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袭伊拉克+作者:[美]谢尔曼·鲍德温-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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蹑脚地穿衣时,眼睛开始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然后我出门来到了过道上。
任务布置会计划2 分钟后在我们隔壁的“鹰”中队待命室里举行,因此我打算从我们的待命室穿过去拿上当天的任务卡和一个空白膝板卡,去参加会议。我快步穿过过道,低头钻过一束束电缆,迈过一道道水密舱门门槛。这已经成了一种锻炼,有助于我在去待命室的路上活动一下我的筋骨。我正走着,心中的空虚之外又增添了一种新的感觉,那种遗忘了某件东西而产生的恐惧。我在心里开始一件件计算执行任务所必需的关键物品。昨晚我已经将我们压制敌人防空系统的计划单交给了空袭带队长机,上面还具体介绍了参战飞机本身及其所载武器系统的情况,因此我相信遗忘的不是布置任务时所需的材料,但肯定是忘了某件东西。是什么呢?
当我走到待命室门口时,我仍在沉思。我到底遗忘了什么?如果实在想不起来的话,我会被逼疯的。我瞥了一眼邮件箱,里面什么也没有。因为天还早,只有执行此批任务的机组人员才起了床。我的邮件箱是空的,这时我突然想起来了:信!我忘记带上头天深夜给艾丽丝写的信,结果我的好运笔也遗忘在文具盒里。我的右手习惯地向飞行服左臂上装笔的口袋摸去,空空的。我以往执行任务前从未忘记过带这支笔——不是好兆头。我不仅会因回统间取东西而迟到,并且还打破了我的习惯模式和仪式。一阵焦急不安开始爬遍我的全身,可能今天这个日子就是我被……
“嘿,坦克,快来看看这个。”狼崽站在待命室中间大声喊遭。我从一种噩梦般的恍惚中清醒过来,沿着待命室两旁都是椅子的通道走过去。狼崽指着闭路电视,黑色的荧光屏上映着白色的大字,内容是:
狼群行动结束。
皆大欢喜,我们胜利了!
我的眼睛与狼崽对视,我俩微笑着张开双臂向对方扑过去。经过42天的战斗,战争结束了。古奇和蹦蹦也来到了待命室,一看到电视屏幕上的消息便欢呼起来。“我们胜利了!战争结束,我们可以回家了。”我说道,心里充满了自豪和轻松。所有人都笑容满面,我们开始互相握手,互相拍打对方的后背和肩膀表示祝贺。我们不知说什么才好,但我们分享着胜利的喜悦这一点是无庸置疑的。
再也不用在漆黑的夜空中去担心背后来袭的“土狗”和“印度豹”了,再也不用盯着自己的朋友寻思这是否是最后一次与他们共餐了,再也不必飞越伊拉克人的枪林弹雨了。我们中队的队友们可以撕掉那些为以防万一被击落而提前写给妻子的信件了。再也不用在两次任务之间抓时间补觉,不必强迫自己的身心超负荷运转了。再也不用为沙漠中可怜的步兵兄弟祈祷了。待命室里,轻松气氛随处可见。我想自己的神情亦然。
在“中途岛”号航母上的那间小小的待命室里,我们机组成员与所有参加了“沙漠风暴”行动的人一起感到终于完成了任务,分享着大功告成时的喜悦。我们豪情满怀地相信,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布什总统曾经说过:“这是不可容忍的。”而我们牢记了他的这一声明。对我们机组,我们中队,我们舰载机联队和我们军舰上的全体人员来讲,这是一个终身难忘的时刻。海湾战争期间集结起来的多国部队显示出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从未见过的一种国际意愿。它使我更加领会了过去50年来整个世界所承受的牺牲和难艰困苦。与长期英勇奋战的盟军步兵战士、水手、飞行员和陆战队员相比,我们的战斗经历不过是胜利沧海中之一粟;但我们这小小的一粟为解放一个国家做出下贡献。
当我们中队的战友在我周围滔滔不绝地交谈时,我站在房间后面,观看着待命室里的那一张张笑脸。狼崽正在给中队所有的套房和统间打电话,传达我们已经取胜的消息。此时此刻,我才察觉到我是多么庆幸在这次战争中我们中队没有任何人员伤亡。尽管“平头百姓”有点恨阿尔法·查理,但我相信他值得信赖。他没有按我们的意愿来领导我们,但或许他的领导方法正是我们所需要的。最终分析起来,无争的事实是我们都活了下来并圆满完成了任务,而且我们舰载机联队的所有其他人员也因此毫无伤亡。我想,在战斗中我宁愿追随一个能让我活下来的心胸狭窄的混帐王八蛋,也不肯听命于一个可能使我送命的聪明人。
