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霓彩-霸王恋竹-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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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著她的倔强,苏鸩暗暗称赞一声好。
全然不理会四周嘈杂的屠霁延,看也不曾看身边的雏儿一眼,目光往楼上的厢房搜寻,一间一间的扫过,仿佛在确认什么一样,然后视线定在一间紧闭的厢房,门框上隐约有一道极深的陈旧裂痕,像是刀器劈砍的痕迹。
他微眯起眼,那双闇蓝色的眼瞳仿佛妖异,而轮廓深刻的脸庞在众人之中又是格外的显眼,骨架极宽,肌里厚实,那是一种极其从容的强壮,每一分线条都显得优雅,因为握的是双手大刀,他的手掌极大,指节力道十足,双臂的肌肉分外好看。
纵使入秋,他也没有穿上厚衣,仅是一件武服,外面披上防风的单衣,那衣料紧贴著他一身肌里,显出他精壮的身段,羡煞男子,迷晕女子。
他本人却仿佛无所知觉,若无其事的悠哉。
半刻钟左右,上去通报的汉子下楼来了,和守候在楼梯底的总管低声说话。
同时,他们这一桌的兄弟们已经干掉两坛酒了,在这种软玉温香的地方,男人很难有什么耐性,于是开始鼓噪。
屠霁延也不制止,自顾自的慢慢啜饮苏鸩呈上来的一杯温酒。
在楼梯底边,曾记银楼的总管露出苦恼的表情,很是困扰。
“牡丹头牌现下不在阁里?阁主现在也有来客,无暇发落……”
他茫然的眨眨眼,心里衡量著该怎么处理后续,例如要如何告诉这群草莽汉子,这趟长安之行却见不到首席名妓……这样传达的风险性究竟是哪一类型的高度?会被拖出去揍呢?还是埋头打一顿?应该不会一刀砍过来……但是现在已经精虫冲脑的汉子们置身青楼,很难找得出理智这种东西吧?
守楼梯口的汉子却是爱莫能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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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
然而大厅偏角以薄帘围起的圆桌旁,镖局的汉子们已经不耐久候,又因为接连痛饮美酒,于是藉著酒劲开始闹事。
“叫姑娘上来伺候啊!”
“烧酒送来啊!酒不够啦!”
“姑娘不够分啊!再多送几个来,这种没长毛的小雏儿……”
“挂这什么帘子?嫌我们不招人待见吗?”
脸上浮著酒气,眼里充了一点血色,汉子们搂著几个少女却不够分,怀里那样稚嫩的孩子根本还不懂得调情,想揪上床去也显得没劲,但这里明明是青楼,而在薄帘之外,还看得见其他隔得稍远的几桌客人身边都坐著姑娘,身姿娇俏得很。
汉子们鼓噪著,拿著酒碗敲桌子,却没有想到三千阁使用的杯碗盘箸都是上品,脆弱精美的器皿根本禁不起他们粗鲁的敲击,霎时粉碎,汉子们愣了一下,瞪著自己满掌的血,细细密密的伤口在粗糙的手掌上纵横,显得分外可怖,感到很错愕,不过很快便毫不在意的在身上抹一抹,把血擦掉,继续乱吼乱叫,别说是喊一声痛,连皱一下眉头都没有。
总管听见这边吵闹,著急得团团转,但是一向镇得住场子的牡丹头牌不在阁里,掌权的阁主也正忙著接见神秘的来客,无暇来调度,这下子他去哪里找十二金钗来帮忙?
混乱之中,一把椅子从薄帘后头被扔出来,不偏不倚的砸在总管的脚边,吓得他面无血色,浑身寒毛直竖。
面有刀痕的汉子走到帘外,摆出流氓的脸孔,“不是拍胸脯保证会有姑娘吗?还不把姑娘给大爷们叫上来?!磨磨蹭蹭的,在耍什么花招?十二金钗呢?全叫出来啊!”
