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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f19[1].99 作者:[法]弗雷德里克·贝格伯德-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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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这是什么病?”

  “这是种迷恋一个前任女友的变态。但我现在一切都好,一切都好一切都好我一切都很好都很好…… ”

  索菲没来看他。她是否知道他住院了?快三个星期了。花园里,那些精神分裂患者的鬼脸怪相,着实让奥克塔夫乐了不少回,这情景让他想起了他的公司。

  “生活由树、躁郁症患者和松鼠构成。”

  不错,可以说他现在好多了。每天他自慰六次。好了,别说了,奥克塔夫也许确实还没完全恢复。

  无论如何,是到了他改变的时候了。他的可卡因、黑西装、铜臭味和廉价的玩世不恭,让他显得太八十年代了。时尚已发生很大变化,如今,不应该炫耀自己的成功和工作成就,而应该显得像个穷光蛋,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保持低姿态在新世纪的最初几年可谓是严格规定。那些斯达汉诺夫式的劳动积极专业分子寻求的就是看上去怎样更像那些穷困潦倒的失业者。那种喧哗-古铜肤色-贪恋美食-粗俗的赛盖拉式风格已经结束了,威尼斯式百叶窗的画面或瑞德利·史考特拍过的天花板上的电扇的广告也已过时了。广告就跟所有东西一样,每个时代也有它的时髦:五十年代是文字游戏,六十年代是喜剧,七十年代是一帮流行的年轻人,八十年代是作秀,九十年代是反差。从今以后,应该脚蹬一双阿迪达斯旧鞋,身穿一件带窟窿的GAP牌T恤衫,一条脏兮兮的Helmut Lang牛仔裤,另外,每天都把胡子修得看上去像三天没修似的;而且,头发要油腻,鬓角要大,再戴个无边软帽,跟杂志《茫然与迷惑》里面的人物一样板着脸;同时贩卖黑白广告片,里面是些厌食者,裸着上身在笨手笨脚地弹吉它。(或干脆是一溜豪华座车缓缓前行,绿色的背景上各种颜色呈饱和状态,一些肥胖的波多黎各女人在雨中玩着排球。)他们口袋里票子越多(互联网更让他们财富数字后面增加了三个零),看上去就越要像个无家可归者。所有新崛起的亿万富翁都穿着破烂的球鞋。奥克塔夫因而决定在他一出避难所后,马上就有关风格问题向那个酷似他的流浪汉请教。

  “真奇怪:当我还是小孩的时候,公元2000年犹如科幻;如今,我一定长大了,因为2000年已是去年。”在这幢十九世纪末的大宅子里,奥克塔夫得以有时间沉思默想。在墨尔东区,时间仿佛流逝得特别缓慢。奥克塔夫闲步在草地上,顺手拾起一颗有两千年历史的小石子。与一筒牙膏相反,这块石子永远不会过时。他把它向远处扔去,它落在一棵树下;在你们读到这几行时,它仍在那里。而就在那里,它或许将原封不动地度过它另外一个两千年的时光。就是这样。奥克塔夫嫉妒一块石头。



《¥19。99》第三章他1(2)

他写下:

  请给我你的柔发缕缕

  你强健的身躯


  你深邃的蓝眼中

  诱人的风趣

  但他不知道应该把这首四行诗送给谁,于是在他离开“美景”健康院时,就把它送给他的恋艾滋癖朋友:

  “把它寄给你的一个受害者。你试试,看一个女孩读其他的东西,而不是她的HIV阳性化验结果,或许也会很刺激。”

  “让我看看……哎,你没搞错吧。你简直疯了!不行,不行!你这首诗太像个连环杀手写的了。”



《¥19。99》第三章他2(1)


 奥克塔夫一直等到塞内加尔的研讨会之际才安排他企业家式的重出江湖。罗瑟广告公司就像一个兵团,不时要宿营休整,他们管这叫 “促动研讨会” 。就这样,二百五十人乘着大轿车前往巴黎戴高乐机场。他们中间,有很多是结了婚的打字员(没有随身带丈夫),有神经衰弱的财务会计(带着他们的抗抑郁药),有家长风范的领导们,一个穿金戴银胸脯鼓鼓的总机小姐,一个因搞上人力资源部总监而摇身变为性感女郎的、肉肠般肥胖的女人,还有几个勉强搞笑以便符合他们创意人员身份的创意人员。大家像在卡拉OK里那样唱歌,必要 
时乱编歌词;与此同时,每人都在琢磨着谁会跟谁睡觉。奥克塔夫对当地妓女寄予厚望,因为他的一个法国二台的记者朋友多箩西·奥黎瑞曾向他大谈她们的魅力。至于奥蒂尔,她十八岁,裸露着后背,头发上系了根发带,脚上一双高跟拖鞋,一个牛仔布的背包;她舔着可乐味的丘巴丘斯棒棒糖,总是一脸疑问的样子。怎样才能辨别出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呢?很简单:她既没有皱纹,也没有眼袋,她的双颊像婴儿一样饱满,她的随身听放的音乐是威尔·史密斯,并且她总是一脸疑问。

