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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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阮疏略作迟疑,点头,问道:“他住的凝紫宫在哪里?”
“出了怡园,向左,直走,左拐,第二个长廊,右走,第三间宫殿,这个时辰必然点了宫灯,很好找。”晏倾君随手拿了纸笔,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画出一张简略的地图来,交在封阮疏手里。
封阮疏略略瞟了一眼,拿紧了地图,转身便走。刚到房门口,她突然停了下来,轻声道:“其实,奕子轩……对你很好。”
说罢,不等晏倾君反应,便开门离去。
夜晚的怡园很是安静,封阮疏说自己未免露出破绽,从来不要身边有人照顾,因此怡园只有她一人留下。现在封阮疏不在,祁燕又被她打发走了,现下便只剩她一人了。
想到祁燕,晏倾君翻了个身。
她已经出去两日一夜,一点消息都无,虽说这是她离开的最好机会,可是以她对祁燕的了解,她不会走……那么,是鬼斧神医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三日后,祁燕若还不能回来,她便要另谋出路了。
还有奕子轩,他与大皇子合谋,既然胆大到了直接给皇后下毒的地步,整个计划必定不会只有目前她看到的一部分。下毒,不过是第一步,即便是皇后真死了,她这个太子妃也因此获罪,对晏珣的势力是极大地折损,也不至于让他从太子的位置上下台!
可是,奕子轩的下一步会是什么?她若能想到,便不会如此被动了……
还有挽月夫人一事,晏倾君将那几年母亲的异动想了个遍,除了生病时会自己熬药,着实想不出有何异常来……至于那入宫时间,到底是母亲骗她,还是那记载有误,同样是无迹可寻……
不对!
晏倾君突然想起什么,猛的惊醒过来,却是对上一双深若寒潭的眸子。
那人就站在那里,月光如水,洒在他淡蓝色的长袍上,隐约还可见到袖角精致的兰花暗纹。他双手背后,微微垂目,眼神不偏不倚地落在晏倾君的左眼角。
晏倾君歇息时会将人皮面具揭去,她知道,自己此时正是他“心爱”女子的模样,只比“她”少了颗泪痣
“奕公子,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晏倾君笑得娇俏,扬声问道。
奕子轩转身,自行点亮了房内的油灯。灯火一辆,晏倾君便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她找了件衣服随意披上,下榻,在他所坐的桌边坐下,给他倒了杯茶,“阮疏真是受宠若惊啊,奕公子莫不是走错了房门?”
奕子轩嘴角带笑,微微勾起,眼睑垂下,掩住眸中神色,从袖口拿出几张纸来,放在桌上。
晏倾君眉心一跳,桌上的,几张是她从医册上抄下放在太子府中的药方,还有几张是前几日她刚刚撕下的……
“身为邻国公主,潜入御医院,撕毁皇上的医册,你可知……这是犯的什么罪?”奕子轩声音低沉,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威胁。
晏倾君干笑了两声,奕子轩继续道:“你的那名丫鬟,想要她死……还是活?”
看到药方时晏倾君便料到祁燕在他手中,但她不露声色地保持着微笑,看着那几张药方不语。
“你刚刚问我找你何事……你可想知道,明知你是他的人,为何我会让你到东昭来?”奕子轩笑看着晏倾君,眸中微光闪烁,未等晏倾君回答,声如弦乐,“听闻当初祁国皇帝除去扶汝太后,你功不可没。”
晏倾君已然明白奕子轩要做什么,却还是娇笑着问道:“你想如何?”。
奕子轩从袖间再拿出一张纸,推到晏倾君眼前。
晏倾君看了他一眼,将纸张摊开来,一眼扫下去,眼里的疑色渐渐凝重,随后转为浓重的讥诮。
“奕公子……真是够狠啊!”晏倾君折起那纸张,“他是我夫君,我为何要帮你?”
“我以为,他既然让你到东昭来,必然教过你,夫君与性命,孰轻孰重。”奕子轩将桌上的药方一一收起,叠好,放回袖口。
晏倾君故作沉吟,半晌,才点头道:“如今阮疏四面楚歌,能得奕公子青睐,自是求之不得。只愿奕公子不是出尔反尔之人,事毕,让阮疏全身而退。”
“奕家人从来说话算话。”奕子轩面无表情地答了一句,起身便要走。
“哦?”晏倾君讥笑,当初是谁说“定不负卿”?
