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汉凤-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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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羡慕地看着她们毫无顾忌地在廊下说说笑笑,唯有我只能渴盼着拥有她们的自由。我头脑一热,也不管乾隆刚才的警告,与其在屋内受煎熬,就走出去,爱乍地乍地,脚抬起堪堪落到门槛外,乾隆咳嗽一声,我好象被蜂子蜇了一下,脚攸地撤回来。
转身回到屋里,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看着只能徒增伤悲。乾隆坐在炕上教慧贵妃写字,慧贵妃端正地拿着笔,我踱过去,帮着研墨,可能是没有经验,墨汁溅出两点,把乾隆身上穿的一件宝石蓝的对襟外衣给弄脏了,吓得我赶紧放下墨,怯怯地抬起眼,见乾隆瞪着我,本来他用这样的眼光看我,我应该已经习惯了,可是今天他看我的眼光与往时不同,带着深深的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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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第十五章(1)
第十五章
慧贵妃也看见了,放下笔,从怀里取出一条汗巾,帮着擦:“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件袍子皇上平常看它比龙袍都金贵。”
我刚才还不忿乾隆瞪我,原来是他最喜欢的衣服,我在门口叫了掌管衣饰的宫女给乾隆另拿了一件衣服,看着乾隆顺从地把衣服换下来,我松了一口气,献媚地说:“一样的衣服穿在万岁爷身上就是不同。”乾隆冷笑脸,没理我。转身回到龙书案前,示意宫女把衣服拿出去扔了。
慧贵妃一愣:“只是溅了两个点,臣妾拿回去给皇上绣朵花遮盖一下。”乾隆摇摇头:“一件衣服而已,你不用操心。”乾隆转头对我说:“你不用侍候朕了,让你侍候娘娘们,朕也不放心,你去御花园侍弄花草吧,今后不要让朕看到你。”看他脸上带着盛怒,我心里也很生气,只不过一件衣服罢了,何至于跟我大动肝火。还以为我高兴看到他,一天总是跟我摆脸色,让我尝膳,差点要了我的命,让我做御前行走,哪儿也不让走。去御花园或许累些,至少不用看他的脸色,也不用担惊受怕的。
我故做轻快地跪到乾隆面前:“谢万岁爷恩典。”乾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我出去。我向慧贵妃也福了一福,转身出去了,追上那个宫女,骗她说万岁爷让她把衣服给我,她知道我是乾隆的御前行走,就把衣服递给我,我拿着回了和默然一起住的屋子,当晚收拾行李,搬进了御花园。
我在现代的时候去过御花园,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住进去,御花园的亭台楼阁、花卉树木、假山树石是中国园林的一绝,园内甬路以不同颜色的卵石精心铺砌而成,组成不同的图案,有人物、花卉、景物、戏剧、典故等,沿路观赏,妙趣无穷,是最好的按摩石,当初大哥带我去故宫,我不顾大哥一再警告我要注意形象,还是忍不住把鞋脱下来,赤着脚走。
乾隆让我住进御花园只是把我发配到这儿来,并非真的让我侍弄花草,花草本是精贵的东西,他怕万一哪天兴致来了到御花园赏花,剩的只是秃枝败叶。
我在大学学的是中文,选修的园艺,因为爸爸很喜欢花草,我们家四百来坪的院子,大部分被花草占据着,爸爸没时间侍弄,让我帮忙,而且给我每个月一千元的高工资。我当然不能让老爸失望,朋友从大理带回了茶花,竟在我的精心照顾下,在北京成活了。当时爸爸拍板又给我提了五百元的工资。
而今在这儿,看着满园花香,心旷神怡,我住在摛藻堂西墙外的西耳房,耳房不大,但是很宽敞,皇后本想把我要回去,见乾隆盛怒,不敢拂逆乾隆的旨意,派了姑姑给我送了一些日常之用,又嘱咐了管御花园的太监不许难为我。我很感激皇后,不论她因为什么原因如此照应一个奴才,恩惠是不言而喻的。
每日无所事事,先前几天,赤着脚在甬道上来回走着,日子长了新鲜劲一过,也懒得去走。
转眼过了两个多月,该玩的地方都玩遍了,也没什么可玩的地方了,每日与花草相伴,我唯一期盼的就是每日用膳时间,虽然吃的都是粗茶淡饭,唯有此时,才觉得活着的意义。
明天就是中秋节了,我坐在堆秀山上御景亭里提前赏月,想起白居易贬居江州的一首《八月十五日夜湓亭望月》 跟我此时的心境相同,只不过他身在异地,而我身在异时空。昔年八月十五夜,曲江池畔杏园边。 今年八月十五夜,湓浦沙头水馆前。 西北望乡何处是,东南见月几回圆。 昨风一吹无人会,今夜清光似往年。
我站起身把手伸向月亮,高声喊到:“瑶池问明月,何日带我归。”觉得站在高处喊一嗓子,心情好多了,不禁想起王菲的明月几时有,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唯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 低绮户 照无眠 不应有恨 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想着想着,控制不住嘴也跟着哼唱出来,这首歌唱了无数遍,而今时的心情与往常又不同。
从堆秀山上下来心情好多了,我穿着便鞋,一步一蹦,蹦到十几级台阶,觉得后面好象有人跟着,回过头,影绰绰一条白影,吓了我一跳,我赶紧三步并做两步跑下山,推开自己的房门,心还咚咚跳,我关好房门,来到桌前倒了杯茶,刚喝了一口,听见有人敲门,我神经立刻绷紧,问:“谁?”传来一个女声:“瑶池,是我,默然。”我放下茶杯,去开门,见默然笑吟吟地站在门口:“你怎么了?刚才那声谁吓了我一跳。”
我故做轻松地说:“没什么,可能是久不说话,声音有些特别吧。”默然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时令瓜果,手里还提着一个盒子:“快接我一把。”我接过篮子和她一前一后进了屋,我问:“这是做什么?”
