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年-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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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阳一时无言以对,脸上神情如遭霹雳滚过。
而凌鸢则还倾过身去认真地嘱咐沈嵁:“记着,是玩伴儿,不是先生,所以千万别给我留功课哦!横竖你也没力气改,再说我写的作业你看完估计也能气煞,咱这里外里的亲疏,就甭费那虚头巴脑的事儿了。”
沈嵁的心思绕了一匝又一匝,终于有些回过味儿来,瓮声道:“我不会!”
凌鸢一摆手:“不会也会,会也不会,你会我不会,就是会啦!以后有不会的我就问你,你知道多少就给我答疑解惑多少,简单吧?”说着从床沿儿上蹦下来,体贴地替沈嵁掖了掖毯子,“得嘞,你该乏了,先不吵你了!我还得赶紧回去换身衣裳,免叫爹看见又训斥我。你好好歇着,一会儿再找你玩儿啊!”
言罢跳转身,跟舅舅摆摆手,雀跃地跑了出去。留下屋中的两兄弟一个捂住脸,一个沉着脸,都怀疑自己大约是在发梦呢!
“哥,别当真!豆蔻丫头我知道,一天一个鬼主意,一会儿我让姐夫跟她谈。什么乱七八糟的?没人管她了还!”
沈嵁靠在床头合眼蹙眉,似倦怠。
这人大病初愈,晴阳观他面色不善,恐怕病况反复,赶忙起身过来想扶他躺下将息。
沈嵁却一把攥住弟弟手腕,急切摇头。
“怎么了哥?你想要什么?”
沈嵁还摇头,颤巍巍抬手一指屋角巾架。
“擦脸?”
沈嵁摆手。
“水?”
依旧不是。
“盆?哥你要盆?”
终于得到肯定的点头,晴阳冲过去把脸盆抱了过来。才搁下,就听沈嵁喉间咕哝几声,伏在床沿儿张嘴呕了出来。
“啊——我就知道!!”晴阳一边给兄长抚背顺气一边大骂,“爷爷这个老刁,就没有不憋坏主意的时候!”
而沈嵁吐得头晕眼花,心里头暗暗祈愿:这一天别再有人来了。谁都别来!
作者有话要说:
身体抱恙,存稿计划落空,就我这龟速,恐怕也只能保证隔日更了。_(:з」∠)_
第35章 第三章、授业【一】
眼看还有两天就是五月节,家家户户忙着裹粽子浸药酒,一时间空气里米香、酒香、药香混杂,浓郁醺醉。
只是小镇上的居民骤然发现,向来最好热闹的无为馆馆主近日却闭门不出,既不坐堂,甚至连常去的凌府都不走动了。好事者从小徒孙们口中听得,原来老人最宝贝的一绺根须叫人揪了。是生揪,差点儿连下巴上的皮一道撕下来!
若问这世上谁人能有如此胆量在风铃镇上撒野,并且敢于得罪三代凌家当主都奉若上宾的叶苍榆,放眼整座小镇乃至江湖,恐怕也只得一人耳。
——如今的当主夫人,乌于秋!
倒非她借势压人太过霸道,实在这女子生在江湖长在江湖,从来没有尊卑之念,只得强弱之别,纵使叶苍榆妙手仁心悬壶济世,在她眼中却仅是个刁钻刻薄的舌战好对手。不过偶尔气大了,这位当主夫人还是很愿意放弃口舌之争,选择用武力来速战速决的。横竖,老人医术绝世,奈何不会武功。
至于此番闹起来的情由,皆因老头儿使坏,诓凌鸢为沈嵁炮制了一碗养心又催吐的药羹。虽是与人无害的,可好心办坏事,无端遭人耍弄,少当主无论如何不会乐意。况且她“坑”的还是自己新定的“玩伴儿”,小丫头少不得又自责一番。身为母亲,爱女被人摆了一道焉能坐视?于是悍然出头来寻叶苍榆的晦气。初初互呛了几句,当主夫人见老人非但不知错甚还得意几分,顿时怒气冲天,双足一错,直如魅影潜行,眨眼闪身在老人近侧,胳膊一揽指一扣,卡住叶苍榆咽喉,叫他动弹不得。
“个老妖精,活越久越不拿人当人了!”当主夫人另手捋着老头儿胡子,语气很是阴邪,“欺负这个欺负那个,显得能耐,倍儿美?我家丫头才多大,你叫她满山里转,出了事儿你偿命?越之方才好一些,这一下连黄水都吐出来了,宝贝徒弟有个三长两短你觉得三叔还能敬着你惯着你?打量自己岁数大跟个活宝似的就真成宝了,没人治得了你是吧?”
