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客-第6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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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刚刚当选议员不久的帕布尔派激进分子,愤怒地脱下靴子,用力地拍打着桌面,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对他喊叫道:“依据爱国法案,你必须诚实并且没有限制的回答询问,不然你将受到严厉的指控。”
“我很想知道你们能指控我什么。”
鲍勃主编摁住身旁被激怒的伍德肩膀,盯着那位议员先生,语气凛厉问道:“爱国法案?从这条法案在议会山通过的第一天开始,我就没有准备接受,事实上我已经做为一位公民,向最高法院提起诉讼,我认为该项法案严重违反宪章条例,应该马上撒销。”
听证会暂时休会,伍德替他端来一杯清水,看着四周窃窃私议的议员们,笑着说道:“邰之源那边也一直在试图替古钟号翻案,向各大报社提供过资料,虽然没有我们的翔实可靠。可是一直没有报社敢登,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们怕死,可是说实在的,我也挺怕。
“当你不怕死的时候,你往往就不会死,因为这时候如果死了,那他们就没有办法说清楚这件事情。”
鲍勃主编说道:“不过虽然不会死,但我想肯定会被人骂。”
……
……
寒冷的深秋飘落的依然是雨而不是雪,落在议会山前那道长长的石阶上,不用多长时间便变成了片片圆冰,让石阶变得湿滑无比。鲍勃主编和伍德撑着雨伞走出议会山,互相搀扶着向石阶下走去,动作显得极为笨拙。
二人艰难地走到石阶下方,迎接他们的是无数闪光灯话筒,还有激动民众的辱骂声,诸如什么mài国贼,走狗以及狗的排泄物之类的话语。
“主编先生,听说首都特区rì报董事会,一直在暗中接受三林联合银行的资金支援?那么你们今天这篇报道,和政卅府对于那些大家族的调查有没有关系?”
毕竟是同行,提问方式显得比较温柔,而外围的群众的反应则是更加激烈,他们把手中的报纸揉作纸团,愤怒地掷了进来,大声呼喊着打死万恶利家的走狗。
在警卅察的保护下,鲍勃主编和伍德记者承受着比雨点更要密集的纸团袭击,他们把身体缩在伞后,对视一眼后露出苦涩的笑容。
砰砰打击声中,伍德恼火地咒骂道:“骂吧骂吧,就为了我这条在阴雨天里半残废的腿,我也要把帕布尔搞下台。”
鲍勃主编松开扶住他肘部的手,一卅手艰难地撑着伞,一卅手伸进风衣里摸索了半天,摸出根粗烟草递了过去,笑着宽慰道:“我想南科州那边的示卅威群众肯定不会骂我们,他们很爱我们。”
议会山漫长石阶之下,深秋飘着冻雨,落在黑伞之上啪啪作响,愤怒的民众掷着纸团,落在伞上或是身上,啪啪作响,就在这样凄苦不堪的环境中,这两名记者佝偻着身体,极有滋味地开始品尝那哈州空运过来的高级粗烟草,幽蓝sè的烟雾与香气一道渐渐弥漫。
黑伞忽然被人掀开,被打断兴致的炮勃和伍德,皱眉看着面前几名穿着黑sè工作服的官员,问道:“有什么事吗?”
“自我介绍一下。”官员当中领头的那位,擦掉额上发丝间的水珠,语速迟缓地说道:“联邦政卅府联合调查部门,陈一江督察,请二位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鲍勃主编看着这个表情木讷的男人,看着他眼镜上面的雨痕,沉默片刻后再道:“理由是什么?”
陈一江微微一怔,从口袋里取出文件,缓慢念道:“你们的报道替帝国鼓吹,破坏联邦备战,涉嫌叛国。”
沉默的行军已经持续了近半年时间,反对联邦政卅府,要求帕布尔总统辞职接受调查的示卅威人群,像野草般逐渐在联邦各大区生长。
因为首都空港军事管制的缘故,来自环山四州的三千名游卅行者,选择了从港都向首都徒步进发,人群沿着那条著名的高铁线,缓xìng而沉默的行走,遇着城镇便集会,遇着山野便开音乐会,遇着警卅察便鼓噪,遇着美丽的异xìng便吹口哨。
在路上,便会有迷路的人,这场沉默行军看似荒诞而轻松,实际上组织极为严密,甚至要求参与的民众在自己的身后不要留下一点垃圾。
盛大的狂欢与严密的政治诉求有些别扭的结合,让很多人选择了离开,然而从港都到首都,沿途之中,又有很多对联邦现状不满,或者纯粹是想替自己人生履历增加一抹荒谬sè彩的青年们填补,人数没有减少,反而像滚雪球一样变得越来越多。
前天深夜,游卅行队伍进入南科州境内,今天清晨,总人数已经超过两万的浩苏游卅行大军,整齐戴着黑sè的口罩,开始沿着南科州首府的主干道行走间或无声的舞蹈,除了脚步声和节奏声,沉默的令人恐惧
百九十一章 不择手段
一朵红花映在灰蒙蒙的玻璃上,然后洁净出尘,分外美丽。
邰之源移开落在那抹鲜红上的目光,看着街道上沉默行走的示仐威人群,在很长时间里没有开口说话,虽然两人小时曾经同桌同行同嬉,曾经无猜,甚至有过某种隐xìng的婚约,但在光怪陆离的这多年后,早已变作了平静。
“整整三年前,宪历七十二年的那个秋天,联邦曾经出现过这种似曾相识的画面。”
他看着沉默穿行于南科州首府街道间的人群,感慨说道:“只不过那时轰动整个宇宙的大游仐行,是总统要树立自己的权威,震慑七大家的反对力量,今天这场游仐行,却是要把他从台上拉下来。”
邹郁轻轻抿了抿唇角,目光落在右手卷的报纸上,眉尖微蹙问道:“首都特区rì报特刊你看过了,有什么想法?”
