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长安-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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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望哥哥,若我说我是被陷害的,你会不会信我?
冰凉的手指,费力的慢慢抬起,触碰上男人已然狰狞的面容。喉间的疼痛蔓延到身体上下各个角落,她唇齿喃喃,很用力的,一个字一个字的问他,“望哥哥,你、不是说、要娶、瑾儿为妻的吗?”
你后悔了吗?
瑾苏的声音很轻很轻。她不知道男人有没有听到,只是在说出这句话时,扼住自己喉间的大掌有了一瞬间的停滞,可随后,却是愈加残暴的力度。
失了神的眸子木然的看着身前这个铁了心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脑中的意识一点一点的抽去。她好像看见一片桃花林,那颗最大的桃树下,俊朗挺拔的男子正在对着自己缓缓微笑。
那是二十岁的他,温和,儒雅,会对她温柔对她笑。
可面前这个呢?分明是一样的眉眼,一样的面容,一样的声音,可是为什么,她会感觉这么陌生呢?
他不该是这样的,不该那眼角眉梢全是毁天灭地的痛楚。
她怎么可以,眼睁睁的看他变成这样?
“哐当——”
那是杯盘落地的声音,然后,她听到了女子惊恐的尖叫声。
那人带进来的烛火照亮了原本黑暗的屋子,光线不亮,可足以让瑾苏看清身前男子的表情。他的脸上有迷茫,有钝痛,而多的,却是恨意。
那会让她无措,甚至深深恐惧的恨意。
瑾苏突然就想,如果能就这样死在他的手上,会不会稍稍抹去一些他的恨意?她那么舍不得,舍不得看他难过,甚至一分一毫。
“大少爷!你在做什么!”
就睡在隔壁房间的喜儿同样也被踹门声吵醒,她拎着烛台想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却见到了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记得那个时候,小姐莫名其妙的中了毒,少爷便带小姐回府去找解药,后来好多天,都没有两人的消息。半个月前,少爷回了长生殿,带着很重的伤,可他的身边,却没有小姐的影子。从那之后,那个本就阴晴不定的男人更像是变了一个人,愈发变本加厉,甚至愈发残暴嗜血。
她不止一次的躲在角落里见到那些下人因为一句话触犯到他,被他一掌打死的场景,似乎那些人命在他眼里就如蝼蚁一般能够轻易的任他宰割,只要他一个不高兴,所有人都有可能变成他的祭品。
喜儿怕,他会变成这样,是不是当真小姐出了什么事。她也问了好多人打听了好多消息,却得不到一个答案。等待、心慌、恐惧,而直到三天前,小姐终于回来。
只是这三天,她常常见到大少爷就在小姐房门口木然站着,却不肯走进去一次,小姐也是一样,整日躲在房间里默默掉泪。喜儿看得出两人之间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可是小姐不说,她也不敢去问。
可她如何没有想到,她本以为的矛盾,竟大到会让少爷情绪失控的想要杀了小姐!
“大少爷,你快放手,快点放手啊!”
喜儿跪在他面前,两只手用力的去拉那男人紧扼住小姐脖子的手臂,哭的整张脸都花了,可身前男子却岿然不动,倒是她自己被狠狠的甩在了地上。
少女雾蒙蒙的大眼看着榻上自家主子痛苦的样子,颤抖的手,猛然敲碎了桌上的茶碗,然后像是不要命了一样将那锋刃用力划上了男子的手臂。
暗紫色的衣袖被她划破,深红的鲜血汩汩冒出,尖锐的刺痛终于唤回了男人已然癫狂的神智。
大掌终于松开,而床榻上的女子脸色已经惨白的像鬼。青紫的手无力攀在床沿上,一声一声,用力的咳。她的眼中没有泪,有的只是茫然失措,和苍白无力的绝望。
“望哥哥,你喝醉了是吗?”
所以,才失手想杀死我,对不对?
她的声音很哑,很难听。
她就那样看着他,那么深得瞳孔,那么重的绝望。
可是萧望醉了,他真的醉了。这醉意是谁给的,他记得,不想记也记得。他看不清她的质问,看不清她的痛处,也或许看清了,只是不想明白。
微弱的烛火,忽明忽灭。
他眼里倒映着她的瞳孔,那么纯净,不染一丝尘埃的瞳孔。
萧望突然就笑了。
冰冷的手指慢慢向上,当着她的面解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裸。露的,伤痕累累的身体。他抓着她的手,一点一点的抚上去,“记得吗?这道疤,当你认为我是魅皇的时候,为了救你的大师哥亲手刺进去的。”
冰凉的手指,又像左前方移去了一点,“这个疤痕我想你不会忘吧,我也不会忘。含元殿上,你对我说,既然心痛何平的死,何不随他去了?你从后背刺入,却在前胸留下了这么深得伤口,你用了多大的力气?嗯?萧瑾苏,你多想我死?”