叶苍榆毫不示弱:“哎哟嘿,自打你秋哥进了凌家大门,这风铃镇活宝的头名就岿然不可撼动归了你了!老头子脑袋小福气薄,担不起这顶大高帽!”
小妇人手上攒劲一扽老者胡须:“信不信我给你胡子揪了?”
叶苍榆嘿嘿冷笑:“怕你没胆揪。”
“谁怂谁龟蛋!”
“你龟蛋!”
话音刚落,叶苍榆就觉下颚撕拉着疼,心头暗骂一声娘,却咬着牙硬是不低头,白眉倒竖,双目圆睁,生扛。秋哥岂肯认输?更用力往下揪那一绺根须。
于是乎,就在二人彼此不知退让的对峙中,叶苍榆倏地痛呼“哎哟”,捂着下巴倒退几步,再看时,下巴上已是空空如也。而秋哥则盯住手里一撮雪白油亮的胡子,一时愣在当场。
要说叶苍榆高寿已过耄耋,从医之人养生得法,须发虽白但精神矍铄,身子骨硬朗着。都说有力生发,无力生甲,叶苍榆一辈子好吃好喝,药食同源,人养好了自然须发也健。那一撇蓄了半生的根须更是精心打理,一如他满头的鹤发亮如银辉,使得其人自有一番仙风道骨的气韵。
如今因为一场口舌较劲平白断了一绺须,老人家就好似山中老精丢了仙元,立时便萎了。用徒孙周奉堂的话说:“爷爷两眼无神丢了魂一样,简直万念俱灰要遁入空门去也!”
那边厢,“出头”出过了头,身为堂堂凌府内当家女主人,乌于秋很是羞愧难当,自感无颜面对家中父老,索性也自罚闭门思过了。
一时间,府内外都不觉清净许多,当真少有的和谐。
“嗯?”正低头誊经的沈嵁听见凌鸢如此评价自己的母亲,终于分了神抬眸瞥她一眼,“凌夫人一心为你,怎还幸灾乐祸?”
凌鸢坐在自己的小案前一手执笔一手托腮,乐呵呵道:“你不知道,我娘懒起来什么都不管,忙起来又往死里挑剔。偏她最爱过节,还非得让底下人严格遵照市井的节俗编排活动,清明的团子立夏的蛋,小年的灶祭上元的灯,一样不许错了更不能落下。所以一到节分全家上下都特紧张,底下人还流传一句评语咧!叫‘一年不骂人,骂人哭一年”,就说我娘通达的时候春风化雨,严苛的时候那就是草木皆兵,被她骂过简直都不想做人了。”
沈嵁低头行笔,一脸不为所动。
“却不见有谁真不做人了!”
“嗳嗳嗳,出家人啊,怎生刻薄?”
“事实而已!”
“倒也确实。”凌鸢将笔夹在鼻下,改由双手托腮,“我娘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脾气来了不管不顾,可过后又肯诚心认错。再者,她其实也不乱骂人,都是真有错处被发现了,又碰上她气性上来的时候。就说这一回,娘也跟老叶赔过礼了,回家还把眉毛剃了,所以才闭门不出的。”
沈嵁又顿住,略显讶然:“剃眉?”
凌鸢点头,抖落笔尖一滴墨。
“眉头光秃秃的,可难看了!爹是真心疼,特意请教了燕伯伯,又添置了上好的眉黛,学着给娘画眉咧!嘻嘻,”小丫头笑得鸡贼,“三叔笑爹学那张敞,大丈夫小情调,休矣休矣!”
