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帝王妻:璃妃传-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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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无法明白的仅是,我们都是女子,为何一定要为难彼此?一定要让对方伤到无以复加,才算是赢吗?
赢了就能得到君王的心吗?
是痴心,抑或是傻呢?
于我,难道真能看透一切吗?纵然看透,却早不能置身事外。
我抬眸眺望极目处湛蓝日照的天际,几抹浮云飘游,晖光射透皙薄的云层,洒下片片金华点缀于宫殿的飞檐,却穿不过檐下的黑影。那影子深黝,一如紫禁不为人知的暗处,终是一直存在的。
微凉的风在炎热的午后穿袖而过,心底一片清泠,唯有宽大纱袖掩遮下的指尖轻轻颤了下,新染的丹蔻尖尖子便浅约地晃入眸底的余光,随着簇拥渐近的人声在身后响起,我的眸光收回,最后落注于九道阶下那抹暗红的诡绮。
如果一切避无可避,那么,就面对吧!
第三卷 缘缚 第56章 长门鸦飞惊心错(上)
蓄意谋害皇嗣无疑是滔天大罪,太后和皇后匆匆赶到,下令将我暂时押至长门宫看管,待天长节后,再做发落。并传太医速替贤妃保胎。
一波未平一波起,文奉殿突然嘈杂喧沸,有一内侍匆匆奔至太后身边,轻轻禀了什么,太后脸色微变,忙回身携皇后急急往前殿而去。
吟芩脸色煞白,第一次无助地望着我,她毕竟仅是宫女身份,主子面前,又能得了说什么呢?只能看我被带走。
长门宫,废黜嫔妃的幽禁之地,寂冷无声,我的迈进,惊起了一群乌鸦,叫嚣着盘旋扑腾起,黑沉沉地往西北方飞走。
我被带到一间偏殿,霉变的味道在推门的刹那迎面而来,殿内仅一床,一桌,一椅,极其简陋。
看守不过是两个年长约四十岁开外的宫女,均站在宫门那边,碍着我尚未废黜,并不贴身监视。
西周后宫对于宫女算是通达的,年满二十五岁,倘愿出宫,可由其侍奉的娘娘禀于内务府,批准后即可离宫归家。
但,到了年份仍愿留在宫内亦大有人在,可能宫内比宫外更能让她们生存吧。
于嫔妃,年老色衰,在这宫内,怕也是好的。
积灰败尘,我轻轻拂去旧尘,静静地坐于一把破落不堪的椅上,当日,贤妃被禁于此,心境不知是怎样,但必定是积蕴对我更深的恨意,所以,方才,不惜以腹中皇嗣相拼,但求让我万劫不复。
可,腹中胎儿何辜,为人母者可以狠心至此,这宫闱权宠于她,怕早是入骨嗜婪。
此刻,我却没有惊惶,没有哀求,更没有流泪,心中的宁静,让我自己都骇了一下,难道,我真的那么相信烨吗?
或者,该说,如果他信我,定然不会被蒙蔽,定知我的冤屈,但,他会真正信我吗?
年久失修,红漆斑驳的窗棱射进西晒的阳光,燥热地升高了狭隘室内的温度,身上香汗粘腻,胸中一闷,胃里又翻腾起来,宴席虽食甚少,但依然这般难受。
这室内着实太窒闷了。
起身,走到唯一的一扇窗前,才推开,一浑身是血的人从窗外突地翻落,我惊了一跳,忙退后几步,他抬起头,望着我,同样惊讶:
“小宸?!”那声音却是尖细若女子,又见他一身内侍的装扮,难道——心内的震惊竟让我不敢再往下想:
“涵堂哥!”
叔父一家十八岁以上男子皆被天烨下旨斩首于午门,唯独他是逃脱的,此刻举国正张贴告示通缉于他,却不想他在此出现。
忧灼地从蒙着蛛网的雕花棂向门外望去,两名宫女依然肃立在宫门。
我急急拉他至一旁角落,他身上深深浅浅布着几处刀伤,其中左肩一道深见骨,外翻的皮肉不断涌出鲜血,拿帕子替他擦拭,轻轻撕了一块袖纱,略作包扎:
“堂哥,你怎么在这里!太危险了!”
他脸上浮过一丝似笑非笑的阴狠,全然不似昔日的样子,然后转过泛着血光的眸子:
“我等的,就是今日手刃昏君,可惜!太可惜了!”他语速激动,嘴里又呛出一口血,喷溅在我身上。
腥甜的气息袭得我又起了反胃感,强自压下去,焦虑中带着颤声:
“堂哥你到底做了什么?怎会受这么重的伤?”
他恨恨的声音从喉间迸出:
“你怎么不问昏君对我和滺儿做了什么!我们受的伤有多深!”
我不禁想起那晚从吟芩口中知道的点滴,心中的疑惑此时不问,又待何时:
“此事我略有耳闻,可,姐姐既然入宫为妃,堂哥为何还私下书信往来?以致陷她于不忠之地?”
