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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薄年-第6部分

小说: 薄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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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的手应该藏起来了。”
杜唤晨眸光柔软极了,只在此时,只对着心爱的长女。
“杀人的手,藏起来也还是脏的。”
“不,不是那只手。”槐真仰起头望住父亲,“是救人的手。爹已经背了一个杜家,完全不必要再背起一个沈家。爹不欠他们的,不欠任何人的!”
“可你大伯伯欠他们的。他用这辈子还了晴阳的一半,爹替他还欠你沈哥哥的一半,很应该不是么?”
“欠沈哥哥最多的是沈家,不是大伯伯,更不是爹。”
“沈家的亏欠是果,没有大哥的因,便没有这个果。真儿,你偏私了!不像从来的你,倒是很好。”
“爹几时也能偏私些,向着自己,真儿同样觉得很好。”
父亲的手臂环住小小的女儿,枕着一树苍翠,彼此都不再说,不说,心里也都是明白的。
壶早就空了,晴阳和凌煦曈都没有想要去添酒。小堂的呼吸沉了下来,舒缓平静。
“究竟,越之为何会走火入魔?”
凌煦曈问得漫不经心,仿佛他实际已有了答案。
晴阳很失仪态地靠在矮几上,眼神略有些迟钝感,带着三分迷离的醉意,惨笑一下:“哼,哪有什么为何?就是偷个懒而已。”他扶着案把上半身撑了撑,仰头呼出一嘴酒气,“刀伤加内伤,胸骨还作痛,大哥一直都睡得不好。岳父与他疗伤,身上疼得轻了,乏劲越发卷上来,光是坐着就困得睁不开眼,索性倒头睡下,压根儿没来得及按口诀化解罡气。到了晚饭时候,爹见大哥睡得沉,哪里舍得去叫醒?于是直睡到上半夜,大哥被罡气反噬痛醒,才有了后来的事。”
凌煦曈听完点点头:“杜二爷这一番,是想送沈家一份人情。大约,还是怕你爹会因为换婴的事再与你二叔计较吧!”
“唔!”晴阳满目倦意,“可二叔还怪他,打他。真儿哭得好伤心呐!”右手抬起来露出腕上的银镯,摇一摇,镯铃儿叮铃响起,“带着伤挨了打,再失了十年修为,岳父一个人从二叔的小楼走出来,跟谁都不解释。只有真儿明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回到武堂,看见他呕血,害怕他死了,又听话关起门来,不跟任何人吐露一个字。真儿说过,她不喜欢自己的家,求我带她走。我也不喜欢沈家,来风铃镇或者回浙南,天南海北地走,就是不去华亭。后来,我们都走了。是啊,谁又不想走呢?”
晴阳无力伏在案上,脸埋在臂弯里掩藏了表情,却压不住喉间的一声哽咽:“二叔只有半年寿数,他可以放弃责任,把一切推给岳父。我却仅仅是任性,自私,用伤心来要挟所有人迁就我。我把沈家推给大哥,他走不掉,和岳父一样,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娘当他是替身,我更可恶,我把大哥变成了本家的一具傀儡。他们都欺负他,那些同样姓沈的家伙们,欺负大哥不是嫡子,还是要趴在他身上拼命吸血。畜生,我和他们,都是不可原谅的畜生!”
如果可以,晴阳最想回到二十四年前,跟沈嵁说留下,一起在未名庄里把兄弟情续满。而不是看着他伤未痊愈便匆忙告别,自己躲在湖畔的小楼里,连相送都不肯。
吱呀声里,门开了,冬日初晨料峭的寒气肆无忌惮地涌进来,打得人措手不及。
晴阳抬起头来,望见凌煦曈立在门外檐廊里,微弱的阳光斜斜打在他身上,白得有些刺眼。
天亮了,是个晴天。






第9章 第三章、返沈【一】
感情一旦说破,情定了心也定了,曾经的矜持犹豫避忌都在“名正言顺”前丢了个干净,做什么都不过分,想怎样亲昵都有恃无恐。而对于凌家少当主凌鸢来说,她的有恃怕还要较寻常女子更无恐许多。未成亲,便已要缠着卧在一室了。爹娘不斥责,这府里谁也不敢指她的不是。一旦出了这府,闲言碎语再龌龊,却又何必当成事?