他嘴角浮着冰冷的笑,一字一字,一句一句的说着。
男人抓着她的手向右,慢慢又将衣襟扯开了一些,“这一片,是被你那好夫婿吊在木板上用鞭子沾着盐水抽打出来的。而这里,是被虫蚁一口一口啃食了血肉。你知道有多疼吗?你知道被虫蚁啃咬是什么滋味吗?它们有几十只几百只,哪里疼便扎在哪里,哪里痒便往哪里钻。可那时候,我竟感觉不到痛苦,我只是满脑子在想,我要保护你,只有如此,我才能保护你。可你呢?萧瑾苏,你那时在做什么呢?你在计算着怎么逃开我怎么报复我是不是?你在想怎么在我的茶杯里下毒,神不知鬼不觉的害死我身边的每一个人,对不对?”
“不要说,不要再说了……我没有要害你,我真的没有……”瑾苏想后退,想抽回那只手,却被他抓的更牢,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要她去承受他曾受过的所有的痛苦。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在说起那些事的时候都没有一丝波澜。可是他想告诉她什么呢,在这段感情中是她不忠在先,而他萧望,从没有对不起她分毫!
他该是喝醉了啊,可那瞳孔里却一片清明。瑾苏看不懂他,由始至终,她都看不懂他。
“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会不死呢?你这两刀,都插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我为什么还不死?萧瑾苏,因为我要看着你偿还,我要看着,这些罪孽是怎样一点一点偿还到你身上的。”
“一辈子很长,很无力,我想和你慢慢耗着。”
一辈子很长,我想和你慢慢耗着。
慢慢耗着啊……
那是什么意思?耗到他累了,恨不动了,还是耗到他们其中有一个人先死掉呢?
瑾苏突然就丧失了所有的力气,浑身上下,冰冷的可怕。那是从心底最深处蔓延上来的寒意,甚至比刚刚他掐住她的脖子恨不得整死她来的更深刻,更痛苦。
她舍不得,她想拥有,所以她去争取。
争取不做兄妹,争取他爱上她。
只是这么做,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只短短不到一年,他们吵了大大小小无数的架,从伤心,到心寒,再到无可挽回。可这一切,又究竟是谁辜负了谁?
她突然就想起过去的那七年,平淡幸福的七年。
颤抖的手指,慢慢握上男人冰冷的大掌,“望哥哥……”
怯怯的声音刚刚脱口,手指就被男人反手握住,整个人被他硬拖了起来,狠狠向门口拉去。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喜儿。
“你要带小姐到哪里去?大少爷,你别这样拉着小姐!”
“闭上你的嘴!”
男人手上的力一分未减,那纤弱的身子被强拖在地上拉着向前走,裸足磕在冰凉的地面上,划出一道血痕。
瑾苏很疼。
一双大眼木然的盯着地上寡淡的血痕,她想开口求他,想叫他慢一点,可喉间的疼痛陡然加剧,她张了张嘴,却一声都发不出来。
只有承受。
无止尽的承受。
穿过幽深黝黑的隧道,男人的脚步,停在一间紧闭的房门前。
大手推开那门,入眼处,竟是一片令人心悸的白。
房间四周挂满了丧幡,一座檀木棺材放在前方正中央,而棺材上,是一个巨大的‘奠’字。
这里,竟是一间灵堂。
胸腔的无力感滚滚而来,瑾苏陡然闭上了双眸。
棺材里装的是谁,她知道,不用猜,她也知道那人是谁。
那个跟在她身后七年,保护了她七年的男人……
萧望看她的样子,冷冷笑着。薄唇慢慢向下,贴近她耳旁,“平儿,他很喜欢你。”他的声音,低沉却又鬼魅的可怕。
瑾苏突然重重瑟缩了一下。
“他现在走了,你会难过吗?”男人钳住她颤抖的身子,继续问,可却又不等她回答,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哦,对,我差点就忘了,是你间接害死他的,你怎么会难过?没有心的女人,怎么会懂什么叫难过?”
少女闭着眸,指甲狠狠陷入手心中,心痛的几欲死掉。
他不给她解释的机会,从来不给……
“可是怎么办呢?我还是很伤心,毕竟他,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了。”牙齿慢慢咬上她的细耳,他唇齿温热,可瑾苏能感觉到的,只有无数的冷意。“瑾儿,我很伤心,伤心到,恨不得你去陪葬呢。”
纤细的身子更加冰冷。
“你怕吗?瑾儿,你放心,我怎么舍得你死?我说过,我想你陪我慢慢耗着呢。”
瑾苏想,他是真的喝醉了吧。
醉到胡言乱语,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只要明天他清醒过来,等他清醒过来,一切都会好的。
只是她不知道,这么多年,她最擅长的,还是自欺欺人。
“平儿曾问过我,问我肯不肯把你让给他。那时候,我并没有同意。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明天我就要送他去下葬了,这最后一夜,你陪陪他,嗯?”
