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米心理罪2之教化场-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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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姐不耐烦地冲廖亚凡摆摆手,示意她别说话,继续全神贯注地听着。
廖亚凡有些摸不着头脑,站在原地也听了一会,老人们多半口音很重,只能听懂“补偿款”、“开发商”之类的字样。
她有些着急,拉拉赵大姐的袖子,“赵姨,再不回去做饭就来不及了。”
赵大姐看看手表,阴沉着脸和廖亚凡回到了天使堂。
一进门,她就让廖亚凡去洗菜,自己转身去了周老师的房间。廖亚凡刚把菠菜泡到水里,赵大姐就回来了,劈头就问:
“老周呢?”
“我怎么知道啊,”廖亚凡莫名其妙地说:“我也刚回来。”赵大姐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小跑到院子里,随便逮住一个孩子就问:“周老师呢?”
廖亚凡看着二宝略显惊恐地看着一脸凶相的赵大姐,嘴里含混不清地啊啊叫着,忍不住从厨房里跑出来。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赵大姐没好气地说,“就是有事,你个小屁孩子也帮不上忙!”
廖亚凡委屈地噘起嘴巴。
晚饭过后周老师才回来,手里还抱着一个先天唇裂的孩子。新成员的加入让天使堂很是热闹了一阵,大家手忙脚乱地给他安排床铺,换尿布,洗澡,冲奶粉,然后几个孩子看着他躺在小床上,吮着手指沉沉睡去。
周老师把孩子安置好后,笑呵呵地去了厨房,赵大姐随后跟了进去。廖亚凡去厨房拿开水的时候,厨房里烟雾缭绕,吃了一半的饭菜冷在桌上,周老师吸着烟,和赵大姐相对而坐。
见她进来,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周老师冲廖亚凡笑笑,赵大姐压根连眼皮都没抬。
廖亚凡拎起暖水瓶,出门的时候有意在门口停了一下。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只听到周老师说:“……这件事先别跟孩子们说……我会想办法的……”
什么事让他们这样忧心忡忡?廖亚凡忽然觉得浑身没了力气,照顾新成员的那股兴奋劲儿一下子无影无踪。
边平把杨锦程博士对鲁旭的治疗情况向公安厅领导做了汇报,领导听了很感兴趣,恰逢全省正在搞科技强警活动,于是厅里指示有关部门将杨锦程博士聘为心理辅导专家,并寻找合适时机举办心理辅导讲座。
边平和方木去研究所给杨锦程送聘书,助理陈哲告知杨主任正在接待来访者。
“要不要我去通报一声?”
“不用不用。”边平急忙说:“别打扰他,我们等一会就行。”
陈哲把他们带到二楼休息室,又送了两杯矿泉水就离开了。
休息室宽敞明亮,座椅宽大又舒适,方木摸摸价值不菲的实木桌面,对边平说:“杨博士这里条件不错啊。”
“那是自然,”边平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这是省政府出资的科研机构,每年得到的社会捐助也不少。”
正说着话,又有两个人被工作人员带了进来,边平一看见他们,“咦”地一声坐直了身子。
那是一个中年妇女,领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看起来是一对母子。妈妈显然也认出了边平,身子竟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带着孩子坐到了房间的远端。
“怎么,认识?”方木有些奇怪。
“当然认识。”边平悄声对方木说:“福士玛超市杀人案还记得吧?那孩子就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
“哦?”方木一惊,不由得扭头去看那孩子。
孩子脸色蜡黄,形容憔悴,和瘦小的身躯相比,座椅显得宽大无比。他安静地坐着,眼睛停留在面前的桌面上,一动不动。
方木想了想,起身走了过去。
孩子妈妈察觉到方木的动作,马上紧张起来,身子微侧,似乎要做一个把孩子挡在身后的动作。
方木冲她点了点头,微笑了一下。她仍然没有放松警惕,皱着眉头盯着方木的脸。
方木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在他的手和孩子的头发接触的一瞬间,他明显感到孩子哆嗦了一下,虽然孩子仍然目视前方,但是脖子上立刻暴起一层鸡皮疙瘩。
方木放下手,笑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没有回答,也没有看方木,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
“说呀,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夏天。”孩子妈妈代替他回答,语气中仍然饱含敌意,“我知道你们是警察。别问孩子了,有什么事情问我!”
方木站起身来,坐到夏天妈妈身边,“孩子怎么了?”
“吓着了。”夏天妈妈的脸上立时愁云惨淡,“儿童医院心理科的大夫推荐我到这里来找杨博士。”
“因为那天的事?”
