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明-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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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洪调元点了点头:“别看澎湖小是小了一些,可却常有船来补给。有的时候是海盗,有的时候是‘泰西’。”
丁云毅问了一声:“台湾离此不远,为何他们偏要选择这里?”
洪调元仔细解释道:“台湾现在红夷势力大涨,干腊丝人斗不过红夷”
丁云毅知道,这些都是明朝对西方人的称呼。
泰西指的是西方。“泰”为遥远的意思,泰西就是遥远的西方的意思,是明朝时的学者对欧洲的称呼,明朝时期学者们对欧洲的认识基本来自欧洲的传教士们,诸如利马窦这些人给明朝的士大夫们带来的信息非常杂乱,也导致在明朝时期对欧洲的认识非常杂乱,光是称呼就有泰西、远西、大西国、大西洲、大佛郎机、欧巴逻等等,对欧洲有多少国家的说法也是各异,虽然有些人甚至认为欧洲是葡萄牙的一部分,但是总体来说明朝的士大夫们对于欧洲的国家是有相当程度了解的,特别是一些主要的国家,如葡萄牙、荷兰、西班牙、英国、法国等是比较了解的,有些人甚至知道哪些国家是世仇,哪些国家是联合。相对于对于欧洲两眼一抹黑的后金末年,明朝在这方面算是相当进步了。
至于“红夷”则指的是荷兰,也有人叫“和兰”,佛郎机,说的是葡萄牙,而“干腊丝”,指的其实是西班牙。
洪调元自顾自的说了下去:“红夷是断不准干腊丝人去自己控制的港口补给的,对海盗也是多有防范,除了刘香这样和红夷早有勾结的大海盗外,其余小股海盗是严禁靠近港口的。台湾尚且如此,福建就更加不用说了。因此那些小股海盗和干腊丝人、佛郎机人等等,便选择了澎湖这一折中点,这里我大明和红夷的势力都很薄弱,也无暇照顾于此。”
丁云毅点了点头:“他们上岛后烧杀掠夺吗?”
洪调元摇了摇头:“这倒还不至于如此。”
第十一章 抢他们个狗日的!(求推荐票)
“这倒还不至于。”洪调元摇了摇头说道:“不管是海盗还是干腊丝人,都很清楚澎湖是他们在附近唯一能够得到补给的地方,破坏了这里就等于断了他们自己的生路,因此烧杀掠夺这样的事情倒从来没有发生过。不过有时候买了东西不给钱,喝多了酒发下酒疯那就在所难免的了,有的时候这种事情我们也就忍了。”
其实他话里还有一层意思没有说出来,他们不忍也得忍。
整个澎湖在丁云毅他们没来之前,连着老头老纪在内一共只有十二个当兵的,他们拿什么和海盗外国人去拼?
丁云毅忽然说道:“抢他们个狗日的!”
一句话,让所有人一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了丁云毅。
“抢?抢什么?”洪调元好没有听清一般问道。
“抢海盗和泰西人!”丁云毅恶狠狠地说道。
“你疯了,咱们可是官兵那!”洪调元听的目瞪口呆。
丁云毅在另一个时代本身就是跟着三哥混社会的,这些事情对他来说司空见惯,他可不会去管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把总,诸位兄弟,凭什么海盗和外国人吃香喝辣,我们就得在这岛上当渔民过苦日子?海盗和外国人能抢,咱们一样能抢!”
“老弟,老弟。”洪调元被吓傻了,急忙打断了他的话:“海盗是海盗,官兵是官兵,这事要捅了出去,那是掉脑袋的罪名啊!”
“掉脑袋?”丁云毅根本就不在乎:“我们抢了他们,谁会告发?你?你?还是海盗自己会去报官?抢了也是白抢!把总,这次你听我的,不然这岛上早晚一个人都没有,咱们只抢海盗和外国人的,反正他们那些东西来得也不干净!”
洪调元脑袋里一片混乱,上面怎么给自己派来了这么一个巡检?恩师丁远肇半生清廉刚正,又怎么生出了这个个强盗儿子出来?
洪调元为人虽然没有多大本事,但做事谨慎小心,跨越雷池的事那是半分也都不肯做的。也正因为如此,从军那么多年依旧是个小小把总。
眼下丁云毅居然提出这么个“办法”,对于洪调元来说无异于是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洪调元是坚决不肯答应的,但弟兄们眼里却一个个露出了炽热。
在这小岛上穷困潦倒到了现在,好容易派来了个如此“通情达理”,胆大包天的巡检,哪有不高兴的道理?
弟兄们这么一想,洪调元这位最高长官倒被冷落在了一边。
那些当兵的一个个兴致大起,追着问该如何如何做,丁云毅有问必答,如何如何选定目标,如何如何实施抢劫,事后如何如何遮掩。
弟兄们只听得血脉贲张,人人恨不得现在立刻就行动起来。洪调元几次想要说话,都被手下弟兄不耐烦的打断。
“够了,一群混帐东西!”