让凌鸢自己说:“姑奶奶认识他们是谁?好大脸敢叫我生气,我气得着么?”
最后一支烛火青烟袅然,燃尽了。但明纸的窗外天光已开,接替了鞠躬尽瘁的烛火,将室内照亮。日光柔和又坦率,总直来直往,不肯轻易曲折,越过空旷的内室便显得疏远了,纤弱成一束煦和,堪堪落在了沈嵁的手背上。他在光里反反复复翻着手掌,看起来饶有兴致。
怀里的人微微蠕动,沈嵁知道是凌鸢醒了。他没有招呼一声,兀自将光斑把玩。
“唔……”凌鸢赖在他怀里,慵懒地揉了揉眼,“天亮了?”
沈嵁嘴角微翘:“是个好天呢!”
凌鸢坐起来,伸着脖子向外张望,嘟了嘟嘴:“喔——还真的见晴了!不过雪一化,今儿肯定要比昨天更冷些。”
说着,她又钻回沈嵁怀里,一手搭住他腰,脑袋枕在他肩窝里又闭起了眼睛。
沈嵁抚着他如瀑青丝,柔柔问一声:“还想睡?”
“嗯!”
“那换一边吧!一晚上都这个样子,时头长了要不舒服的。”
凌鸢慢慢仰起头来,眼朦胧意朦胧:“里头去!”
“……”
“换边啊!你不挪到里头去,我怎么翻身?”
在凌鸢的字典里,翻身不是自己从左边转到右边,而是位置从沈嵁的这边挪到他的另一边。总之,就是要搂着他腰枕着他肩才肯睡。
“我就不拿后背冲着你,你也别想跑。”
沈嵁失笑,眸光里含着宠:“我能跑到哪里去?家就在这里,你也在这里。”一边说,一边顺着凌鸢的意思往床内挪了挪,空出靠外的半个身位。
凌鸢蛇一样贴着沈嵁滑到了外侧,把褪下去的被子往上拉一拉,还缠缠绕绕扒着沈嵁睡下。头埋着,眼张着,突然不再说话,也不叫沈嵁看清她面上的神情。沈嵁的话她听在耳中落到心底,一时触动一时感怀。
从一个家跑到另一个家,沈嵁是被抬着走的,在扭曲的亲情里丢盔弃甲,就剩了一颗心一条命逃出生天,有了生路没了退路,盼归处却没有可回去的家了。初见的那日开始凌鸢就在努力让沈嵁接受自己的家,想他是这家里的人,能似如今这般承认了归宿。但听他说无处可去,凌鸢还是要难过,唏嘘他落空的孝悌,心疼一个人前半生里放弃南来北往的漂泊,想在责任里安放青春的闯荡守住别人的生活,却没有值得守住的人,被生活背叛,最终无家可归。求安稳不得安稳,该停下又不得不开始走进江湖,南来的暖风北归的雁,宾至如归是因为背井离乡,回家的前提,是要有个家。
这里是沈嵁的家。
这里也不是他的家。
终究,他是沈嵁。
江南的沈,不是风铃镇的沈。
沈嵁也在想,手拢住凌鸢云鬓一捧乌墨,如珍如宝,眼却眺过窗棱,望得好远好远。
那一日,也是回家呀!出了杭州杜府,沈家父子回家了。


车近镇口了,沈彦钧十分小心地推了推沈嵁,想唤他起来可又好想孩子这样睡下去。
只是马车颠簸,沈嵁原也没睡着,稍一触碰便睁开眼,倦容里浮起淡淡的笑。
“爹,到家了?”
