，在短期内加以解决。惟
有在解决洪水出路，初步保证大片田野不是被淹，能保证一般收成之后，然后以四五年、
七八年、十几年的时间，用建设旱涝保收的条田台田的法来建设网状水库，才是积极而
又可靠的办法，达到这一步的时候，千里淮上也就成了江南景色了。
　　　　千里淮上应该大批（不是全部）改种水稻，种水稻用水，不能指望网状水库，而应
“井渠并用”，而且，惟有大规模电灌，才能大批发展机井，东岳见闻，已经证明了这
一点了。
　　　　再论财政、外贸与建设
　　　　五月二十三日
　　　　昨闻三峡上马，晚间浮想联翩，不能入寐，再论财政，外贸与建设。
　　　　外人论我外贸者云，我国适奉独立自主的建设方针，仅在最近方痛感有扩大外贸必
要云云，也算说中了某个方面，这种必要性，我看有对外政策的考虑，也有某种经济因
素存在其间。经济因素中最关键要点是财政盈余、外汇盈余与物资库存盈余需要用在有
用的途径上，建设速度当然是在考虑中的，但是这是一种经常起作用的因素，可以不列
在事态新发展的范围之内。
　　　　目前曾估计，７０年代财政收入在千亿左右，从另一侧面来看也是完全可能的。对
年工业交通国民收入为２１６２亿元，加上商业、基建和农业，总数当在３５００亿上
下，财政收入若达千亿，不过其３０％而已，照１９５７年的比例，这是完全可能的。
事实上，７０年重要企业生产能量的运用更充分，发展大致可推定为５７年的２倍，这
是推定千亿收入的另一个侧面。
　　　　这样的财政收入，必然有相当数量的盈余，而财政盈余，又必然表现在外汇盈余和
物资盈余上，外债和内债有待偿清，６９年后，生产增长，７０年前，偿债压力不复存
在，建设规模，育于成规，未必大量扩大，盈余力量可观是必然的，九号公路战役前，
这些盈余可以作为战略储备用，四月以后，再守成规，就成了保守主义了。
　　　　照老眼光看，建设规模，６９年起已经大大扩大了，焦支线，９４２４等等，都是
６９年上马的，事实上，东岳乡居，所闻十分有限，焦枝、二汽、潜江、９４２４，都
不过整个建设中的一斑而已。即使如此，这些单位的建设，其气派已非５３—５７年可
比。然而这样的规模，还远没有用完我国建设的潜在力量，所以，建设规模，在最近二
年内还要猛烈扩大。
　　　　猛烈扩大建设规模就是扩大外贸、扩大技术进口的背景。三峡电站，若以４５０Ｋ
Ｍ输电半径计，其周边为汉中、西安。洛阳、商城、九江、长沙、重庆。其年发电量若
以５００亿ＫＷ，０．０５元／ＫＷ计，每年收入达２５亿元。这样，这个电站即使须
投资１００亿元，也是划得来的。为配合１０００万ＫＷ的电站，所需各种用电工业企
业的建设，尽求诸己，势必迟缓，大量进口技术，可以提前实现其效益，为什么不干？
　　　　在这种情况下，大量输入原材料，也成了当务之急。马来西亚闻我愿购２０万吨橡
胶，为可以避免西方抛售战略储备橡胶的跌价危机而色然而喜。他们愿意购买的东西中，
通用机械是重要的一项。这样，我国的外贸，从此开始了购原材料，输出机械设备的新
途径，不再是出卖农产品，购入装备，更不说购制成品的消费品了，类似Ｍａｌａｓｉ
ａ（马来西亚）的例子，对于智利、秘鲁、玻利维亚、菲律宾、印尼，以至缅、泰诸国，

都是合适的。很明显，我国从此要在国际市场上打击请资本主义国家，特别是日本了。
我们为此重视植棉，这就是背景，可以相信，我国钢铁生产愈发展，即使国内建设规模
扩大，不久也将在国际市场出售粗钢，成为日本的劲敌。
　　　　扩大外贸，反过来又将促进建设规模的扩大。这不仅因为工业装备的进口可以补我
国机械制造工业之不足，也因为海港建设、远洋航业造船工业等等又将成为建设中的新
项目……“神武景气”将见于我国！
　　　　黄河的沉沙固堤（摘录）
　　　　五月二十六日
　　　　〔郑州花园口公社〕从１９６９年起，修建了提灌站，在黄河大堤背面沉沙，用泥
沙淤厚加宽黄河大堤，黄水经过沉沙后，排出清水灌田，把灌溉和防洪固堤结合起来。
　　　　《引黄灌溉，变害为利》，（河南日报），１９７１．５．２５明港两月六月三日
