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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部分

府院-府院姑娘-愿一世莫玲珑-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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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榔头喜笑颜开,连道:“那敢情好,有婆姨们相助,小的们动手也方便。”
  葛矜本是好意,奈何纪姨娘不领情——纵有粗使婆子压制着她,好教仆子们收拾瑞致兴的尸身,但只要微微松了气力,纪姨娘得了机会,便会挣脱婆子们的压制,猛地扑到瑞致兴的身上,手脚并用扯开瑞致兴穿戴好的干净衣裳,踢开底下铺垫好的草席和裹布。
  来回这般几次,莫说几个粗使婆子,就是小榔头等几人也难免心有不悦。
  毕竟,死了人总归是个晦气事儿。再说了,奴大尚可欺主呢,这大少爷摆明了是失宠之人,众人一番好心、愿给个体面,纪太太却这般胡搅蛮缠,众人还如何肯好声好气地伺候?
  葛矜虽是恼气纪姨娘不知好歹,但如今也是想不出旁的法子来,总不好为了一个过了气的贱妾姨娘惹得大伙儿不满。届时管不住谁人眼红脑热的教人挑唆了几句,在自个儿看不到的地方变着法儿欺晦四姑娘借以泄气,那自个儿可没地儿哭去。
  末了,葛矜只得吩咐院中众人尽皆撤离,除了日送三餐,也就仅仅派了两个粗使婆子守在东院院门口,只要纪姨娘不发魔怔胡乱跑出来,其余概不理会。
  过了两日,汝国公府总算派了人来。
  长房出面的是徐妈妈,二房出面的则是常妈妈。
  常妈妈一下了马车,便撇开许妈妈一行人,携二房众人火烧火燎地往西院赶来。
  许妈妈却是满脸不情愿,走一步、停一步,只恨不得那东院能远到天边去,莫沾了晦气——不过是不受宠的姨娘和庶出少爷罢了,就是葬在乱葬岗,也不会有人出面置语。
  且不说许妈妈如何不情不愿,但说西院这厢,早有机灵的仆子来给瑞珑嫣报信:国公府的常妈妈到了。
  瑞珑嫣大喜,甫一出了门,便撞见了急急赶来的常妈妈一行人。
  只见常妈妈眼角淌下了几滴泪花,又是哭又是笑:“四姑娘金枝玉叶,怎生吃得了这等苦头!”一把揽住瑞珑嫣便不舍得撒手了,“但瞅着四姑娘大安!奴婢心头的这块大石头可算落下来了!真是老天庇佑!老天庇佑!”
  不过一个多月,常妈妈的眼角又添了几道皱纹,两鬓也长了好些白头发,眼中布满血丝,显是休息得不好,操劳不断。
  锦瑟、落梅在旁,也是跟着偷偷抹泪。
  闻讯赶来的葛矜见了,既是宽慰,又是叹息,只道是千盼万盼终是盼来了常妈妈,四姑娘的苦难日子总算是到头了。只是葛矜素来聪慧——按理,常妈妈亲自来接四姑娘回府,左不过一辆马车、四五个随从了事。瞧这动辄半个絮雪居家当的模样,可不像是要接四姑娘回府的,倒像是要常驻外庄!
  葛矜暗道一声不好,便听见屋里头传来一声惊叫。
  “四姑娘莫怕,二爷虽是伤了腿,可好歹性命无忧。”常妈妈边说边抹泪,却仍强扯着一张笑脸,宽慰道,“前线报信有言,军医治疗及时,待二爷回了府,只要好生将养个三五年,二爷的腿疾总会痊愈的。”
  瑞珑嫣又惊又怕,忍不住跟着淌泪:“只怪我身子不争气,教父亲母亲担心,若父亲遭遇……”恐不吉利,瑞珑嫣硬生生将“不测”二字咽回肚中,“现如今父亲伤了腿,南境由谁人主战?”
