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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近距离看美国4-如彗星划过夜空-第2部分

小说: 近距离看美国4-如彗星划过夜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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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发展起来的私有经济、自由贸易,在生长着私人的利益。我们刚才说过,北美并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像英国那样世代承袭、在领地内像个小皇帝一样的贵族。而商人阶层在壮大,在天然地代表自己,生出要保护自己权益、和英王讨价还价的念头来。所以,美国独立,虽然直到今天,在这里还是被称为“革命”,可是,殖民地的所谓“革命诉求”在制度上真是再保守不过了。殖民地当时爆发的最大不满是英王征税过度,他们表示反抗的口号是“没有代表不纳税”。
  英国国会有上院和下院,上院是贵族的代表,下院是社会贤达们的代表。英国人通过议会,有了表达自己声音、争取利益的渠道。要交多少税,也可以在国会先据理力争,理论一番。然后,再按照议会通过的税法税率交税,倒也罢了。可现在,北美殖民地在英国议会里根本没有代表,那些对殖民地利害完全不关痛痒的英国议员,却随心所欲地给他们制定税法,说交多少就是多少,没有还价余地,还越交越多,这太没有道理!所以,不干了。
  不干,不是要推翻英王,也不是要推翻英国的议会和政治制度,他们只是从逻辑推理,既然他们和英国的民众一样,是英王的臣民,他们就应该和母国臣民享有同样的权利,议会应该有他们的代表。要求这样的权利,是为了什么呢?只是为了维护个人利益。
  他们是在维护他们在辛勤劳动和经商之后,个人所得不被无缘无故剥夺的权利,也就是追求个人幸福的权利。所以,后来托马斯·杰佛逊在起草《独立宣言》的时候,一打头就是“人人生而平等,都有生命、自由、和追求幸福的权利。”这实在是有的放矢、针对殖民地人民切肤之痛发出来的宣言。
  英王不让步,就引发了独立战争。打出来的结果就是建立了美国。想当初,是独立、从英王手中夺得自由的共同目标,把这13块原来的殖民地联合在一起的。历经八年的艰苦战争,取得了胜利,可是,以后他们何去何从?
  首先,在最简化定义的“专制”和“民主”之间,他们必须有一个抉择。你也许会说,殖民时期,他们已经有了半生不熟的、有着一定民主成分的改革版英国制度,顺应下去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可是,我们假如回过头,看看许多国家在战争导致的变化当口做出的选择,就会明白,延顺以往的制度,并不是必然的。战争就像是一颗炸弹,以巨大的、具有破坏性的震撼力,把历史炸停在那里。而枪炮已经显示了它夺取政权的威力。它可以顺势扭转历史,满足一个个人、或者一些人改造国家的政治抱负。你可以把这样的抱负表述为一个善意的动因——现在,“他”,要为“他的”百姓,谋福利了。权力就这样在武力之下得以集中到一个人或一小群人手里。这样的结局,对新生的美国仍然是一个可能。
  一场战争下来,站在这块土地上,最有力量的就是军队,最有力量的个人,就是指挥掌握这支军队的司令,在美国,就是乔治·华盛顿将军。因此,甚至可以这样说,美国的第一个抉择,就是华盛顿将军的抉择。
  经历了八年艰苦战争,1783年年初,虽然外交上还在谈判,《巴黎和约》尚未签署,可是,美国已经独立在望。在这个时候,军中就已经有人在酝酿一个扭转历史的时刻了。这就是美国历史上很有名的纽堡政变。
  保守的革命军官们手中有枪,英国人都打走了,要打掉个大陆议会易如反掌。他们想除去他们不满意的文官政府,代之以军政府,同时也有人在考虑君主政体。可是,八年仗打下来,作为军人,他们服从自己的统帅华盛顿。于是,一名军官,刘易斯·尼古拉上校,给华盛顿写信谈了他们的设想,也谈到对政变之后政体的考虑。他说,现在有人把君主政体与暴政混为一谈,使人难以区别,可以先给君主政体首脑一个温和头衔,待条件成熟,再改为国王。
  乔治·华盛顿将军在人们的回忆录中、在历史记载中,从来不是一个丰富多彩的人。他既不能口若悬河,也远非学识渊博,就连当将军、成为总司令,都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故事。他基本上是靠自学,十几岁就找了一个当土地丈量员的工作,名副其实脚踏实地、走遍了波托马克河边的山峦和森林。他是一个谦卑、甚至是刻板的人。珍惜个人荣誉,追求人格完美,是他终其一生要去努力的事情。他总是认真地在为公众服务,就像一板一眼地丈量着土地那样。他严格要求下属,可是他也在更严苛地默默要求自己。这是他在军中威望的重要来源,并不仅仅是依仗战场上的功绩。
