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帝王妻:璃妃传-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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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突然一疼,我已被他强行拉起,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地看着他,完美到甚至可以说是精致的五官,宽广的额际,高高束起的二龙戏珠发冠显现威仪。我在他的眼底看到自己的倒影,悉心装扮的容颜,如秋水映月无暇,但他却并未有丝毫动容。
“朕最不能容忍便是背叛!”他的眸底依旧是无边的冰冷,檀唇微启,吐出的字却刺人心屝:“安陵氏如此嗜喜权势,你最好清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说罢,反手把我一甩,我未料及,身体已重重被他甩开去,边上恰是一雕龙盘云烛台,我硬是把它撞翻,虽然未燃烛火,台边雕花的锋利已把手心划过一道伤口,刹时,鲜血涌出。
头上的溜金如意合欢钗也松落下来,青丝随即飘散开,我知道我此刻一定狼狈至及,忍着手心的疼楚。我恢复跪姿,声音却不带一丝怯意,静声道:
“陛下乃坐拥西周江山之帝,安陵一族仅是三代均为朝官,勤勉职守,兢业以陛下解忧为己任,权势于我族乃恪尽绵力于社稷,并无作有违忠君之谋。今嫔妾进宫,是奉太后懿旨,亦非嫔妾所能抗转。陛下如若不喜嫔妾言行,请赐嫔妾责罚,与安陵一族无关!”
说毕,恭敬叩首三下,遂抬眸,平静如水凝视于他——天烨,当今的皇,我的君。
他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悲凉,却是转瞬即逝。再启唇时,他的声音依然听不到一丝情感。
“佾,传朕口谕,才人即日起于英华殿为贵妃祈福三月。”
“嫔妾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血已把红底的锦满染得更加鲜艳,手心的疼痛在听到贵妃三字时,愈加彻入心底那处柔软。
那晚所见的女官,淡然到我面前,见我血污的手,眉尖微颦,禀道:
“皇上,宸小主手上伤势是否先让太医上药?”
天烨似才注意到我手上不止涌出的血,脸色竟微微一变,声音不似以往般冷漠,道:
“传洪太医来罢。”
“奴婢遵命!”佾伸手扶起我,往侧殿引去。我起身,望着天烨,他似不愿再见我般,依然背身而立,这样一个男子,可以无视我的血我的痛,就因为代姐进宫,所图权势为他所不屑吗?抑或是,他在害怕,逃避什么呢?
但,此刻的我,已能依稀觉到,他于姐姐的用情必是极深的。滺,我的姐姐,终其一世,还是幸福的吧,毕竟爱过,也被爱过。而我呢,眼前又浮现出绯卿年少时的面容,对我温柔地笑意,但却忽然模糊……毕竟,我和他只是平行线般再无归集。
第一卷 缘起 第8章 昨夜晚凉添几许(上)
英华殿,我微微抬首,看着眼前这座耸立巍峨的礼佛之殿,眼前依稀出现——盛妆的滺,缓缓步入大殿,顾盼间,倾城之姿,常得君王带笑看之容。
姐姐!我伸手去触她的衣襟,缠着白布的素手,触及到的,却是袅落的檀烟。
“小主,您怎么了?”吟芩见我神色异样,唤道。
我方回神,掩去眼底的落寞,拾阶而上,大殿正中,却已站着妩媚婀娜的贤妃。
她对我嫣然一笑,绽开妩媚的容颜,细语轻声道:
“宸才人也来了。”
“臣妾给贤妃娘娘请安!”我行礼,任她话中带刺,只充耳不闻。
“免了,本宫可受不了你的礼。你且说与本宫听,何谓女则?”
“禀娘娘,女则乃先朝长孙皇后所著,引古喻今,训诫为妃之礼。”
“原来宸才人是知道的。既是知道,今日怎会有此不堪之事让皇上龙颜尽扫?”