“这个……”总管全身冒冷汗,说话结结巴巴,“金……金钗姐儿她们……她们有……”
“有啥啊?生孩子是吧?”汉子嘲弄的讽刺道。
总管感到难堪极了。
三千阁里负责镇场子的守卫默默的准备出手,无论是欺辱伺候酒水的雏儿,或者是对十二金钗出言不逊,他们都必须出面处理。
阁里在或明或暗的角落传出的隐约备战之势,镖局里打生打死的汉子们怎么可能没有感应?他们豪迈一笑,同样准备作战,在他们看来,这也不过就是一场架而已。
江湖人生,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怀里抱著软玉温香,手里提著敌方的首级或自己的首级,野地枕臂入梦,梦里刀光剑影,生和死都要很豪迈。
“大伙掀桌子啊!”脸上有刀疤的汉子鼓噪的笑道,他老早就瞧那个面对他们的时候常常闪掠过犹豫神色的总管相当不顺眼了,男人嘛,就是要有骨气,要有拍板叫阵的勇气,打不过没关系,至少气势不能输人,偏偏曾记银楼的总管相貌生得一脸女气不说,连带他们上青楼来也这么不干不脆,叫个姑娘都还要等半天,格外费事。
薄帘内的兄弟们感到有趣似的大笑,纷纷站起来准备闹事,还晓得要保护手边的雏儿,将她们都推到一边。
其他桌的客人听见这边喧闹,脸色一变。
三千阁内不得动武,这是不成文的规定,踏过门槛的客人都心里有数,但是这群外地来的汉子哪里晓得这个规矩,更不可能遵守。
然而其他桌的客人虽然变了脸色,但也不是害怕的样子,反而挪动桌椅,让自己离得远一点,却没有逃跑的打算,甚至饶富兴趣的开始等待。
这种奇异的反应,令一直若无其事的喝酒的屠霁延眯起眼睛。
“开打啦!”带头闹事的刀疤汉子没有注意到这点异象,大吼一声,兵器没有出鞘,他赤手空拳。
薄帘内的兄弟们一把将桌子掀倒,汤汤水水、杯碗盘箸都砸碎在地上,遍地狼藉。
旁边的雏儿终于忍耐不住,一个掉下眼泪,两个、三个也跟著掉泪,最后全都哭了起来。
苏鸩脸上镇定平静,手里端著温烫的酒壶,寸步不离的伺候著坐在原位上、置身事外的屠霁延。
汉子们闹事归闹事,在掀桌子的劲道上却用得巧,满地的混乱之中,唯独那几个哭泣的雏儿及他们的屠二爷周围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仿佛自成一个世界。
三千阁里的守卫和闹事的汉子们交上手了。
眼见自己带来的人居然闹起事来,曾记银楼的总管当场僵住,嫌他碍事的守卫将他挪到安全的角落。
大厅里,热热闹闹的开打。
初始的几招交手,镖局里的兄弟们就知道捡到宝了。
这青楼里的守卫个个深藏不露啊!这等身手,放到江湖里也不会落在下风的,如此大好人才,居然在青楼里当小小护院,可惜啊可惜。
“要不要到我们镖局里来啊?”
“包吃包住包有钱,我们当家主子可是大美人喔!”
“不要窝在这里当看门狗了,跟我们闯天下去吧!哇哈哈哈……”
拉拢的招呼声三两交杂,除了交手时的拳脚相击、气劲冲突之声,还有镖局里的汉子们愉悦的大吼大叫。
三千阁的守卫们面无表情,眼里倒是出现笑意,手下却没有分毫放水,照样开扁。
奇怪的是,大厅这一角开打了,旁边的来客们半点也不慌乱,姑娘们笑吟吟的倒酒撒娇,偎在来客的怀里看精采的武打戏。
身为离人泪镖局的总镖头,人称“二爷”的屠霁延既不制止,也不参战,开打的兄弟们更是没让战局延烧到这里来,偶尔有些飞来的器皿残片,也是个练家子的苏鸩以一片宽袖回拂,若无其事的打发了。
这时,屠霁延的目光微微一闪,闇蓝色的眼瞳掠过妖异之色。
有一个女人……
胭脂色的连身长裙包裹住她的身姿,自下摆精绣而起的曼陀罗沿著身体曲线妖娆绽放,剪裁得精致贴身的小外褂轻轻拢住她的上身,却遮不住她纤瘦的腰身,那盘起的长发上斜斜插著一只金步摇,别致而纯色的寒椿在她的颊畔映著一色嫣然,却不显柔美,反而因为她本身冷峻的气势,散发出冰冷的艳丽感。
她并不是令人惊艳的美人,但是那种凛然之中微带一丝倦色的疏离感,让男人无法抗拒,想要亲近,纵使明知她会拒绝,依然前仆后继。
扑火之蛾,不过如此。
她一步一踏,稳定,淡漠,而风姿疏冷的下楼。
大厅一片狼藉混乱。
她不为所动,悠然穿过战区。
镖局汉子妄图将她推离,反而被她一巴掌打开,那一掌不含内力,却迅疾、凌厉如短鞭,打得不设防的镖局汉子一脸惊愕,失去反应。
空出手来的三千阁守卫立刻补上空隙,小心的护送她一路穿越而去。
她站到屠霁延的面前,淡漠的双眼与他相对。
护在二爷左右,寸步不离的苏鸩一个灵巧的横跨步,企图切进两人之间,却蓦地和另一个少年交上手。
那锦衣的少年与他差不多高,看起来相貌清秀,唯独右眼下有颗泪痣,深黝的一点暗色为他顾盼之间添上一分说不出的诱惑,引人目不转睛。
苏鸩微微睁大眼,不晓得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那少年扣住他的手腕,制止他切入其中,并且将他拖开。
强制式的行为,少年的动作却非常温柔。
虽然被制住,但是苏鸩没有被冒犯的不悦感,因为少年的力道太过温和的缘故,仿佛可以随手甩脱,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苏鸩那漂亮的眉眼瞪向少年,相貌生得好看的人,似乎连生起气来都格外的有魄力,却在少年无辜而温和的眉眼中败下阵来,少年甚至在将他带离那两人之间后,就放开他的手,然后郑重的道歉。
“对不起,这样冒犯你,但是翡青姑娘很注重隐私,她和贵主人说话的时候,纵使你是贴身侍女,也不要靠得太近比较好。”
苏鸩默不作声,注意到少年呼唤他的时候,是以对待娇柔少女的方式,那是因为自己一身女装……他皱了皱眉。
纵使是因为职责所需,男儿身的自己必须以女装示人,让来袭的人心生轻慢,但是真的被眼前少年这样小心翼翼的对待的时候,他又莫名的感到不痛快了。
他瞪著那个少年,嗓音清脆的哼道:“你又是谁?”
