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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所谓伊人(寻情记)-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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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他虽能见证历史,却始终看不清自己的未来,他的灵魂不死,痛苦就纠扯愈深,千年来,诅咒一一应验,不只喝不下忘川的水,更无法去爱任何人,不被任何人所了解,他只能像个异类活在人世间,不停地搜索,不停地找寻,孤单而疲惫……

  但现在,在他眼前的这个女子却听过他,知道他,那种感觉,意外地温暖了他冰冷的灵魂。

  “你……怎么了?”秦若怀不解,她谈的是李澜,怎么他却一脸哀戚?

  他怎么了?

  江醒波自己也不太清楚,就像不停在赶路的人终于找到了歇宿之处,他忽然脆弱得很想靠上她的肩膀,放慢他的行脚……

  “江……江先生?”她被他古怪难解的神情弄得有点不安,又有点慌张。

  倏地,他从这一瞬的迷眩中醒来,对自己的恍惚既惊且怒。

  他在干什么?这个秦若怀对他来说是个障碍,甚至是他的对手,他八成是疯了才会对她产生那种依赖的幻觉。

  不客气地推开她,他起身将玉玺放回铜盒中,接着,以一种对犯人的口气,上前抓住她的手道:“走吧!我带你回房去吧!”

  “我不能待在这里,我还得上课,打工赚钱……”她气急地想挣开,但他的手却如钢圈般紧扣。

  “那是你的事,我可管不着。”他恶劣一笑。

  “江醒波!”她从没遇过像他这么不讲理的人。

  “像你这种穷学生能住进这样的宅子该偷笑了,秦若怀。”他带着她来到之前的房间门口才放开她。

  “你没有权利随便破坏别人的生活步调,江醒波,这等于是绑架!”她痛斥道。

  “那又如何?”他耸耸肩。

  “你……”

  “学校方面我已经替你请假了,现在开始,你得配合我的生活步调,直到写意回来为止。”

  “你……你说什么?”她大惊失色,他竟擅自作主地替她请假?

  “如果你想早点恢复以前的生活,就早点把写意还给我。”他说着打开房门,朝里头努努嘴。“进去吧!”

  “我说了,我不知道写意的行踪。”她生平头一回气得想杀人。

  他没理会她,迳自又道:“对了,我先提醒你,醒园内到处都是监视器,还有三班保全人员轮流执勤,围墙及前后门都通了电,你最好别想逃,否则受伤了我可不管你。”

  说罢,他转身就走,气得她举脚就想踹门出气,但她才刚勾起小腿,他忽地站定,回头警告:“那扇门要二十万,我想你绝对赔不起的。”

  二十万?

  一听这种数字,她只好在他远去的笑声中收回脚,硬生生将气吞下。

  遇上江醒波这种坏蛋气死也没用了,目前唯一能让她自由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开始祈祷潘写意赶快回来。

  第4章

  连续三天,秦若怀都在焦虑中度过,她怕父亲找不到她会担心,又怕没去上课会被当,更烦恼出版社的工作就这么没了,以后怎么办?

  她逃了不下十次,但次次都被保全人员请回,江醒波说得没错,要离开醒园真的没有她想像的那般容易。

  醒园里没电话,也没有电视,好像自成一个与世隔绝的天地,没有任何的电器产品,在这里,日子似乎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停格在某个历史的定点上……

  “难得有外人能住进这里,你为什么不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欣赏这里的景与物呢?”总管老石在她第十次被带回房间时这样对她说。

  欣赏这里?

  是的,这个地方很美,但她哪有心情?她现在可是人家的阶下囚哪!

  三天来江醒波不见人影,她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写意是否回来了?学校、家里都还好吗?

  她满脑子都在烦恼这些事,寝食难安,就这样又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整天,一直到太阳偏西,她终于按捺不住,才在傍晚时分走到曲桥上吹风透气。

  黄昏中的醒园看来更加幽远,从曲桥上往四周看,错落有致的造景层次分明,立于桥上,仿彿连自己都成了景色的一部分,她自然心旷神恰,稍稍纡解了内心的积郁。

  只是,这么大的园林中,却没多少人烟,感觉上总显得空旷寂寥,江醒波一人独居在这里,不会觉得孤单吗?他的父母、亲人、朋友呢?除了石总管和聘雇的保全人员,他的周遭似乎没有别人……

  但要说他孤僻,他的事业及人脉关系又极为庞大,否则那天订婚宴就不会来那么多人了。

  年轻、有钱、个性骄傲恶劣、狂霸自大,这大概是她对他仅有的认知了。

  但除此之外呢?她偶然在他眼中看见的那份痛楚与孤寂又是怎么回事呢?他那份总是牵扯着她心思的孤寂,究意为何而来?