  想在璟宣帝根基未稳之时谋得好处的人可是不少,单单一个南境,便有三路人马来犯。
  京城上下刚刚度过时疫劫难,便又遭敌国进犯之噩运,难免人心不安,连远在外庄的瑞珑嫣,也能从身边伺候的人的口中探知一二。
  常妈妈答道:“今南境有左骁营留守中路,文将军抗南夷王族,江南三军抗海上寇贼。四姑娘且放宽心,那等宵小必得不了什么好处!”
  唯有一点,常妈妈并不知晓。
  江南三军中的文家在南夷一役中大放光彩,三日收复一小县、五日收复一大郡,打得南夷节节败退,不复当初凶猛之态。
  二爷疑心军中有奸细——毕竟,文家的崛起实在快得太过奇怪。
  但说这文家原是江南三军中的第二大家,文氏一族多少子弟皆乃是江南三军的军将,战功赫赫,若要真真论起来,绝不比现如今权势滔天的黄氏一族差。只是江南三军总将黄生能坐到如今这个位置,惯来就不是个吃素的主儿,故而文氏一族一向迫不得已低于一头,不甚得志。
  但这一切,在定郡王失势之后便大不相同——黄生背后的黄氏一族与定郡王生母庄妃黄氏并无干系,然黄生与其族兄黄晨①皆有同定郡王交好之意,私底下没少互通有无。定郡王失势,黄生虽早早断了往来,但永熹帝不深查追究,璟宣帝却是心知肚明。
  若非这一层干系,文家依旧被黄生死死压制,拿捏在手中。
  可现如今,文家的军功是实打实的摆在明面上,凭谁也不能说一句不是。
  更何况,璟宣帝早有取缔黄氏军权、掌控江南三军之心——文家办成了嫡亲舅舅、正三品骁骑参领瑞书鹏办不成的事儿,璟宣帝自然不吝赞许,大加封赏,更有意在此役之后,择一位文氏女入宫为妃,以示皇恩浩荡。
  此乃前话。
  却说将士打了败仗,降职受罚乃是常理。
  然二爷心里清楚,璟宣帝虽登基不久、羽翼未丰,但对外戚瑞氏一族便已略有不满——只因瑞太后以新帝尚未及冠之名,行垂帘听政之实,璟宣帝之一举一动,莫不受制于瑞太后。
  古往今来,外戚专权皆不会有好下场。再者,二爷忠义在心,更不齿于做那等背祖欺君之事,故而二爷如何不甘,也只能先忍声吞气、委曲求全——怎奈一家子性命皆在璟宣帝与瑞太后争执之中,不得不为之。
  常妈妈不晓得这些事儿,但也碍着老夫人的威严,不敢劝说二夫人亲去乞求——毕竟,二夫人的肚子大了、不日便要生产,又如何有精力费心四姑娘的事儿呢?不过伤身伤神、徒劳而已。
  “二夫人私心想着,京中惶惶不安、躁动不已,这担惊受怕的日子没个头儿,难断平安。且四姑娘疫病方愈,不宜操劳,还是……”常妈妈只道此话太过难以启齿,不敢看着瑞珑嫣流露出来的不可置信的神色,硬着头皮说道,“还是在外庄多养些时日的好,且避过这风头再说。”
  常妈妈一行人走后,瑞珑嫣在门槛上枯坐了许久。
  瑞珑嫣知道,自个儿染上了时疫,府中皆传乃是不祥之兆。
  虽说那时自个儿神志不清,然事后经由锦瑟、落梅二人说道,自个儿自是知晓父亲、母亲如何极力辩驳、为己抗争的——故而瑞珑嫣从未想过自家母亲会不护着自个儿。
  在外庄呆了这一个多月,瑞珑嫣半数日子昏沉病榻,半数日子念想府中,熬着熬着,也就不大着急得紧了。只道是等得自个儿大安了,府中总归是会派人来接自个人回府的——哪里曾想过母亲会说出“多在外庄呆些时日”这等话来?
  是否庶出大哥因时疫而死,母亲怕了?
  是否父亲吃了败仗、又伤了腿,母亲迁怒?