第三卷 缘缚 第56章 长门鸦飞惊心错(下)
他面色一变,眼里似要冒出火,定定地看着我,说:
“你又知道什么?什么是忠?那昏君许了你昭仪之位,你就向着他说话?小宸,你竟变得如此!”我才要启唇,他却继续道:“我和滺儿一直真心相爱,她入了宫,何曾一日爱过那皇上,不过为了你们相府,勉强承欢!所谓的书信,不过是因她芳辰,我聊作祝词。可到了昏君那,就是不贞背叛!生生害去滺儿一条命!”
容色微变:
“我一直都没有变,只是,堂哥何以认定姐姐心中未有皇上?”
“嗬嗬嗬,”他尖细的嗓子发出一阵令人悚然地低低笑声,“滺儿真傻,她自己亲口对那昏君承认根本没有爱过他,那天昭阳宫内的对质,其实只要她不承认,我定是宁愿自己死都不会连累她。可惜,她真傻,竟天真以为能感动昏君,放我们一条生路!”他笑得连眼中都渗出泪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男子流泪,为了爱。
这就是真相?!然后天烨负气去了避暑山庄,太后为正宫规,才把姐姐赐死,一切一切的不堪,竟然是如此的真相!
我不愿意相信这是所谓的真相!不是这样的,不是!
纵然,我知道姐姐入宫前,与堂哥是青梅竹马,可谁会想到他们竟有了别样的情意!世俗怎会容许!
而他咳嗽愈剧,宫门那边有杂乱的人声传来:
“见那行刺皇上的逆贼跑到此,怎不见了?”
“血迹到了后墙就断了,定是逃进这冷宫!”
“进去搜!”
脚步声渐近,眼见是要进来,我忙起身,持纨扇遮面,疾步走到门前,“哐”地一声,打开摇摇欲坠的门扇:
“放肆!”
一声娇喝,阻住来人的步子,却是宫内的御林军,大约三四十人,已重重把这狭小的长门宫围个水泄不通。
为首的那个上前一步,道:
“请你让开!我们奉旨搜查刺客!”
我冷笑一声:
“本宫乃西周正二品昭仪,居所怎容你们肆意搜查!”
“这是长门宫,居此地的都是废妃,请昔日的昭仪娘娘让开!不然做违旨论处!”边上一稍稍年轻的军卒讥讽道。
“本宫尚未接到皇上废黜旨意,你竟敢这般出言不逊!若真到圣驾前,殊不知是谁更违圣意!”我孤绝地站在门口,泠声道:“本宫以昭仪之尊,命你们速速退下!”
正在僵持阶段,宫门那忽然传来叩拜声:
“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我看到天烨一脸盛怒出现在立刻分做两排,留出一条甬道来的御林军尽头,他眸光犀凛地望着我,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我的身后,光芒折射在金丝绣刻的龙纹上,刺得我眼睛微微眯起。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仪:
“昭仪,到朕身边来!”
第三卷 缘缚 第57章 血溅深宫恨难休(上)
望着天烨,我们之间离得那么近,可,为何没有办法触摸到彼此的心呢?
而真心,在帝王之家,就如色相一样,本就是虚伪的奢侈吧。能触到,最终亦会幻为一声叹息,悠远无垠。
脚步没有移动,空气中弥漫的那丝血腥气愈浓,涵堂哥喘咳着站在我身后,我向他挪近,唇微动,以极低的声音道:
“用我做挟持!”
倘若堂哥要平安离开这,这该是唯一一个办法,眼前骤然晃过那晚客栈的情形,唇畔浮起涩苦的弧度,彼次与这次的意味是截然不同的。
这次,是我心甘情愿,为了保住叔父家最后的子嗣,让自己做为挟持,算得了什么呢?
烨,你能体谅我的苦衷吗?望进他的眸底,只读到愠意深刻,姐姐与堂哥,于他,是耻,是痛,是无法容忍的背叛!
所以,此刻,或许是又一次的赌注,赌烨心底对我渐深的怜惜,可以深到让堂哥安然离开这是非之地。
而堂哥,你又能否明白我的用心呢?从此不再固执地去寻所谓的仇,所谓的恨呢?毕竟,骄傲如烨,深爱一个女子,那个女子所爱的,却原来不是他,这是任何一个帝王都无法容忍的,天烨,亦如是!