默然巧笑盈盈地坐到桌前,把盒子放到桌上:“明儿是中秋节,主子赏给你的。”
点亮灯,我见她鼻尖上都是汗,累得直踹气:“这么点东西,就把你累成这样。”我拿了一块手绢,给她擦汗,她笑着接过来:“进了园子树枝被风吹的沙沙做响,我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我,我是一路跑过来的,亏你胆大住了这么久,竟不害怕。”想起刚才白影一闪,我至今心神不宁,可是我又能如何,难道我告诉她我也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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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第十五章(2)
我打开盒子,见里面整齐码放着七八块月饼,我拿起一块放在鼻子间闻了闻,又拿了一块递给默然,默然笑着接过来:“这盒月饼是万岁爷赏给主子的,一共赏了三盒,主子给我们分了一盒,送你一盒,另外一盒她留着明儿赏月大伙吃的。”
我把手里的月饼放到案上一个紫色糕点盒里:“我只留一块,多了,我也吃不了,你拿回去和姐妹们一起吃。”默然说:“你不用挂着我们,明儿我们还有御膳房亲自做的,你在这儿冷冷清清的,要是再吃不好,怎么行?”她把手里月饼也放到我放的那个盒里,我再三让她拿,她也不肯,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
目送默在走远,我转身进屋,回手想关门,见在月影下站着一个白衣人,我吓了一跳,厉声问:“谁?”没听见说话,只听那人轻轻哼了一声,这一声哼直刺我五藏六腑,我扑通跪倒:“万岁爷吉祥。”
他向前走了两步,依旧是赶我走时冷冰冰的声音:“吓着你了。”我嘴不对心地说:“没有。”如果他象平常那样有太监宫女随行,别说穿一件白衣服,就是穿皇帝的新装我也不怕,本来御花园人烟稀少,冷不丁冒出个白影谁不害怕?
他还是那冷冰冰的声音,听得我的脖子后直冒冷风:“抬头让朕看看。”想起他把我象狗一样赶到这儿时,心无端痛了一下,我低垂着头说:“奴婢不敢,万岁爷曾说过不让奴婢再看见万岁爷,万岁爷乃是金口玉言,奴婢不敢违抗。”
月光下他拖着长长的影子,一动不动,我也一动不动,半晌,他的影子动了一下:“平身吧。”我淡淡地应了一声:“谢万岁爷。”我站起身,仍低着头,他迈步进屋,反手将门关上,坐到我仅有的一张椅子上问我:“真的不想看朕了。”我说:“不是不想看,而是不敢看,奴婢不想抗旨不遵。此处不是万岁爷停留之所,还请万岁爷移驾。”
屋内的灯不亮,来这儿几个月了,没电视没电脑我还能忍受,就是受不了没电灯,看什么都觉得暗暗的,不用说日光灯,就是有个白炽灯泡也好。乾隆坐着不吱声,他不说话我也不吭声,眼睛在地上寻找有没有金子,脑子里却在想,他怎么会一个人来这儿了,迷路了?那些随行的太监哪去了?刚才山顶上看到那个白影是不是他,心里满腑疑团,不敢问也不想问。忽然桌上的油灯灯花爆了一下,吓了我一跳。
乾隆扑哧笑了,我吓一跳他有什么好笑的,我瞪了他一眼,等我眼神也瞪出了,才想起他是皇上,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怕他怪我,我急忙过去,拿剪刀去剪灯芯。又往灯里倒了点油,罩上灯罩。
乾隆伸手一把把我拉入他的怀中,剪刀差点扎了我的胳膊,我惊愕地抬起头:“万岁爷!”他笑着松开我,我急忙向后退去,离他有三尺多远。他问:“不是不见朕吗?刚才怎么看朕了。”我抬起头,对上他不怀好意的笑:“事出意外,非奴婢所能左右,再说了又不是奴婢说不见万岁爷的,是万岁爷不想见奴婢,出尔反尔的是万岁爷,本来奴婢想成全万岁爷,万岁爷不领情倒罢了,还来吓唬奴婢。”
乾隆站起身,大声笑着:“朕说过不见你吗?谁能给你做证。你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明儿给朕回养心殿。这两个月没有你在朕面前给朕尝膳,朕吃不下饭。”我愣愣地看着他,实在想象不出皇帝还能这么无赖,我找谁去给我做证,谁有这个胆子。他走到门口,站住身,回头对我一笑,这一笑,帅呆了,连我这个一向最有定性的人,心不禁也动了一下。
他笑着问我:“刚才在堆秀山上你唱的什么歌,象牙疼,又象没吃饱。”原来那个白影真的是他,我瞪大眼睛:“人吓人吓死人,万岁爷吓死奴婢了。” 乾隆爽朗地笑道:“看你跑得比兔子还快,就知道吓着你了,在宫里待着没事,信步到御花园看看你,没见你在屋里,本想上堆秀山坐坐,就听到你在堆秀山上狼喊。到了山顶正听见你唱小曲,刚开始我还以为你没吃饱,后来仔细一听原来是苏东坡的水调歌头,本来一首好词,从你嘴里唱出来,怎么那么难听?”
