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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部分

薄年-第74部分

小说: 薄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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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索秋风里孤驾的马车,前无浩荡开路,后无依依相送,沈嵁立在十里坡亭望着车来,车过,他是一个人,孙珏也是一个人。
行出三丈,车轮的吱呀声倏忽停了,孙珏掀帘下车,从容走上亭台。
“想不到你来送我。”
“我也想不到,只有我来送你。”
“比起令尊,兄嫂如今更恨我些。”
“是我对你不起!”
孙珏歪着头,笑得很淡,目光审视:“看来你并不信谣言是我捏造的。”
沈嵁垂着头,犹自歉然:“无稽之谈!”
“为什么?”
“凭你是玉则!”
“我要听实话。”
沈嵁抬眸,直视女子眼中的坚决,轻轻一叹:“一,只有爹娘和络叔知晓我与迟谡有约;二,迟谡家在城郊,独门独栋,无集无市,你不会碰巧路过;三,既非我府中人也不可能碰巧偶遇,便是有人跟着我去的。全华亭最想拿捏我把柄的,无一不姓沈。可惜,爹更倾向于防着外人!”
孙珏笑起来,竟如此简单地释怀。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是在下无福!”
“无福吗?还是不愿意?”孙珏近前一步,有捉弄,也有不甘,“该说无福的恰是玉则呀!我无福入你的眼,入你的心。”
沈嵁目光回避,沉吟不语。
“那天你怎知我故意拿话呛你?”
沈嵁还半垂睑,掩了眸色:“因为你让我喊你玉则。”
“我的表字,很奇怪吗?”
“不奇怪,恰如其人!有章有度,自持自重,如玉高洁,永远有自己的主见,没有人可以逼迫你。这样的你却步出闺阁独来见我,那就应该是你主动要求的,你对我感兴趣。抱歉玉则,是我辜负你了!”
孙珏不笑了,退一步,转身望亭外,背影覆上落寞。
“我是嫡女,也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儿,自小爹娘什么都肯依我。兄弟们念书,我也要念书;哥哥理事,我也要督账。我就是不信自己会比男子差,就是要依着自己的性子活。二十岁了,别的姑娘着急嫁人,我偏不。自己的夫婿我定管要自己挑,入不得眼的,王公亲贵我也不嫁;入得眼的,布衣小卒我定嫁。可我不爱王公不爱小卒,我就喜欢你。管你是不是庶子能不能当家,我孙珏不在乎!只要是你这个人,你是沈嵁,我相中了你,愿嫁你,富贵平凡都无所谓。就是你!”
“富贵平凡,不是贫贱。”沈嵁惨笑,“以孙家的财力,不会许你过清贫的生活。若你我成婚,我也不会想自己的妻子与我过穷日子。可我能给你的只是我,离开沈家我什么都不是,一无所有,也许山穷水尽。那时候你纵然不嫌我庸碌无为,我又能甘心受你娘家接济么?玉则,你很骄傲,我不想看见你低头。为我低头!”
“我也不喜欢勉强得来的缘分啊!”孙珏总是遗憾的,但依然可以洒脱放手,“沈兄都装扮得那样辛苦了,我也只好自找台阶下。嗳,我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要走了,告诉我一下让我死心死得彻底些,好不好?”
沈嵁抬起头来好好面对她,却什么都不说。
孙珏顽皮地眨眨眼,故意问:“你不会真是断袖吧?那你还去坊子里?”
沈嵁摇头。
孙珏便咯咯笑:“好啦好啦,打趣儿呢!那,我这样问。换个时机,换个身份,比如我不是孙府的小姐,而你也不再理着沈家这一摊子事,我们遇上,你,有没有可能接受我?”
沈嵁仍旧定定地凝望她笑颜,须臾,劝道:“世上的事,没有如果的。”
孙珏狠狠咬住下唇,点点头,无措地原地转圈,漫无目的四处去看,却终究转回来,红了眼眶。
“我后悔问你了!”孙珏深呼吸,忍了忍,蓦地跨上来一拳轻轻捶在沈嵁心口上,“我很不甘心呐,越之哥哥!我不甘心!”