  奥蒂尔是奥克塔夫不在时,作为文案策划实习生聘用的。她只喜欢金钱和名望,却做出一副天真样子。新潮女孩都这样:嘴微张着,眼惊奇地直视着,那目瞪口呆的样子就像泰利·理查森拍摄的一组照片上的名模奥黛丽·马奈。当今,超级野心主义就包括假装天真烂漫。奥蒂尔向奥克塔夫讲述她怎样在一个星期六的下午自己一个人跑去在舌头上穿孔:

  “不,没有用麻醉,纹身师只是把你的舌头用钳子拉出来,好把他的钉子从里面钉进去。但我向你保证,一点也不疼,只是吃东西时有些别扭,好在只是开始的时候这样,尤其是我的舌头发了炎,所以,那时我吃任何东西都多出一种味道。”

  她一直戴着墨镜(矫正镜片),只看英文杂志(Paper; Talk; Bust; Big; Bloom; Surace; Nylon; Sleazenation; Soda; Loop; Tank; Very; posite; Frieze; Crac; Boom; Hue)。她坐到奥克塔夫身边,当她拿开随身听时,是为了说她不再看电视,“除了偶尔看看法国艺术台ARTE”。奥克塔夫自问他在这做什么(自打他出生以来他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奥蒂尔此时指着高速公路边的一幢高楼说:“看!四千新村!我就住那儿,靠近法国体育馆。夜晚,所有这些灯光,美得像《独立日》。”

  既然奥克塔夫没反应,她就势与一个同事交换起她脱毛的经验:

  “今早,我去美容师那里做激光脱毛,真疼死人了,尤其是大腿根那个地方。但既然我的毛得以终生脱尽,所以,我最终还算挺满意。”

  “你在机场别忘了提醒我买脱毛膏。”

  “我们几点到达卡?”

  “半夜左右。我一到,会马上投进夜生活里。我们只有三个晚上,要充分利用。

  “见鬼,我忘了娜娜·费比安的带子了。”

  “在飞机里,为了避免皮肤干燥,我先卸妆,然后做一下除角质处理,之后,再抹上保湿霜。”

  “我修指甲。在晾干脚趾甲的时候,我修手指甲。”

  奥克塔夫企图保持注意力集中。一定要挺住这没有可卡因的日子,接受没有经过美化处理的现实;要回到社会中来,尊重别人;要跟大家一起玩这个游戏。他想他刚从收容所里出来,应该给自己除除晦气,于是,就发出下面这个探测气球:

  “小姐们,你们谁愿意跟我来一炮?速战速决?”

  一片训斥责骂,他倒挺受用。

  “可怜的家伙。”

  “宁愿去死。”

  他微笑着:

  “你们的拒绝可谓是大错特错。女孩们常常不是同意得过晚,因为此时男孩已决定放弃;就是同意得过早,因为此时男孩还没提出任何要求。”

  “……”

  “并且,我还准备出五张!”

  “你们听听,他把我们当妓女了。”

  “瞧你那个德行?给我一百张也不干。”

  奥克塔夫极尽夸张地笑着:

  “我告诉你们,情圣卡萨诺瓦就常常付钱给他的情妇们,这没什么丢人的。”

  此时,他拿出前不久收到的超声波扫描图:

  “看,这就是我的孩子,你们不觉得我突然间变得如此让人怜爱吗?”

  不过,他这一通表演活该失败。四千新村在后车窗里变得越来越小。奥克塔夫甚至已经不知道怎样去勾引女孩子。他对此已不太相信。如果存在一样东西不能和嘲讽并存,那就是诱惑。这时,一个女孩向他问道:

  “你有没有关于室内设计的杂志?”

  “你要哪本:Newlook? Playboy? Penthouse? ”①

  “哈哈,总是那么有趣,我可怜的奥克塔夫。”

  “你知道你变得庸俗不堪。我以为人家已经修理过你的脑袋了?”

  “显然他们没完成任务。你整个还是个老年痴呆。”

  奥克塔夫垂下眼睛,看着自己那缩在一双紫色皮鞋里的脚(那皮鞋每只的价钱相当于最低标准月工资)。然后,他抬起头,开始高声哀叹:

  “别开玩笑了。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小姐们,所有这些你们看见的人们,所有这些跟你们交错而过的那些车里的笨蛋们,所有这些人,所有的,都将会死亡,无一例外。看那个坐在他的奥迪全能四驱汽车里的男人!看那个驾驶着迷你奥斯汀刚超过我们的四十来岁、兴奋异常的女人!还有那些住在这没有任何效用的隔音墙后面那些楼房里的居民!你们是否想像过尸首成堆会是什么景象?自从这个星球存在以来,已有八百亿人在此生活居住过。把这画面刻在你们的脑海里:我们正行走在八百亿的死人身上。你们难道没看到,所有这些判了死缓的人终将形成未来的一个巨大堆尸场,一座腐烂恶臭的尸山。生命就是一场大屠杀。”


