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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两只前夫一台戏(完)-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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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日,听闻裴府夜半走水,我顿觉我的命理不但克夫,还克前夫。
  正如鸡蛋永远不能理解鸭蛋的快乐,石头永远体会不到木头的悲哀,我估计我一辈子都无法理解宋席远诡魅的思路。每日临了,我都以为我已修炼至至高境界,孰料,到了第二日,宋席远必定又会整出新的花样,每每叫人无语凝噎。
  修身养性这种东西果然是只有起点,没有终点。而宋席远此物,我以为实在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譬如他会在一家人吃饭吃得一本正经之时,突然对我冒出一句,“妙妙,主动扑倒相公的娘子才是好娘子。”
  一旁宋家人眼皮都不抬分毫,继续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我顿了顿,默默夹了一筷子海参到宋席远碗中,转移话题道:“相公,海参大补。”
  一旁老陈面无表情附和:“夫人说的是。海参补肾又壮阳。”
  于是,我便再也吃不下了。
  再譬如,宋席远会在傍晚时分派下人回来告诉我说,“夫人,三公子让小的转告夫人,说是夜里不回来了。”
  我听了自然道了句“知道了。”
  孰料,夜里我还未吹灯睡下,宋席远便一脸义愤填膺地推门进来,站到我面前劈头盖脸就道:“娘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嗳?”我瞠目结舌仰头看他。
  “竟然只有三个字!‘知道了’三个字!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晚上不回来是要去做什么呢?”宋席远两手往我身后梳妆台上一撑,俯身狰狞对我,忽而委屈一掩面,“你一点都不关心你相公我,我好伤心嗳,我一伤心就要纳妾,我一纳妾就要花钱,我一花钱就会心痛,我一心痛就要……”
  “那你晚上为什么不回来?”我直截了当打断他,原来为的竟是这事,是以,我便大度地顺他意问了问。
  闻言,宋席远立刻直起了身子,一掸衣袍,洋洋得意道:“你相公我要去逛花楼。”
  “哦。”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遂放下心开始卸头上的钗饰,预备拾掇拾掇便上床歇息。
  宋席远圆了一双眼看了我半晌,咬牙切齿道:“我这就去了。”
  我“嗯”了一句便钻入了被子里,听得宋席远关门远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却又去而复返坐在床沿呼噜呼噜像只闹脾气的猫。
  于是,我起身问他,“怎么了?”
  宋席远瞅了瞅我,不咸不淡道:“嫖资没带够。”
  我躺下前指了指一旁的柜子,道:“里面第二格有银票。”
  宋席远回身定定瞅着我,瞅了许久瞅得我背脊发寒,忽地俯身一把将我抱入怀中,埋首在我颈弯处,忧郁道:“娘子,你是另结新欢了还是旧情难忘?”
  “没有呀。”好吧,我承认我驽钝,实在无法领悟宋大师之精髓奥妙。
  “没有吗?”宋席远复又抬头认真瞅着我的眼睛,我目光灼灼坚定不移地瞅着他。于是,宋席远弯了弯眼,突然笑得像个偷了串糖葫芦的孩子,贴上来“啾!”地一声亲了亲我的唇,伸手一下一下抚着我的背,道:“娘子乖哦,吃醋是妇德之根本,不吃醋的娘子不是好娘子。这吃醋呢要从小事做起,从今日起,我若晚归家片刻娘子都应盘查我,如若有女子靠近我一尺之内,娘子要生气;如若在我身上闻见脂粉香,娘子要追究;如若瞧见我衣裳上粘了女子长发,娘子要质疑;如若我去喝花酒,娘子更要怒发冲冠;如若……”
  被他念叨得迷朦入梦之际,我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幸福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讲究心诚则灵。那么,我该不该相信呢?

  两个月?四个月?

  这般和宋席远鸡飞狗跳惊心动魄地过了两个月,我却胃口益发地不好,自己亦不晓得是怎么了,直至一日早上,我食欲全无,不过将将喝了口茶便觉腹内泛酸,难过地还未找到茶盂便吐了。
  宋席远伸手扶着我火急火燎便唤下人去找大夫。
  大夫赶来一诊脉,立刻起身抱拳对宋席远道:“恭喜三公子!贺喜三公子!尊夫人有喜了!”
  “真的?!”宋席远一下抓住大夫的袖口,两眼那个晶晶亮啊,天上的星星见了都要惭愧。
  那大夫捋着胡子任由宋席远扯着袖管,笑眯眯道:“老夫行医多年,这喜脉还是不会诊错的。尊夫人已怀喜足有四月。”
  呷?!
  如果说这老儿前面一句话已叫我反应不能,后一句话便更叫我转不过脑子来。
  四月……四月?四月!
  宋席远一下凉了面孔一甩袖子,道:“来人,送大夫!”