  独留外庄,是否为弃子?
  瑞珑嫣一心扑在了胡思乱想之上,久久不能回神。
  锦瑟瞧了心疼,劝了几声,只可惜自家姑娘实在不听劝,锦瑟只道自个儿心里难受得紧,遂躲到屋里头偷偷抹泪。
  落梅则哭丧着脸,两眼肿得厉害,忍不住扒拉着瑞珑嫣的裙角嚎叫:“四姑娘,您打奴婢罢、骂奴婢罢,只求您莫要这般不吃不喝、不哭不笑了!您的身子方才大安,实在熬不住这苦头哇!”却是抽抽噎噎的、连一句话都说不齐全。
  落梅闹出来的动静,连守在院门口的方实都忍不住探头往里瞧,生怕是住在院子里的一主二仆一时想不开自戕。
  毕竟,先前住在东院的大少爷病殁之后,癫狂了的纪太太可是一头撞死在大少爷的灵柩上的——容不得方实不仔细。
  可瑞珑嫣身子方才大安,尚且虚弱,再者思绪不平、劳心伤神,哪里受得住落梅这一折腾?顿时身子一歪,便昏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①黄晨,正一品领侍卫内大臣055


☆、072 折翼

  就在西院一阵兵荒马乱的时候,几个婆子却突然找上了方渠家的。
  为首的乃是一位麻衣老妇,叉着腰、仰着脸、与方渠家的争得面红耳赤。
  “四姑娘是主子不错,可锦瑟、落梅那两个丫头却与我们一样同是奴才,方渠家的,你家媳妇偏心存私便也就罢了,可你这做婆婆的,怎能昧着良心说这等胡话来糊弄我们!切莫要以为我们权小势微,就可以随意欺晦!”
  麻衣老妇长着一对细长眉眼,一张雷公嘴,原是一副尖酸刻薄的面相,端的是好一口尖牙俐齿。但说这老妇不是旁人,原是絮雪居的训教妈妈,是管事陈禄的媳妇,称陈禄家的——永熹二十二年着瑞珑嫣以“忤逆犯上”为名,杖责二十、赶至外庄。
  外庄是什么地方,说得好听的那叫汝国公府名下的田产圈地,这要是说得难听的那可是先前太夫人特地划下的圈禁之地,但凡那些个犯了错的少爷姑娘、丫鬟仆妇等等不知悔改,多半是要送到那儿去的。
  像陈禄家的这样的,顶上的主子不曾松口,在外庄一呆就是三年。
  只是陈禄家的性子厉害,虽身在外庄,却傲气不减,仗着自个儿曾是汝国公府训教妈妈的身份,不是耍赖偷懒不干活、就是挑衅碎嘴争输赢,整日整日没个安生。最后还是方渠家的做主罚她掌嘴三十示众、又将她关押在柴房中数月,才使得她消停下来。
  可现如今大不相同了!
  四姑娘失宠了。
  四姑娘原是二爷、二夫人头一个孩子,是二房的嫡长女,素来最受二爷、二夫人宠爱。又因老夫人偏心二房之故,四姑娘可一向强压了长房的三姑娘一头,很得老夫人青睐。但凡有什么好玩意儿,四姑娘都是头一份。
  三年前,四姑娘仗着有老夫人撑腰、指使军司侍卫耀武扬威。三年后,四姑娘遭老夫人厌弃,还不是灰溜溜地贬至这偏凉之地,与庄役粗妇作伴。
  四姑娘真的是失宠了。
  奴大尚可欺主——几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在这外庄里头还能翻天不成?
  “我们晓得你家媳妇曾在国公府当差,架子大得紧,谁人都比不过她。可咱们丑话说在前头,万事总得讲究‘公道’二字,那两个臭丫头要是不想干活,庄子里可不许给她们饭吃、也不许给她们衣裳穿!” 
  陈禄家的早按捺不住心思,呼喝了好些居心不良的婆子成群结队闹到方渠家的面前,细数方渠家的不是。
  “方渠家的,方管事一向公正严明,断不会在此事上让大家伙儿难堪的罢!”
