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镇山河-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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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在他们心中发芽。我在此立下森罗万象之阵,只能阻止尸毒传播,却无法真正遏制人心生出的恶念。而这,应该是你的责任。”
谢怀衣眉峰一折,他已经察觉出木仰之语气的异样:“‘种子’对人有什么影响?”
木仰之的脸庞,居然透出一点少见的疲惫:“蛊惑人心,激起更大的杀戮罢了。有时候,我在森罗阵中,能听到人心光暗交锋的声音,那是你们人类独有的声音。种子滋生恶念,恶念催生杀戮,杀戮造就血河……虽然,这些小伎俩对破妄大成之人不管用。可对于觉醒者就两说了。”木仰之略有深意地看了眼谢怀衣,唇边浮起一点笑意:“当然,你应该不成问题。”
“就算没有这些种子,人心就不会被蛊惑么?”谢怀衣轻笑了一声,颔首:“我会注意。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得找出云山背后的敌人。那是你们的敌人,当然也是我们的敌人。”
“可能……那只是我们的敌人,和你的敌人。”木仰之眨了眨眼睛,笑容有一点神秘。
“哦?”谢怀衣坦然一笑,眼中是不信的,他伸出一只手,在风中轻轻一捻,道:“有人来了。”
木仰之自然察觉到,又有人进去森罗阵中。他没有回望天际,反而被谢怀衣的的手引去了注意力:“摄风尾?你……怎么会这一招?”
这个问题,叶观止也曾问过谢怀衣。
“自悟,不可以么?”谢怀衣笑了笑,眉眼霎时锋利。
“真的是自悟……”木仰之怔怔然看着那修长而略带苍白的手指,思绪又不知滑落到何方。
只见天际一道霞光瞬息而至,破开漏斗般低垂的云翼,似乎看见了高楼上的人影,居然翩然一折,违反物理定律般直落而下!
谢怀衣双瞳微缩。
木仰之已长袖鼓荡开去,霎时长风飞雪浩荡卷起,直奔天际霞光。
“楼上可是……木仰之,木先生?”云层上有人高喝,透过茫茫风雪,居然准确传达至两人耳畔。
“是!我就是木仰之,你又是谁?”木仰之在卷曲的风里扯开嗓子,狂烈的风鼓起一片粉白。
“在下,萧皓渊。”
一声苍老的话语,在低垂的云曾与大地间叠宕,发出阵阵回声!
木仰之不明所以。
谢怀衣却低语道:“帝之下都的人?”
“老朽从帝之下都而来。”霞光瞬息转至眼前,光影离合间,一道高瘦身影,落入两人眼中——鹤发童颜,眉目高远,一支拂尘随风而动,半截剑刃奕奕生寒,竟是一副世外高人的相貌。比之玩世不恭的韩子和,忧怀天下的张屯溪,更显出尘之态。
谢怀衣第一个皱眉,他不喜欢被人俯视的滋味。
“萧皓渊……萧先生。”木仰之见此人以先生称呼自己,便也如此称呼别人。
萧皓渊辈分甚高,不论走到哪里,都是一片前辈,老前辈的尊称。此刻听木仰之一声称呼,不由一笑,道:“我正要往东海一行,也为后来人探路,木先生可有指教?”
“指教,不敢当。”木仰之的表情一直不变,“只是,你现在不能出海。”
“为何?”
“你出不去。”木仰之打量了他片刻,道:“只是阳神显化,尚未修证圆满,你抗不过归墟的力量。跌下天梯,便如苦海未渡,只能重入轮回。”
此刻,不止萧皓渊一人动容。木仰之只是一个照面,便看透自家根脚,哪怕是行走人间百来年的萧皓渊,也僵住了表情。
谢怀衣挑眉看了一眼木仰之,眼里有微弱的笑意。
“木先生好眼力。”萧皓渊赞了句,道:“既然此刻不便往云山一探,也不能强求。贫道此来第二个目的,就是将卜算子的卦象告知诸位同道。”他顿了顿,颜色一沉:“木先生可知,叶观止现在何处?”
“你找他?”木仰之在长风中卷了一卷衣袖,向谢怀衣与萧皓渊颔首道:“随我来。”
申城,蓬莱驻地。
韩子和早已引陌寒一行人前来蓬莱驻地。说是驻地,不如说是一处公园。江南大地上常见的城市园林——一方婉转的池塘,几株婆娑的垂杨,缀以四时之花,长青之木,隐蔽在高楼大厦中,本来并不起眼。
可自木仰之立阵以来。草木得地气之利,疯狂生长!