沈嵁眸光暖着,笑容柔柔的,抬手抚她颅顶:“都认我是哥哥了,还有什么不甘心的?”
“因为我喜欢你多过你喜欢我啊!因为你也不是不喜欢我!因为——”孙珏不争了,转过身去努力平复心情,回眸时眼中已无泪光,叉起腰放下宣言似的狠话:“警告你沈越之,下辈子别让我再碰见你!不然今生的有缘无分,我孙珏定然连本带利一道讨回来!”
三生约不轻易许诺,沈嵁知她话里认真,便不能敷衍她一个安抚式的保证。他只是笑,莫可奈何,宛如兄长宠惯了小妹,由她去说。
该分明的都分明,该道别的还道别。这或是孙珏生命里最悲凉的一天,可也是她迄今为止最痛快的一天。耍着赖抢得一记拥抱,孙珏将脸埋在沈嵁怀里蹭了个饱足,扭头潇潇洒洒地走向马车。
“玉则!”一再踌躇,终下定了决心,沈嵁出声唤住将要登车远行的孙珏,迫切嘱咐,“如今两家冷淡至此,我说什么孙忞哥哥也不会再听,你还要劝他,切莫与官面上的人牵扯太深。尤其,提防迟谡!”
孙珏顿时拧眉:“提防他什么?”
沈嵁语焉不详:“言尽于此!需记住,迟谡和以往那些官绝非一类人。”
“他是哪——”孙珏蓦地住口。她想到了更严重的事,目光中的灼灼令沈嵁下意识偏过脸去躲避。他一贯知道这女子的灵犀,也惧怕她的灵犀。
果然孙珏冲了过来,揪住沈嵁衣襟哭出了声。
“所以才要死得街知巷闻,哥哥究竟是傻子还是疯子?!”
沈嵁任她摇晃,质问,兀自合眼沉默。
“我一直想不通,你绝非爱惜声名的人,被人说成纨绔贪恋花柳都不屑反驳,今番怎会如此极端行事。以死自证并不能洗脱你断袖之名,只会更叫人相信你是被逼的,你受辱了。沈越之,你要用自己的命让迟谡负疚,逼他放过沈家,是不是?看着我,说呀,回答我!”
还能说什么?又何需再说?
沉默便是回答,孙珏懂他的沉默,最怕他沉默。
“迟谡不是那类人,那他到底是哪类人?”
依旧不答。
“他姓白是不是?王字头上那个白!他是替那人卖命的,对不对?”
又是默然。
孙珏还不放弃。这些她都想得明白,也敢确定,她吼着质问只为了发泄,为自己壮胆。不然她无法问接下来的问题。
“你早猜到迟谡是什么人,来做什么,却不说,为什么?”
沈嵁顿住。
“今日若非于我有愧,你便要看着我孙家也卷进去。你不说,却要死,因为你要借他的手给华亭洗牌对不对?你要把半个江南的官商勾结都洗掉,最后拿自己的命保下沈家!”
沈嵁不由自主却步,慨然苦笑:“玉则,你聪明得让我害怕!”
孙珏追着他步步紧逼:“可是我不懂,哥哥死了对沈家究竟有什么好处?即便保住它又能有什么意义?”