  边胡思乱想着边信步游走,来到一处傍池的水榭,名为“向晚轩”,从里头挑空的梁柱往外看,果真满天的云霞,美景如画。

  “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如素愁不眠……”她叹了一口气,要不是在这种处境下住进醒园,该是件多么棒的事啊!

  唉,整个事件细想从头,她还真冤,这一切都要怪潘写意,可是,那个鬼灵精闹了事之后竟拍拍屁股走人,跑去躲了起来,连累她得单独面对江醒波的刁难。

  果真是个损友!如果再见到她,一定得叫她还她一个公道!

  “梦从醒后方知幻,花到开时不算春。”

  一个沉静的声音倏地在她后方响起,她吓了一跳,转身一看,竟是个披着袈裟的老僧。

  “你是?”她一怔,这老和尚她见过啊,就在那天的订婚宴上。

  这老和尚也住在这里吗?她惊怔着。

  “我叫空心。”空心一双老眼藏于灰白的双眉之下,看似老态,却犀利如剑,他直盯着她,似在研究什么,脸上有着惊异与恍然。

  “你好,大师。”她礼貌地合十致意。

  “我那天竟没看清楚,原来秦小姐情根深藏,也是个多情人。”他没头没脑地道。

  “啊?”她呆了呆,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唉!江先生真胡涂啊!太胡涂了……”他突然摇头叹气。

  “大师,你到底在说什么?”

  空心没有多说,只是缓缓走开,嘴里喃喃念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她看着他的背影,不懂他念这首诗经的词要做什么?

  怪和尚!住在这里的人都怪怪的。

  她嘴里咕哝,转身走出“向晚轩”,任意闲逛,穿过青青杨柳,沿着花径,来到一栋古意盎然的两层楼宇,只是,在这么一栋古色古香的建筑前,竟停了一辆现代感十足的大型货车。

  她还未走近,楼内就传出了江醒波的怒责声。

  “小心一点,那些是好不容易打造出来的样品。”

  “是。”有人小心地应着。

  “那些也要轻轻放,里头全是客户预订的东西,一碰就碎。”他又喝道。

  “是。”

  她好奇地走到大门口,往里探看,只见好几名工作人员正小心翼翼地将一个个的大木箱从货车搬运进楼内,而江醒波正一身便衣穿梭在木箱间,拿着一叠资料比对。

  难得看他穿得这样轻便,白色T恤和米色长裤,使他看来年轻许多。

  “你要在那里偷看多久?”江醒波似是早已发现了她,头也不抬地道。

  她皱了皱眉,真不知道江醒波的性子为什么就不能被这个美丽的园林潜移默化得好一点,既是以古物收藏买卖为业,好歹也该有一定的素养吧?

  “已经三天了,你到底要把我困多久?江醒波。”她避开满地的箱子走近他,不悦地质问。

  “我不是说了?直到写意回来。”他忙着清点物品,看也不看她一眼。

  “万一她不回来了呢?你要关我一辈子吗?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你这样只是在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而已。”她真的受够了他这种孩子气的作法了。

  “是你在浪费我的时间,秦若怀。”他转头瞪视她,怒气又起。

  “我只是个局外人,你光对付我有什么用?”

  “局外人?一个局外人能对我的婚事有这么强的杀伤力?秦若怀,是你太小看你自己,还是小看了我?”他讽刺地冷笑。

  “虽然我并不希望看到写意嫁给你这种人,不过,我还是得再度澄清,我不是个女同性恋者,写意也不是。”她郑重道。

  “不管是不是我都要把写意娶进门,其他的都不重要。”他眼瞳冰冷地道。

  “告诉我你非娶她不可的理由。”她实在非常怀疑他的目的。

  “你没资格知道。”他不客气地道。

  这其中必有什么蹊跷。她眉头拧紧,突然下定决心,他愈不想说,她就愈要找出答案。

  反正,都已被困在这里了,她就利用这段时间来查一查江醒波的秘密。

  江醒波见她神情古怪,眉峰一蹙,问道:“你在想什么?”

  “你没资格问。”她冷冷地还以颜色。

  他一呆,没想到她会回他这一句,顿时火气又被点燃。“你这女人就会惹怒我……”

  就在这时,“匡啷!”一个巨大的声响打断了他的话,他回头一看,一个工作人员不小心将一只大箱掉在地上,箱盖破裂,一团璀丽柔软如布匹的东西从里头倾泄而出,沾到了地上的泥土。

  他脸色大变,这状况无异火上加油,暴声怒斥:“你在干什么?”