夏天妈妈长叹一声:“这孩子自从那天开始,成宿成宿做恶梦,每次哭着喊着醒过来的时候,枕巾、被子什么的都被汗湿透了。不睡觉的时候,就是这幅样子,不搭理人,|Qī|shu|ωang|直勾勾地看着同一个地方。”
方木扭头看看夏天,他还是仿佛定格般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反应。
方木把手搭在孩子的肩膀上,用力朝自己怀里拉了一下,孩子的身体绵软无力地靠过来,头却执拗地看着原来的方向。方木想了想,从衣袋里掏出警官证,在夏天的面前晃了晃。
“夏天,叔叔是警察,你不要怕,告诉叔叔你怎么了?”
良久,夏天的眼珠转了一下,眼皮垂下来,低声说:“我害怕。”
“你害怕什么?”
夏天没有回答他,而是开口问道:“你有枪么?”
方木一愣,随即答道:“有。”
夏天低下头,忽然一把抓住方木的手,“打死他!”
“打死谁?”
茫然无措的表情又回到了夏天脸上,他重新盯着刚才的方向,不说话了。方木看着他,发现他的嘴唇在轻轻嚅动。
“毛毛……毛毛……”
方木正要开口问个究竟,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杨锦程大步走了进来,直奔边平而去。
“不好意思边处长,让你久等了。”
方木和夏天妈妈也站了起来,杨锦程看见方木和夏天母子,有些意外,“呵呵,方警官也来了,这两位是……”
跟在他身后的陈哲急忙说:“这是来问诊的,儿童医院梁大夫推荐来的。”杨锦程点点头,示意夏天母子稍等,夏天妈妈连连点头,而夏天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
边平把聘书递给杨锦程,把来意简单地说了一下,杨锦程连呼“不敢当”,看起来却很高兴,边平提出请他来做一次针对警察心理危机干预的报告,杨锦程也满口答应。
“没问题,时间由你们来定,提前一周通知我就行。”
“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不耽误您的工作。”边平和方木起身告辞,出门的时候,方木发现不知何时夏天正扭过头来望向这边,一双小黑豆般的眼睛一直盯着方木,直到他消失在门口。
回去的路上,方木始终看着窗外一言不发,边平边开车边看他的脸色。在一个路口等红灯的时候,边平丢过来一支烟。
“在想那孩子?”
“是啊。”方木无心掩饰自己的情绪,闷闷地点燃香烟,吸了一大口。
“怪可怜的。”红灯变绿,边平一踩油门,“搞不好又是一个PTSD。”
方木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眼前却依然是临别时夏天的目光,那眼神,宛若一个受了伤的小动物。
与夏天的偶遇让方木心情郁闷,而接下来的几天依然没有什么让人兴奋的消息。经过警方一番调查,方木提出的两点侦查思路均毫无进展。
迷宫杀人案的死者蒋沛尧虽算不上什么道德楷模,但也是个性格温顺的好人。17年前,蒋沛尧从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商业高等专科学校担任教职。虽然专科学校的学生大多散漫顽皮,但也没听说蒋老师与他们发生过冲突。相反,很多学生说起蒋沛尧还是挺喜欢他。方木原本设想的是,迷宫这个场所传达出一种“迷失”的情绪,也许是蒋沛尧曾对某个学生的严厉批评所导致的。而从现有的情况来看,这个设想是完全错误的。那么,会不会是蒋沛尧的某个无心之举导致了凶手的强烈迷失感,并引发了他的刻骨仇恨?
这个思路只要想想就让人感到绝望。蒋沛尧卒于39岁,在这39年来,曾与之交叉的人数何止千万?如果要考证他一生中对某人的某个无心之举,花费的时间恐怕要远远超过39年。
至于对福士玛超市杀人案的死者申宝强的调查则更让人失望。申宝强,大学本科学历,曾在某国有机械制造厂任技术员。29岁那年,申宝强辞职下海经商,一年后,因经营管理不善,开设的企业宣告倒闭,一度经济窘困。翌年妻子与其离婚,因二人未育子女,只是简单分割了财产。之后申宝强一直未婚,也一直没有稳定的收入。几年后来到朋友开办的果品批发公司任经理,据公司的员工讲,申经理是经历过苦日子的人,因此对下属颇为体谅,员工们也对他印象颇佳。警方对申宝强从企业倒闭至任果品批发公司经理之间的经历进行了调查,并找到当年的相关人员进行了走访。查明申宝强曾做过家庭教师、律师助理和保险业务员,确实不曾从事过广告人的职业,连临时帮忙的情形都不曾有过。
如此看来,毛绒玩具熊的外皮和申宝强本人似乎没有任何瓜葛。难道申宝强只是凶手随机挑选的牺牲品?从古至今,仪式的祭品大多是妇女、儿童或者青壮男子,一个人到中年的平凡男人如何会被凶手选中呢?