沈嵁笑容古怪地扭曲着,令人想起当日他在县衙前的癔症病态。
“当然有意义!”孙珏凛然地看着他笑,听他欣然道,“我死了二弟才能回来。他是个直率认真的人,跟你一样聪明,最厌恶算计,不屑虚情假意的周旋。我不能把现在的沈家留给他,我要还他一个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沈家。”


沈晴阳手捂住自己半张面孔,双眼恐惧地张大着,橙黄的烛光打在他脸上,莫名显得悚然。
故事将尽,没有人是轻松的。
“那年哥来找我,只说路过,不肯让我治你的伤,还拿刀指着我,要我无论发生什么,沈家兴衰几何,永远不许回家去。”
晴阳仿佛看见了,砺血的回忆里兄长痛彻的示警,嘱咐他:“别回来,晴阳!好好地,自在地做你自己。”
那一年,宗祠内乱的那年,孙珏离乡的那年,柳提走的那年,也是沈嵁向迟谡要交代的那年。时近中秋,人事难圆。
“多亏玉则临走时候提醒我。”沈嵁当真什么都不隐瞒了,“她说那些躲在暗中的人搅合了沈孙两家的联姻其实并无多少得利,少了孙府的支持,我还在,父亲还在,他们依然无法得到本家的财产。恐怕后续还有动作,我们须得小心。可他们还能对我做什么呢?莫非真能杀我?即便杀了我,却还有一个嫡子。所以他们最重要的目标是你,晴阳。你才是挡在他们发财路上真正的阻碍!”
晴阳抬起头,手从脸上拿下来缓缓落在心口。
“不是遭遇了劫匪,是截杀。”他似怀剧痛,难以呼吸,“那一箭射在左胸,失了准头,未中在心脏,哥说是乱箭。其实都是骗我的,你不想我知道有人要杀我,在杀我之前他们更要先杀了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让我回家去?那时候,哥不是来救我,接我回家的吗?”
“因为他发现你已被保护得很好。”傅燕生自屋外的夜色中回眸,目光正与沈嵁撞在一起,“容宁放你走,又把分舵迁去徽州,都只是明面上的动作。他从来不放心把你放在外头,却没想到江湖险恶之前,竟先防住了同室操戈。越之不带你回去,是他放心了。原想替你守着一个家,中了一箭,便不想留了。他要回去替你毁了沈家,鸡犬不留!”
咚——
晴阳扑倒在地,冷汗淋漓,失了意识。






第77章 【三】
这是谁的梦境?或者仅仅为过往的推演?
欢笑和眼泪兼而有之,都只对同一个熟悉的人。从少年至青年,韶光一瞬,转身数年,忽见那人满身血色,踩着遍地盛开的地狱花盏缓缓远去。笑容定格在脸上,暖暖的,似解脱了。
——不,那是错的!真实的生活里尚未有如此惨烈的生死别离,彼岸花开洁白如雪,不曾沾染腥烈的绯色。
重来呀!离开错误的假设回到原来的节点,双手接过奄奄一息的生命,还赶得及挽救。
于是再次看见他笑,说着话。可又好像并不是在跟自己说。
“所谓的大家族其实就是一具臭烘烘腐烂掉的巨大尸体,子孙们跗骨之蛆般啃噬它的血肉,慢慢将它吃空,只留下一副苍白的骨架。如今的沈家就是那样的骨架,那些人却还在索取,要敲骨吸髓嚼尽最后一点骨渣。而我或者晴阳其实都无力改变,因为是我们的祖父最先放弃了沈家,然后是父亲。不仅仅是家族,他更放弃了自己,逆来顺受地纵容他们去掠夺,期待这个家族的崩溃。”
“一直都很矛盾。既想顺从爹的意志帮他整垮这个家,也想牢牢守住门庭,守着里头的生活,等晴阳回来。哪怕是骨架,百年传承,这庞大的家族延续下数不清的枝枝蔓蔓,也定然是一具硕大无朋的骨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只要它不僵,看起来仍旧是不可撼动的样子,让它立在晴阳身后保护他,成为他的依靠。”
“弟妹开智早,同龄的孩子在思想谋略上确无法与你相提并论。为当年事你来与我致歉必然是真诚的,但说只因不懂事,难道不敷衍么?那分明,是太过懂事了!”