柳树虽然没有雪杉一般高耸入云的姿态,却铺散千丝万缕,披覆满池。再被人以法术编织成毯,便形成这一处凌驾于冰冻湖面之上的小屋。上下两层绿茵交织成幕,垂以翠碧枝条勉为隔断,分开数个空间,方便饮食起居。
花费如此心思布置的人,自然是蓬莱仅存的女弟子,何思远。
此刻她正侍立一旁,为座中诸位长辈,复述十三天前东海惊变的始末——
“那日,我正与董师兄、随方长老在岛外寻药。长老惊觉地气有异,正要回岛中大阵躲避。却见东海之上,风暴骤起。我们本以为,那只是海上常见的飓风。虽然不是夏天,但这几年气候反常,冬天也会掀起风浪。
“那云斗大得好像天空破开了窟窿,天上的云气一霎倾泻到海中。海面顷刻下陷,风浪将我们的船劈翻,又卷到天上,如果不是方长老全力施法,我们可能要随着整个东海,一起陷入深渊。”
何思远一身白孝,形容单薄,略有几分窈窕。她隐忍而哀痛的神色,令在场众人垂目叹息,心生不忍。
萧皓渊本是尊长,又素有高名,出言宽慰了一番,才让她止住悲音。
“贫道临行前,曾托卜算子为东海之事起卦,卜算子学究天人,推演之道,宇内皆知,可卦象却……”萧皓渊特意介绍了一番卜算子,只因谢怀衣并非道门众人。
“如何?”叶观止曾与卜算子比邻而居,此刻问地甚急。
“一无所有。”萧皓渊合目长叹道:“什么都没推算出来。”
惊闻如此消息,众人无不变了颜色。
木仰之凝住眉:“我听说,推演之道,只有两种情况无法被推算。一是被推衍之人高出己身修为;二是当局者迷,推衍者也在居中。卜算子他……又是什么情况?”
萧皓渊缓缓道:“或许……两者兼有?”
韩子和无声向椅背倒去:“至少得出了一个结论,东海之劫,与末世尸毒之劫有关,而且,都不是天灾,是*!”
天灾自有预警,五运六气之说,不止道门中有人精研,就连普通人中,也有不少高手。只要是天时引发的灾变,总有迹象可循。但凡连推衍都无法窥测的内容,必是因人而起。可是——卷起如此大的灾难,又会是什么样的人?或者……什么样的一群人?
☆、第89章 九鼎
“*?”陌寒的眸子瞬间一亮,“什么人会不计后果地做出这种事情?它不怕‘天刑’吗?”
萧皓渊正色道:“贫道从帝之下都一路赶来,沿途路过各大宗门,皆已传出江湖令。如果这场浩劫真乃*!必定天下共诛之!”
韩子和抚掌:“合该如此。萧前辈可知,什么样的力量,能抽走烟云海水,凝成如今这等连绵无际的水墙?”
萧皓渊微微沉吟,右手一让,笑道:“贫道不猜,或许木先生可以为我等解惑。”
木仰之觑了他一眼,似乎天生不知推让,径自道:“云山下是归墟,一切有形之物落入其中,都会永无止境地坠落,直到天年耗尽,坠入黄泉。云山上……是‘帝都’。”
“帝都?”旁人只是表露出几分诧异,萧皓渊却是再次震惊。
“真的是帝都?轩辕氏立天下九鼎之帝都?”萧皓渊追问。
木仰之沉默了几秒,道:“萧先生也知道九鼎?”
“定鼎天下的传说,何人不知?”
“不是大禹收天下之兵铸成的九鼎,而是轩辕氏为守护后世子孙,在帝都之上设立的九鼎。只有当灭族之祸来临,九鼎才会被开启。”木仰之淡淡扫了众人一眼,“只要轩辕一族流淌的血,汇聚到一定数量,九鼎就会再度打开。现在海上异象,是九鼎将启的标志。”
何思远止住了哭泣,眼眶微微红肿:“所以,我们蓬莱,落入了归墟之中?只是因为九鼎被打开?”
木仰之道:“不止蓬莱,三洲十岛所辖数百岛屿,都因此崩毁。”
“为什么归墟开启,却令我宗门遭劫?”何思远柔和的嗓音已染上悲音。
“你可知蓬莱,方壶,瀛洲三岛之外,传说中还有另外两岛?”木仰之问地坦然,似乎完全没有被何思远的情绪感染。
萧皓渊却笑而代答:“《清虚经》所载,海外曾有岱舆、员峤二岛,与蓬莱三岛,合称五神山。神山无根,帝责十五只巨鳌相承,却为龙伯国人钓走六头。使岱舆、员峤二岛,流于北极,再无人可见……难道……”
“那只是一个比喻。”
木仰之叹了口气,翠碧的眼睛里倒映出一片沉重,“没有什么巨龟,也没有什么龙伯国人。《清虚经》只是留下一个可以供后人循迹探求的比喻。
“那原本就是一场战争。东海之外的归墟第一次被打开时,海外诸岛就是第一道防线,岱舆与员峤在那场战争中毁灭,只留下了蓬莱三岛。现在归墟将要第二次开启,东海之上的云山,就是宣战的令旗。”
众人被这段叙述震得一时各自沉思。原本一段匪夷所思的上古密闻,被木仰之如此平静地叙述,居然不由得人不相信。可仔细想想,却惊骇得让人不敢相信!