四月七日到明港，到今天已将两月，近日摘录《反杜林论》，作荒废已久的哲学思考，
要休息一下脑子，记明港的最初两月。
　　　　五月七日前是学习阶段，整整费去一个月，学习内容为７０．３．２７决定，７１．
２．８决定，１９４３年整风审干决定，以及“两类矛盾”，学习中要求明确政策，其
实是明确对“五一六”的认识，其间最大的一件事是不指名地公布了陈伯达是总后台，
因为也明确了“五一六”分子本质上都是受蒙蔽的受害者，这个阶段我发了次言，大体
上还没有出什么错，五月八日，学习俞震报告结束，转入揭发检举、批判阶段，最初几
天，我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写，讨差使到厨房去劳动。其后约二周，宣布今后劳动大家
轮着干，于是虽间或劳动，大部时间学习，写过一次批判稿，给张之毅看了一下，实在
因为我并不占有材料，也没有学好怎样批判，无法继续，看来人家也不会责备我。好在
周前，六本书到了手，埋头读书札记，生活渐趋充实。
　　　　清查运动，实质上势如破竹，现在的问题，恐怕不是隐瞒问题，而是认罪问题，所
以大批判就成了重要环节。由于我也写过一次这样的稿子，所以深知大批判是至难之事，
“五一六”分子认罪不深或拒不认罪，原因也在这里。不过这种障碍是可以克服的，需
要的时间也不会太多。
　　　　这里伙食好，初来时很馋，现在愈来愈吃不下，即或从事体力劳动一天，饭量也无
法增加，房子比东岳好多了，但是，生活愈转向以读书为主，也就愈感觉条件还不充分
——营房究非学校和研究机构可比。
　　　　愈转向读书，其他一切愈易忘却，美国和其他一些国家的科学家来访者日趋增加，
年初返京的刘大年已出现在报纸上，看来最迟到年底，这个研究机关总要以缩小的规模
恢复起来。
　　　　读报，记下一件最重要的Ｓｈｏｃｋ（震动），意大利经济代表团访华回国，说我
不愿通货膨胀，不愿在经济上受人控制，所以意对我出口还不能迅速增加云云，我终日
关心增长速度，闻之不免惋惜。
　　　　麦收两天
　　　　六月七日
　　　　四日割麦动员，五六两天参加麦收。
　　　　６５年周口店割谷两天，下肢肿胀。７０年东岳收麦，腰弯不下去，跪着割，第二
天就改任运输，以后参加了收割高粱和红麻，割豆子时也是搞的运输。这次我们只搞收
割，没有其他出路，硬着头皮弯下腰去割麦。第一天和张向敏合用一把镰刀，下午，沈
佩林、张向敏和我三个人合用二把镰刀，居然也顶了下来，晚上还不觉得行动不方便，
翌日，没有解放军参加割麦，每人一把镰，自晨至晚一路顶下来，劳动比第一天还紧张，
我却干得比第一天还好。尤其是下午的三个半小时，开始时拿到一把十分蹩脚的镰刀，
割地边的粗壮麦子，居然还能不是“砍”而是“裁”。以后生产队长吆喝换镰，换来一
把好镰，“快哉快哉”，我们二行赶张曙光的三行，还赶了上去，挥镰裁麦行，一次裁
二行或三行，达到了１９５８以来从未达到的水平。看来这是去年挥镰割高粱红麻练出
了手劲，与使镰的技巧的结果，更加意外的是，弯腰两天，虽然很难受，到第二天晚上
收工的时候，我的狼狈相比之陈今淑等简直不想走路的样子还要好得多。如此看来，从
１９５８年到１９７１年，１３年中，我的劳动效能还并非走了下坡路。于是，再活二
十年的勇气也增加了。
　　　　黄河沉沙
　　　　六月九日
　　　　黄河沉沙，不仅限于上次摘录，河南、山东所在都有，山东历城有一个有趣的数字，
６５—７０六年之内，在４４华里内，淤成宽２００米的、高２米堤背土带，约计之得
２００立方米／年。
　　　　历史上黄河水从未用来灌溉，筑堤用土，都取自堤背，河床愈高，堤岸愈高而愈狭
隘，堤背愈挖愈深，一旦用黄河水灌溉，就要见沙，就会淤起土带，就会把堤加高加宽。
二三百年以内，黄河中游，可以修成一个有较大水流坡度，两边堤岸既高，又可以宽达
五华里至十华里的斜坡。这样，黄河就会名符其实地成为冀鲁豫平原上的分水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