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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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朗的五官更为分明;最可怕的是那一双眼,那潭底有一抹浅金色,生气时浅金更盛,像是一尾在夕阳下跃出海面被染金的人鱼。
面对这样的眼神,她除了张着嘴傻看着,尽量把自己从他的臂弯里缩小一点,最好缩至不见,不然她都要窒息了。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压着她的双肩,把她抵在门上,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黄毛丫头,你才多大,知道什么叫医!什么叫术!什么叫长!什么叫幼!什么叫尊!什么叫卑!”
那字字如刀,一刀刀都刮在夏甘草的耳朵里,她这才知道什么叫怕!什么叫气!什么叫无言!什么叫懦弱!
她想反击,可是,却感觉身后的门像是有魔力一样,把自己一点点地吸了下去,自己都要快化到门外去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葡萄深碧(5)
宣椱不屑地一笑,手一松,头也不回拉开门出去。只留她在门内喘息,那眼泪含在眼圈里转着,死忍着不肯掉下来。
她恨,从来无人敢这样直接侮辱他;她气,自己居然不敢反驳他;她怕,当他低下头时,那唇袭来,似是接吻时,她居然不懂推开。
她被他弄成了一个傻子,她也从不知道自己可以面对一个人如此无能。
夏甘草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宣椱的办公室走出来的,整个人像是在做梦一样,身子虽然给拿了出来了,魂还不知道丢在哪里,脑子发昏,耳朵里响着宣椱的声音,炸得满眼发晕。
夏甘草好不容易回到了药房,才知道天色已经微暗,下班的时间早到了,黄小苓已经走没影了,她撑着身子慢慢的收拾着自己的包。
夏甘草收拾得慢,顺手把药房的东西给归位,小苓哪里会干这些,正在收拾台面,一回头,只见眼前递来一张药方,夏甘草顺着方子抬眼一看:“沈大夫?”
沈燔笑着说:“帮我抓两副小青龙汤,价已经划过了。”
“哦。”夏甘草丢下收拾了一半的包,转身就往洗手池边上走。
见她方子也没看,径直洗了手就去抓药,沈燔忙在后头喊:“去半夏,加天花粉十克,其他都是常量。”
一想起刚才的事情,夏甘草脑子里就开始犯昏,木然地点点头,小青龙汤?小青龙汤里有什么?麻黄、桂枝、干姜、炙甘草、半夏,哦,去半夏,半夏的柜子拉到一半又合上,细辛、五味子,加天花粉,天花粉在哪里?脑子里虽是打了几个结不甚利落,手上却麻利地拉屉称药,不半会就抓好了药,包裹妥帖了递过去。
“晚上有没有空?”沈燔不忙着接药,盯着夏甘草问,眼神不用看都知道是温柔如水,似温泉一样把人给浸着。
夏甘草一呆:“晚上?晚上我已经约了人。”她说得极其苦涩,心里也是一酸,总是这样拒绝示好的男人,用久了也没有习惯,总还和第一次一样难过。
“哦,那没事,改天吧。”沈燔脸上依旧挂着笑,接了药道了谢方才颓颓然走了。
看着沈燔那失望而去变至单薄的背影,算了,回家吧!确实约了人,姐姐还等着呢!
夏甘草回到家,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女子,正是姐姐夏妍,她今天穿了一套浅灰色的职业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浑身的气质也敛得冷冷的。姐夫莫笙宵坐在旁边,朝甘草点头笑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姐姐。”夏甘草朝沙发上的女子叫了一声,把包一丢,就过去拿水果吃,夏妍伸手递给了她,脸上微微绽了点笑。
继母汤阿姨正好端着一杯茶过来,看见两人,笑了笑:“你们两姐妹出门去,就说是双胞胎也有人信的。”
夏甘草的生母在她两岁的时候便去世了,隔年父亲就娶了这位继母汤阿姨进门。继母是个厚道人,对她们姐妹两个待如亲生,四年前大姐出嫁,夏家倾了家底置办嫁妆。日久见人心,甘草心想,反正歹毒继母虐孤女的苦情戏码自己是没赶上,家里人之间的感情反而比一般正常家庭还要好得多。