一句话硬生生咽了下去,变成一句“听闻奕公子与太子殿下情同手足,如今却是没有半点儿手下留情,这话,阮疏真是不太敢信……”
奕子轩刚好打开门,寒风袭来,吹入他冷然的一句话,“他伤了阿倾。”
晏倾君的眼被那寒风刺得眨了眨,怔忪了片刻便连忙跟上奕子轩。封阮疏不会这么快回来,万一他此时不是离开而是去向隔壁……
奕子轩毕竟是习武之人,晏倾君略一怔忪便耽误了时间,未能跟上,正欲喊他一声,封阮疏的房门已然被他推开。
(修文导致这章少了点字数,不得不补上,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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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二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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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本来写了六千多字,写得乱七八糟的……推翻重写了,于是让大家久等了,鞠躬~~~~~~
第三十三章
晏倾君只觉得一阵寒风没有任何阻碍地吹得自己的心头抖了抖,而之后,突然觉得自己的紧张很是莫名。
那屋子里的,是他的“阿倾”,即便是不见了,也是他的“阿倾”不见了,他自会去找她,听她的解释,选择信或不信。她为何要跟上?她为何要怕他发现她不在?即便他的“阿倾”被发现是假的,与她何干?
晏倾君笑了笑,却也未打算回去,只是放缓了脚步,跟着奕子轩入了房。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封阮疏已经回来了。
晏倾君站在奕子轩略后一点的位置,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他看着的方向,正好看到封阮疏躺在榻上,如初见她时的那般,背对着来人。
“阿倾。”奕子轩站在原地,极为小心地轻步向前,一声低唤好似梦呓。
榻上的封阮疏不语,只是将被子拢了拢,整个脑袋缩了进去,露出些许黑色发丝。奕子轩缓步到她身边坐下,轻抚她的长发,柔声道:“阿倾乖,好好休息,过几日我便接你出宫。”
封阮疏未露出脸,奕子轩也未掀开被子,只是略有失神地一遍又一遍地抚着她的长发,好似连站在门口的晏倾君都未发现。
晏倾君微微皱眉,只觉得三人之间这场景,很是诡异……正要转身离开,奕子轩却是起身,面无表情地路过晏倾君身侧,出了房。
晏倾君有些莫名,他不该把她当做危险人物赶出这房间么?既然他不赶,她便留下好了。
她转身,反手关上门,睨着封阮疏,好奇道:“你居然这么早便回来了?”
封阮疏躲在被子里仍是不言不语,晏倾君走到榻边,漫不经心地道:“那人皮面具还没摘下来吧?戴着它睡觉……封姑娘还想更难看点?”
封阮疏这才动了动,起身,晏倾君便看到她满面的泪痕。
“如何取下来?”封阮疏的声音有些冷,让晏倾君想到祁燕。
“用温水敷面,不用多久便能取下了。”晏倾君很是好奇她与商阙发生了什么,无赖地坐在榻边,不打算离开了,看着她打水,洗面,慢慢取下人皮面具,露出狰狞可怕的脸。
“看到奕公子是如何待你的了?”封阮疏的声音柔了许多,带着几丝嘶哑,“自从我被救回东昭,一直是他在照顾我。当时我重伤,每次醒来便见他在身侧,端食喂药,都是亲力亲为。那时我精神受创,整日只知哭泣,他每每陪着我日夜不眠,哄我莫怕,找来乐师给我抚琴。到后来我住到迎阳寺,那么远的路程,他每月必会过来一次……”
“他那么好,你嫁他好了。”晏倾君轻笑道,“反正他都是对你好。”
封阮疏并未生气,只是叹了口气,“公主,是奕公子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晏倾君不语,静待她的后话。
“我到了东昭,虽不说话,甚少与人接触,有些事情还是能听到一些。我回来时,正是奕公子之父办丧事的时候,那之后,他便是一家之主,不停地在我与公事之间忙碌,却从未轻易怠慢、放弃哪一方。旁观者清,亲眼所见才明白,对许多人而言,身上的担子太重,想要两面兼顾,的确不易。日子久了,我便想,或许……商阙每日也是在这样的悔恨中度过,却连一个弥补的对象都没有。”
“所以是奕子轩让你原谅了商阙?”晏倾君嗤笑,“你原谅他便罢了,莫要把你的思想强加在我身上。”
“我只是在说许久以来心中所想的罢了。”封阮疏慢慢爬上榻,慢慢地躺下,双眼直直的看着榻顶的纱幔,眼泪便顺着眼角滑落,“我看着奕公子,便学着在心中画了一柄秤。一边是你,一边是奕家,他要选秤杆偏向哪一边呢?一边是我,一边是商洛,商阙要选秤杆偏向哪一边呢?接着我便在自己心中放了柄秤,一边是爹爹,一边是商阙,从小娘对我格外严格,唯一的期望便是得到爹爹的认可,爹爹,是我半生努力的对象。我与商阙同样是自小相识,相知相恋相随,他是我这一生的挚爱。我用力地掂了掂,突然发现,两者是同样重要,若一定要选,我会选谁呢?”