可,我的冥想仅仅只能是冥想。
眼前的一切,还是以另外一种极端方式残酷地结束。
当烨因我的举动,眼底酝上更深的阴霾时,堂哥终究选择了一条不归之路,或许,从他决定进宫行刺那天开始,这就注定是一条没有后退,也无法后退的死路。
我的后背被堂哥一掌果断地推出,人从槛内向外绊出,似断线风筝,若无根浮萍,就这样,径直撞向台阶前的庭柱,天烨的眸中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惊惧,急急冲到柱前,伸开臂膀,阻住我疾跌之势,就这般,坠入他的怀内,龙涎暖香暖绕于间。
他的眼神在拥住我的刹那温暖关切,巡视我是否有伤到,这样的天烨是我从不曾见到过的。
所以,此刻,如果可以刹那永恒,该有多好?!纵是红颜瞬间白发,亦是无悔。
可,在那瞬间,身后有凌厉风声袭来,我向后看去,涵手持一柄锋利的银色匕首借着我身子遮挡,已然向近在咫尺的天烨刺去,未容思索,本能地,我将自己的身子转向那匕首刺来的方向,天烨的手更紧地拥着我,不容反抗地抱着我疾速转过,移转的刹那,我读到他眸底的深浓疼惜。
我确信我没有看错,如果能让我永远地醉在里面,忘记所有的背负,只单纯,青涩地去拥有这分怜疼惜,那该是种幸福吧。
原来,我并不是心如止水,我在这冰冷无情的后宫,终是有欲有求的。
所欲所求的,仅是他的爱!真真切切可以触摸到的爱!而,这份爱缘于最初的一种情感,叫做疼惜。
可,帝王之爱,得之,为幸,失之,亦是天命。
是最触摸不到,也是瞬息万变的,可,彼时的我,只醉在眼前的片刻,而忘记,当这份疼惜加上其他限制时,意味与初衷终是不再一样的。
第三卷 缘缚 第57章 血溅深宫恨难休(下)
“滋”的一声,眼前银光凛闪,天烨的右臂生生划开一道口子,然后,殷色的血迅速一丝丝地渗出,明黄色的袖袍逐渐斑斑印印,须臾,便汇拢为一抹深红蜿蜒的,一簇簇地,烙进我的心底,在那里,驻进的身影一直是唯一的他。
“皇上!”我惊呼出唇。
他方才的惊惧,是怕我受到伤害,更为了我,竟然以帝王之身相挡!
犹记得北溟,那神秘男子亦是这样为我受过同样的伤,可,彼时仅是单纯的感动,而此时,又何尝仅仅只是感动呢?
眸内嚼上薄雾弥漫,却掩不去那一瞬闪现的感触与悸动。
更多的血喷溅在我的脸上,粘腻芬芳,随着每一次的呼吸,沁肤入髓间,是挥之不去的惧心。
即便隔着雾气,还是清楚地辨出,这飞溅而出,还带着残留生命最后余温的血,不是来自天烨,而且是来自堂哥。
御林军一拥而上,手中的秀春刀,刀刀都砍进涵的身体,他瞪大了双眼,血污浸湿他的衣衫,染满他的面容,那一刻,我知道,叔父唯一的子嗣,我也无力去保。
而烨还是拥紧我,用他的身躯去抵住背后可能的再次袭击。
我偎在他怀里,眼睛却看到了让我撕心的一幕,可,我不能恨,或者说,我无法去恨。
纨扇从我手中滑落尘地,轻静无声。
怦然响起的,是堂哥的身子如山倾倒,倒在长门败落残花的泥沙铺做的甬道上,血,很快将他周围那片染成鲜红,就如此时的夕阳残照。
只是,明天还会有夕阳余晖的照拂,而他的生命,就此戛然而止。
顺公公慌张地传太医替天烨疗伤。御林军忙碌地清走尸体,冲洗血污甬道。
周遭纷杂的一切,在我的心底突然开始安静,然后,我听到,那里深深酝升出一声无法湮没的叹息。
他松开拥着我的手,淡然却似夹着异样的情愫,缓缓道:
“传旨,宸昭仪禁足倾霁宫,贤妃一事交于皇后与德妃核审,不必记入宗正寺。”
我该欣喜吗?他信我,这道旨,再再告诉我,他是信我的。
可,为何叹息之后,心底开始有密密地抽痛……
后来,我才知道,堂哥与一起逃脱的昔日府内十名死士净身为内侍混入宫内,这一举不仅逃过通缉,亦近了君王身,伺机报仇。
于是,在天长节,舞马助兴时,激怒马群,趁文奉殿大乱之际,行刺天烨。
但,此举在楚瑜和霍子渊的贴身护卫之下,无疑是以卵击石。
纵是失败告终,死士依然拼尽全力为堂哥杀开一条血路,可,也未能助他逃出生天。
堂哥和姐姐之间青梅竹马的纯粹爱情,固然没有因入宫而变质,却是伤了三个人的心,赔上了彼此的性命。
这就是一直以来我所要找寻的关于姐姐清白的真相吗?
当一切真实被残酷的揭开时,有时候,蒙蔽的真相反而更让人接受。可,人却还是渴望着真相,哪怕知晓之后所要背负种种不堪,亦执意不悔,或者,是来不及悔。
第三卷 缘缚 第58章 人生只有情难死(上)
倾霁宫。
现在除了等待,一切都与我无关,等待皇后和德妃的会审,还我清白,或是继续蒙冤。
无若结果如何,都似乎不那么重要,他信我,就足够了。
眸里一直隐隐有雾气泛起,硬是将它忍住。
堂哥,不在了。
他的出现,他的死亡,却牵出姐姐被赐死的真相。
原来,不过是因情失仪,不过是帝王碎心,不过是太后整肃。
我一直苦苦要知道的真相,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