洪调元终于再也忍耐不住,一声暴喝这才制止了兴高采烈的讨论。洪调元气得脸上的肉乱抖,先指了指手下,再指向了丁云毅:“丁云毅,丁项文,你好歹也是书香门第之后,如何说出这等话来?我那恩师何等清廉刚正,却生下了你这个,这个”
后面的话终究说不出来,倒还是丁云毅帮他说出:“不屑之子是吧?”
“对,不屑之子!”洪调元叹息一声,语气也多少平缓了些:“丁老弟啊,咱们吃的是朝廷的俸禄,当的是大明的官,怎可以干那些海盗才能干的勾当?这要传了出去,我大明官员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洪把总!”丁云毅站了起来,丝毫也不畏惧:“我只知道一件事情,弟兄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眼看着一个个过得和叫花子似的,还何谈什么保卫澎湖?朝廷答应我们的饷银补给到现在丝毫也都没有看到,万一红夷打来,我们拿什么和人家拼命?就靠我们这十五个人十五把刀?简直就是笑话!”
洪调元怔在那里,过了半晌这才说道:“可我们也不能做这勾当,宁可饿死”
“洪把总!”丁云毅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们抢的是海盗,是干腊丝人,是外国人,可不是抢的无辜百姓。红夷为什么能够盘踞台湾?劫掠过往船只?靠的就是刘香这样的大海盗帮忙。红夷能够审时度势,借力用力,为何偏偏我们就不能了?我不会讲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两点,第一是想方设法填饱弟兄们的肚子,第二是我们得把自己武装起来,别红夷刀都要砍到我们头上了,我们饿得连刀都挥不动了!”
眼看着弟兄们一个个都频频点头,洪调元急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虽然觉得丁云毅说的话也有道理,但要让他去做这等营生,那是万万不能够的。
丁云毅叹息一声:“洪把总,弟兄们,现在红夷船上装的都是大炮,轰的一下,威力巨大,还有佛郎机炮,更是惊人。有种每个母铳配合九个子铳,轮流发射,人称‘子母铳’,甚至有的还安装了瞄准具,这些欧洲啊,不,泰西人都有。他们要带着这些东西杀来,我们拿什么抵挡?刀,还是石头?
说到这些丁云毅真得感谢自己在另一个时代的父亲了,如果不是他从小就让自己学习这些,眼下自己还真说不出来。
洪调元和那些弟兄们听得目瞪口呆。
明朝火器技术已经相当强大成熟,最早的佛郎机炮早在嘉靖三年就已经仿制成功,甚至威力更胜欧洲人的火炮。
仅在嘉靖年间,兵仗局,军器局和边关驻军就制造了大样佛郎机、中样佛郎机、小样佛郎机,骑兵佛郎机,佛朗机式流星炮、百出佛郎机、万胜佛郎机、连珠佛郎机、无敌大将军炮、钢发贯等十多种,总数达三,四万门之多,分别用作舰炮,城防炮、战车炮、野战炮、步兵枪、骑兵枪成为明军的主要装备之一。
但是像洪调元和澎湖上的这些小兵们,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兵器。丁云毅一说,人人惊讶。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怒斥:
“好啊,你们这些当兵的,不思报效朝廷,保卫黎民,却在这里私自商量要当海盗,走,走,我和你们到邹维琏那打这场官司去!”
第十二章 秦解元
“我和你们把官司打到邹维琏那!”
这一声声音响起,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丁云毅的手立刻按到了腰间的刀柄上,此时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管来的是谁,杀人灭口!然后把洪调元和所有的人都拖下水去,让他们想不和自己一条心都不行!
谁知等说话的人走了进来,洪调元和一众兄弟都松了口气,洪调元的脸上居然还露出了笑容:“你个不要脸的秦解元,打不死的读书人,今天又到我这里来混酒喝了?”
想来这位秦解元和大家都熟,洪调元手下当兵的一个个都笑嘻嘻的和他打起了招呼。
等到看清这位秦解元的脸,丁云毅一怔,原来正是白天给自己指路的那个钓鱼的年轻人。
秦解元也是一脸笑嘻嘻的样子,目光忽然落到了丁云毅按着刀柄的手上,面色略略一变,接着又恢复常态拱了拱手:“这位就是新来的丁巡检吧?咱们日间可就见过面了,在下秦云,字孝晋,别号澎湖渔翁,见过巡检。”
“秦先生好。”丁云毅这才松开了紧紧握住刀柄的手,回了个礼。
“大家坐,大家坐。”秦云的到来,化解了方才还大为尴尬的气氛,洪调元急忙说道。
“你们先吃,你们先吃,我先尿个尿去。”秦云忙不迭的朝没人处走去。
丁云毅、萧易风、包雎华三个新来的面面相觑。听洪调元对他称呼,这人还是个解元,解元那可是乡试第一名,怎么说起话来如此粗鲁?