我一惊,此事难道宫中均已知?突想及绿萼和昊泽王爷的神情,心下顿然明了,绯卿在朝堂之上公然所言,后宫诸妃的耳目众多,焉有不知之理。天烨如此盛怒,亦在清理之中,哪个帝王,能容忍此事呢?
贤妃见我不语,冷笑一声,继续道:
“那这女则,还是宸才人抄写,更能进心吧。晴萱,替宸才人取纸墨来,本宫会在一旁督促宸才人抄写,为正后宫之风略尽绵力吧。”说毕,她径直在一软椅上坐下。
吟芩欲要分辨,已被我长袖下的手紧紧牵着。因用力太过,手心已然感到痛楚,但这样的痛楚在我握笔写字时,才发现锥心之痛为何。
吟芩看着我勉强写出几行字,额角虽在隆冬,已沁出汗意。不仅拿丝帕为我试去,我抬眸,对她勉微一笑,那边,贤妃已慢踱了过来。
玉手一扬,那纸就被她拿到手中,她扫视一眼,眉头颦起,“嘶,嘶”两声,才抄了几行的纸就被她轻而易举地撕了,吟芩眼里似要燃起火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吟芩的情绪外露,从前的她永是波澜不惊的。
“这字岂能容于皇后娘娘之目,重新给本宫抄来,堂堂当朝丞相之女,竟没有自幼习字吗?”贤妃冷哼。转身继续回到软椅坐下。
于是,反复,写了撕,撕了写,白布已微微渗出红色,必是敷完药的伤口又裂了。吟芩在一旁,眼中满是不忍,我宽慰地对她微笑,她低头,一滴清泪已落在桌上,瞬间映入墨色木纹,不见踪影,但我却,真真切切地看到,并第一次这么近地看到了她的内心。
许是贤妃累了,在日渐西落,月上柳稍时,她不再来理我,只让随身的侍婢取了膳食,往偏殿去用膳。
“小主,您还是歇会,吟芩给您重新包一下伤口?”吟芩切切地低声道,言语间,让我觉得温暖。在这冰寒如斯的夜霭深沉,她,是此刻唯一给我温暖的人呵。
我摇头,轻轻握住她伸来的手,说:
“贤妃娘娘一会就该回来,我还是先把前几章抄完,伤口已经愈合,不碍事,吟芩,你先回宫用膳吧。”
“吟芩陪着小主,您不用膳吟芩也不用。”
“吟芩,你如果不用,又怎帮我带回膳食呢?皇上下了旨,这三月,我是不得迈出英华殿一步的。”我抚着她的发髻,苍白的面容,漾开柔柔地笑,吟芩竟似征住了。
“小主,您——她顿了许久,眼底略过一丝异样的神情,才道:“真美。”
“吟芩这就回宫让婉红她们准备膳食,一会用暖盒给小主带来。”她微微一福,在我点头间,翩翩然离去。
英华殿离沁颜阁不远,来回也就一盏茶的时间。加上准备膳食,大概亦半个时辰,吟芩便可回来。我蘸满笔墨,继续凝神抄写。
一阵殿外穿堂而过的凛风,把案上没用镇纸压着的宣纸吹散开去。我起身,轻轻把窗关起,轻掩殿门,复又慢慢拾起地上的纸。
几张纸被吹到内堂里,我一路拾去,转过明黄色绣着九龙图腾的佛幔,渐渐走进内堂。内堂供着一尊白玉的南海观世音,檀烟袅袅,面容慈爱。闻着沁入心脾的檀烟,凝着这慈爱的观音大圣,心底一切关于尘世的无奈,悲哀,似就随云烟幻去,绽开满怀的释然。
我把拾起的纸一一整理好,返身,才要折回大殿。突见眼前黑影一闪,待要再仔细分辨,只觉后面凉风嗖嗖,觉到厉痛时,眼前已然一黑……
第一卷 缘起 第8章 昨夜晚凉添几许(下)