“凌当主长情也专情,真正大丈夫,并不可笑,反而可佩!”
“呃——”自感或已失言,凌鸢颇为窘迫,笔取下来捏在手中,头微微低着小心翼翼窥探沈嵁的神情。但见他一如既往的淡漠,也不知话里有几分讥诮,多少不忿。
“其实三叔是玩笑的!”
凌鸢尝试去解释,沈嵁兀自誊经,不置可否。
“爹跟三叔是发小,说起话从来没有顾忌,逮着机会就往死了损,却并无贬低之意。三叔自己也是长情之人,他对三婶可好了,对我娘也十分认可的。”
沈嵁依旧未言。
“你别误会。真的,三叔人特别好!他救过爹的命,还救……”
凌鸢倏地住口,庆幸未有失言。
然而沈嵁恰在此时停了笔,缓缓抬起头来,猜得到,想得明。
“他还救过我!”
凌鸢噎了噎,不知说什么好。
“我没有误会,是你想多了。”
凌鸢小声嗫嚅:“可你说得那样顶针,我以为你是不满三叔笑爹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我顶针,也是对你顶针。”
凌鸢愕了下:“嗳?”
“那话原是对你说的,不过看来也是多余了。你很明白!”
凌鸢揉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爹娘腻歪从来不避人,我见怪不怪啦!本想逗你笑笑,结果说错话了。”
“话说错随了风,未必打紧;字写错落笔为证,倒是能作把柄。你的字写完了?”
经沈嵁一提,凌鸢方记起今天赖在静思园的理由,是来请新任的“伴读”教自己写字的。沈嵁自谦说不会教,不如一道静下心来誊写佛经,权当是临贴,多写写,总比不写好。凌鸢深以为意,便搬了张小几,坐到床边陪沈嵁抄起经书来。
此刻沈嵁半卷已毕,扯了几句闲话,想起来关心一下凌鸢的进度。小丫头一低头,看见自己面前一纸的笔墨,脸蹭就红起来,心虚地将纸往桌下拉一拉,支支吾吾道:“那个,重写行不行?”
沈嵁半垂睑似无谓,话意却坚决:“先叫我看看!”
拗不过,只得呈交。
沈嵁接在手上扫了一眼,抿着唇褒贬皆不言,叫凌鸢一时间更显局促。
“我还是,重写吧!”
再一次羞臊地提议。
沈嵁目光依旧聚在纸上,眉目间淡淡的,无有表达,反而提笔在密密麻麻的一堆字里圈了一个,将纸递还给凌鸢。
凌鸢没接,只觉莫名:“什么意思?”
沈嵁头也没抬:“这个字写得不错,照着再写几遍。”
凌鸢讷讷接过来,看着纸上那个分明出自自己手笔的字,尴尬地抽了抽嘴角。
“可我忘了是怎么写出来的了。”
沈嵁依旧没抬头,边抄自己的经边幽幽丢过来一句:“慢慢想。”
凌鸢差点儿没哭了。又垂首打量自己一身的邋遢,前襟袖口都沾了墨点,手指关节也压红了,加上腰酸胳膊疼的,浑身骨头发硬,今儿这字她是无论如何不想再写的。
心念一转,眼角瞥见窗外头射进来的午后阳光,伶俐的鬼丫头立时有了主意。
“嗳,莫无居士,你看外头阳光好着呐!走,院子里坐坐,老躺着筋都松了,以后更不爱动。”
边说边把小案移开,一掀薄被捧起沈嵁双腿搬下来就给套鞋子。
沈嵁病得久了身上乏力,也不敢跟小孩子强挣,竟稀里糊涂由着小丫头摆布。
吆喝了一嗓子叫杂役把暖榻在廊下设好,抓过衣帽架上的斗篷给沈嵁披上,凌鸢奋力搀起沈嵁,一大一小两人蹒跚着往外走。
因怕沈嵁拒绝,小丫头起先走得还急。没挪几步便发现沈嵁当真卧床日久,腿上无力,没出内室就已出了一头的汗,气喘吁吁。她顿时自责鲁莽,也挺心疼的,便将沈嵁胳膊抬起来绕过颈后搭在自己肩头。
沈嵁膝头打颤,眼前一阵阵发白,蓦然间有了依靠,稳稳神看见是凌鸢,便停下不走了,佝偻着背虚声说:“你太小,吃不消的!我走不动,你自己顽儿去,想练字了再来。”
凌鸢被他几句话说得心头发酸,小手紧紧托住他腰,任性道:“我不!我就要你到外头去。我玩儿,你看我玩儿。”扭头却扯着嗓子喊来了小厮。那人伶俐,见他二人吃力情状,自然过来帮扶一把。不料反遭了凌鸢的嫌。
“谁要你管这个?撒手撒手,人自己会走。快去,将我三爷爷的登山拐取来!”