“你当然会怕。怕晴阳回家后变成又一个我,更怕他无法改变。他当然不是我,二叔将他教得自由自我,在罗家的生活也许清贫,却随性洒脱,不争也无求,他很快乐。那样的生活突然失去了,再要他扭转性格回去沈家当一个孝子贤孙,当真是毁了他。这一年年,我不逼他,也是因为没有准备好让他回来。以为这一次应该可以了,想不到那些人已等不及。也好!不用守了,更不必再顾念谁,不需要逼晴阳选择。哼,真该感谢那些蠢货们!”
“呵呵,弟妹舍弃的岂非更多?江南三家,杜、夏、沈,再加一个天颖楼。如今夏忆近乎隐退,天颖楼争位内耗元气大伤,若再少了沈家赞力,凭未名庄独木擎天,恐怕很难阻止凌容宁入主江南了。即便如此,你也不愿利用晴阳牵制凌家。小叔素来看重你多过槐实,你不走,将来未名庄女当家的位子定是你的。如此一来,晴阳还得在要不要入赘这件事上愁一愁。于是你当家不要做了,晴阳家也不用回,就在这小山村里清清静静过日子。管它江南最后姓了谁,都与你们无干。”
“所以弟妹大可放心,只要有晴阳在,我们的立场就是一致的。至少,不会是敌人。是不是啊,外头竖着耳朵听半天的傻小子?”
——一声唤,半在梦中,半余耳畔。醒一醒,认一认,发现当真在墙外。门开了,妻子一脸嗔怪笑望着,过来拖他入内。
便确实看见说话人的脸,苍白之上覆了顽皮,苦与乐诡异地融在一起。
“下次再敢听墙根,我把你耳朵拧下来。”
笑声中光影轮转,忽然手心里不再有爱妻的温度,忽然谁都不再笑。
马蹄奔驰声里交织了种种争执,又是谁在是非曲直里周旋抗争?
一忽儿像是自己在怒狂,一忽儿又是那人舌如簧,许多人的话语叠加,听不得一句真切。蓦地肩头一沉,被撞得趔趄,回头只见针锋相对的杀意,玉石俱焚。
“哥——”
梦境中的撕心裂肺,意识里明晰地确认那是兄长。可为什么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哪怕仅仅是关切和安慰。却唯有他靠在自己肩头,唇齿携腥地苦笑,说:“一念之仁,一念之仁,却几乎害死你。是我太蠢了!”
又说:“不回来是对的。这样,他们就不能像欺负爹一样,欺负你了。”
再说:“只要是你提的,每回我都答应,这一次也好想应你。可是晴阳啊,哥觉得好累!十年了,应了你,等着你,十年过去,哥真的守不动了。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怕这趟应了你反而食言,你会不会怪我?”
苦撑苦熬,亲情贪多:“原只大你三天,却端着兄长的架子压你一头,这声哥,叫得悔吗?”
最后一言:“是啊,哪有后悔过?给我们晴阳当哥哥,得意,这辈子,不亏的!”
话尽了,人睡去,画里画外都落下泪。想不通,唤不回,声嘶力竭!
啊啊啊——
身体骤然摆脱了束缚,沈晴阳汗涔涔仰躺着,看清顶上悬着的面容,劫后余生般哭了起来。
“哥!”他攥住兄长的手,孩子似的诉说委屈,“我看见你死了。我以为,以为——”
沈嵁微凉的掌心按住他额头,似有安定的力量。
“噩梦,醒了便好!”


别室中,小堂代替沈氏兄弟成为众人的中心焦点。并没有人提出责怪,大家只是震惊之余更后怕:“他自己都不曾察觉么?”
放弃陪伴,只将独处的时间放与兄弟二人,槐真此刻坐在小堂侧手,反而比任何人都平静。
“那也要他真的以为自己病着才好啊!”槐真轻轻叹了声,对小堂报以歉意的微笑,“小堂与我说时,我本不信,以为是误诊。他看起来好好的,什么都想起来了,性情还和从前一样,也想通了愿意离开罗家回风铃镇,我无论如何不能信他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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