继母说的没错,她俩眉眼生得极像,一般的柳眉杏眼,像是直接照着古典美人的描述拷贝过来似的,只是比起在商场滚打多年的姐姐,甘草的气质更柔和些,又沾了些草药的灵气,更衬得娇婉可人。
姐夫听了这话,眼神轻轻地扫过来,温柔地瞧着姐姐。姐夫莫笙宵是市里的名人,当年靠着做外贸起家,一直做进了市里的富豪榜,现下外贸虽然没有前几年那么挣钱,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据说还兼着做点房地产的买卖,家底殷实。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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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深碧(6)
夏甘草抬眼看见桌上堆满了盒子袋子,知道又是姐姐姐夫带来的礼物,他俩每次来,都跟搬家一样,只买贵的不买对的,夏甘草也嘲笑过这种非典型性暴发户做派,姐姐只是笑,下次来了照旧还是买一堆。
姐姐指着一个袋子说:“你姐夫刚去了趟欧洲,给你带了些那边的种子跟图册。”
夏甘草心里着实欢喜,这样的礼物才是送的贴心,谢了一声就过去翻看,只见里面除了几本全英版的图册外,还有一些不知道是哪国文字印着植物的小袋子,上面有人细心地用易贴纸写上中文翻译,一条一条列着中文名跟播种时间,夏甘草认得是姐夫的字,抬头看了姐夫一眼。
姐夫见夏甘草看他,忙笑着说:“买的时候就是觉得包装有趣,后来才发现是葡萄牙文的,怕你查起来费劲,顺手就给翻译了,也不费事。”
夏甘草顺手将袋子放在桌上:“姐夫真有心。”
夏妍比夏甘草大六岁,两姐妹感情虽好,却不算特别亲近,夏甘草只觉得自己隐隐还有些怕她。夏妍待她也不像一般的姐妹那般,管教起来比继母对她还严些,小时候作业做不好要罚,考试考不好也要罚,不过也多亏了这样,夏甘草心想,不然按着自己只凭兴趣的慵懒个性,怕是连大学也考不上的。
夏甘草歪在沙发上听继母跟姐姐扯闲话,正说起姐姐姐夫刚在市里的买的别墅,姐姐说:“想让甘草过去陪我住,说了几次,她就是不肯。”
姐夫在一边陪着爸爸下象棋,听到这话也接口说:“那房子别的倒还好,就是前头有一大块花园,我还跟妍妍说,甘草要来了正好让她开垦出个药圃玩。而且我公司事情忙,总不在家里,要是甘草陪着她我还放心些。”
夏甘草也笑:“还是家里好些,离医院近,姐也知道我懒,不肯早起,再说了,她自个儿也是个爱清静的人,最烦人吵。爸,你别看她叫得热乎,真住过去,没两天就给我踢回来了。”
姐夫也不说话,微笑着抬手走了一步棋。一家子热闹地吃过了晚饭,姐姐和姐夫又拉了一会儿家常,这才开车离去。夏甘草站在小院里,看着那辆奔驰开远,微微地叹了口气。
一回身就接到了好友穆璞云的电话,电话那头一个娇嗲的声音响起:“甘草,你今天无论如何都要陪我,我又失恋了。”
夏甘草只得应着,这个穆璞云是她的大学同学兼上下铺,这位大小姐家境殷实,去中医院无非就是混个文凭好给爹妈交差,夏甘草又是个好脾气。两人一拍即合,成了死党。
只是穆璞云美虽美,性子却被宠得离谱,男人一般容易爱上,也容易跑掉,所以,这种人就是摆明了经常恋爱,又经常失恋的主,夏甘草都习惯了,换了个衣服,提包和父母说了一声就出门去两人的老地方,酌情茶吧。
穆璞云正一脸春光在和边上的一个男子说笑,见夏甘草来,才恋恋不舍地和那个男子分开,入了座,夏甘草看了那个男子一眼,嘴里说道:“你这也叫刚失恋?”
“是,刚失,不过又刚恋。”穆璞云何时真为男人伤过心,她不过是好玩罢了。
穆璞云边吃着面前的红豆冰边嚷:“你也该谈个恋爱了。”
夏甘草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她往里靠靠,灯火本来就暗,这样一缩更不会让人看到,那个人正是宣椱,他也会来这里。
真是冤家路窄,夏甘草不想理他,本来是一肚子气,现在更是为难,正在走神。
只见穆璞云眉毛一扬:“夏甘草,你魂跑哪里去了,全走神了,我在和你说话呢!”
甘草这才回过神来,对着穆璞云笑笑说:“刚看到一同事。”
“哪儿?”