萧望一直靠在她耳边说话,他的声音那么温柔,却冷入骨髓。
黑瞳对上她因震惊而恐慌的水眸,他安抚的笑,在她额上烙下一吻。随即,狠狠转身,将怀中少女用力甩落在地,两指向上,封住她身上穴道,将她拉去那棺木旁。
那残忍的大掌一把拉开透明的棺盖,瑾苏看见男人已然开始腐烂的身体和发黑的面容。
屋子很冷,而她,只穿了薄薄一层里衣。
四周的丧幡被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重重挂起,又重重落下。
身。下是男人冰冷的身躯,少女细嫩的脸蛋紧贴着他溃烂的面容。她想走,想逃,却连动都动不了。她想开口求救,却一个字的发不出声。
很怕。
满心满眼,就只剩下了恐惧。
忍了一夜的泪,在看到那扇门随着男人的离去而被无情的关上时,终于支撑不住的滑落下来。
屋内一片漆黑,无止尽的绝望。
所谓恨。
当真已到这个地步了吗?
她闭上眼,像是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永世不得超生。
第二十七章 折磨
冬夜,绝望又漫长。
明明该是互相抱着取暖的,可他们挨得那么近,身。下的男子身体却仍旧冰冷的可怕。那股冻彻骨髓寒意已然完全抽走了女子身上最后的生气,似乎在提醒着她,那个人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二小姐,我是何平,将军派我来贴身保护你的。”
“瑾苏听话,乖乖的跟在我身后,离得远了,我就保护不了你了。”
“你这丫头,整天东跑西窜,什么时候能有闲下来的时候?”
“将军又欺负你了?发生了什么事,同何大哥说,好不好?”
……
“瑾苏,你……可愿跟我在一起?我会对你好的,你可愿跟我?”
泪水一颗颗滑落,砸在他已然溃烂的面容上,瑾苏的心又开始一股股的揪着疼。
“何大哥……”
她张了张嘴,试图发出什么声音,可喉间的疼痛愈发肆虐,她只是一开口,嗓子便火辣辣的疼。而那声音,也是沙哑难听的可怕。
“何大哥,我想和你说说话,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她一个字一个字很用力的说,嗓子很疼,可却不肯停下来。因为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同他说话,哪怕面对的是一个溃烂的他,残缺不全的他。
只是以后,再没有机会了。
“何大哥,你现在会在哪里呢?又会不会想我?你应该很气我对不对,这些年来,你救了我那么多次,可这最后一次,明明我在的,可我却保护不了你,甚至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在我面前。”
“望哥哥说,是我害死了你。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说的次数太多,现在我竟然也开始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你,如果那一天我聪明一些,不要把那杯茶给望哥哥喝,或者不是自己先尝了一颗药丸,我就不会被控制,就不会救不了你,也不会、丧心病狂的给了他一剑……”
那一剑,不仅插在他的身上,更如一根芒刺,生生扎在她的心脏正中央。
她拔不出,只能任它越扎越深。
有些事,她不想去想,不敢去信。可事实就是事实,没人可以改变。下毒的人是谁,又是受谁的指示,她怎么会猜不到?只是瑶儿,她那般信赖的瑶儿……
“何大哥,我好怕,真的很怕。一闭上眼,我就会想起刚才他看我的眼神,冷漠,厌烦,恨意,他掐住我脖子的时候那么那么用力,你说,他是否已当真恨到想要杀了我?”
“我从未想过要背叛他的,他为何不信?何大哥,若是你在,你一定会信我,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瑾苏的声音越来越哑,喉间的胀痛滚滚袭来,足踝上的刮伤也因为冰冷愈发刺痛。委屈的泪水越积越多,模糊了她的双眼。
四周一片漆黑,而那个人明明比谁都清楚,自己有多惧怕黑暗。所以,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故意叫她惧怕,故意,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惩罚她。
“何大哥,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她想伸手触碰他,想要温暖他冰冷的身子,可全身上下几处大穴都被封住,根本动弹不得。她张了张唇,终于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何大哥。’
她闭上眼,在心里默念,‘若奈何桥上当真有孟婆汤,那么,就喝了它吧,把我们都忘了。下辈子,就不会再有仇恨,痛苦,挣扎不得的宿命……’
尽管我和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