真是代沟,在现代别人都说我唱得可以和王菲以假乱真,他竟说我象没吃饱。他是什么耳朵,我说他什么好!抬眼看见他正用眼睛斜我,我笑着问他:“万岁爷,奴婢想问您能不能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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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第十六章(1)
第十六章
乾隆没明白什么意思,我从桌上拿了一串葡萄递给他:“万岁爷吃葡萄。”他瞪着眼看我耍什么花招。我调皮地冲他福了一福:“天不早了,恭送万岁爷回宫。”
他把葡萄扔给我:“你可知道灯花爆是什么意思?”这回轮到我没听懂,他也调皮地笑了笑,活象一个大孩子:“灯花爆,喜事到。你就等着朕明儿翻你的牌子吧。”
说着冲我眨了眨眼睛,实在受不了他对我放电,我忙不迭地地跑过去开门,打开门,黑压压跪了一院人,月光掩映下,见跪在前面的是总爱骂我的吴书来,他是宫里的总管太监,因为他平常好拍马屁,总喜欢在乾隆身前身后转,乾隆的贴身太监叫小顺子,本来是个乖巧的孩子,成天的挨他骂。
乾隆从我身边跨出门槛,负着手从他们中间走过去,我也跟着走过去,乾隆走过去,是气宇轩昂,而我却是躬着腰一步三点头。吴书来紧跟其后,乾隆问:“你们狗鼻子倒长,说说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吴书来低声说:“老佛爷听说主子吃过晚饭,不许奴才们跟着,一个人进了园子,把奴才叫去一通大骂,说黑灯瞎火,万一遇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吓着主子怎么办?老佛爷还让奴才给主子带一句话。”吴书来的桃花眼乜斜了我了一下,紧走几步来到乾隆身侧,俯在乾隆耳边说了一句话,我只恍惚听着,“昼儿将皇位都让了,皇上还有什么割舍不下的。”
乾隆原本如沐春风的脸上,立即寒了下来:“朕的皇位是皇阿玛所传,几时轮到他让位。”说完推了吴书来一掌,“狗奴才,没事到处乱嚼舌根,朕看你不想要脑袋了。”
吴书来扑通一声跪到,本来尖尖的嗓子,嗯的一声,竟然高到发不出音来,我轻笑着说:“吴公公,你的音太高了,没法起调。”
乾隆原本寒着脸,听我一说,忍不住笑起来,眼睛弯弯地望向我:“他是总管,你连他也敢逗,朕看你不想过好日子了。”我蹲到吴书来身旁,小声问:“吴公公,你会给我穿小鞋吗?”吴书来没听懂什么意思,可能那时候还没发明穿小鞋这个词,我又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解释,只能嘟囔了一句:“你听不懂汉语,满语我又不会说。”
乾隆看我抓耳挠腮,一副窘态,笑着在我鼻子上重重捏了一下,我伸手把他的手,往旁边推了一下:“奴婢想请教万岁爷,春天到冬天,冬天到夏天,这个节气对不对?”
乾隆瞪了我一眼:“连四季也分不清,真是蠢材。”我在他身边声音极小地说:“看万岁爷的脸色,就是从春天到冬天,又从冬天到夏天的。”
乾隆伸手在我头上打了一下:“少贫嘴!天黑,你不用往前送了。”我蹲了蹲身,乾隆对吴书来说:“这儿晚上太冷清,她一个小姑娘难免害怕,一会儿你派两个嬷嬷陪她。住在这儿也太小,摛藻堂腾出一间房让她住。”吴书来连忙答应,乾隆对我说:“摛藻堂乃是朕藏书之所,你认字,平时闲着没事看看书,打发打发时间,脑袋里多装点圣贤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