“我是翡青姑娘的贴身伺候人。”少年落落大方的回答,并且出示悬挂腰间的银雕匕首,那是十二金钗身边伺候人必有的装备。
置身青楼之中,服侍著女子起居,这样一个温和的少年却让旁人感到被错置的茫然感,以少年之身贴身伺候青楼女子,这样的学习难不成日后要成为小倌?
少年露出微笑,“你可以喊我流宿。”
“……流宿吗?”苏鸩瞪著他,不客气的质问:“待在青楼之内伺候,你是想成为小倌吗?”
“咦?不是的。”流宿面不改色,“是因为承受阁主和翡青姑娘的大恩,所以才留下来的。她们能过得很好的话,日后就算要离开,我也可以很放心。”
“是为了报恩啊!”苏鸩的目光缓和。
流宿目不转睛的望著他漂亮的眉眼,露出温柔的笑容。
苏鸩困惑的承受他的注视,直到脸上一阵热辣,禁不住的低下头。
而另一边,屠霁延看著那一身胭脂色长裙的女子,悠然的开口,“你是十二金钗中的哪位?”
“二爷放任镖局里的兄弟这样玩闹,莫不是在为难三千阁吗?”
“那么,你若将你的名字告诉我,我就让他们停手。”
“砸坏的东西呢?”
“照价赔偿。”
“二爷真是爽快的人。”女子垂下眼睫,勾起嘴角,仿佛有了一种微笑的错觉。“……竹翡青。”
“翡青……吗?”
屠霁延那妖异的闇蓝色眼瞳闪现深邃的笑意,伸出一只大掌,捧起她一绺长发,犹如掬起一掌的夜色。
“就是你了。”
“嗯?”她睇著他,目光清亮。
他只是扬起悠然的笑容,妖异的闇蓝眼瞳凝望著她,仿佛将她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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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1)
代替了不在阁内的风摇蕊,金钗姐儿之中也拥有号令魄力的竹翡青踏出房间,镇住了场子。
镖局的汉子们一人怀抱著一个姑娘,而三千阁的规矩是除了恩客以外,金钗姐儿不得留任何人过夜,于是曾记银楼的总管在外面包下一层酒居,让汉子们将姑娘们打包出去,姑娘的费用、外宿的费用,由曾记银楼付清。
另外,二爷独占一名金钗姐儿,并留过夜的费用,也由曾记银楼支付。
至于赔偿三千阁内因为镖局的兄弟们吵闹玩乐所砸毁的东西,以及补偿被吓哭的雏儿们的精神安抚费,则由离人泪镖局支付。
苏鸩取出一枚鸽蛋大小的夜明珠,那光滑无瑕而隐隐流动七彩光芒的珠子足以眩晕旁人的眼睛。
屠霁延将它交到竹翡青的手里,指尖轻轻的滑下,捧住她的手背,然后收拢。
她的拳头在他的手心里,那种悬殊的比例,就像那颗收在她掌心里的夜明珠。而她的体温,竟也比夜明珠高不了多少。
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的手掌很大,温度很高,充满习武之人特有的厚茧,而显得厚实粗糙,即使现在手上干干净净,犹有皮革、铁锈,和些微的鲜血味道。
竹翡青垂下眼睫,轻轻缩手,第一次,没缩回来,再缩第二次,就缩回来了。
或者说,他允许她缩手。
她皱了皱眉,有点困扰。她并不喜欢被强迫,现在却必须非自愿性的接待这名强势的陌生人。
屠霁延望著她,然后挥挥手,让随侍左右的苏鸩退出厢房。
身为竹翡青的伺候人,流宿没有离开,安静的整理好厢房里外的琐碎事物,并且预做准备,为可能会有的性事先做打理,然后双手收拢在袖子里,沉静的侍立在竹翡青的身边。
竹翡青回头看他,也许是日夜相处的关系,锦衣少年在神态上和她有著些许相似,尤其是那种在沉默之中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凛然,令她心头一紧。
她摸了摸少年的头,“下去吧!流宿,今夜毋需服侍。”
流宿抬头看她,谨慎的确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