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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月蚀(包括所有番外)-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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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就盯着一个人,盯紧他,盯准他,研究他,琢磨他,久了,便能猜到他了。”
  “啊?”吉祥摸着脑袋,要这样用力么?
  樊姐姐在为一个村人诊病,她不好长时打扰,辞了出来,找上圣先生处,不胜困惑地请教:“圣先生,盯着一个人,还要盯紧盯准盯久,就能猜到一个人么?”
  圣先生回道:“一人执念,可助其达事成事,也可使其走入极端,但愿她非后者。”
  呃?吉祥脸上更形迷惘,“圣先生您并没有回答吉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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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隐岳生日来临的前一天,关峙回到村中。
  在田间劳作或在村头编织的村人一早便见到了关峙回村的身影,但在小窝中闭门研究九宫格的樊隐岳却是直到晚间方得悉。
  他回来了,并没有第一时来找她。
  而她到了他建在溪边的草舍前,唯见窗暗门阖,似无人迹。
  她却感觉得到,他在里边。
  此去,必定是雾袭娇容,雨打梨花,不胜的哀婉娇怨罢?致使归来后,需严闭门户,独坐寂室,设法将那些心疼不舍消散?
  她见不到他的人,也不去想他此刻的表情,走到了百步外的小林内,捡起地上一根断枝,挥起了剑术。
  她若立在门外陪他,一定会打扰了他独思的空间,且那场景过于幽怨自怜,于她不宜。反不如趁着这月明星稀,好生练功,提升自己一番。
  “隐岳。”不知练了几时,男人沐月而至。
  她收了剑式,扔了树枝,奔了过去,“先生!”
  他敞开怀抱,将纤细窈窕的娇躯纳入其内。
  “先生,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回来找隐岳么?”
  “是,找你。”他握住她一只柔荑,“隐岳,明日……”
  他微作停顿,她举眸,耐心待着。
  “我们成婚罢。”说出了此话,清俊容颜掠过些许释然,似是将某些抓了很久的东西,放下了。
  “明日?”她轻声反问。
  “对,明日,明日是你的生日,我们成婚。”
  满意于他此语时的毫无犹豫,她冁然颔首:“好,我们明日成婚。”
  他回她温馨一笑,牵着她踱回房内,拧亮油灯,拿起床上物比在她身前,“试一下,尺寸合适么?”
  “嫁衣?”她微讶,“先生准备的?”
  “……还喜欢么?”
  丝中含棉的面料,对襟连身的款样,前襟之形若牡丹盛开,腰线自然收拢,窄袖宽裙,袖边、裙边俱成波浪起伏之状……似是一件异族婚衣?
  “这……”她抬眸,本想出言确定自己猜想,却不意捉到了他凝投在嫁衣上的眼神,顿时悟到了嫁衣来处。
  那一位已经做了别人新娘的女子,莫非是想让别人的丈夫在新婚之夜,还要看见“她”不成?
  “好漂亮的嫁衣,隐岳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穿上恁样漂亮的嫁衣嫁人。”她欣欣然将之披在肩头,不自禁间蹁跹旋转……嚓——