陌寒又补充了一个问题:“归墟是一个无底的深渊,帝都又为何会在归墟之上?”
“帝都原本在昆仑山之上,所以昆仑又称‘下都’。后来,有一个人为了镇压归墟,将帝都移来东海。”木仰之直皱眉,似乎在脑海中搜寻这些答案,令他颇为吃力。
“那人是谁?好大的手笔。”谢怀衣赞叹了一句,这个时候,恐怕也只有这个人,还有心情发出赞叹之声。
木仰之没有再回答。
白羽一瞬不瞬地看着木仰之,暗中悄悄发消息。
【队伍】白羽:你们谁知道木仰之是什么人?
【队伍】叶观止:没有来历,关键就是这一点呢!昨晚老韩也讲明了。虽然,好多人都知道,申城有一位修为很高的草木之灵。可是木仰之那个脾气,一般人都没法和他打交道。天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按理说,草木之灵,不可能离开本体太远。不过,他的修为我是看不懂,或许已经到了可以脱离本体的地步呢?
【队伍】陌寒:静观其变。这件事不简单。
【队伍】叶观止:切,老陌,我还要你教我做人?
【队伍】陌寒:……别闹了。
【队伍】苏妍:艾玛,这对话……让我先笑一会儿。
【队伍】白羽:……对不起……师父,也让我笑一会儿。
【队伍】陌寒:……
【队伍】叶观止:……求别闹!
场中,不止一人对木仰之的身份起疑。
韩子和笑问:“仰之,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远古辛秘?”
木仰之的目光再度飘忽起来:“一棵树活得够久,自然能知道。”
萧皓渊奇道:“木先生,是一棵树?恕贫道冒昧,敢问先生是什么树?”
木仰之一笑:“树的区别,只是你们人族心中的分别。于我而言,天下千万草木,都没有差别。”
这话如果出自普通人之口,那只是一句空谈,徒惹人笑尔。可萧皓渊明白,大成真人知行合一。以木仰之令人无法捉摸的修为,敢说这种话,必然代表他已经有所求证!而这,不啻于变相交代了他的修行来历!
虽然草木之灵,与人类不同,可开口便是“万类无别”的口气。比之丹道阳神化身,木仰之难道想说——天下草木,都可看做他的化身?
——仔细一想,萧皓渊百十年的修行生涯,古井无波的心境中,居然生出一点荒谬来。什么样的修为能达如此心境?仙家“三生万物”之境虽然飘渺难寻,可典籍中描述的情况,也不是木仰之这样的啊?
“那木先生以为,什么人在挑起战争!”
在座众人,可能只有谢怀衣没有多想。
以他的身份,在一群修行人中插嘴,其实有些尴尬。自古庙堂与江湖之间,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可听到如此重要的情报,他必须厘清。
此刻一语出口,杀气腾腾。
木仰之的目光再度落向谢怀衣。白羽忽然发现,只有木仰之在看向谢怀衣的时候,目光才是有焦点的。
“它们来自归墟,那是亡者的国度。它们在活人心中散布死亡。杀人者不会自己举起屠刀,而是以生灵为战场。一切取舍,都在人们自己心里。这也是第二个约定。”他的目光逡巡在谢怀衣脸上,不出意外,看到了谢怀衣眼中的冷肃。
“第一个约定是什么?”谢怀衣问。
木仰之微微一顿,却问向萧皓渊:“你可去过帝之下都的轩辕丘?”
“先生是说……轩辕丘前的天条?”萧皓渊神色微怔,瞬间明白了什么,缓缓调整了心绪,念道:“一不得在世自称神,二不得妄拟天心为已心,三不得欺夺他人之信。此三条诸天共守,不显于尘世。只要是有能力度过苦海,来到轩辕丘,都能看到这一道神念构成的誓碑……难道说这是第一个约定?”
木仰之点点头,语气平淡,神色却高远难及:“这是封神之战留下的誓约。第一个约定在轩辕丘有副本,所以能流传至今。第二个约定,其实也可以说是一个预言,或者说推衍——当神灵不再回应信徒的祈祷,人们终究会推倒心中的神坛。那个时候,归墟将再度打开,天堂和地狱并存于人间,选择权在每个人自己。”
这是非人的口吻。而木仰之却用众人能理解的词汇去叙述。
白羽已经无法想象远古浩瀚的天地间,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战争,又为何会有如此约定。
此刻,她望着木仰之那双翠碧色的眼睛,忽然想到了师父曾向她描述过的、云大人的眼睛——“他坐在轩辕丘的废墟上。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也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消失。当时我就有一种错觉,他活在另一个世界里。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这个世界的倒影,又好像能看到这个世界的全部。”
白羽心底蔓生而出的情绪,没有崇敬,没有膜拜,没有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