“宸儿,看你,又贪凉睡在石阶上,若是明儿着了凉,又得吃那苦药。这回子,姐姐再不给你搭着陈皮蜜饯过药了哦。”滺纤手抚着我的脸颊,美眸若水间满是怜爱。
我娇嗔地反身拥着她的软玉温香,甜甜道:
“姐姐,那宸儿听话,你明儿再给宸儿买东门老陈铺子的蜜饯吧。都有几天没吃了,真是没味。你知道,我素爱甜食嘛。”
滺溺爱地一刮我的鼻子,眼里满是溢盛的笑意,轻轻道:
“那哪天姐姐若离开你了,你这小谗猫去向谁讨蜜饯果子吃。”
我不依,把头埋得更深,娇软道:
“那我就一直跟着姐姐,姐姐去哪我也去哪。”
突地,我被滺猛力推开,美极的脸上犹带泪水,一字一句道:
“宸儿,如今姐姐去的地方,你却是再也跟不来的!姐姐也不会容许你跟来。姐姐不在你身边,没有人给你带这蜜饯果子,再苦,你亦要甘之如饴地微笑面对今后,姐姐才能安心地走!”
“姐姐!”我伸手去抓她的手,眼前的滺却渐渐化散开去,只是一滴泪却清晰地滴落在我手背。凉凉地,渗入玉肌。
我一惊,突醒来,四周却能闻到浓烟袅绕,呛得我不仅一阵剧咳,我缓缓定神看时,四周一片漆黑。我努力用手撑起身子,头后依旧疼痛,我能感觉到灼人的热浪向我涌来,我的裙摆温度亦是烫痛绣鞋里的*。
我惊惶,不辨方向地向热浪稍微弱的地方摸去,脚下被一硬物一绊,眼见是要跌倒,却跌入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我被一人拥着,忽地,身子已被他横抱起,清莲香,是他!我闻到那熟悉的清莲香,把头靠在那宽广的胸怀,心中已然平静。我素手,轻轻,触到他的衣襟,我能感到他不平静的心跳,但那,却让我感觉到温暖。他更紧地抱着我,四周的热量在他的疾走间愈加灼烈,但,我却觉得如此安宁,在他怀里,时间都静止,热浪即便要瞬间吞噬我,已然无惧。
忽地,他身形跃起,滚滚的灼热随这一跃,瞬地回归清冷。于是,我听到压抑的嘈杂的声音,在喧嚷着,随着他的跃出,在一瞬间稍为安静,有公公尖利的嗓子撕破这份安静。
“摄政王出来了!摄政王出来了!”
摄政王?他是摄政王?!我听父亲提过,当朝的摄政王本乃先帝临终有意禅让皇位的皇弟,却宁舍皇位,而甘居人臣。先帝特允其永居宫中,并亲封摄政王,赐免死金牌。当朝之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冷面无私的摄政王,竟然就是他!
我早该知道,如若不是他,除了当今圣上,又有哪位男子可以深夜随意在禁宫走动呢?
我把脸转向他的胸怀,闻着那淡冽的清莲香,莫名,竟有泪意滑落,我必是感激他第二次救我吧。如若第一次是带着敌意,那这一次,我是感激他的。定是如此,所以,我才落泪。心内却柔肠百转,理不出个思绪。
“皇叔,今日以你之尊冒此险救朕的才人,朕实是歉意。”天烨的声音响起,语意背后蕴着的寒冷却让我心内一凛。
“仲逸,如果你有什么闪失,哀家该如何对先帝交代?”太后的声音一反往日的冷静,带着焦灼的担忧。
“皇嫂,皇上,英华殿本大慈之地,本王此举亦不算什么。”他的声音略低,却还是带着令人心动的磁性。
他轻轻放下我,一边吟芩早不顾礼仪奔上前来,急急道:
“小主,您还安好?”我眼前依旧一片漆黑,伸手间,却错过她扶我的手,她不禁惊呼:
“小主,您的眼睛?!