  隐二五

  嚓。清腕的撕裂声。
  裙摆挂上了桌腿上的一根木楔,她蹁步转身之间,应声而裂。
  他猝然向前一步,两手捧起嫁衣,目光停在那段开裂处。
  “撕了么?”她皱眉,惋惜道,“真可惜,是一件如此漂亮的嫁衣呢。”
  他抬眸,觑她不语。
  “怎么了?”她坦然应视,挑唇浅笑,“担心我们明天成不了婚么?放心,四师父为我缝好了一件,虽比不上这件精致漂亮,但隐岳很喜欢。”
  他不语。
  “先生在生气?气隐岳毁了先生准备的嫁衣?”
  他回身,脚步取向门外。
  “先生。”她出声叫住,迈步越过他,转身相对,“你必须明白,你娶得人是我。虽然是隐岳先开口求婚,但既然先生允了,就代表先生很清楚要给予隐岳什么。在一生一次的新婚之夜里,我要我的丈夫眼中看到的心中想得到的只能有我一个,不算奢望。那件嫁衣属于另一个女人,我穿上它,先生看到的不会只有我。先生想与两个女人共度新婚夜么?”
  他伸手,屈指……刮了她小巧挺秀的鼻梁一记。“胡言乱语,该打。”
  她怔住。
  “我本来想去借些红色丝线将嫁衣的裂处缝合一下,既然你如此看它,就穿三娘为你缝的那件罢。她也算你的娘家人,理所应当。”
  “先生没有在生气?”她半信半疑。
  他哑然失笑,“谁会傻到和自己明日将要成亲的新娘生气呢?万一新娘甩头走了,新郎岂不可怜?”
  没有生气么?不能说,一丝都没有。
  那件嫁衣……被这个聪明绝顶的女子猜中了,是“她”的,是“她”给她的。若当初未起巨变,她必定是穿着它嫁给他,做了他的妻。“她”闻他将婚之讯,泪飞如雨中,捧出了它,让他将它交给将与他厮守终生的女子,让它替“她”祝福他和他的新娘。
  也许,他不该将它拿出来的。拿出前,一心只想成全“她”的想望,怎没有替她设想,有哪一个女人会愿意自己身上附着另一个女人的影子成为新娘?尤其如此倔强孤傲如此敏锐善察的隐岳。
  他生气,是生自己的气。
  “先生没有生气就好,隐岳要早些回去歇息了,等着明日做新娘,先生要趁着吉时早早去接隐岳呢。”她柳腰轻款,细步无声辞去,顺便捎离了那件撕裂了一角的嫁衣。
  那是关峙最后一次见到那件嫁衣。从此,它湮迹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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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怎么话说的?幸好我听了隐岳丫头的话,留了些炮仗在家里,今儿个才有得用。”村西做烟花炮仗营生的吴大叔一边将炮仗挂上挑杆,一边放开了嗓子大喊。
  正往关峙草舍窗门上贴些喜庆剪纸的村北王二姑回喊道:“还说,咱这些喜花不也是隐岳丫头两天前告诉我剪出来备用,说她生日这天一定用得上。”
  “别说你们两个了,我这十坛桃花酿是分文不取的白搭呐!我那天不信,她便和我打赌,我一听‘赌’这个字,什么乌七八糟的理智全他姥姥的飞了,结果,她果然嫁得成,我九公也果然白白搭了好酒,唉!”自曰姓“九”名“公”的九公一迳捶胸顿足。
  “哈哈,要说这隐岳丫头还真是有些本事,把关峙给弄上了手,好,好呢,咱女人中就当有个这等厉害的人儿出来争口气,哈哈哈……”王二姑的姐姐王大姑笑得煞是豪迈。
  尽管旁边有鼓乐唢呐声,接着新人回到自己草舍前的关峙仍听到了这边的说笑调侃,回首瞥了双抬竹舆上的人儿一眼,想必自己是她志在必得的,喉间不觉弥升了一脉甜意。
  “吉时来,新人到,轿子落,放鞭炮!”乔三娘扶着爱徒踏上铺在草舍前的红毡,唱着喜歌儿,唱来了鞭炮齐鸣,喜笑盈盈。
  新娘的手递到了关峙探开的掌心中,两人携手走进了布置一新的草舍之内,圣先生已端坐中央,主此婚仪。
  “新人双双进花堂,拜长者,拜天地,夫妻情深恩爱长。”红衣绿裤的吉祥执着花篮蹦跳出来,先举手往一对新人头上撒了一抔花瓣,再高诵一串吉祥话儿,而后端正圆脸,高诵道,“一拜老天与大地,多喜多乐多福气……二拜年长老圣尊,有情有意有子孙……夫妻两两相对拜,和和美美更恩爱。”
  每一次行礼,每一个叩首,樊隐岳心中皆有万般珍重。今日的每时每刻,于她俱是珍贵;今日的每人每物,于她都是珍惜。吉祥,梁冯乔邓,东西南北,圣先生,及舍外拍手欢叫的顽童,和那几株开得金灿灿的向日葵……最重要的,是她的婚礼,她的新郎,她嫁得这个自己真正想嫁想要的男人。
  这一天,将是她生命中无可替代的日子。有了这一天,不管今后如何,她至少曾使自己靠近温暖,靠近幸福……