  那大夫一脸莫名便被两个宋家家丁架着请出了宋宅。
  宋席远坐到我身旁搂着我的肩,抚着我尚未隆起的肚子,和缓道:“娘子莫怕莫怕,这大夫定是裴衍祯请来混进宋家的奸细。待相公我再去请个正经大夫来。”
  不消一会儿,又来了个战战兢兢的大夫,哆哆嗦嗦把了脉后,颤颤巍巍道:“恭……恭喜三公子,尊夫人有喜……有喜了……两月……两月身孕。”
  宋席远满意一笑,得意地揽着我的肩膀,对那大夫道:“哈哈!姜大夫妙手神医!有劳有劳。”既而,豪迈一挥手对下人吩咐:“去银库取一百两诊金酬谢姜大夫。对了,现下便去刻块牌匾送到姜大夫医馆中,就写‘妙手神医’四字吧!”
  诸人退散之后,宋席远小心翼翼地乖巧坐在床边,一整日端茶倒水好不殷勤,抱着我的模样就像猫儿抱着尾鱼一般,惊得我不行。
  傍晚时分,一个下人急急来报:“三公子,裴大人来访。”
  宋席远眯了眯眼,“哦~那可要好生会会。”叮嘱我好生歇息便出了厢房。
  后来,我才知晓,裴衍祯竟是当日便知晓了我怀孕之事……之后,裴、宋两家就我究竟是有孕四月还是两月开始针锋相对,裴衍祯坚持要请大夫给我重新诊脉,宋席远坚决不同意。
  连我爹爹都看不下去,让沈家的私医上门给我把脉,结果,一个郎中说是四月,一个郎中说是两月,于是,连爹爹都莫衷一是。而我又素来不将月事放在心上,自己亦闹不清是何时停的月事,遂,此事成谜。
  宋席远一说起裴衍祯便咬牙切齿,“他定是嫉妒我娶了美娇娘,如今竟想抢我宋家还未出世的闺女!”
  我默了默,此话不对,一来,裴衍祯无需嫉妒,听说自从圣旨下来一爪子将我拍出裴家大门后,第二日便有人托媒婆上门给裴衍祯说亲,扬州城多少姑娘都等着盼着嫁给惊才绝艳的裴大人;二来,宋席远如何断定我腹中便是个闺女?万一是个儿子呢?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想此事竟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于是,京里连夜派出一名号称德高望重的权威太医。
  皇上不掺合还好,一掺合……大家皆惊了……
  此太医大笔一挥,“怀胎三月。”
  虽然我以为凡事讲求中庸乃为上道,折中才好,只是这个折中折得委实狠了些。如若我怀胎四月,则腹中胎儿是官宦之家书香门第裴家之后,如若我怀胎两月,便是富甲一方宋家的第七十八代传人,不管怎么说都还过意得去。如今诊出这怀胎三月……三月前,我已离裴家未嫁宋家……
  真真是个欲哭无泪。
  且,翻身无门。太医是什么,太医背后站着的可是皇帝陛下,太医既做如此诊断,天下哪个不要命的郎中大夫敢有异词?
  事实证明,皇帝这个行当不但是个没有安全感的行当,还是个闲得发慌的行当,连别人家生个小娃娃也要管。
  这下好,这一龙爪子掺合下来,我这不守妇德的名声算是彻底盖棺定论了,而宋席远这顶绿油油的帽子也被扣得严严实实。
  我觉得,宋席远虽然早熟了些,思路诡异……呃,独特了些,大体还是个不错的公子哥儿,如今这桩事实在叫他有些冤屈,宋家又是金灿灿的名门望族受不得如此污点,遂主动与他讨要休书。不想却被他想也不想便严词拒绝了,直骂那太医是庸医,杀人不见血杀人不眨眼杀人不偿命的庸医。
  而扬州城内那些过去仰慕宋席远现在复又重燃战火的姑娘们私下里不知义愤填膺咒了我多少回,我如今都不大敢出门了。
  一日趁得宋席远去码头验货之际,我仔仔细细找了一遍宋家的书房,终于从一个犄角旮旯里搜出本言妇德论七出之罪的书。我照着里面休书的格式誊抄了一遍,又将宋席远的私印给翻了出来,在“立书人”下盖了个红戳。
  我揣好这张薄纸又打点了些衣物,当日便带了陪嫁丫鬟返回沈家大宅。爹爹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只当无事一般照例招呼我和弟弟们一块儿吃晚饭。夜里,姨娘们照旧淡定地搓牌,大弟弟照旧对着一堆账本入定,小弟弟照旧缠着我说鬼故事……叫我不由感慨还是娘家好呀!
  之后,宋席远上沈家折腾过好几番,我皆闭门不见,回回不是爹爹应对的,便是大姨娘招待的。
  只是,那休书上红艳艳的印戳也不是假的不是?便是折腾到衙门里找知府裴老爷断下来,这休妻之结局也是变不了的。
  至此,我这段从待嫁闺女变成裴沈氏,从裴沈氏变作裴家外甥女,又从裴家外甥女变作宋沈氏,最后又变回沈妙的曲折闹剧到此可算是尘埃落定。
  一时间,上至名门世家,下至走卒贩夫,扬州城中人尽皆知。

  好功夫?十八式?