龙涎香骤然在身边笼来,我茫然伸向吟芩的素手已被天烨的大手握住,他手心的带着微薄凉意的温暖一丝丝沁入我的肌肤。
我知道他在细细端详我的眸子,而我却看不到他眼底映出的自己。强忍住头部愈来愈来烈的抽痛,我莞尔一笑,微微施礼:
“臣妾无碍,皇上不必忧心!”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里有着隐隐压下的怒意。
“臣妾不慎跌倒,醒来,已是如此。令皇上担忧,臣妾惶恐!”我略去被人击晕的实情。一则,我进宫时日不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二则,如若追究起来,吟芩等人侍奉缺失难免要被责罚。
“皇上,臣妾在侧殿用膳,实不知大殿竟会走水,臣妾亦是惊慌万分。”贤妃怯怯道。
未待天烨启唇,太后突然急急道:
“仲逸,你受伤了?手上这么多血,快与哀家速传太医!”云雅的声音再次失去以往的矜持。
“咦?”我听到他低声起疑的声音,随即,青莲香徐徐地再次袭来,在龙涎香的幽然包围间,分外沁心。
“皇嫂,怕不是本王的手伤,而是才人的脑后有伤。”他声音在离我不远处响起。
我感到天烨温暖的大手急急覆上我的脑后,旋即,他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以往的平静,疾呼:
“太医何在?!”
……好痛,我神思开始飘离,迷渺间,我看到滺倾城的笑容绽开在眼前,她盈盈把手递向我,我不禁把手伸向滺——
“姐姐——”我低吟完这句,一切已然不知。
第一卷 缘起 第9章 梦里鹅黄拖锦线(上)
梦中,依旧是青草霭霭,滺牵着我的手,恣意在蓝天碧野间嘻戏。拈朵娇艳的小花,插在鬓边,清水倒映出我们似花的玉容,更映出眼底满盛的笑意,那是无忧的时光。
忽地,是滺奉旨进选秀的前夕,她悉心为我缝了最后一方绣帕,上好的苏绸,月牙白的底子,绣着几朵迎霜怒放的雪梅,黄的蕊,红的瓣,似血一般,湃说难郏伦湃说男摹N夷笞拍欠脚磷樱煅适崴躺跨缫夂匣督螅岣业耐罚崆嶂龈雷湃蘸蟮牡愕巍D┝耍挠囊惶荆溃
“外人都道,丞相府第千般好,谁又知其间的苦楚呢?”
我抬起泪眸,凝视她笼了哀意的娇容,在她的眼底,我第一次读到了,身不由己这四字。她细细整理我的流苏髻,脸上已漾开迷人的笑容,笑言:
“傻丫头,等姐姐日后给你指门好亲事,到那时,你还这么赖着哭不成?”
我不禁嚼着泪去捶她的肩,她紧紧握住我的手,一字一句似叮咛又如许诺道:
“姐姐一定会让宸儿得到幸福。”
我怔然,在她眼底,却还是那个少不更事的宸儿,明媚的眸子一如三月的天霁。
幸福,我的幸福如今亦是葬在这皇圈圈里。谁都无法预知未来,如若姐姐知道,定是不愿我步她的后尘,用青春,心计,去维系那份摇摇欲坠的圣恩。
头部还是一阵阵地抽痛;不似那日的剧痛。却灼了心似地昏湮下去。闻到那幽然的龙涎香,若即若离地,一直弥着。
似是有人牵着我的手,轻轻为我上药,手心的疼痛愈渐缓了开去,冰凉凉地感觉沁入心脾。想睁眼,却千斤沉般的睁不开眼,思绪游离着,如是,似熬了漫长的一段时间,漫长到,当我醒来时,竟不辨身在何处,但眼前的漆黑却再再地让过往一幕幕浮现出来。
我还在这紫禁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