可洪调元和一众兄弟浑不在意,好像早就习惯了秦云做法一般。洪调元笑着向丁云毅介绍了此人来历。
这人是浙江杭州人,祖上也当过朝廷的官,结果开罪了朝廷,被革职归乡,此后一代不如一代。到了秦云这一代,秦家算是看到了希望。
秦云从小天姿聪慧,十岁即过童试,连过县试、府试和院试三关,被当时的浙江学政,有名的大儒许峥惊为天人,收为门生。
十二岁以科考一等的成绩取得乡试资格,十三岁乡试第一,称“解元”。及后父丧,守孝三年,十七岁参加会试,以第二名的成绩顺利通过,就等着最后的殿试了。
会试的二月初九、十二、十五日举行,殿试在三月十五举行。可就在等待的这么几天时间里,这位所有人看好的秦解元出事了。
他也不知怎么的,和京师里的一个小娘子好上了。如果这小娘子换了是个平常人家的,也算是段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偏偏这个小娘子是是本科会试主考官宁扬臣宁总裁的小妾,两人奸情暴光后事情就变得麻烦了。
宁扬臣身为朝廷重臣,这口气哪里能咽得下?可又不敢把事情搞大,怕丢了自己面子,于是随便在秦云的试卷里找了个岔子,说其诬蔑朝廷,为魏忠贤魏党残逆,当即拿下惩办。
眼看秦云性命不保,所幸他的恩师许峥正好在京师,听说门生出事,竭力上下疏通,总算保住了秦云一条性命。但功名却被革去,永世不得再考。
这一来,一个好端端的天才就因为一点风流韵事永远断送了仕途。
回到杭州的秦云,心灰意冷,家中也无什么亲人,又没有什么田产,干脆把仅剩的一幢祖屋卖了,到处游历。后来到了澎湖,口袋里的钱也用光了,就在澎湖定居下来。
丁云毅听着,没有想到秦云居然有这么一段身世,好奇地问道:“他今年多大了?”
“能有多大?才十九而已。”洪调元摇着头道;“好好的一个读书人,就这么给废了。二十岁都不到,整天在那钓鱼,旁人一天能钓十几二十条,他经常一整天一条都钓不到。我有的时候看不下去说他几句,你猜他怎么回答?他说‘我要钓就要钓一条大鱼’,哎,这个后生啊,要钓多大的鱼才满足?”
丁云毅微微笑了起来,只怕秦云说的“大鱼”可不是洪调元想的那样。
正在那里说着,秦云晃晃荡荡的回来了,众人急忙收口不说。秦云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地上,手伸到盆子里抓起鱼肉就往嘴里塞,又拿起旁人碗里的酒倒进嘴里,丝毫没有读书人的斯文。
正吃着喝着,眼睛忽然落到丁云毅腰间刀上,猛然停住动作:“丁巡检,烦你把刀给我看看。”
丁云毅也不在乎,解下刀来递给了秦云。
秦云放下酒肉,接过刀来,只拔出一半,精光夺目,旁人发出一声惊呼,秦云赶紧收刀归鞘,恭恭敬敬的还给了丁云毅:“这把刀必是别人送你的。”
丁云毅点了点头,秦云连连摇头:“送你刀这人没安好心。”
“为什么?”丁云毅好奇地问道。
“这刀叫‘龙牙’。”秦云一口就说出了刀的名字:“山海经里说过,上古有三大魔刀,龙牙、虎翼、犬神,皆为轩辕剑所破,后来碎片铸成降龙、伏虎、斩犬三把铡刀,以正化邪。次后郑芝龙东渡扶桑,败于会津一刀流之手,乃回福建遍寻名师,铸成一把宝刀,是名‘龙牙’,再回扶桑,大败水正流川,丁巡检手里拿的正是‘龙牙’!”
丁云毅大是奇怪:“你是怎么知道的?”
秦云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道:“这是一把凶刀,一旦见血,必然伤主。这把刀饮了水正流川的血后,凶焰大盛。郑芝龙以此刀送李旦,李旦死;以此刀赠颜思齐,颜思齐亡。送你这把刀的人只怕没有安好心那!”
丁云毅微笑不语。这把刀正是郑芝龙送给自己的,但丁云毅哪里肯相信这些神仙鬼怪的故事?
古人迷信,往往一些巧合的事情,总会被牵强附会的编织出种种神话。
比如“龙牙、虎翼、犬神”这三把所谓的魔刀,世上究竟有没有存在过也大值得怀疑。
丁云毅微笑着道:“我听说三国时候刘备有匹马叫‘的卢’,骑必伤主,难道这把刀也是如此?不过刘备可没有被的卢伤道,反而还成就了蜀汉的大好江山。我看这些故事也未必可信了。”
秦云叹息一声:“话不是这么说的,丁巡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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