  尼古拉上校并无恶意。在当时,君主制可以采取君主立宪,也不是一个很“反动”的建议。可是,在华盛顿将军看来,这封来信似乎是在暗示:他为公众付出的背后,其实有着暗藏的个人权力欲望。同时,华盛顿将军对君主制极为反感。所以,他几乎如条件反射一般,把这看做是一个羞辱。华盛顿的反应十分强烈,他回信说,“我极其厌恶并且坚决否定这个建议。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我到底做了什么错事使您误以为可以向我提如此要求。”
  军官们对文官政府的不满和愤怒由来已久。参加这场独立战争的都是义务兵,可是整个战争期间,这个临时文官“政府”——大陆议会,根本没有能力提供必要的军饷和供给。结果造成前线士兵的冻饿和无谓死亡。其原因之一是,大陆议会虽然向国外募款,可自身并没有什么权,特别是没有财权。没有收税的权力,也就没有充足的财源。能够说明这个状况的一个经典故事是,1781年约克镇大捷。代表美国的独立义军在那里大败英军。消息传来,大陆议会大为振奋,待到喜气洋洋的议员们略为平静下来,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信使还没有拿到酬劳。他们这才想起,所谓的“国库”空空如也,就连这点信使酬劳都付不出来。最后,议员们只好各自掏出腰包,每人拿出一元钱才总算应付过去。事后,大陆议会苦恼地向各州要钱,筹款信发出,杳如黄鹤。
  战争打的是钱。以这样的财政状况应付战争,就连一向以沉得住气著称的华盛顿将军,都在给国会的催款信中怒气冲冲:我们的士兵“有病没病都光着膀子,就连被敌人俘虏时,都光着膀子”!如此捉襟见肘的战事,也真难为他们,居然还能打赢。
  现在,仗打完了,老问题没有解决。由于没有收税权,大陆议会的财务状况并没有改善。所谓的美国政府,还欠着一大笔士兵的军饷和伤亡者的抚恤。军官们回来一看,自己出生入死打下政权,却让一群穿着齐整、怎么看都是养尊处优的文官给管着,居然还要不下钱来,气自然不打一处来。他们起初希望华盛顿将军领着大家去要钱,可是将军坚决反对这个行动。
  当时,一个军官写了煽动的匿名信件,在军官中流传,攻击国会,要求得到军饷,号召在1783年3月11日开会商讨。华盛顿宣布,禁止这个私自组织的军官会议,可是,他同意让大家在3月15日的军官常务会议上,就这个议题诉诉苦。3月12日,那名军官再次传布匿名信,宣称华盛顿背叛了他们。
  3月15日,常务会议如期召开。此刻,要向国会讨公道的很多军官,对华盛顿也很不满。一些军官计划自己带兵进军大陆议会,要不下钱来就把议员们赶走。这样的常务会议,华盛顿一般不参加,而且,军官们知道华盛顿将军一贯注重自己荣誉的风格,就估计他会回避这种场合,以和谋反的军官撇清关系。可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华盛顿将军闻讯赶到,从后门进入会场。
  军官们战功赫赫,为国家出生入死,自然是有权得到军饷和抚恤。一片愤慨声中,华盛顿将军苦苦劝说阻挡仍未奏效。眼看着军人们就要出门,这时,华盛顿将军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要求给大家念一封议员的信。他手持信纸,却读不出来。军官们渐渐静下来,看着他们的统帅在一个个口袋里摸摸索索,找他的老花眼镜。他只是轻声地说,“先生们,请等我戴上眼镜。这么些年,我的头发白了,眼神也不济了”。
  一瞬间,军官们以满腔怨愤支撑起来的激昂情绪,突然崩溃。他们想起了将军和他们一起在树林里挨冻受饿的日日夜夜;是的,他们是劳苦功高,却没有拿到军饷,可是他们知道,从一开始,就规定了华盛顿将军本人是没有俸饷的。八年共同的生生死死,现在,将军也老了。他就站在他们面前,不是为自己、而是在为一个他信奉的原则祈求自己的部下:不要用武力威胁文官政府的议员。那些从战争开始就跟随华盛顿的军官,突然有人开始失声痛哭。
  就在这一刻,新生美国的一场可能的兵变,被化解了。
  在战争年代,华盛顿将军的高明之处,是他在打了几个败仗以后就明白,在北美这块远离英国的土地上,对于义军,定出的目标不可能是“消灭英军或把他们赶出去”,而是要用自己的军事存在,向英王表明北美独立的决心。北美义军的关键是“存在”,只要持久存在,目的就达到了。事实上,北美最终获得独立,正是由于这支军队存在的坚韧。可是,在华盛顿将军心中,“枪杆子”只是带来了追求自由的一个可能。惟有民众的授权,才是政府权力的合法来源。
