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世书-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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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苏没说话，看了季�‘一会，接过了蜜饯。“小歌离开王城时我让她为你卜过一卦。”
　　季�‘想也不想的道：“我会早殇，你已说过。”
　　白苏摇头。“她说，你今年会有一劫，渡不过便早殇，渡过则寿如松柏。”
　　季�‘愣了下。“寿如松柏？这形容可真标新立异，你确定她不是安慰你的。”有这么形容人族寿命的吗？应该寿比南山才对，但真能寿比南山的话也就不是人了。
　　“他相信她。”
　　“那也有一半的可能渡不过。”季�‘道。
　　白苏想了想，道：“那我会为你收尸。”
　　季�‘被呛着了，他还没死呢。“。。。。。。算了，即使这次不死，也活不了多久，你们都算过的，我活不到成年。你既说要给我收尸，可莫要忘了，我不怕死，但不想死后白骨路于野。”而他再过两个月便满二十岁可行冠礼成年了。
　　白苏没吱声，也不知是应允还是不应允。
　　公子榭还算厚道，给了季�‘两万人马去拦截狄族的三万援军，虽然差了一万，且单兵战力不如狄族，但季�‘觉得，只要选好地方伏击，还是有活下来的可能。
　　冀州的地形很丰富，但总的来说还是以山地与平原为主，两者犬牙交错，其次是高原。整个冀州，除了北边挨着雪山的部分是高原，其余地方多为山地与平原犬牙交错的地形，总的来说，平原地形居多，特别是冀中之地，大部分都是水草丰满的平原，也因为有着非常辽阔的平原，山到不是很多，而焉山就是冀中平原上的寥寥几座山之一。
　　狄族援军来的方向是北边的高原，这段时间季�‘闲来无事了解过，虽然冀中之地以平原为主，但那只是相对，各种山岭还是相当可观的，有很多适合伏击的地方，因此季�‘很快就选好了一个不错的伏击地点。但敌军到了后季�‘便发现自己中计了，倒不是援军从别的方向溜了，而是公子榭与斥候跟他说的狄族援军都是三万，但他的雕告诉他，狄族怎么也有五万。
　　季�‘气得直撮牙花子，若公子榭在眼前，季�‘不保证自己能忍住不劈了公子榭。气归气，季�‘脑中非常急速的运转着，若是跑了，让这支兵马过去，这场仗八成会输，而可以肯定，所有罪名肯定会由自己来背，到时自己就真得身败名裂了，身败名裂倒也罢了，最重要还是这条命会保不住，正中公子榭与辰王浔的下怀。而且从斥候谎报军情上可以看出，自己手里的这支军队有不少公子榭的人马，不然狄族的真实数目军情不能捂得这么严实，自己一开跑，这些人立刻就能将自己给拿下，因此跑的话不管跑不跑得成都必死无疑。而不跑的话，季�‘看了看自己手下的两万人马，觉得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赢的希望。
　　拂去衣服上的雪花，季�‘决定拼了。
　　凡药带三分毒，做为医者圣地，药王谷最是清楚这一点，因此在不吃药就治好病这方面药王谷有着一定的研究，效果也都不错，就是活受罪了点。很少有人能狠得下那个心折腾自己，反正药里的一点毒也死不了人，且药物实验做太多，药王谷的人身体多少都带点毒性，也不差那么一点。白苏也是因此，大多数时候宁愿慢慢养着也懒得折腾自己，但季�‘走后白苏却用两床厚厚的毡毯裹着自己，一海碗一海碗的饮着刚刚烧开，热气腾腾的开水。
　　饮了足足四壶热水，白苏浑身是汗，毡毯似刚从水里捞出来，但白苏感觉得出来，自己的体温已经降了下来。洁癖的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被褥又睡了一觉，醒来时白苏完全没事了，神清气爽，一点都看不出昨日还是半死不活的病人。
　　白苏病愈后打听了下季�‘的消息，消息是没消息，季�‘是去伏击狄族援军的，怎么个伏击完全看情况，因此没法联络上。但因季�‘走后一直没消息，公子榭为了以防万一，又挤出了五千人马去找季�‘看看季�‘需不需要帮忙，但因为下雪的关系，便没能第一时间出发，在营中等雪停，一等便等到了未时末。白苏醒得比较晚，醒后才用完膳食便看到了雪停，那五千人马也开始准备出发，白苏略微思索了下便随手夺了一匹马跟着五千人马出发去找季�‘。
　　军中不能有女子，但白苏医术高超，战场上刀剑无眼，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且人性都是惜命的，因此当初白苏硬要挤进西征大军也没什么人反对。韩俨也没反对，前提是白苏安分，但在自己带着五千人马去找季�‘，而白苏一定要跟上来时，韩俨便知道，白苏是一个非常不安分的女子。
　　“你可以尝试丢下我。”白苏眼眸寒凉的看着韩俨，韩俨今儿敢丢下，明儿她就让韩俨埋骨他乡。