  此番相亲好巧不巧给小舅舅和三公子一搅合,算是彻底黄了,不但如此,本来只是扬州城里的公子哥儿对我避之惟恐不及,这回连冰人馆里的媒婆都对我畏如蛇蝎,再无一人敢给我说亲。
  从此,我便失了相亲此项乐趣,漫漫长日如何打发才好呢?只有白天看戏,晚上给小弟弟说说聊斋权且打发。
  今日天气不错,九州戏苑里刚排了出打戏,里面武生的功夫据说顶顶拔尖,听闻早先还在少林寺练过拳脚,近日里才还的俗为了养家进了戏班子。我一时兴致勃勃带了随身丫鬟绿莺去看戏。
  家里常年在这戏苑里包了个小楼台,一来为的是爹爹有时领些往来生意打交道的老爷们听戏方便,二来姨娘们有时若闲得慌也可结伴出来听戏,不必与楼下场子里鱼龙混杂之人坐于一处。这小阁楼近些日子都是我在用。
  今日这戏我以为不错,这武生一身工夫也俊得很,一抬腿一落拳一劈刀都极是干净利落铿锵有力,唯一 一处缺憾便是这角儿长得忒白细了些,看着不甚阳刚,全然没有武生粗犷豪迈的味道,一个细皮嫩肉的人耍大刀看着总叫人于心不忍,总觉着不晓得是谁在耍谁,还不如让那刀子耍他来得干脆些。
  是以,看到后半场我便有些跑神,放眼望去,楼下场子里一干大老爷们倒是看得两眼赤炼精光,听得一个长着小胡子的中年男子对一旁面色蜡黄的男子道:“怎么样?李爷觉得这新出的角儿如何?粉面桃腮,看这两下子想来那韧性也是极好的……”跟着嘿嘿笑了两声,小胡子在风中得瑟出那么几分不正经的味道来。
  一旁蜡黄男子似乎联想到什么跟着心照不宣笑了起来,又道:“陈爷如今觉得这武生不错是因着一旁没个比照,如若这武生被放在秦楚馆里,恐怕便不够比了。”
  “哈哈,李爷这么说恐怕是没见过这武生卸下妆的模样吧?”那小胡子陈爷满面泛油光,得意道:“我和这戏班子李老板熟识,昨日里在后台叙旧,恰巧瞅见这武生还未上妆,那眼睛叫水汪汪肤色叫水当当啊,我敢说和那秦楚馆里的麝怜小相公不相上下。”
  那蜡黄男子登时来了劲头,两眼放光,“真的?竟能和麝怜比?那麝怜可算得是秦楚馆如今的头牌啊!”忽地又猥琐一笑,“就算样貌比得,这‘功夫’……嘿嘿,又怎么比得上?”
  我托腮看这二人讨论得热烈,不由得起了好奇,转头问绿莺,“秦楚馆是哪里?” 以我这十来年看戏的经验瞧来,这台上武生的功夫已是上乘,竟然还有人功夫比他要好,那自然要去拜会拜会。
  绿莺面上一红,眼神旋即躲躲闪闪,一会儿看脚面一会儿看屋顶,支支吾吾了半晌,方才在我专注的眼光下含糊答道:“秦楚……就是……就是那个……都是男子的地方……”
  都是男人的地方?武术教馆?酒肆?我疑惑看她。
  绿莺一跺脚一扭头道:“就是只有小倌的勾栏院!”
  “嗳?小倌?”我怔了,勾栏院我晓得,不就是花楼嘛,只是小倌是什么东西?
  绿莺干脆眼一闭心一横对我如此如此那般那般详尽解说了一番,听罢我仍无真实感,男子和男子,可如何在一起厮混呢?
  遂,当下一拍桌,“走,我们去秦楚馆瞧瞧。”眼见为实,况,我如今闲闷得慌,好容易发现个有趣新鲜的物事,不去瞧瞧实在对不住我自己。
  绿莺一听却惊得不行,伸手便来拦我,“使不得啊,大小姐使不得!要叫老爷知晓非得打断奴婢的腿不可!”
  我怜悯摸了摸她的头,“那就不要让爹爹晓得呗。”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转不过弯来?
  我素来行事干脆利落,当下便找了间绸布庄换了身公子哥儿的行头,再将绿莺打扮成小厮的模样,一摇一摆便奔着那秦楚馆去了。虽然我以为女扮男装泰半是自欺欺人之举,糊弄不了多少人,但是,有钱便是大爷不是?
  我正待踏入这花红柳绿的秦楚馆,门口迎来送往的老鸨便伸手拦住我,客气道:“这位姑……小店只招呼男客。”
  我折扇一开掩面一笑,身后绿莺递上一锭金锞子,那老鸨立刻笑成了朵黄灿灿的波斯大丽菊,“公子这边请这边请!”
  我点了点头,“要上等雅间。”
  老鸨连连称是,“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公子揽月阁请。”
  我以扇掩面一路行来,放眼望去果然满路满堂皆是男子和男子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眉目传情,遂由衷生出一种欢欣感慨——原来我嫁不出去的缘由不在我自己身上,想来扬州城中不愿娶我的公子老爷太半都在这秦楚馆里。现如今原来男子都喜欢男子了,难怪,难怪……
  绿莺一路紧紧拽着我的衣摆跟到雅间里,那表情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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