方木隐隐觉得两者之间还是有些牵连,它们的背后仍然是两个神秘的仪式,虽然这两个仪式的内容还不得而知,但仪式的“复仇”和“证明”的象征意义,却让方木深信不疑。
第二十章 工具
心理辅导讲座的日期很快确定下来,主题为心理危机干预在公安实践中的应用。本期讲座的承办单位是C市公安局,把通知下发到各分局后,要求各分局派代表参加讲座。各分局的反响之强烈让市局始料不及,要求旁听讲座的人数远远超过原计划,最后不得不把讲座的地点从市局会议室改到了公安厅的小礼堂。
其实这也难怪,在和平时期,工作危险系数最高,压力最大的职业恐怕就是警察了。每天面对死亡、事故和狡猾残忍的犯罪分子,时间长了,警察的心态难免不受影响。尤其是那些从警时间不长的年轻警察,执行任务时开一次枪都要神经紧张好几天。有些警务人员嗜酒、嗜赌,其实是一种不得以为之的排遣心理压力的无奈之举。所以这个讲座引起了很多干警的兴趣。
周三下午,公安厅小礼堂里座无虚席,过道上都挤满了人。公安厅和市局领导坐在前排,之后是犯罪心理研究室的成员。鲁旭原来和市局的同事坐在一起,后来在公安厅领导的安排下,也坐在了前排。
13:30分,一袭黑色西装的杨锦程开始了他的讲座。简单的开场白后,他就直接切入正题,先从西方国家警察心理危机干预制度谈起,对比我国目前忽视警察心理健康的现实,指出保持警务人员良好心态和提高装备水平同等重要的论点。看得出,杨锦程对此次讲座作了精心准备,讲座内容引经据典,表达方式深入浅出,这让心理学知识偏弱的警察们听起来毫不吃力。
因为时间有限,杨锦程着重讲解了创伤后压力障碍症(PTSD)的特征和干预措施。平心而论,这个论题选的非常合适,因为警察每天都可能遇到各种各样的突发型恶性事件,因而,引发创伤后压力障碍症的几率也比常人要高很多。也许正是这个原因,论题引起了与会者的一致关注,杨锦程侃侃而谈的时候,全场听众都屏气凝神,鸦雀无声。
方木却觉得不舒服,几次偷偷扭过头去观察鲁旭的神色。他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束花,想必是局里安排他在讲座结束后上台献花。和其他人频频点头或是会心微笑的表现不同,鲁旭的脸上基本没有表情,只是躲在那些鲜花后面,一动不动地盯着台上神采飞扬的杨锦程。
杨锦程终于开始用案例来说明问题,这恰恰是方木最担心、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我们有一位干警——在这里我不便披露他的姓名,姑且叫他X吧。X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
方木觉得自己不能再听下去,也不忍再看到鲁旭的表情,起身沿着拥挤的过道溜出了会场。
今天下午的阳光不错,竟微微有些暖意,如果不是院子里遍地的落叶,会让人产生春天的错觉。方木靠在院子里的单杠上,摸出烟来一根接一根地吸。
作为一名科研人员,为了阐述观点,拿真实案例来说明问题无可厚非。但是拿大家如此熟悉的一个人来作为例子,让方木觉得有些不快。杨锦程有意隐去了鲁旭的名字,但是毕竟这件事就发生在近期,与会者不可能不知道案例中的患者就是鲁旭,更何况患者的代号“X”就是“旭”字拼音的开头字母。想到杨锦程要在台上提及鲁旭的勃起障碍,连方木都觉得无比尴尬。
想起在对鲁旭进行心理剧治疗时,杨锦程曾将自己当作一个简单的道具,方木对他的好感在一点点降低。但是想到杨锦程在治疗鲁旭的整个过程中所起到的关键作用,方木又不得不自我安慰:也许他就是这样的风格;也许杨博士是一个视科研高于一切的人;也许他觉得鲁旭应该有足够的勇气来重新面对这件事情……
只是,作为一个心理学家,如果对患者可能造成的不良情绪如此淡漠,他怎么能彻底治愈病人呢?
方木隐隐觉得,杨锦程这么做,恰恰是因为他正处在一个万众瞩目的场合之中。
算了,如果能让更多的警务人员从此摆脱心理疾患,缓解精神压力,那么,鲁旭的尴尬,自己的不快,也许都是微不足道的。
方木回到会场的时候,恰逢讲座结束,全体与会者起立,向台上的杨锦程报以长久不息的热烈掌声。杨锦程走出讲坛,向台下的听众微微鞠躬,挥手致意。此时,一脸僵硬微笑的鲁旭手捧鲜花,从舞台侧面拾阶而上,走到杨锦程面前立正敬礼,又将鲜花递到杨锦程手里。
杨锦程单手揽住鲁旭的肩膀,台下的闪光灯亮成一片……
散会后,方木先回到了办公室。又过了一个小时,全程陪同杨锦程的边平才回来。
边平也是一脸疲惫,眉头微蹙,和方木简单打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