沈彦钧扶沈嵁坐起,替他披上外衣:“还有一会儿,才到镇口,不急的。快把衣裳穿好,别着凉了。”
沈嵁肩头刀伤尚未好全,动作仍有些迟缓,嘴上倒敢揶揄:“这都快四月了,凉不着。关心则乱,爹为了儿子这伤都学得一惊一乍的了,如何是好噢?”
沈彦钧顿了顿,抬手作势打他一下头,当然是不重的。
“近家门了开心了,就敢放肆了是伐?我看等一下见到你娘,你给她看这个伤,听她怎么说,你再敢嘴硬喏!”
沈嵁立即缩起脖子,脸上愁云惨雾:“爹,不告诉娘好不好?她肯定要哭的。”
沈彦钧鼻头里冷嗤:“哼,她瞎子看不到啊?还有晴阳的事呢!我看你怎么跟她解释。”
“怎么晴阳的事也要儿子去说?不行不行,爹是一家之主,紧要关头不好退缩的。”
“啥人在杜家眼泪汪汪替晴阳求情的?噢对了,一记耳光,打得好!这件事我可以不告诉你娘。”
摆明了是在威胁,倘若沈嵁不迎难而上,就把他动手教训晴阳的事告诉主母闵氏。
沈嵁觉得面前真是亲爹啊!嫡亲嫡亲的亲爹。
彼此大眼瞪小眼较劲到最后一刻,车停下脚落地,看见了熟悉的高门熟悉的人。面对殷殷迎出门来的嫡母,沈嵁心里一下子软了,松了。父慈母娴,添他一个做成了家,十五年来膝下承欢,温馨和睦,每一天都是开心的。
当日依依送别,说挂念盼团圆,可母亲最后的言语里尽是一遍遍叮嘱:“嵁儿啊,外头危险,万事莫逞强!人家拼命你就躲开,他们什么东西,跟你不好比的。完完整整去,平平安安回,娘就知足了。好儿子,你一直都是娘的儿子,记住了?”
沈嵁也知足了。父母眼中嫡庶没有分别,晴阳在不在他都要孝顺,懂感恩。
眼泪中被柔柔拥抱,沈嵁想说一句安慰,才发觉自己脸上早已挂着泪。
原来“回家”这个词是如此欢欣又安心的,来不及抖落风尘裹住的疲惫,先一头扎进亲情中,贪婪地享受思念的抚慰,乡音里卸下了伪装,不需要防备警惕。
于是沈嵁说了。
省略争斗的凶险和肩头的伤,迫不及待去解开母亲眼中的疑惑,告诉她,为什么归途上少了一人。
“不回来?!”闵氏怔住了,“我的儿子,他姓沈,为什么不要回来?为什么?”
直到那一刻,沈嵁才察觉也许自己高估了闵氏的豁达与娴静,她毫无怨言地等了十五年,不代表她可以再容下半年的分离。
她实在,等得太久太久了。
“儿子啊,娘在这里呀!回来啊,回来吧!”一声声悲鸣都冲上了九天,母亲在呼唤,求风带信去那方,“为什么这偌大的家抵不上一个外人?究竟谁才是你的亲人呐?我的晴阳为什么就不要娘了?为什么不肯回来?”
眼泪俱都落在沈嵁袖上、襟前,母亲在追问,他却没有答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身体被摇晃着,伤口隐隐作痛,心好凉好凉。
“你这是什么样子?”沈嵁听见父亲呵斥母亲,“快放开嵁儿,他身上有伤的。你还叫他跪着,你也跪着,难堪不难堪?都起来,你听我跟你说,快起来!”
沈嵁感觉到了拉扯,父亲揪住母亲,母亲捉着他,一个连着一个,伤心叠着伤心。
“我想自己的儿子,哪里就难堪了?这些年,我做得不够好,忍得不够多吗?”
原来都是做出来的,那些慈祥疼惜,视如己出的善待,都是忍。
——沈嵁恍然这大概就是真相了,可好想这个真相是自己想错了。
眼泪一滴滴往下落,挂在腮上时还暖着,碎掉时已经凉了。跟这颗心一样。
“他快死了。”沈嵁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着说。
争执停止了,闵氏的脸浮现在朦胧的视界里。
“嵁儿,你说啥?”