  在场的工作人员全都惊瞠恐惧地停止动作,那名工作人员尤其害怕,慌慌张张地要收拾,但江醒波已一个箭步冲过去,忿忿地拎起那人的领口,握拳挥过去--

  “住手!”秦若怀连忙上前拉住他的手喝止。

  “滚开!”他厉暍。

  “为了这种小事就打人,你太过分了!”她比他更严厉大声。正直的她可看不惯这种欺负人的场面。

  “你说什么?”他森然地瞪视着她。

  在场的每个人都噤若寒蝉,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江醒波大吼,老石不由得替秦若怀的处境捏把冷汗。

  “不过是些布料,你有必要生这么大的气吗?”秦若怀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即将向她扫来的风暴,仍怒声指责。

  “布料?你懂什么?这可不是普通的布料啊!白痴!”江醒波迅速抓起那匹丝绸品凑到她眼前,咬牙咒骂。

  “什么普不普通……咦?”她定眼一看,反击的话陡地卡在喉咙,忍不住惊呼:“这是……这该不会是唐代的珍奇丝绸‘缭绫’吧?”

  缭绫……

  秦若怀竟然知道?知道这种只有在唐朝才有,如今早已失传的织物名称?

  江醒波呆住了,满腔的怒火瞬间化去,代之而起的是一阵阵的惊奇。

  “天哪!这怎么可能?这是复制品吗?”她扬起脸,兴奋地问道。

  “是……是的。”他直勾勾盯着她,胸口又涌起了像前几天那种诡异的波动。

  的确只能说诡异,因为他居然觉得她的磁场与他很接近……

  “哇!真的好美!”她轻抚着那匹质感柔细的缭绫,喜道:“真的就像白居易在‘缭绫’中所描写的,白底部分如‘天台山明月前的瀑布泉’,而这些缇花则如‘地铺白烟花簇雪气’,‘织为云外秋雁行,染作江南春草色……’,好美啊……”

  她一古脑儿地喃喃自语着,没瞧见江醒波惊佩的眼神。

  老石看得出主人的怒气已消,连忙叫那名闯祸的人员离开,并乘机道:“原来秦小姐也对古物有研究?”

  “也不算研究啦!只是打工时看过一些唐代的资料,由于‘缭绫’这种丝绸无法保存至今,织法没人知道,因此现代的古物专家都不认为还能复制得出来……”她爱不释手地捧着缭绫,笑着道。

  “其实,那些自称古物专家的人很少有人认得出缭绫,秦小姐果然造诣高深,你说是不是啊?先生。”老石最后一句话是在问江醒波的。

  江醒波虽然惊异,不过也不愿这么容易就这么认同了秦若怀,他冷哼一声,淡淡地道:“只是认得出‘缭绫’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啊!我只是半吊子,谈下上造诣的,石总管,你太抬举我了。”秦若怀不以为忤,自嘲地笑了笑。

  真是个爽朗磊落又耿直的女子!

  老石看她一眼,暗暗喝釆。

  “可不是吗?半瓶水才会叮咚响,真有本事的人绝不会乱开口。”江醒波藉着挖苦来压抑心中那抹骚动。

  秦若怀懒得理会他,迳自定向楼内,兴致盎然地望着一地的木箱,问道:“这些都是古物吗?我可不可以看看?”

  江醒波阻止的话都还来不及说出口,她就自行进了前厅,看见一只箱子盖已打开,低头一看,忍不住又惊道:“唐三彩!”

  箱子内躺着的珍品正是一匹鲜艳明丽的唐三彩马,马型不大,但色泽与姿态都极为出色,她未经江醒波许可就直接将它从箱子里拿出,仔细端详。

  “这尊唐三彩马好漂亮啊!”

  “你真的认为它漂亮吗?”江醒波噙着冷笑走近。

  “当然,虽然是个仿制品,但还是个杰作。”她轻抚着马身,对唐朝文物之精美深深读叹。

  江醒波脸色一变,再次愣住。

  在拍卖会上,连行家都会错辨的这匹唐三彩马,为什么她一眼就能看出是仿制品?难道她真的是个古物研究的高手?

  狐疑中,他转身从另一个箱子拿出一对金杯,以测试的语气问道:“你看这个呢?”

  她放下那匹马,转身一看那杯上的龙纹,抽了一口气。“这只杯子和近年才在陕西一带出土的唐朝黄金龙形杯好像……”

  说得出黄金龙形杯,果然厉害。

  他心中凛然,又拿出一个白色瓶器,问她:“这个呢?”

  她接过瓶器,沉思了片刻,才道:“嗯,这应该是唐朝邢窑的白瓷吧!唐朝的瓷器发展是‘南青北白’,北白指的就是北方邢窑出土的瓷器……”

  “没错,这正是邢窑的白瓷!”他不自觉勾起嘴角,眼神从藐视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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