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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部分

中国思想通史 第四卷 上-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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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我们进一步要从洛学的学风和哲学思想作些论述。
从汉代“儒林”,中经魏晋隋唐的玄学“名流”和佛学“高僧”,到了
宋代,在学术思想的正宗体系中正酝酿出一种“三教合一”的潮流,这就是
所谓“道学”,洛学就为这种正宗思想铺平道路。“三教合一”的倾向,如
果说在蜀学那里是公开的教旨,在洛学这里便是怕羞的教旨。洛学在形式上
和“佛祖统纪”不同,采用的是另一种统纪,那就是所谓“道统”。文彦博
为程颢题墓志,即标“明道先生”,提示继统有人。程颐赞程颢说: 
“孟子死,圣人之学不传。道不行,百世无善治;学不传,千载无
真儒。。。先生生于千四百年之后,得不传之学于遗经,。。使圣人之
道焕然复明于世。”(宋史卷四二七程颢传) 
程颐自己也吹嘘道: 
“易,变易也,随时变易,以从道也。。。自秦而下,盖无传矣。
予生千载之后,悼斯文之淹没,俾后人沿流而求源,此传所以作也。” 
(易传序,春秋传序有同样的大话,可参看) 
程颢、程颐兄弟的富有中世纪哲学思辨形式的烦琐主义的著作,经后人
辑录为河南二程全书,其中包括杨时编辑的粹言二卷,朱熹编辑的遗书(即
二程语录原本)二十五卷和外书十二卷,程颢的文集五卷,程颐的文集八卷
和易传四卷、经说八卷。总的说来,关于程颐的资料远比程颢的为多。
二程的哲学思想和他们的政治思想相似,大体上是一致的。当时他们的
弟子每每在记录师说时也并不加以分别,虽有人提到二程的性情、“气象” 
有所不同,如程颢和易、程颐严重,但对于他们的学术当时从无人指出有什
么分歧。近人或说程颢开启陆王一派的渊源,程颐则开启朱熹一派的渊源, 
这种论断并不合于史实。
中国古代有“皇建其有极”(洪范)的神权说,后来在这个皇极之上就
涂抹了精神的“太极”,说什么“极高明而道中庸”,都是封建的“例外权” 
在意识上的虚构。从邵雍的皇极经世和周敦颐的太极图说出世以来,“皇极” 
和“太极”、神界和俗界总是得不到神秘的结合,而自二程开创的洛学,据
说便从“心传之奥”奠定下道学的基础。他们以“理”为最高的范畴,故又
称为“理学”。程颐曾再三提及“理无形”,在他的语录中又提到: 
“又语及太虚,〔程颐〕曰:‘亦无太虚。’遂指虚曰:‘皆是理, 
安得谓之虚?天下无实于理者’。”(河南程氏遗书第三) 
可知“理”是无形而实在的本体。在研究洛学时,应先就“理”这个范畴作
些考察。
有人说程颐“重新发现了理世界”,并以“理”与希腊柏拉图的idea 
相等同;同时也有人直接把idea 翻译为“理”或“理念”,这都是不恰当的。
考察二程的著作,他们所说的“理”具有下列意义: 
首先,二程认为“理”是惟一的绝对,例如遗书中说: 
“天下只有一个理。”(遗书第十八) 
“万物皆是一个天理。”(同上第二上)