邰之源摇了摇头,端起杯中清水饮了口,轻轻咳了两声。
“我很疑惑,鲍勃和伍德从哪里找到的证据,就像当年麦德林专案时一模一样,当所有人只有一个模糊的判断,徒劳寻找佐证时,他们就这样悄无声息在联邦里引爆一颗惊雷。”
邹郁侧身看着他苍白瘦削的脸颊,稍一停顿后继续说道:“沉默行军已经半年,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找不到这么有力的东西,你难道不觉得奇怪?”
“不奇怪。”邰之源说道:“你说了,这和当年查麦德林时的悔形一模一样,那么很明显,这些东西是当年许乐走之前留给他们的,至于查出来这些东西的那个家伙……我也见过。”
他静静回望邹郁的清媚眼瞳,似乎想要从她的反应中确认某些已经不存在的事实,但终究没有能够得到回应,沉默片刻后继续说道:“鲍勃主编的文字里也提过他已经死了,但我相信施清海这种人就算是死了,也会在死前留下足够让他敌人痛楚不堪的伏笔。”
听到那个已经近三年没有听到的名字,邹郁脸上的情绪没有丝毫变化,妩媚清丽的容颜依旧如同寒风中骄傲的红花,只是握着红酒杯脚的右手上微显苍白,然后她转过身去,平静望着窗下沉默的人流,不让邰之源看到自己的眼。
邰之源看了她侧脸一眼,看了窗下人群一眼,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转身走回办公桌前,目光扫过废纸篓里的碎屑,说道:“半年来,竞选本部的事务总略都由你一手拟定,我必须要说,你展现出来的优秀筹划能力很令我佩服,所以我从来没有反对过你的任何一项策划案。”
“但这次不行。”
他抬起头,看着邹郁继续说道:“这份策划案太暴力,而且是由我们主动挑起的暴力。”
被邰之源直接否定,邹郁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望着窗下如蚂蚁般缓慢向市中心商业区行走的示仐威人群,说道:“没有鲜血出现在电视光幕之上,根本无法触动民众麻木的内心,无暴力,不革仐命,你应该很清楚,任何群众运动最终都会进入暴力的轮回,如果我们不做好准备,并且掌握主动,那么只会被风吹雨打成历史上的笑话。”
她缓缓回头,冷漠望向邰之源,手中那杯葡萄酒艳红似血:“历史上青年的革仐命罕有成功,就在于他们思考的过于简单过于天真过于理想化,做为这场运动领袖的你,虽然同样年轻,但不能犯同样的错误。”
邰之源举起手阻止她的解释,微笑说道:“不用解释太多,我比竞选本部这四百名工作人员,都更清楚你选择这个激进方案的真实目的,你还是想赶在杜少卿回来之前,激化当前的局势,逼那个人出现。”
“但你犯了个错误。”邰之源苍白瘦削的脸上,笑容渐渐敛去,揉着疲惫的眉心缓声说道。
“你过于高估许乐的影响力或者说能力。无论他战斗力有多强大,或者身份多敏感,他终究只是一个人,改变不了大势,就算他依旧还是当年的那个人,眼看着联邦陷入混乱悲伤之中,现身我们面前,他又能做些什么?””而且你不要忘记,他终究是帝国人,他是帝国皇帝的儿子,我们已经三年没有见过他,没有人知道他在帝国那边是不是享用了亲情之类的东西,没有人知道左天星域君王的宝座会对他有怎样的改变,但……我们知道他是帝国人,那他就是敌人,你必须明确这点。”
“做为他最好的朋友,你应该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邹郁淡然说道。
“除非是真正的石头,否则任何人都会改变,尤其是他遭受了正常人根本无法想像的精神冲击。”
邰之源平静又坚定地结束这场尚未真正开始的讨论,说道:“关于暴力这种东西,虽然无法避免,但一定要控制,一味煽动民众情绪,挑起阶层对立,那我们和当年的麦德林,如今的帕布尔又有什么区别?”