　　韩俨含怒瞪着白苏，白苏却没有半分受影响的骑在马上，最后还是公子榭见了，道：“白苏姑娘是神医，一起去也好，战场上刀剑无眼，王叔若有个好歹，白苏姑娘也能及时施救。”
　　白苏看了眼温润关切宛若君子的公子榭，对于公子榭的好意没有半点感觉，什么反应都没给公子榭。
　　五千人马出了大营没几个时辰便碰上了一支狄族残兵，对方人虽多，但看上去极为疲惫，而韩俨的五千人马却很精神，不到半个月时辰便将那支残兵打散，灭了半数，也顺便逮了几个舌头，从舌头的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季�‘战死。
　　这些狄族是那乌的援军，不过不是三万人，而是六万人。凌晨时分他们在鹿山碰上了一支辰军，双方于鹿山展开激烈的大战，最终以三倍的兵力全歼了那支辰军，但那支辰军过于悍勇，完全是豁出去的在跟他们拼命，因此他们固然全歼了辰军，但自己也只剩下万余人马，且主将也在那一战中被一名辰军将领斩杀。
　　白苏揪着狄族的衣领用狄族语问：“那辰军将军呢？”
　　“辰军将军？我不知道，当时太乱了。”
　　白苏皱眉，听不懂狄族语的韩俨见了，忙不迭问：“公子�‘如何了？”
　　白苏闻言反问：“不知你是希望他死了还活着？”
　　猝不及防的韩俨被噎了下，随即笑道：“末将自是希望公子�‘凯旋活着，但。。。。。。”从如今的情况来看，公子季�‘凶多吉少。
　　白苏冷冷看了韩俨一眼，意味不明的道：“是吗？”
　　韩俨无视心中淡淡的不安与心虚，面色如常的道：“那是自然。”
　　白苏不再理会韩俨，这些贵族虚伪的本事一个塞一个，既已知道鹿山，那么她也没必要与这些人同行了。她没来过冀州，但药王谷的弟子游历九州，来过冀州的很多，她听他们说起过九州的地形与盛产珍贵野生药材的地方，冀州鹿山正好是其中之一。
　　因为时间紧急加上大雪纷飞的关系，狄族并未打扫战场，因此白苏策马赶到时，鹿山白雪茫茫，完全看不出这里曾发生过一场大战。白苏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发现山岭平原间有着一个个凸起的雪包，似是小小的坟茔，就是有点多。
　　白苏下了马拔开最近的一个雪包，雪层之下是一具已冻僵的尸体，从尸体身上穿着的只护住了胸腹的简陋皮甲可以看出，这是一具狄族人的尸体，之前的大雪覆盖了战场，若是不发生意外，他们的尸体要再过半个月，冀州的积雪融化才能重见天日。
　　白苏对不相干的尸体没有兴趣，一发现不是自己要找的便立刻去翻下一个。
　　韩俨很快便追了上来，见白苏在寻找季�‘的尸体，也让手下的人一起去找，顺便收敛战死者的尸骨，西征之战所有牺牲者就算不能回到家乡，也不能曝尸荒野。但最重要的还是确定季�‘的死活，季�‘的身份太特殊，不确定他是死是活，会有很多人睡不安稳。
　　韩俨陪着白苏寻了两日，翻出了两万多具尸体，始终没找到季�‘，而天上又下起了大雪，韩俨估摸着，这种情况季�‘若还能活下来，那他会怀疑季�‘是否人族，人族的生命力不可能顽强到那种程度。
　　确定了季�‘活不了，韩俨便回去了，他没兴趣在雪中刨尸，考虑到白苏的身份，韩俨走时特别去找了白苏。“白苏姑娘，快下雪了，我们先回去，待雪化后再为公子�‘收敛遗骸。”
　　白苏冷冷看了韩俨一眼。“不送。”
　　韩俨很想将白苏绑回去，白苏是药王谷的关门弟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也成了雪层之下的一员，药王谷饶不了自己，但白苏既然是药王谷的弟子，必然不止医术过人，毒术想也知道不会多逊色。一番权衡后韩俨还是决定自己先回去，留了两个心腹在鹿山等候，白苏受不了时自会回来。这漫天风雪，男人都撑不住，韩俨不认为白苏一介女流能受得了。
　　韩俨的离去让白苏松了口气，韩俨在这，她会纠结自己是否要找到季�‘。找到的话，那季�‘的生还率会高，但韩俨一定会让季�‘“战死”；找不到的话，被埋在雪层之下，除非季�‘是修炼水灵的术士，怎么都冻不死，不然很难存活，特别是季�‘之前可能还受了重伤，生还率更低。
　　韩俨的离开让白苏松了口气之余也找得更努力了，她不知道季�‘是否还活着，但她答应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具又一具尸体，饶是有水灵护体，白苏的手也仍渐渐麻木，麻木的翻开又一片雪层，没有人，继续，有人，但不是季�‘。。。。。。不知第几次扒出一个人时白苏已经混沌的脑子愣了下，看着雪层中英俊的少年，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白苏僵冷的眼眶中冒出。
　　白苏迟疑了下，缓缓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脖颈，斯人已逝。