  方渠家的素来喜爱葛矜这个儿媳——一则葛矜原为林府的家生子,是汝国公府二夫人的陪嫁丫鬟,又是二夫人亲赐的婚事,身份不同;二则葛矜生有二子,方家有后、宗庙有承;三则葛矜贤惠孝顺,上敬公爹婆母、下相夫教子,不曾给方家丢过半分脸面。
  这样的好儿媳,方渠家的是做梦都会笑醒,自然十分喜爱。
  故而在四姑娘刚到外庄里养病的时候,方渠家的也是体谅葛矜的一份心意,不仅默许了葛矜三五回就往西院跑动的事儿,还几次亲自到西院里头给四姑娘福礼问安。
  只是方渠家的做了一辈子精明人,眼下都有婆子将此事闹到明面上来了,方渠家的再是喜爱葛矜,也断然不会为了一个失了宠的姑娘而坏了规矩、坏了方家的脸面。
  到底是顾念儿媳的脸面,这日,方渠家的特地寻了个由头将葛矜支开,才到了西院与瑞珑嫣说话。
  单说瑞珑嫣染上的疫病早就好全了,只是那日在院子里吹了许久的秋风,夜里又受了寒、高热了大半夜——若非有锦瑟、落梅在旁精心伺候,只怕脑子烧糊涂了也未可知。然经由这几日起起伏伏,瑞珑嫣刚养出来的肉嘟嘟的脸颊凹下去不少,身形愈发消瘦,原先合身的衣裳挂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教人瞧了,不免心酸。
  “四姑娘,老奴这也是没法子。”方渠家的唏嘘不已,搓了搓手,踌躇说道,“只是庄子里有庄子里的规矩,不干活的人什么都不许有。”
  方渠家的长着一张圆盘脸,年近五十,却是保养得宜,连眼角的皱纹都微不可察,是个慈悲面相。一身臧棕色窄袖服打扮,挽了个整齐利索的半月髻,斜斜插了两支素银簪子,两耳一对金珠子,脚踏青丝千层底。这样的模样、打扮,在外庄一众蓬头垢面的粗鄙婆子中已属上乘。
  “自然了,您是姑娘自不必说,庄子里理应供奉四姑娘的吃穿,老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让姑娘做那等下人做的活计的!只是锦瑟、落梅这两个孩子,老奴实在是做不了主。您要知道,眼下几近年关,庄子里的事务最是繁忙,老奴这手里头的人手都紧巴着呢!她俩要是还不肯为庄子干活,为全规矩,那老奴也只好停了她俩的吃食衣裳了。”
  方渠家的愈说愈有底气,末了,竟是一点儿也不顾及明面上的客气:“四姑娘,老奴常听葛矜说道——您是老夫人跟前最规矩的姑娘了,当不会为了这点小事为难老奴的罢?”
  落梅气得跳脚,嘴里叫道:“你这婆子好生无礼!我们都到庄稼地里干活,四姑娘这儿何人来照应?且不说四姑娘大病方愈,最须得人近身伺候,就是放在平日里,也断然没有这等说法!”那架势,咋咋呼呼、上蹿下跳、没个消停,颇是教人头疼。
  瑞珑嫣心里也不大痛快,歪歪窝在床榻上的身子使劲坐直了些,微微扬眉,道:“方渠家的,你当真要我两个婢女离了我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方渠家的怪叫一声,瞪大了眼,好似瑞珑嫣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老奴也是为了四姑娘着想,您瞅瞅多少人的眼珠子直直盯着这西院哩!要不是老奴好说好歹地劝着,眼下站在四姑娘您的面前的,可就是那些个毛毛躁躁的婆子了!哪里会有老奴我这般好说话。”
  方渠家的说的倒是实在话。
  虽说汉子们白日里操劳、黑夜里嗑烟叶,只图个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自在,对庄子里多出几个吃白食的人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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