听到这段话,邹郁沉默了很长时间,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已经等于表示了认同。做为沉默行军运动隐藏在幕后的决策部门主管,她的表态对于这场注定将要改写历史的群众运动有很重要的意义。
“我已经观察了半年时间,但由于一直没有深入到抗议前线,所以一直没有想明白,你究竟是怎样把街头田野里的汹涌洪水,变成现在窗前这种可爱跳跃的溪流。”
她望着窗下极有秩序的游仐行队伍,远远看着那些黑sè口罩外散发的平静笑意,蹙着眉尖疑惑问道:“我们都知道,人多了就会出事,数万人在田野在城市里行走了这么长时间,绝对会产生一些难以控制的意外事件,而且热血的年轻人天然拥有自己的诉求和对领导权的渴望,在这种容易放大欲望的环境下,你怎么能够让他们保持这种服从?”
“以情动人,以理服人,以利诱人。”
邰之源平静说道:“游仐行队伍里任何想出头,想破坏规矩的人,无外乎是想获得更多的利益,政治或者是经济,所以每当发现这样的人,我就提前用钱zá昏他,然后再把他赶走。”
他走到窗边,指着街道两侧那些正在鼓掌的南科州市民,继续说道:“事实上你应该很清楚,为什么游仐行队伍所经之地,往往都能受到市民的欢迎,除了游仐行队伍保持秩序,不破坏他们生活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这些市民清楚,沉默行军一旦成功,帕布尔被迫辞职后,他们可以得到很大的一笔收入。”
邹郁将红酒杯放在窗台上,望着那些挥舞着小旗帜,鼓掌欢呼的围观群众,想到半年前那场震惊联邦的新闻发布会,想到身旁虚弱的男子就那样把晶矿联合体分了出去,忍不字时,他们可以根直接地直接拿人命往里面填,就靠着肉和钢铁对抗,然而他们有一千多亿人,难道联邦能把他们全部杀光?”
邹郁思忖片刻,皱眉说道:“只要晶矿够多,足以支撑三支整编舰队的常规巡航,联邦舰队便可以封锁墨花星,等到地表上的帝国部队被孤立,帝国后方兵员无法源源不断的补给,你的悲观便是毫无意义。”
“前提是晶矿够多,联邦没有谁比我更清楚晶矿储备的情况。”
邰之源说道:“X星系的晶矿采掘提炼,因为三年前政仐府的强力渗透而比预期要晚半年,就算没有这些情况,至少还要两年多才能量产,这两年多时间怎么拖下去?还要死多少人才能拖下去?帝国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到那时,X3必然又是第二颗墨花星球。”
“打仗必然会死人。”邹郁微微蹙眉,不悦道:“你知道我从小在大院长大,做为军人子弟必然有为联邦牺牲的心理准备,如果怕死人就撒退,就不打了,那真是今天大的笑话。”
“不要忘记我也曾经是名军人,还是个很勇敢的军人,所以我一直赞同军人应该拥有某种特权,因为军人需要杀人,需要死人,和寻常的民众本来就生活在不同的河中。”
邰之源看着她的眼睛,语速虽然平缓语气却格外严肃:“但我从来不认为军人有理由有义务要为一场没有意义的战争献身,这场战争发展到现在,对联邦已经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变成了替政仐府争取荣光和民意支持率的道具,这很可笑更很可悲。”
他指着窗外说道:“在政仐府里那些人的作用下,甚至在你我的作用下,如今的联邦民仐主开始庸俗化,而政仐府早已开始黑幕化,为这样的政仐府而战,为政仐府的存续而战,对于前线的部队来说是最大的侮辱。”
“权力这种东西确实有某种可怕的魔力,帕布尔总统堕落的太快,快到超出我三年前最恶劣的想像,他开始享受权力所带来的快感。”邰之源轻轻抚额,感慨道:“就像鲍勃主编说的那样,总统开始习惯并且享受这些手段,对于联邦来说是一场灾难。”
“秘密行动到了一定程度,人们往往会忘记他最初的目的是什么,你们就是需要权力,越来越多的权力,而权力越多,他们就越无所敬畏。”
邰之源眉头微蹙,看着街道远处那片商业中仐心广仐场,感受着那处隐隐传来的不安感觉,声音微寒做出对政仐府的最后评论:“无所敬畏的人,往往会不择手段。”
因为沉默行军运动,因为数十名联邦名人包括简水儿在内的声援,因为某些媒体以及网络论坛揭出的种种黑幕,帕布尔总统所领导的政治派别,在各州议员提前改选中遭受到突然的打击。虽然政仐府的民意支持率依然在百分之五十七左右震荡,而且帕布尔派别的议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