我立即离开了待命室,回到统间拿起笔来给艾丽丝写信,与我最思念的人一起分享这一时刻。
1991年2 月28日
亲爱的艾丽丝:
战争结束了。我们马上就要返航回国,我俩即将重逢。我感到无比幸福和轻松,真不敢相信你在我的心目中是那么的美丽。昨天我一下子收到了你的4 封来信,每一封我都读了好几遍。你在其中一封信里写道:“你缠绵在我的心中。”是啊,我俩是互相缠绵在一起的。
由于远在天涯海角,我的工作又极不稳定,因此我希望你同意我们俩必需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相见的想法……我预计能在7 月或8 月间参加飞机降落指挥员学校的培训时休假,但我无法等那么长的时间才能见到你,因此我提议你考完试后到日本来看我……至于你一个学法律的大学生的飞机机票,你完全可将它看作是一名收入直接来自你所交的所得税的人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你在来信中写过,你觉得从某些方面来讲非常了解我,但在另外一些方面又对我一无所知。我相信我们在所有那些非常重要的方面,如性格、坚贞和忠诚等,已经相互了解,亲密无间。其它一些小事咱们再去相互了解时将会其乐无穷。我知道当我写下我爱你这几个宇时,它们确实表达了你我之间的真实感情。我们拥有共同的价值观和信念,这就是我们每天必须通信并且发现这是我们一天里最幸福的时刻的原因。艾丽丝,让咱们去实现这一切吧:实现我们相识以来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我在梦中都会见到你。
献上我全部的爱,舍姆
“中途岛”号航母又在波斯湾里游弋了10天,其间舰载机联队的任务是监视根据投降协定建立的禁飞区。后来我得到了一份极好的差事。我们的副中队长挑选我作为他的主要助手,安排战斗群复员到泰国帕塔亚海滩休假。硝石被选为负责海岸巡视的主管军官,他选我当他的助手。伊拉克投降几天之后,我们乘邮递飞机离开了“中途岛”号航母,前去安排近一万名美国水兵即将抵达泰国最好的深水湾沿岸一个海滨小镇休假的事宜。
随后的两周时间里,硝石和我全都用来会见当地商业界头面人物和政府官员,预订整个街区的旅店房间,并恳请当地楼堂馆所对我们的水兵友好相待。硝石作为海岸巡视主管,有权根据自己的判断决定某个楼堂馆所是否适于接待我们的水兵。如果他认为某处不适于我们的水兵前往,那么他甚至可将该处列为“禁地”。当地的商家十分看重这一职权,因此在我们执行先遣任务的两周时间里,对我们极为友好。“中途岛”号航母及其舰上官兵在萨达姆称之为“战斗之母”的战争中浴血奋战了一番,现在我们的任务是保证他们前来享受一下“聚会之母”。我们知道,在海上连续紧张了一百多天后,水兵们需要轻松一下了。我们的责任是确保他们玩得开心,玩得安全。
我们与当地商家和政府官员进行了为时两周的先期安排,工作效果不错,因为当舰队在帕塔亚海滩停留5 天后,没有死一个人。不过有几名水兵死里逃生。有一位面朝下漂在游泳池里,经及时抢救方幸免于难。另一名水兵则在脖子周围挂满了氢气气球,他身边的一位老兄轻轻拨动了一下打火机,结果气球爆炸了。这位水兵虽然大难不死,但烧伤十分严重。还有一名水兵酩酊大醉地来到海岸巡视办公室,一个劲儿地企图说服我们相信他就是詹姆斯·邦德。我们安排了几间旅店客房,专门收容这些詹姆斯·邦德们。我们立即将他们扣留,让他们睡个好觉醒醒酒。
下一站停靠的是香港,与泰国相比这里清净多了。在香港停泊了几天后,“中途岛”号转向日本,驶回她的母港。
10天后,当我最后一次从那张专供新来者享用,上面挂着塑料布遮挡蒸汽管滴漏下的热水的床铺上一觉醒来时,我认识到自己将是出海作战期间睡这张床铺的最后一名新来者。以往那些新伙计是些什么人?我琢磨睡这张床的海军中尉中是否有一位伟大的海军英雄。“中途岛”号已经光荣服役多年,现在是她光荣退役的时候了。几个月后“中途岛”号航空母舰将驶回美国退出现役并拆掉。看到一艘具有如此光辉历史的伟大军舰化为小小的剃须刀片真令人痛心不已,但她风华已逝,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现在我们将驶入日本横须贺,我们的母港。“中途岛”号航空母舰总算带回了每一名1990年9 月,即7 个月前出海值勤的官兵。真是令人感到幸运得难以置信,我没有失去任何一位亲近的朋友。