那拐杖是用完整的黄杨木削的,本乃凌鸢的四爷爷景翼去西北时候在大漠里捡着随手削来解闷用,手艺自然比不上专业的工匠。不过木头是好的,又削得顺溜,少见的笔直,便没舍得扔,带回来送给了三爷爷。
起初三爷爷非说自己腿脚灵便着用不上这东西,四爷爷这是故意膈应他触他的霉头。还说四爷爷自己年轻时候作下许多老伤,上了年纪腰腿疼老犯,应该他自己留着使。话没说几天,三爷爷去登了趟泰山,回来总显得蔫头巴脑的,打听下才知道那座他数度登顶从来健步如飞如履平地的五岳之首,这回上去足足花了多一倍的工夫,到后头还呼哧带喘地跟半山腰的小贩买了根拐。那棍子做得才糙!下山后就裂了。三爷爷赶紧丢弃,回来翻出老兄弟送给自己的拐,自个儿花工夫又用砂纸细细打磨,给油上漆。把手原就是木头本生的节葩,三爷爷还精心给雕出个笑脸佛的样子,握在手里大小合衬。
素日里三爷爷自然是用不着,一贯只是出游走山路了才带上,用得很仔细。
小厮奔跑着把拐杖取了来,凌鸢一把接过直接塞进沈嵁手里。
“两人再加条木腿,走,再不走你骨头就酥了!”
也不知是否从小教育,凌鸢讲话做事总学得同父亲凌煦曈一般,像是在发号施令,一副当家作主的样子。凌煦曈是真的凌家当主江湖一鼎,他颐指气使,即便有人不服也能打到人家服。凌鸢只是个将将十岁的小丫头,她将人指使来去,若有不服看在她爹的份儿也还是得服。所以江湖一直有说法,凌容宁生不出儿子,凌家恐怕真要出个巾帼女当家。
今朝看来,日后凌鸢这家会当得如何暂且不论,当家的气场和架子倒已经学得十足了。加之她的天资以及得天独厚的条件,假以时日,前途还真不可估量。
思忖了片刻,沈嵁发现自己居然开始思忖了,还思得挺远挺积极,心头不由咯噔一下。这一咯噔,脚步就停了。凌鸢往前带没带起来,反而险些跌撞出去。她不能知道沈嵁的心思,还以为他又脱了力,索性绕到他身后背脊相靠,倒退着将人往前推。
“加油啊!才剩几步路就出这个门了。你得出去知道吗?出去,别困死自己!”
知道她话里的逼迫并非指这屋子,并非指这道门,沈嵁明白她想自己从心牢里走出来,重新再去看这一世的人间烟火,哪怕它从来都不完美。
她还那么小,肩膀刚够着沈嵁腰际,可她在尽自己最大的气力捉住一个成年人的手。沈嵁感觉仿佛沉在黑暗的井底,仰头看见她在耀目的光斑里,半身悬挂在井沿儿上,一点一点想把他提上来。光斑的圆圈在眼前渐渐变白,放大。
——咯吱声响,沈嵁几乎撞在门扉上,手用力扶住门扇,隔着一道窄窄的门槛,脚在里头,拐杖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