“那个人,带走晴阳的人,他快死了。还有半年,他只有半年好活。等他死了,晴阳才可以回来。养育之恩不能不报,不然就没有机会了。晴阳是好孩子,最孝顺,他现在回来会被人说他没良心的。所以只要半年,晴阳答应我了,半年,他一定回来。”
闵氏眼中光彩熠熠:“你说真的?”
“是真的!爹也在,晴阳说了,爹听见的。晴阳会回来的!他没有地方可去的,这里才是他的家,他必须回来。他不会骗我。绝对不会骗我!”
闵氏在笑,抱过自己,又去抱父亲。她又有了希望,这半年不是一次拖延,而是上限。自己的儿子不是不要家,他只是需要先去完成恩义,不给世人留下诟病的借口。这个儿子是周全的,得体的。
唯有沈嵁在心头无声呢喃:“你可不要骗我呀,晴阳,不要骗我!”
他还跪在地上,膝盖好疼,伤好疼,哪里都好疼。
“嵁儿!”
沈嵁听见父亲在喊,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似隔得好远。他也看见了母亲,依旧在哭泣。
——为什么还是哭了呢?
眼前越来越模糊,沈嵁看见自己伸手去揩母亲的泪。这是他最后看见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累!_(:з」∠)_





第10章 【二】
这是沈嵁第一见到师良甫。
那时候他已小有名气,说全县或许托大,“两指金方”在这中心的镇上确实无人不晓。一些大户人家宁愿换了相熟的老郎中,专门请他留下一张方子,面子银子都赚足,名扬江南也就是后半年里的事。
说起他这诨号,哪个大夫叩脉都是两指,三指也有,却不必特别提出来挂在名前。不过师良甫的二指是个特别。他不是用两指叩脉,而是只有两指可用。见面不揭人短,他又是个脾气捉摸不定的人,寻常总不敢有人去问起。揣测着或许天生畸形,又可能幼年遭了意外,以致于左手无名指和小指都缺了两节,各自剩下个肉疙瘩。倒也看不出疤来,于是关于这两指的各类杜撰轶趣便成了闲人们无事时候的一桩谈资。
另边厢,这人的出世也很有些传奇意味。从来医药不分家,开了五十年传了两代的连记药材铺子招了个上门女婿,老郎中对这半子偏爱得紧,非但柜上生意都交出来与他打理,还手把手传了医术给他。连家不是没有儿子,前年还中了个秀才,论起勤勉好学绝不输给姐夫的。可连翘先生就是不教,这头敦促儿子好好念书来年去应试,那边拖住女婿亲亲热热答疑解惑,看个病准让他立在边上,随时叫他拈张方子出来试试手。
要说师良甫实在争气。半路出家学个医,才五六年的光景已能坐堂了。而且这人自信得近乎傲慢。医术是门严谨的科学,老先生写医案定方子且得琢磨,他却速战速决。左手号着脉,右手方子一蹴而就,甩给病家接着换下一位。简直跟白案厨子擀面皮似的,一手面团一手杖,流水作业。就这样,他还能保质保量,总能药到病除。于是纵然态度那样差,病家为求吃对药少受罪,怎么都能忍的。他的口碑便是这样扩散开去了。
也就这一年多而已,作为这镇上的头一家,沈家人是听到过师良甫的名气的。一则好端端谁能三天两头有个病灾,二来同许多世家一样,沈家惯常是请相熟的孙先生上门请脉,人是老的好情是旧的浓,¤╭⌒╮ ╭⌒╮欢迎光临       
 ╱◥██◣ ╭╭ ⌒         
︱田︱田田| ╰……  
     ╬╬╬╬╬╬╬╬╬╬╬╬╬╬╬版 权 归 原 作 者
                 看重这些,轻易不肯换了郎中的。
今次沈嵁病得急,身上又是内外伤夹击,倒惹得治惯富贵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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