  事后,华盛顿将军代表这些打下美国的军人,和议会商定,解散军队,给复员军人再发五年军饷。半年后,巴黎和谈达成协议,英国终于承认了美国的独立。又三个月后,华盛顿将军向大陆议会交回他作为军队指挥的委任状。那一幕,我已经在几年前的信中,向你讲过了。华盛顿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回到一个平民的身份。他为此后美国武装力量在国家中的位置,定下了不可动摇的原则。
  我们见过历史上的许多领袖,几乎是本能的娴熟运用自己的声名,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在历史记录中,这是华盛顿将军利用自己的威望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他替新生的美国做出的第一个选择:不要国王的专制,也不要以枪杆子维持的军政权。
  可是,为什么不要专制而要民主制度呢?我们再次作一个简单的定义,民主制度,就是能够帮助民众得到自由的一种方式。具体操作中,民主制度是一整套管理国家的运作。所以,“民主”当然不会只是一个简单定义,它必定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我想我们先从简单理解开始,渐渐接近它的复杂性。这也是美国民主走过的历程。
  相对来说,绝对君权,才是千年来自然形成的、比较单纯的社会统治方式。当人们开始摒弃绝对君权,试图对它进行制约,即是所谓走上“民主化”的道路之后,就一直是在面对一个复杂的目标,并且试图搞清楚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究竟什么才是他们所要的自由?他们又打算通过什么样的机制,才能够获得自由?
  我曾经告诉过你,美国在八年独立战争之后,从华盛顿将军开始的一大批上层军官、文官和政治家,所谓美国的创建者们,为保障民众自由,想到的第一个措施是:“散”。军队散了,军官和文官们散了,那些建国者们,都散了。原来的13块殖民地,现在成为美国的13个州,也在散开,各自自己过日子。
  他们认为,现在好了,各州有了自己“追求幸福的权利”,这些州原来就充分自治,现在也可以遂自己心愿,自治地自由地过下去。所谓联邦,只是一个“牢固的友好联盟”。这个说法来自1777年11月15日,那是他们策划独立时成立的大陆议会所通过的章程《邦联条款》(1781年生效)。其实,这个“友好联盟”的松散程度,比今天的联合国有过之而无不及。联合国还有钱有人办事,美国联邦差远了。
  人若是飘散的,就不需要什么政府。可是,人是社会的动物,人必须扎堆才能生存。没有管理机构,一扎堆就混乱。所以,就逐渐形成了高于社会的上层管理。可是,最终,管理反过来变成了对民众的压迫。历史上曾经有过的帝制专权令人生厌,民主思想由此产生。而任何政府,它掌握的权力和它的规模有关,政府越大,军队就越大,警察就越多;管理越有效,百姓的自由也就面临越大的威胁。所以,警惕专制的人们,最自然产生的念头就是对政府的警惕、对政府发展规模的警惕。甚至,产生对政府本身的厌弃。
  所以,作为一个联邦国家,美国建国者最早的思路,是联邦小政府、弱政府的思路。这是对自由非常看重的人们很自然产生的想法:政府即使非要不可,也要个小的、弱的。州自治,老百姓自己做地方管理,不要强有力的、凌驾在上的联邦政府,这就是1783年的美国人理解的自由。
  结果呢?试下来效果并不好。为什么呢?这封信太长,下次再给你聊下去吧。
  祝 好!
  林达

2。 艰难的尝试行不通

卢兄:
  上次聊到,美国建国初期,进行的是一场弱政府的实验。
  “弱政府”的念头,起于最早一批美国独立的推动人,这是他们对自由的理解。他们的口号就是“政府越小越好,各州组成邦联,各自为政,国会听各州的”。在美国民间,自治的观念更为彻底。民众对自由之最直观、最朴素的理解的典型,就是发生在美国北方一个小镇上的故事。《独立宣言》刚刚发表的时候,这个马萨诸塞州的小镇,随即在镇民大会上通过他们的自由宣言:“除了上苍的主宰,我们无需任何统治者。在上帝之下,我们设一个议会,面对合众国其他成员,共谋幸福。”美国老百姓很多人这样想,他们种地打粮食,什么领导也不需要。
  可是,不要说无政府,就连弱政府的实验效果都并不好。
  原因很简单,如果要建立所谓的美利坚合众国,事实上就不是以前分散的殖民地了。以前各殖民地之间没有什么联系,它们各自为政,都归属英王,自成系统。英王的政府是各殖民地的协调力量。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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