  隐二六

  圣先生拉走了为师不尊想闹洞房的梁、冯、乔、邓,吉祥吓走了欲添些乱子的东、南、西、北,村人以圣先生马首是瞻,见得如此,安份守己地在酒足饭饱之后各自散去,给了一对新人安宁。
  洞房内,喝过合卺酒,吃了四盘八碟,新郎与新娘偎坐到窗前椅上,静享喧闹过后的宁谧温馨。
  今日的樊隐岳,柳眉淡扫,嫣唇轻点,明眸生辉,双颊欲晕,恁是艳色夺人。此刻,则如小鸟依人。
  “先生。”
  “嗯。”
  “你会记得今日么?”
  “嗯?”他挑眉,“记得?”
  “我会永远记得今日。会永远记得先生腰系红带来接我出闺的刹那。”这个男人纵是做新郎,也要标新立异。依然是一身一尘不染的淡色衣裳,只在腰上系了一条红色绸带,便堂而皇之地敲开了她的房门。
  “傻姑娘。”他浅哂,“之后我们一生厮守,会拥有无数的美好时候,为什么要单独记得那一时?”
  “不管怎样的美好,都不是这一日,抵不过那一时。”
  窗外夜风吹来,虽是夏夜,但难免清凉,他抱紧了她,以宽袖挡她身上,抬目眺见当空一轮银盘。
  “今日的月色很美呢。”
  “是,月很美。”她亦仰靥遥望。
  他反低下头,凝视玉人,“很美,如你一般美,不……”
  “不?”她眉儿颦起,“是呢,隐岳一介凡女,哪敢与月光争色……”
  “不及你的美。”
  她破嗔泛笑,两只梨涡滚现在唇角两边。
  他目光略暗,头渐低渐近,眸心暗火簇隐。“隐岳……我叫你‘月儿’可好?”
  “月儿?”她一怔。
  “拥月素娥般光华的月儿,不好么?”
  “……好。”她点头,“我只准你在无人时叫,不然,月儿会害羞。”
  “一声‘月儿’便害羞,那,这样呢?”他狭长的眸火花崩现,温软的唇落在秀挺鼻尖。
  她微瑟。
  “还有,这样呢?”薄唇下滑,到了她左边唇角。
  她微颤。
  “……这样呢?”薄唇游移,找上她右边唇角。
  她两排密睫娇悸阖拢。
  男人的薄唇每问一声,便落在一处。往时主动索求亲密的豪放,在今夜间尽不见影,到这时,她也只是一个将要初历人事的小女子而已。是以,男人吮含住她细白耳垂时,她只能失措颤栗;男人侵袭上皓玉秀颈时,她只得无助吟哦。而男人继之而来的,更强烈,更浓热,更私密的索求,她仅能全副承受,并在他微带邪气的密语要求下,娇婉应和……
  “月儿,吾妻……”男人在将少女变成自己名副其实的妻的那刻,在她耳边低唤。
  柔缎般的黑发,披散在雪色的枕褥间,艳丽如火的容颜,妍媚绽放,女人在男人的怀里,蒸氲成一团暖潭雾,融化成一泓桃花水,体验了巫山云雨……
  十七岁芳辰,她拥有了梦想中的洞房花烛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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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
  一度,她以为自己又进到了那个梦里。
  但,这个梦是粉色的,粉色的淡雾,粉色的花影,全身还有浓浓暖意包围,所以,不是那个黑冷的梦境。
  不是那个梦,就好。放下心,也放开了向前的步子,穿过一层淡雾,她见到了——
  “娘?”
  一片花海中,母亲遗世独立。
  她想要冲过去,但脚步如被钉住了般,纹丝难移,“娘!”
  绝美的母亲,挂着绝美的笑,轻翕朱唇……
  “娘,你说什么,我听不到,月儿听不到,娘,让月儿过去,娘!”
  母亲摇头,仍是掀唇不止。
  “娘,月儿听不到啊,您的话,月儿听不到……”
  母亲犹笑着,似是叹息模样。
  “娘,让月儿过去啊,月儿想娘,月儿日日夜夜都在想娘!”
  母亲螓首仍摇,慈爱注视着她,丽靥渐为薄雾所笼……
  “娘,娘,你莫走,娘——”
  追着梦中不知所踪的母亲,她奋力起跃,柔软的床帐顶子挡住去路。
  这是在娘逝去之后,第一回入梦中来。娘选在今日,选在她的花烛之夜,可是有什么话儿要作叮嘱?只是,为何她听不见一个字?为何?
  但,娘总是看到她成亲了罢?看娘的表情,该是欣慰,对她所选的那个人应该还算钟意,是罢?
  可,她选的那个人呢?她摸了摸身边枕席,仅有淡淡温度,想必他离开时辰不算长亦不算短。窗外晨曦已透,难不成到田间劳作去了?
  他的确有卯时离床,操镐劳作的习惯,却没想到连洞房花烛也不能使他有一回破例。回头要问他一问,是嫌他的新娘太乏魅力了么?
  她噙着一抹恬甜淡笑,换上一袭布衣,一双硬底布鞋,简作梳洗,出门寻夫来了。在一团为了便于劳作选穿的粗糙中,一张脸儿分外精致姣美,若此时有人瞧见,必定要借着初为人妇的事儿抛来一番打趣。
  幸好无人。她左右顾上一眼,昨夜胶缠片段突袭心头,不由面生朝霞,越发娇艳欲滴。
  第一要去的,是他的花圃。若他当真在,她倒要好好端详,是哪朵花儿和她分了新郎的宠爱,使他冷落娇妻……在花圃的花墙之外,她看见了他,她的丈夫……和“她”。
  那个昨夜和他柔情似水共赴巫山的男人,此时的臂弯之内,成了另一个女人的天地。
  “关郎……”
  关郎?她只觉一根刺,硬剌剌逼入心际。
  “你当真成婚了?你当真做了别人的新郎?你是九儿的新郎啊,从小到大,你一直说这辈子只做九儿的新郎啊……”女子在男人怀里抬起了脸,其上珠泪滚滚,有怨有哀,犹如此,那仍然是一张难以言述、难以描绘的脸。
  ……曾爱上那样一个女人的男人,要他再爱上别人,根本就是一种为难。
  她终于明白冥东风此话何来。
  “九儿,别任性了,你已经是……”
  “因为九儿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你恨九儿的辜负,便要做别人的丈夫么?”
  “在九儿眼里,关峙如此浅薄?”
  “那又是为了什么,你为何娶她?为何?”
  “她……”他微顿,“她是个好姑娘。”

  隐二七

  好姑娘。听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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