“认错了。”夏甘草不想提到他,正好他也入了座,她松了口气,他没看见自己,正好,自己也不想见他。
灯光迷离了下去,声*女在酒吧里暧昧穿行,高低的酒杯举起,空气里都含着一种迷幻的香甜,但夏甘草并不喜欢这个味儿。她久居药房,独喜欢那种带着草木香的味儿,这里虽然喧闹时尚,总归跟外乡看客一样,并不相融。
只是旁边人都开始入戏,穆璞云更是一张小脸如沐了春光,就差暗地里绽放媚色了。
夏甘草又往里躲了躲,这时酌情酒吧每晚的演出就开始了,这酒吧生意好,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每晚都会邀请各色的地下乐队过来演出。夏甘草虽然好清静,也觉得偶尔热闹热闹还算不错,况且现在的乐队也不尽是做摇滚雷鬼,偶尔有些吹泡或者民谣,听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音乐飞扬,夏甘草也兴奋了起来,不由得坐高了一点,那一眼望去,正好看到宣椱坐在偏角的位子上,旁边并无人,他也不看演出,只是自己拿一个高脚酒杯,在指缝间转来转去的玩,手法纯熟,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老将。
暖场的是支英伦迷幻乐队,在一个秃瓢抓着麦克风神情狰狞地唱了首节奏激烈歌词不明的歌儿之后,场面登时热络了起来,满场的红男女绿纷纷脱了外套,站起身往舞台附近涌,无数的轻浮家伙乘着音乐蒸腾起暧昧气氛向着浓妆艳抹的姑娘们吹着口哨,闪烁的灯光像鬼火一样时明时暗,一时间夏甘草的眼睛像是被蒙了雾,裱上了一层泪水,她闪了闪眼睛,这光闪得她眼睛难受。
再一抬头,就看到这一片迷幻的热闹中有人冷清地站起身,像是从地狱里浮上一个白衣男子,血海沉浮,他独立海上。
她在黑暗中定定地看着他,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却始终在阴影里辗转,偶尔被射灯一打,那张落寞的脸上有着辨不清的孤寂神色像是火焰里炸开的火花。
驿寄梅花(1)
气温还没有回暖,柳絮却渐渐飘满了全城,在无状的气流中牵绊兜转,一球又一球的,团在生疏的角落,像是孩子们遗忘在旧时光里的棉花糖。
窄巷两边被粉刷成白色的墙上让人用炭笔油漆涂满了呓语荒唐话,偶尔露出几块内里青灰砖的底子,更衬得脚下青石路面破败衰微,夏甘草在窄巷尽处来来回回走了三趟,才发现了一个被半人高杂草挡住的木门,木门顶端的檐廊一角织满了层叠的蛛网。
想在这样的地方寻到门牌号是没戏了,夏甘草低头瞧了眼手里的地图,确认齐主任让她找人的确是住在这里,伸出手轻抬起门上的扣环,啪啪啪敲了三下。屋里那人竟似就守在门板对面似的,第三下还没敲实,门就呼啦一下被拉开了。
一个山羊胡子的矮个尖脸老头儿撑着门沿站在杂草后头,灰白的头发在头顶绾了一个髻,穿着不伦不类的锦缎宽袍,袖子挽得老高,两只干瘪打褶的胳膊在宽大的袖口里桨一样荡来荡去。他用努力撑开的一对小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眼睛瞪着夏甘草。
“是齐主任让我来的。”夏甘草被面前的人镇得有些愣神,“齐主任,齐田天。”
“滚进来!”那人一听齐田天这三个字,像是被人猛踩一脚,立马变了脸色,恶狠狠地说道。
夏甘草这才知道为什么别人一听到帮齐主任去拿药,全都变了脸色,跑得远远的,只有自己傻乎乎地立在药房中央,被齐主任捉了个正着,高兴坏了,递上纸条就说:“去去,问这个老头要点儿药回来。”
这老头儿哪里像是行医之人,就是一个清朝遗老,还被保持着做标本。
夏甘草随着这个怪老头儿穿过一个小院子进了堂屋,堂屋的布置也还寻常,就是正对大门的墙上挂着一副不知道是什么人的工笔画像,画像两边各悬了一幅字。一边写着“暴煮诗经乱炖易”,另一边是“生煎本草啖伤寒”,最下方都盖了一个篆体朱红印,依稀辨出是朱塌两字。这两幅字写得歪歪扭扭,比起初学写字的小学生还要不如。
老头儿见夏甘草正盯着那两幅字瞧得入神,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老子这一手字还不错吧。”夏甘草实在是夸不出口,想了半天终于点点头说:“意境很好。”心想自己说的是这对联内容意境好,也不算骗他。
“小姑娘还有点见识。”那老头儿听了这话,咧嘴一笑,原本就小的眼睛更是就剩了一条缝,自顾自在屋里心满意足地咂嘴踱步,又伸着脑袋够到夏甘草面前仔细瞧了瞧,突然蹿到墙旁边的桐木柜跟前,打开柜子从里面掏出一个大瓷瓶,回身往桌上一放,“你们家怎么养的你,脸色白的跟小鬼儿似的,喏,老子自己配的纯阳红妆丸,一天一丸合酒吞,用了我小半斤上好的葫芦巴,老子今天心情好,送给小姑娘吃着玩。”
夏甘草忙道了谢,又从包里拿出一封信:“齐主任让我来给您送一封信。”
怪老头儿小眯眼滴溜溜一转,头一扭,爽快地说:“不看。”虽然说不看,人却也不走,眼角还来来回回只往信上瞅。夏甘草看他这架势,忙提议说:“那我念给您听?”老头儿听了这话也不言语,依旧保持扭着脖子的鹅鹅鹅姿势,夏甘草无奈,只能拆了信,还没等开念,就被老头儿一把夺了去。
三两下看完信,山羊胡子一抖一抖:“他妈的想气死老子,老子就不气。姓齐的那家伙,就知道占我便宜,知道我有几包好药,天天派小姑娘来要,自己拿去做好人,真是老不死的,老而不死为妖!”
驿寄梅花(2)
他说着不气,一张沟沟壑壑的脸涨得通红,甩了甩袖子进