“理”或“天理”是一个例外的东西,而不是从事物中所抽象出的东西。这
惟一的“理”是永恒存在的,所以说:“天理云者,。。不为尧存,不为桀
亡。”(同上)如果说“皇建其有极”,那么更应该说:“道”建其有“理”。
“道”既然是万变所随时从之的怪物,那么“理”也应是万物所从生的怪物。
其次,“理”所以为一切物所具有,因为“理”是先验的,如说: 
“凡物皆有理,精微要妙无穷。”(同上第九) 
“所以谓万物一体者,皆有此理,只为从那里来。生生之谓易,生
则一时生,皆完此理。”(同上第二上) 
二程虽然说:“天下物皆可以理照,有物必有则,一物须有一理”(第十八), 
这并不等于说不同的物有不同的规律,而是每一物“皆完此理”,所以万物
通为一体,皆可以“理”照。这一点是受了华严宗的影响,已见于第四章第
三节。按照这种颠而倒之的世界观,世界必先有一个普照万物的照者,然后
才有被照的万物存在,天理之照物,犹如“月印万川”。一理与万理的关系
正如华严宗所说的“一多相摄”,故程颐又说:“一物之理即万物之理。” 
(同上第二上)这样说来,“理”在表面上是指一个绝对透明体,照出了万
理的秩序,然而实质上则是一个混沌东西,好象在深夜里看牛,任何牛都是
黑色的了。在冬眠的中世纪,它被僧侣主义者形容成为最活泼泼的,其实是
一个僵化了的东西。
再其次,“理”是在俗世呢?还是在神界呢?二程虽然也提到穷理必先
格物,但他们所说的“格”并非求知的实践,而只是神而明之的一种印证步
骤而已,他们所说的“物”也不是物质世界,而是好象海绵一样的心理境界
对水的一种吸取关系罢了。假定有一个“大而化之”的海绵,就能显示出“全
体大用”。程颐语录载: 
“问:‘格物,是外物?是性分中物?’曰:‘不拘。凡眼前无非
是物,物物皆有理,如火之所以热、水之所以寒,至于君臣父子间,皆
是理。’又问:‘只穷一物,见此一物,还便见得诸理否?’曰:‘须
是遍求。虽颜子亦只能闻一知十;若到后来达理了,虽亿万亦可通。’” 
(同上第十九) 
因此,二程所谓“格物”的“积累”,不过是为了一旦豁然贯通的“悟”道
作印证功夫,所谓“集众理,然后脱然自有悟处”,这和禅宗所谓的“桶底
脱”毫无二致。“集众理”的过程,已经和对客观世界的认识过程不同,只
表示出了一种主观世界的经验因素,至于“脱然”之后,就超经验而自由了。
程颐语录中又有: 
“问:‘释氏有一宿觉、言下觉之说,如何?’曰:‘何必浮图? 
孟子尝言“觉”字矣,。。觉是觉此理。古人云:共君一夜话,胜读十
年书;若于言下即悟,何啻读十年书?’”(同上第十八) 
这正是“渐修、顿悟”的变相的说法,集众理的“格物”即渐修,脱然而觉
悟的贯通即顿悟。“理”这样“例外权”的说教,必然引向僧侣主义。
我们从上引各段话看来,二程的“觉”虽和柏拉图的“回忆说”同其神
秘,但“理”并不类似idea。按idea 源出希腊文,本有“形式”或“类” 
的意思,在柏拉图以至欧洲中世纪哲学中,它都是一种最简单的抽象,如列
宁指出的,idea 说认为“一般(概念、观念)是单个存在物”(哲学笔记第
三三八页)。中国明末音译idea 为“意得亚”,清末民初译为“挨提”,这
是审慎的译法。我们认为“理”不但不是idea 所能比拟,而且具有神性,例

如程颢说:
“天者,理也;神者,妙万物而为言者也;帝者,以主宰事而名。” 
(同上第十一)原来“理”就是天、神、帝的同义语。它主宰一切,故
说“天理鼓动万物”(同上第五)。所谓“有物必有则”,就是说每一人或
物都有所禀承的天命。二程对于天理和性、心的关系说: 
“天之付与之谓命,禀之在我之谓性,见于事物之谓理。”(同上
第六) 
“在天为命,在义为理,在人为性,主于身为心,其实一也。”(同
上第十八) 
这样讲来,唯心主义的一元论就和有神论统一起来,程颐答邵伯温说,心、
性、天只是一理(同上第二十二上)。这“一理”在孟子后一千四百余年来
没有人继承起来,也就是说没有定于一尊,反而存在着“异端”之类的唯物
主义和无神论,破坏这样的“例外权”,那么,为了建立一个不使人迷惑的
精致的“理”世界,就必须根据“理”世界的许可,任意地从自然界以至人
事界虚构所谓品类或品级的存在。火的品类所以热、水的品类所以寒,是理, 
也是天命;君臣父子间的封建主义品级关系之所以定,是理,也是天命;人
类的禀性之所以有圣凡的区分,是理,也是天命。这就可以达到道不变、理
不变、自然以及社会秩序都不变的结论。
二程的“理”其实是套自禅宗的真如佛性。如前所述,禅宗“南宗”的
大照已经称佛性为“理”。所不同者,道学家的“理”更多地具有着封建主
义品级结构里的道德律令的性质。二程常侈言排佛,他们所持的理由,正如
契嵩所指出,就是说佛徒逃避了封建的君臣关系,而佛学不能直接作为维护
封建专制主义的工具。在洛学中,“天理”本身就被赋与道德律令的意义, 
因而企图为封建主义的法律虚构提供更有效的哲学的根据,它更有利于作封
建统治阶级的武器。二程公开宣布: 
“父子君臣,天下之定理,无所逃于天地之间。”(同上第五) 
“居今之时,不安今之法令,非义也。”(同上第二上) 
程颐甚至说“蜂蚁知卫其君,豺獭知祭礼”,也是“得天理”(同上第十七)。
这样,所谓“天理”,就是在品级结构再编制的时期对于特权法律的一种精
神上的虚构,并不类似柏拉图的作“形式”解的idea。
唯心主义常是和目的论混合在一起的。因此,二程明白地提出了目的论
的世界观。他们说: 
“天地生一世人,自足了一世事。”(同上第一) 
“天地生物,各无不足之理。常思天下君臣、父子、兄弟、夫妇, 
有多少不尽分处。”(同上) 
“夫天之生物也,有长有短,有大有小。君子得其大矣,安可使小
者亦大乎?天理如此,岂可逆哉!”(同上第十一) 
在封建主义的贫困世界之中,既然“各无不足之理”,那么守分地“知天命” 
就是“达天理”;在封建主义等级制度之下,既然天地生人已经安排得如此
合理,那么,各阶级安命地“尽分”也就是“穷理尽性”。后来一切讲伦理
纲常的“圣论”以及“劝善书”都自称理学宗传,不是没有根据的。
二程所讲“理”的范畴通向佛学,他们所讲“道”的范畴更通向老庄以
至道教。
二程沿用易传的成语,称本体界为“形而上”,称现象界为“形而下”,