舰长和舰载机联队司令功不可没,阿尔法·查理也一样,起码我是这样认为的。我们中队长知道中队里的年轻军官不怎么喜欢他,但他相信在整个出海执行任务期间由于对我们严格管理而拯救了我们的生命。我对这一点毫不置疑,因为事实如此,战斗中无人牺牲。唯一的问题是,他认为是严格的东西,我们却觉得不合时宜和令人感到恐惧。他以自己的方式指挥这个中队,而且从计划上看,我们的确胜利了。我们的任务是确保所有的空袭飞机免遭伊拉克防空系统的威胁,我们圆满完成了这一任务。假如我当中队长,我的领导方式可能不同,但或许结局不如他好。我想从这一点来看,在阿尔法·查理的中队里服役是一种学习。从我认为一名指挥官应具有哪些重要素质来讲,这是十分宝贵的一课。
没有失去任何亲朋好友,这使我的战争经历显得有点超越了现实。我非常高兴这一结局,但当我了解到其它航母上的朋友失去了自己的战友时,才最终使我更加感到自己是真正亲历了一场战争。我的一位高中时期的朋友是“萨拉托加”号航母上的一名“大黄蜂”飞机驾驶员,他在首次夜间空袭巴格达时,失去了他的僚机。我理解他的痛苦,但却难以表达同情,因为我投有失去战友的经历。失去战友后的感觉肯定苦不堪言:空虚感,失败感,再加上那没完没了的疑惑,假如我坐在他的飞机里怎么办?要是我能用无线电警告他有导弹来袭又将如何?或者简单点说,我能够做点别的什么来救他一命?我非常庆幸自己熟识的人中没有一个人付出了这种最后的牺牲。对那些失去了亲朋好友的人来讲,这场战争才更加真实。
两天前,航母上的所有飞机参加了舰载机联队飞离航母的传统仪式。飞离军舰仪式总是那么轰轰烈烈,并且永远是舰载机联队里军衔较高的一些飞行员们返回基地的殊荣。许多上尉以及几乎所有的中尉,包括我在内,则留下来随军舰进港。作为舰载机联队的一员,我认为自己也应该同舰载机联队一起飞离军舰,而且我感到呆在一艘没有飞机的航空母舰上特别不是滋味。每个中队将派飞机以十分壮观的钻石队形飞越位于日本厚木的空军基地上空。参加这种飞行一定是个极大的荣誉,但我的军衔太低了。当飞机飞离航母时,我感到十分沮丧,不过所有的高级军官都走了,舰上的气氛也轻松愉快起来。我们几个人可以在阿尔法·查理和硝石不在的情况下痛痛快快地过上48小时。当然会有几位不幸的高级军官留在舰上监视我们这些被留下来的“下属”。就在头天晚上,我听说我被列为“中途岛”号归港时“舰舷列队”的军官之一。这意味着在“中途岛”号出海值勤的最后2 个小时里,当航母被拖船推进港时,我们必须身着军礼服站在飞行甲板的边缘上。
我应穿的军服称为蓝色制服。当我从位于彭萨克拉的飞行军官预备学校毕业时,我同所有的同学一样,购置了一套裁剪合体的军服,双排扣的仁衣,衣袖上缀着金色的边条,边条上方绣着一颗金星,十分鲜亮。6 颗金色的钮扣,每颗上面凸铸着一只鹰,甚至在统间里昏暗的红色灯光厂也闪闪发亮。我仔细检查着每一只鹰,保证它们都在“飞翔”——每只鹰的姿态都是俯视着大地。我将金色的飞行徽章别在胸口上,中央处的锚底正好位于胸兜上方一英寸。我还没有任何勋章或绶带,但我激动地想到这一情况即将改变。我的军帽,或根据海军俗语称作盖子,自从我去年12月上舰以来一直放在衣柜里,因此显得有些褶皱。经过细心收拾,我熨平了白布上的褶皱。我一面准备制服,一面想起当时与美国海军陆战队参谋军士马西一起准备接受着装检查时的相同情景。我边穿衣服,边像两年前参谋军士马西检查着装时那样一丝不苟地检查我的军装。
“我简直不敢相信今天上午我得去舰舷列队。”我一面准备着装,一面对鲍基说。
“是吗?我敢肯定只要你想溜号就一定能够溜掉。”鲍基躺在他的床帘后说道。鲍基是一位资历相对来讲比较深的中尉,因此没有被派去站舰舷。
“是啊,我想没有人会注意。”我有点迟疑地答复道。
“即使他们注意到了又会怎么样?花时间去找你,并且炒你鱿鱼?没有那么回事。”虽然我知道鲍基讲的是大实话,但我还是觉得自己有义务服从命令。我穿好军装,擦亮皮鞋,随手抓起了军帽。
“鲍基,我会将进港时的情况讲给你听,我现在上飞行甲板上去了。”我听见鲍基在床上嘟嚷了一句,但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就走出了统间。
蓝色军礼服穿在身上感觉怪别扭,因为我过去4 个月里一直穿的是飞行服。当我沿着过道向我们中队的地盘走去,并穿过水密舱门前往飞行甲板时,一路上领带和聚酯混纺衬衫领子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