封阮疏转首看住晏倾君,轻笑道:“我以为,在奕公子心中,你与家族,于他而言,同样重要。所以他才会不知疲倦地在两边来回奔波。”
晏倾君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想是这么久来无人说话,封阮疏在心头憋了许多话想要说出来发泄一番,那她便不打断,听着就是。
“可是商阙……”封阮疏动了动脑袋,偏头看向窗外月色,嘴角含笑,眼泪却是一颗颗掉下,“商洛月凉,每每驻足望南,祁国路遥,暗无天日,但我从未想过放弃。我的这双眼,我的骨血,不止是我的,还融着我娘半生的期望。我想,终有一日,我会长大,如娘所愿,变成爹满意的模样,亲自走到他面前,让他因我而骄傲。这样的念想我背负了十几年,可是被他毁了。他说他爱我,远甚于他的生命。然而,他也爱他的商洛,远甚于我……”
封阮疏突然沉默下来,垂着眼睑,看着月色的眼底情韵流淌。那张狰狞到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如同被暴雨摧残过的雍容牡丹,花叶凋零,雨水四溢,狼狈沾泥,却仍然丢不失那一抹与生俱来的骄傲。
半晌,她继续道:“所以我才羡慕你,倾君公主,至少在奕公子眼里,你与奕家同样重要,而我在商阙眼里,永远比不得他的商洛。”
晏倾君不知今夜封阮疏去找商阙发生了何事,对她这番结论,她只想问一句。
“封姑娘,我问你,带着人皮面具,商阙认出你来,用了多长时间?”晏倾君的笑容柔和,坦荡地看入封阮疏眼里。
封阮疏看着晏倾君,有一瞬间的迷茫,随即眸光一亮,却是沉默。
晏倾君嗤笑,“只是一眼?一个动作?一句话?”
封阮疏似乎已经明白晏倾君的意思,垂下眼睑。
“我再问一句,我站在奕子轩面前,封姑娘觉得,若我不说,他究竟要到何时才肯信我是晏倾君?”
“人有不同,事有不同,情形亦有不同……”
“既然如此,我与奕家对奕子轩而言,你与商洛对商阙而言,又何来可比性?”晏倾君巧语反问。
封阮疏闭上眼,无言语。
晏倾君起身打算出门,打开房门后,突然回头道:“之前对姑娘的诺言已经兑现,我不管今夜姑娘身上发生何事,姑娘要生也好死也好,再与我无关。姑娘若有什么其他想法,还请看清形势,莫要连累到无辜人!”
看她今日说的这番话,若是有了轻生的念头,死在这怡园内,她可是有口难辩……
“公主放心,阮疏软弱过一次……今后,再也不会了。”封阮疏的声音恢复到坚硬而沙哑,随着语音落下,晏倾君关上房门的“嘎吱”声也消散。
***
回到房中,晏倾君躺在榻上,将目前的形势整理了一番。
回东昭,发现封阮疏,利用她拿到医册,未料药方不全,给皇后和晏倾云下花粉毒,使得她与封阮疏同时进宫,于她而言,可以搜得母亲更多的资料,于封阮疏而言,兑现对她的承诺,让她见商阙一面。
这里不得不提到商阙。她当初之所以答应封阮疏助她见商阙一面,便是笃定晏玺会让商阙到东昭来。而她笃定的原因,便在回东昭的第一日,晏玺与她的一番对话。
她太过了解晏玺,没有目的的动作,没有用处的废话,在他那里都不可能存在。
而她手握逆天刀,让晏玺确定了自己与白子洲有关,更与他嘴中那“白玄景”有关。他想更进一步地问,却因为自己的“失忆”之词而断了线索。
接着他问自己可记得商阙,她的回答是有些印象。当时晏倾君就觉得,晏玺想通过她知道“白玄景”的消息。
而想在她身上套到“白玄景”的消息,必然要让她恢复记忆,要让她恢复记忆,照御医的说法,多接触曾经熟悉的人事许会有帮助,而商阙,是“封阮疏”青梅竹马的情人。因此,晏玺会想法子让她与商阙接触,是在她意料之中的。
但是,商阙已经入宫一个日夜,晏玺却没有任何动作,可能是宫中太乱,晏玺才搁浅了安排她与商阙相处,也可能是晏玺……发现了什么。
譬如她是晏倾君。
想到这里,晏倾君往被子里缩了缩。她这可怕的父皇,不动声色地洞悉一切也不无可能。
晏倾君深吸一口气,继续分析。
入宫之后,若照她的计划发展,拿到想要的东西,皇后与晏倾云的毒也被发现是误诊,而商阙也已入宫,安排封阮疏与他见上一面不是难事。她的整套计划便完成。
可奕子轩从中插了两脚。
第一脚是与晏珣晏倾云合作,使得她在计划开始的门槛上跌了一跤。好在晏卿及时赶到,也算是因祸得福,有了“鬼斧神医”,她研究那些药方便方便得多。
第二脚便是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