《¥19。99》第三章他2(2)

这下可好,大家的情绪都被他破坏了。他挺得意。他在他的马克·雅各布鹿皮上衣的口袋里把玩着他那装着溴西泮抗焦虑药片的小绿盒子。他感到慰藉,犹如六十年前,抵抗运动英雄在被押往位于罗利斯通大街的刑讯处时,手中握着氰化钾胶丸。



《¥19。99》第三章他3


飞机上都是广告人。如果它此次坠毁,那将是真诚取得胜利的第一步。但生活做了如此的安排,广告人的飞机不会坠毁。坠毁的飞机里一定都是无辜的人们、痴迷的恋人、人类的慈善家,是灵魂乐歌手奥蒂斯·雷丁,是林纳史基纳摇滚乐团,是马塞尔·达迪耶,是小约翰·肯尼迪。那些晒成古铜色的传播人士之所以如此傲慢,就是因为他们坚信他们置身在这些危险之外,比起飞机坠毁,他们惧怕的更是股市崩溃。奥克塔夫微笑着把这句话打进他的iBook里。他重要,他富有,他害怕,所有这些都是相容的。他坐在商务舱“空间127”,饮 
着伏特加奎宁水。(“在‘空间127’舱里,您将惊喜地发现,这里的座椅设计符合人体工程学,并极其舒适,它们可以向后倾斜127度,这个角度能使身体自然地处于失重状态。此外,座椅还配备一部电话,一部个人录像机以及一副隔音耳机。‘空间127’舱的座椅为您的工作和休息提供最佳舒适环境。”法航空中小姐如此宣布。)

  在商务舱里,战略企划们在勾引艺品女采购,副总经理们以花言巧语哄骗电视女制片,一个国际协商员抚摸着发展部一个女经理的大腿(在一个公司里,人们可以很快发现那些女孩和同事睡觉,因为只有她们穿着性感)。这种淫荡的集会“有助于公司职员的团结及优化人力资源内部的沟通”。奥克塔夫受的教育就是让他能够接受这种现状,而且,在这个太空中无穷旋转的石块上,人生只是我们所拥有的短暂时光,为什么要浪费这时光,对这个组织提出不断的质疑和控诉?最好接受游戏规则。

  “我们被驯服得只会接受。我在空洞上滑行。有没有人愿意过来操我一把,一了百了?”

  过去你的挑衅总能引起会心的微笑,而如今,它引起痛苦。

  “上帝看在人类为他做了所有这些事情的份上,起码也应该劳驾存在一把,你们不觉得吗?”

  人群中的孤独。他不停地去查手机的留言箱,而手机总重复着:“您的语音留言箱没有新的留言。”

  奥克塔夫在汤姆·汉克斯(不仅是演员,更是一剂安眠药)主演的片子前睡着了。他梦见他正在巴哈马群岛进行一场拍摄,他用手指探查着名模梵尼萨·洛伦左和海蒂·库鲁姆的身体。他不再磨牙,他相信他已摆脱了困境,他以为他已比较客观,超脱,且与这一切都保持着一段距离。随着一声悄悄的叹息,他秽污了他那条Levi牌的牛仔裤(2001年秋冬季“悲伤的热带”系列)。

  企业号降落了,企业号领取了行李,企业号上了大轿车。企业号大唱歌手富更的歌曲,却并未感受到其中的极度悲观:“唱吧,为生命歌唱,犹如明天你要死亡。”还有“也许到明天,也许到死亡”。奥克塔夫终于明白为什么在《星际迷航》里,太空船被称作“企业号”,罗瑟利·维奇克拉夫企业就像一艘迷失在太空星际中的飞船,寻找着地球外的生命。再者,很多同事都的确有削尖了的耳朵。

  企业号一到下榻的饭店,人员就各奔东西。一些女制片马上扑进游泳池里,另外的则扑到业务经理身上,其余的则去睡了。那些仍旧睁着眼的则跟着奥蒂尔和她的乳房去“滚动”舞厅跳舞。奥克塔夫也在其列,他要了一瓶哥顿琴酒,跟着一起抽大麻。沙滩上,一切都清清楚楚。黑女孩们都已守候在那儿。其中一个对他说:

  “到我的房间来。”

  但因她带有几内亚克那克利口音,奥克塔夫好像听她说:

  “到我的黄间来。”

  这挺滑稽。谎言是互相的,一切都好办。他把他的手放在女孩的脸上,喃喃地说:

  “亲爱的,你知道,关于女孩,我并不想睡她们,我更偏向于失去她们。”

  处在塞内加尔军队严密保卫下的萨利旅游综合服务设施包括十五家饭店,公司选中的这家叫萨瓦纳,具备空调房间、两个通宵照明的游泳池、一个迷你高尔夫球场、一个商业中心、一家赌场和一个迪厅,所有设施都傍着大西洋海岸。非洲早已不是海明威那个远征狩猎的非洲了,如今它是西方世界任其死亡的一个大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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