二者间是体与用或真与俗的关系。因此,他们说及“道亦器,器亦道”,便
接着提出“但得道在,不系今与后,己与人。”(同上第一)“理”与“道” 
又有什么关系呢?程颐说: 
“天有是理,圣人循而行之,所谓道也。”(遗书第二十一下) 
因此,“道”和“理”是异名同实的,不过“道”或“天道”在他们的术语
中常用“谓之”在先,如“其理谓之道”,“言天之自然者,谓之天道”, 
所以二程对“道”的描述和对“天理”是相似的,如“天理”具万理,“道” 
也具万理;“天理”是无形无象,“道”也是无形无象,程颐说: 
“如中庸言‘道’,只消道‘无声无臭’四字,总括了多少;释氏
言‘非黄非白,非咸非苦’,费多少言语。”(同上第十五) 
故“道”仍然是离中边而不可言说的上天的神学。
他们把形而上的“道”与形而下的“气”区别开来。“道”是第一性, 
“气”或阴阳二气是第二性,如程颐说: 
“离了阴阳更无道。所以阴阳者,是道也;阴阳,气也。气是形而
下者,道是形而上者。”(同上第十五) 
由此得出“有形总是气,无形只是道”(同上第六)的推论。这里好象玄学
中的“迹”和“所以迹”的说法,“气”是“迹”,而“道”是“所以迹”, 
就是说气为道所决定。程颐又说: 
“所以阴阳者道,既曰气,则便有二;言开阖已是感,既二,则便
有感。所以开阖者道,开阖便是阴阳。”(同上第十五) 
他虽然谈到了阴阳的对立,但把矛盾的原因归结于道之发号施令。这即程颢
所说:“所以运动变化者,神也。”(同上第十一) 
“道”与“气”既然是形而上与形而下,为什么又说:“道外无物,物
外无道”(同上第四)或“气外无神,神外无气”(同上第十一)呢?因为
他们以为,本体“寂然不动”,而“万象森然”即在其中,这就是佛学“寂
上起用”老命题的重复。程颐形容说: 
“冲漠无朕,万象森然已具,未应不是先,已应不是后,如百尺之
木,自根本至枝叶皆是一贯,不可道上面一段事无形无兆。”(同上第
十五) 
我们不可以只看见唯心主义者在某些地方肯定物质或“气”,便说他们的世
界观含有唯物主义的因素,问题是在于他们如何摆布物质或气的位置。例如
谢良佐记述: 
“某欲以金作器比性成形,先生谓:‘金可以比气,不可以比性。’” 
(同上第三) 
金是构成器皿的材料,“气”是构成形体的物质。二程认为这种物质意义的
“气”在宇宙中是不断地由一个神秘的来源而产生,又不断地由一个神秘的
安排而随时消灭。他们不要证明物质世界的所以变化的规律,而仅仅地要证
明万理变化皆具于吾身,他们说: 
“近取诸身,百理皆具,屈伸往来之义只于鼻息之间见之。屈伸往
来只是理,不必将既屈之气复为方伸之气。生生之理,自然不息。”(同
上第十五) 
二程又认为有一种特别的“气”,叫做“真元之气”,它是一切俗气所由生
的真气,于是分别出什么“外气”和类似道家的“精气”来: 
“真元之气,气之所由生,不与外气相杂,但以外气涵养而已。。。

人居天地气中,与鱼在水无异。至于饮食之养,皆是外气。涵养之道, 
出入之息者,阖辟之机而已。所出之息非所入之气,但真元自能生气。
所入之气止当阖时随之而入,非假此气以助真元也。”(同上) 
这不但和道家同类,而且无疑地是受了道教胎息说的影响。既然“真元之气” 
独立存在,那么它就和一般的“气”不同了,一般所谓物质形体的“气”因
聚而成,便不可避免因散而灭,而“真元之气”就与天地同流。因此,他们
说: 
“人之魂气既散,孝子求神而祭,。。魂气必求其类而依之。”(同
上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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