　　无力坐在雪中，这个结果白苏不是没想到，但都被她极力忽视，然终成真。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很快再次覆盖已失去生命的英俊少年的躯体，也落在了白苏的身上。过了许久，白苏似从噩梦中惊醒，慌忙拂去少年躯体上的血，伸出了自己的手，掌纹中的生命线非常的长，是寻常人的四五倍。沉默片刻后白苏拔出了一柄匕首，然后拿起少年的手摊开手掌与自己的手掌并列，沿着掌纹中的生命线割开。
　　“创世的神祇，万物的园丁，濁山白苏愿以此人共享生命，祈求您允可。。。。。。”
　　季�‘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很冷，觉得自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因此睁开眼后季�‘望着上方的雪顶一直反应不过来，以为自己还在雪层中埋着。他记得自己杀了狄族的援军主将，但也受了很重的伤，中了一支箭矢，挨了两刀，断了一根骨头，其余都是小伤，记不清了。也因此，被雪埋了后他想要离开遍地尸骸的战场，但爬了没多久便爬不动了。他一直在失血，体力随着血液的流失而流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飞雪落下，将自己生生掩埋，然后失去了意识。他失去意识前记得自己周围的雪全被自己的血给染成了红色，流了那么多的血，他不认为自己还能活。
　　发了一会呆后季�‘忽然觉得不对，被埋在雪里面还能呼吸吗？雪层下可能有空间吗？雪顶离自己至少三尺距离，而且身体很暖和，回光返照也不是这个样子。季�‘被冻得太僵的脑子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处在一个类似雪屋的环境中。
　　云唐曾在冬季大雪时教过自己的弟子用雪砌房子，雪砌的小屋很稳固，也很保暖，不比室内差多少。季�‘虽然雪过，但一直没机会实践，被雪埋之前他倒是想实践一回，但体力不够，只能放弃。
　　季�‘移动了下脑袋，在旁边看到了一脸疲倦的白苏，睡得很熟。
　　看得出白苏真的很疲倦，她的警惕心一向很强，被人盯着，不论睡得多熟都会立刻醒来，但季�‘痴痴的看了她许久她也没警惕的醒过来，似乎没发现身边有别的人，直到睡饱了才睁开眼。一睁眼便看到一个男人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白苏不由呆了下，许久才反应过来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了？”
　　季�‘诚恳的道：“还能活着见到你真好，被埋在雪层下时我很后悔。”
　　白苏疑惑的看着季�‘。“后悔？后悔带兵出征？”
　　季�‘摇头。“我后悔没问你愿不愿意嫁我。”
　　白苏呆怔的看着季�‘，好一会才笃定道：“我一定不会答应。”

　　☆、华歆古城

　　
　　鹿山离粮仓不近，用脚走的话得走上半个月，但走了两日，两人碰上了一支因为冀州的春季即将到来而在迁徙的狄人部族。白苏药王谷弟子的身份再次帮了忙，季�‘的身上的甲胄因为白苏嫌重而脱了扔在雪原中，那些狄人没认出季�‘是他们所憎恶的辰人，而白苏衣服上属于药王谷弟子的芝草图案却让他们认出白苏是药王谷弟子。
　　每一个拜入药王谷的人首先要学习五年的医术，然后出谷做五年的游医，寻找各种各样的病人实践自己的医术，增长经验，然后再回谷中进修三到五年，正式出师后可选择继续做游医或开家医馆。大部分弟子都是选择继续做游医，可以寻找更多的疑难杂症，亦可往深山老林里寻找珍贵的药材。那些担任游医的弟子足迹遍布九州，九州大地上各民族可能没听说过辰国，不认为辰国的图腾，但一定知道药王谷，认得药王谷的标识。
　　认出白苏的身份，狄人热情款待了白苏，在白苏表示需要代步工具远行时还大方的送了白苏一匹马。看得季�‘一愣一愣的，他敢发誓，那些狄人若是知道他的身份，莫说热情款待他，便是架火烤了他都不足为奇。
　　季�‘叹道：“以前没觉得，如今才发现，药王谷挺厉害的，他们若是知道我是谁，绝不会这般热情对我。”
　　白苏道：“军人杀人，药王谷救人。”杀人的与救人的受到的待遇自然不同。
　　季�‘静默了片刻，道：“军人也未必想杀人，但乱世之中，列国征战不休，不是我杀你，就是你杀我。”
　　白苏支着下颌问：“哦，那是真的身不由己还是人心贪婪？”
　　季�‘想了想，军人杀人是因为列国征战不休，而列国征战则是源自于君王对更辽阔疆土的渴望、贵族对更多封地的渴望、底层人对建功立业的渴望。“最初是人心贪婪，但打了千百年，很多东西都已分不清。”千百年征战铸就了太深的血仇，根本看不到结束的那一日。
　　白苏点头。“也许只有人族只剩下一个国家时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